日暮，陵水县衙。<br/> 偏厅里准备了素席，徒三为马寨主等人接风洗尘。<br/> 陪客的除了柳彪，还有滨江人氏陈翼，以及韩将军的弟弟韩喜山与次子韩城。<br/> 不用徒三特意介绍，霍宝等人就明白这些座上客都是如今亳州军中说得上话的人物。<br/> 徒三、陈翼不用说，是主宾，一伙的。<br/> 柳彪，代表的是柳氏族人的利益。<br/> 韩喜山与韩城则是代表韩家人利益。<br/> 亳州军势力三分，可因整个楚州都是徒三打下的，柳、韩两家困守陵水县，势头已弱。<br/> 柳二出奔，带走了七千人马，剩下的人马更是无法与徒三势力抗衡。<br/> 马寨主看着眼中，倒不知该可惜没看成亳州军内讧热闹，还是该佩服徒三运气好。<br/> 柳二之前占了名分大义，怎么说出奔就出奔，这其中要是没有蹊跷才怪。<br/> 只是这样没有破绽的手段，是徒三使的？<br/> 这个陈翼的计策？<br/> 霍宝则是与注意力在韩家身上。<br/> 之前在曲阳县祸害霍家女的就是韩家人。<br/> 霍顺潜入陵水，复仇杀死的人也是韩家人。<br/> 霍五许诺为霍顺报仇，坑的卒中的也是韩家人。<br/> 还有霍满那一房之前的折腾，后头也有韩家人使劲。<br/> 韩家人没有他们显示出来的这么无害。<br/> 霍、韩两家恩怨，韩家人都没有自己知道的全乎的，更不要说徒三那里。<br/> 只不是徒三会怎么用韩家人。<br/> 至于柳彪，性子爽直，为人行事倒不类柳盛父子。<br/> 这是红楼世界的八公之一，名副其实的战将。<br/> 韩家叔侄也在看霍宝。<br/> 他们心中即便不大服徒三，可却不能不服滁州军与霍五爷。<br/> 这个世道，谁的拳头大谁说了算。<br/> 滁州军已经是他们拍马不能及。<br/> 他们也明白韩将军与徒三结盟的苦心。<br/> 徒三不仅兵强马壮，坐拥楚州一州之地，背后还有滁州军为靠山。<br/> 韩家人几千兵卒，一县之地，压根就没有与徒三争强的余地。<br/> 徒三看着陪客的几个人，心中苦笑。<br/> 半月前在滁州座次上，滁州军人才济济还在眼前。<br/> 亳州军这里，半年过去，却还是这三瓜两枣。<br/> 差距之大，让人装不得糊涂。<br/> 还有这陵水县市面的萧条，陈翼也提醒过他。<br/> 不能只打地盘，该选人文治了。<br/> 可效仿滁州军，举行吏员试。<br/> 效仿……滁州军啊……<br/> 一顿饭吃得大家都没滋没味。<br/> 倒是正应了景儿，到底是治丧期，要是欢欢喜喜的，倒是让人着恼。<br/> 当夜，霍宝就随着马寨主、水进都在县衙的客院安置。<br/> 朱刚带了二十亲卫，随之留宿在这里。<br/> 还有水进选的三十勇士，也冲做亲卫，留在这里。<br/> ……<br/> 一夜无话。<br/> ……<br/> 次日一早，霍宝等人熟悉完毕，一起用着早饭。<br/> 白菜馅的素包子，红糖馒头，还有四盘小菜，没有荤腥，可胜在清爽。<br/> 正吃着，就有一婢女过来传话，韩夫人要见霍宝，请霍宝过去。<br/> 霍宝是晚辈，本就该昨日去给韩夫人请安，即是相召，没有不去的道理，起身就要跟着婢子过去。<br/> 水进却是拉着霍宝一下，对那婢子道：“你先回去，回禀韩夫人，宝少爷正用饭，稍后就过去！”<br/> 婢子应声出去。<br/> 霍宝疑惑地看着水进：“水大哥，怎么了？”<br/> 马寨主也带了郑重：“可是有什么不对？”<br/> 几千随行的滁州军都在陵水大营驻扎，县衙这里只有霍宝的二十亲兵与水进麾下三十勇士。<br/> 真要是这边有不对，后果如何都不说好。<br/> 水进压低了音量道：“今早校场，我见了郑季，知晓一个消息……这几日影影绰绰有个说法，柳元帅并不是急病死的，是八月三十那日收了滁州军的请帖，知晓滁州军占了金陵后呕血昏厥……醒来后交代后事就死了……”<br/> 马寨主“腾”的站起来。<br/> 霍宝也面色凝重。<br/> 要真是如此，那他们还真是庆幸不已。<br/> 要是柳二还在，打着“为父报仇”的幌子，在他们进城后发动，还真叫人后怕。<br/> “哼！徒三不厚道！”<br/> 马寨主拍着桌子道。<br/> 想想昨日这院子里就五十护卫，要是柳家真有人伺机发动，会是什么情形？<br/> 徒三就算不直言提点，也该安排人手护卫这边，以防万一。<br/> 可实际上，昨晚除了他们自己带来的五十人，这客院附近并没有其他人手。<br/> 昨日马寨主还觉得那般安排是徒三避嫌，很是妥当；今日看来，就是个大疏漏。<br/> 水进先头留下霍宝，是不放心让霍宝一个人进内院，要随之同往。<br/> 马寨主道：“一起去，我也该见见这位夫人！”<br/> 韩夫人的年岁，已经到了不避外男的年纪。<br/> 马寨主又是代表霍五而来，慰问柳元帅遗孀也是全了礼节。<br/> 霍宝心中感动，虽晓得韩夫人应该……不会出昏招，却也没有拒绝两位的好意。<br/> 少一时，三人一起去了内院。<br/> 守在廊下的婢子见来的是三人，颇为意外，连忙进去通传。<br/> 等婢子出来，身后却跟着徒三。<br/> 徒三神色讪讪：“马六哥与进子也来了！”<br/> 马寨主道：“昨日就该来拜见夫人，只是夫人有恙……今日过来，老马已是迟了！”<br/> 水进直言道：“是夫人请小宝，还是三爷叫小宝？”<br/> 徒三没有回答，反而望向霍宝，带了几分愧疚，低声叮嘱道：“若是夫人有什么不妥当的话，小宝想法子婉拒就是……”<br/> 霍宝看着这个舅舅，心中有不好预感，不会是这个舅舅拿自己挡枪吧？<br/> 说话的功夫，众人跟着徒三进了屋子。<br/> 韩夫人已经站着等着了。<br/> 看着马寨主、水进等人她也没有意外之色，显然听到外头动静。<br/> 要是只有霍宝一人，她辈分在这里，可以安坐不动。<br/> 来的是马寨主，滁州军的使者，还是滁州军中实权人物，她自不会托大。<br/> “岳母，这位是滁州马将军……”<br/> 徒三介绍马寨主。<br/> 至于水进，之前是亳州军中人，跟着徒三见过柳家诸人，自是无需介绍。<br/> 韩夫人福身道：“老身见过马将军！”<br/> 马寨主避开，躬身见礼：“小子马魁见过夫人！”<br/> 韩夫人又对水进点头道：“又见水将军……”<br/> “小子见过夫人，夫人节哀！”<br/> 水进站在马寨主身后，亦躬身见礼。<br/> 韩夫人最后才望向霍宝。<br/> 霍宝心下一颤，请安问好。<br/> 这老太太的性子可没有看着那么和气。<br/> 上次第一次见，她送了金镶玉腰带做见面礼，随后就提议让徒三夫妇收他为养子的提议，让霍宝用徒家表兄更有资格为养子的理由搪塞过去。<br/> 这次专门请他过来，徒三又是那个表情，谁晓得老太太又闹什么妖。<br/> 霍宝心中胡思乱想，韩夫人已经拉了霍宝在跟前，带了祈求：“小宝，老身有件事求你，不知你能不能瞧在走了的柳姥爷面上应了？”<br/> 霍宝：……<br/> 从徒三与柳氏那里论，这个姥爷的称呼也没错就是了。<br/> 只是这没头没脑的事情，哪个敢应？<br/> 因前几日水进相亲的缘故，霍宝莫名想到联姻事上。<br/> 韩夫人有一女一孙女，女婿辈分不对，孙女与秀秀年岁相仿。<br/> 会不会……<br/> 邓健本就看他不顺眼，真要莫名多个婚事，邓健能生吃了他。<br/> 霍宝面上，露出几分为难，望向马寨主。<br/> 马寨主立时道：“小宝一孩子能顶什么？夫人有什么事，直接吩咐徒三爷就是……徒三爷孝顺，定不会让夫人失望……”说着，望向徒三，咬牙道：“徒三爷，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？”<br/> 他是真的恼了。<br/> 先有徒三昨日安排护卫的疏忽，再有今早这事，明显是夫人求徒三的，徒三推了外甥出来顶缸。<br/> 徒三这舅舅，当的也是没谁了。<br/> 徒三讪讪道：“岳母是跟我说了，只是……我也不好代小宝做主……”<br/> 马寨主显然也想到联姻事，对韩夫人道：“既是徒三爷这个亲舅舅都不好代小宝做主，那夫人还是莫要为难小宝了……”<br/> 韩夫人面露不解：“小宝的童兵，小宝都做不了主么？”<br/> 众人一愣。<br/> 霍宝晓得自己想差了。<br/> 韩夫人说的不是孙女，应该是幼子。<br/> 那也是烫手山芋。<br/> 霍宝立时乖巧点头：“都是家父点头……我身边诸人，伴读亲卫等人，也都是家父选人……”<br/> 韩夫人倒是没有怀疑霍宝说谎。<br/> 霍宝是独子，霍五怎么珍重都不稀奇。<br/> 她露出失望来，喃喃道：“莫非得老身奔波一趟，去金陵见见霍五爷？”<br/> 霍宝闻言，心下一颤。<br/> 千万别去！<br/> 他正琢磨，该怎么说，徒三已经开口道：“若是岳母舍得送小舅子往军中磨炼，可以在彪弟麾下，几位族叔也在，正好可以教导……要是舍不得小舅子吃苦，就跟在陈先生跟前，学习打理庶务！”<br/> 柳元帅三子，却是没有孙子。<br/> 柳元帅这一支的血脉传承，说不得还落在柳三头上。<br/> 柳三今年十五，守孝三年十八，而后成亲生子，传承血脉。<br/> 韩夫人定定地看着徒三，似要辨别他是真心还是假意。<br/> 徒三神色真挚，亦是真心做此想。<br/> 柳二不说，柳三这里，只要不自己作死，他是一定要保全的。<br/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