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19章
四目相对,空气凝固一瞬。<br/> 过了会儿, 应璋剑眉紧锁着,颇不赞成地说:“不可能,我并非不懂神交为何意的三岁小儿。”<br/> 游滁把书盖上卷了卷, 无奈地说:“这也是万不得已的下下之策,我岂不知这是趁人之危?但凡有两全之法, 我也不会提出神交。”<br/> 他又补充道:“这么多年我只见过两个人中了此术,一个人我没能救成,另一个人恰好有道侣,误打误撞以魂补魂, 竟让他活了下来。”<br/> “但是……”应璋仍旧犹疑。<br/> 游滁见状搬了张木凳坐到床边,如同一名极力撮合一对有缘人的大家长般语重心长地说:“莫非你要等这孩子自个儿好全不成?我虽从医炼丹五百年,也有些名望,但我不能担保光靠你的灵力, 你家这位的身体能自己康复。”<br/> 见应璋神色略有松动, 游滁顿了顿, 苦口婆心地接着说:“退一万步说,我这也有些灵丹,缓解这孩子的症状也是能做到的,但是他的魂魄终究受过伤, 这个缺口不可能只靠丹药和灵力补全。就算他日后苏醒过来,身体也只会越来越差,很难恢复过往的健康。”<br/> 应璋没有立刻回答他, 只低头静默地凝视着怀里并不清醒的人。<br/> 方才姜照猛烈的咳嗽,令他的身子微微滑下去了些, 后腰有一部分没有支撑点。<br/> 应璋搂着他把人往后提了提,让他挨着自己时更舒适些。<br/> 游滁想了想,感觉应璋应该是在顾虑什么。<br/> 他问:“恕我冒昧,你和这孩子是朋友么?”<br/> 这么亲密,至少得是挚友。<br/> 应璋神情不变,淡淡摇头。<br/> 游滁的视线不住在他二人身上徘徊,再问:“总不会是兄弟吧?”<br/> 他问出这话的时候同时也在想,如果是兄弟的话,那还是找其他人妥当些。<br/> 应璋瞥他一眼,再摇头。<br/> “……”游滁咳了咳,最终说出自己最想说的那个猜测:“既然都不是,那总该是道侣了吧?”<br/> 果然,此话一出,游滁便轻而易举地看见应璋平淡的脸色微微出现一抹裂痕。<br/> 但应璋仍旧没吭声,没有承认,却也不曾否认。<br/> 游滁以为是小年轻脸皮薄,扯出一个“我都懂”的笑来。<br/> “时间不等人。”他说,“依我之见,这孩子顶多靠你的灵力再撑两日,你若再不早下决定,哪怕过几日你想这么做,效果也会大打折扣了。”<br/> 应璋一动不动,沉默得像石塑。<br/> 游滁徐徐叹了口气,从袖子中掏出了什么东西,并说:“我这另有两枚聚气丸,便留给你们吧。”<br/> 他起身在一张小桌上留了两枚浅白灵丹,而后缓步走出屋子。<br/> “他身上还有伤口,不宜挪动。”离开前,游滁低声说,“明日正好我要出门几天,你便等他伤好全了再走吧。”<br/> 直到游滁的身影消失了好半晌,应璋都没有动。<br/> 过了会儿,他轻轻阖上眼皮,长眉微微压紧。<br/> 神交,是道侣之间双修的一种方式。<br/> 比之肉身,神识之间的碰撞更像修炼本身,当然,由此增长的修为和灵力,也会比单纯的肉身交流多上几倍不止。<br/> 所以,绝大部分道侣都会采用两种结合的方式进行双修,这个过程往往会持续半月至一月左右。<br/> 然而仅仅只是神交的话,也至少需要三至七天。<br/> 不,时间长短并不是重点。<br/> 应璋霍然睁开眼,面色有些阴晴不定。<br/> ……他们还不是道侣。<br/> 怎么能……<br/> 屋内鸦雀无声,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。<br/> 半晌,一道极虚弱的声音骤然响起:“宿主……”<br/> 应璋霎时回过神,将软倒在自己怀里的人略微扶正,低下头疾声问:“你怎么样?还疼不疼?”<br/> 许是应璋一直未曾断过的灵力起了微弱的效用,姜照的脸色虽然还是很差,但看起来至少精神了一些。<br/> 毕竟人还能清醒过来。<br/> 他看见姜照嘴唇动了动,黯淡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迷茫,好一会儿才有些吃力地说:“我、我听不清……”<br/> 应璋不动声色地看了眼他和姜照之间近在咫尺的距离。<br/> 他默然一瞬,心中浮现了很多复杂的念头,但面上并未显露分毫。<br/> 旋即他嘴唇贴紧姜照的耳边,低哑着声音重复问:“疼吗?”<br/> 由于并未痊愈,只是短暂的清醒,姜照的脑袋一片空白、不甚灵敏,就像一部极其老旧、仍处在待机状态的机器,过了好半晌才处理完声音的内容。<br/> 太疼了。<br/> 他是被疼醒的。<br/> 姜照神志不清,一时忘记自己昏迷前说过的“不痛”,委屈不已地点了点头,恹恹地没说话。<br/> 应璋察觉到姜照的动作,愈发心烦意乱。<br/> 他盯着姜照苍白的唇珠看了片刻,终于在人再次陷入昏昏欲睡的状态前,低声开口:“如果说,我……”<br/> 然而姜照却与他同时出声:“宿主……”<br/> 应璋思路被打断,怔了瞬,而后柔下声音:“你先说。”<br/> 姜照吸了吸鼻子,费力地半睁着眼皮,良久才慢吞吞地说:“……好臭。”<br/> 他做不出太多表情,甚至连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要说起这个话题,只诚实地表达脑袋里唯一的想法。<br/> 但应璋却能听出来他低落的情绪,“都是我的血……”<br/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