可他还是来了，以命入局。<br />
在风口浪尖上去宫里求高宗赐婚，对恒国公世子而言更是一件得不偿失的事情，但他还是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下来，丝毫不惧会同穆王就此反目。<br />
若说从前二人还能维持表面上的和谐，现在他赶去宫里截胡婚约的事情，便径直撕开了横亘在二人面前的假象。<br />
更何况事情始末若是真的传出去，最后承担恶名和谩骂的还是这位裴世子，一些别有用心的官员还会参他一本。<br />
“罔顾礼法，目中无人。”<br />
桩桩件件浮现在眼前，她竟不知短短一载，她与裴景琛之间竟然已经经历过这么多事。<br />
她同萧承豫相携半生，呕心沥血，也没有换来一丝真心。重生后，亦是抱着一颗已经死去多时的心，不过是吊着恨的一口气艰难度日。<br />
秦姝意从前觉得，这世间再不会有所谓的真心实意，就算有，也绝不会同她沾上半点关系。可是或许老天见她横死，从指缝里漏出些许垂怜的细沙，让她提前一步遇到了裴景琛，未来要生同寝、死同穴的夫君。<br />
无数次水火之中，是他伸出手。<br />
就算秦姝意对情意的感知再迟钝，也早在长久的相处中，动了心。<br />
何况，她信裴二。<br />
“世子，我有仇家，若不能手刃宿敌，此生夜不能寐、如坠阎罗。”秦姝意深吸一口气，试探道。<br />
裴景琛听见她又喊了一声“世子”，一时间有些出神，还以为她要说些什么话，原来不过是有仇家，悬着的心放下。<br />
他恍若不在意地劝慰道：“人生在世，总有几个看不顺眼的混蛋。既惹得世子妃不悦，想来也不是什么好东西，你只管大胆去做你想做的。”<br />
秦姝意没注意到这人话中扔过来的“世子妃”，摇了摇头，“若这仇家不是普通百姓呢？”<br />
“哦？竟能让你忌讳？”裴景琛轻笑一声，猜测道：“是家财万贯，还是权势滔天？总不能盖过国公府，你如今是世子妃，是我的妻子，又怕什么？”<br />
少女的目光渐渐聚焦，眼前彷佛已经出现了那人的身影，宛如一根刺，扎在她的心口处，痛得人喘不过气。<br />
“是萧承豫。”<br />
什么家财万贯？什么权势滔天？能比得过万人之上的皇子么？又有几个人敢与之相提并论呢？<br />
房间里静了很久，静的能听见外面屋檐上雨珠坠落在地的声音，“滴答”“滴答”，清脆悦耳，真是这世间最好的伴奏曲。<br />
片刻，秦姝意吐出推挤在胸口的浊气，吸了吸有些发闷的鼻子，笑声寂寥，细听之下，还能听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。<br />
“我这样的话传出去是要诛九族的，是不是在痴人说梦？”<br />
裴景琛没有马上回答她，眉头不自觉地皱起，凤眼中迅速闪过一丝心涩。<br />
谋杀皇室宗亲，按大周律法，当诛九族。<br />
他也不是傻子，自然明白她这话并不是开玩笑，可她怎么会无端说起这些？自己从前只觉得秦姝意看萧承豫的眼神与旁人不同，还闹了许久的不高兴。<br />
如今听来，竟是恨么？<br />
以萧承豫的性子，尚书府于他而言，是块巴不得叼在嘴里的香饽饽，自然是迫不及待地像将其收至麾下、为他奔走效力，求娶秦大小姐也正有此意。<br />
可是看秦姝意的反应，却根本不是这么回事。那样的神情，倒像极了那些被满门抄斩、流放八千里之外的，有罪之人。<br />
可是，怎么可能呢？秦尚书官运亨通，秦大公子亦是人中龙凤，唯一的女儿嫁入团花锦簇的恒国公府，做了世子正妃，整个家族俱是扶摇直上的大好形势。<br />
而他疑惑的神情自然也落在了秦姝意的眼中。是啊，没人会相信，一个始终待字闺中，同皇子交涉甚少的大家闺秀会对行事低调谦逊的王爷生出杀心，做梦都想除之而后快。<br />
“真是，做梦都想杀了他。”少女喃喃自语。<br />
裴景琛被她这句轻声呢喃拉回神，耳边如同想起一句惊雷，看着虽然笑着，却还是难掩那孤绝心绪的少女，心中猛地一颤。<br />
熟悉的绞痛又升上来，彷佛被人狠狠攥住心脏，揉搓摔打。<br />
潜意识里，他最先反应过来的情绪不是惊讶，也不想要斥责她大不敬，而是无端的恐惧与害怕。<br />
似乎无论怎样，他都应该答应她。<br />
那种恐惧，是失去所爱、终生不能再见的恐惧。<br />
裴景琛强忍着心头的绞痛，暗暗调整着自己的呼吸，努力让自己的音调听起来正常一些。<br />
“我帮你。”<br />
心头的痛，愈发强烈。<br />
他又说：“你的仇敌，我替你杀。”<br />
他说了两遍，一字一句吐字清晰，全都落在秦姝意耳朵里，她猛然睁大双眼看着不知何时坐在自己对面的青年。<br />
少女开口就是斥责，“你疯了？”<br />
青年貌似不经意地揉了揉心口，“世子妃亦不遑多让。”<br />
秦姝意却怎么也平静下来，她私心里是想让他知难而退，将全部的自己撕开，让他自己来看其中包裹着的罪恶。<br />
她很难不喜欢裴世子，但更想让他离自己远点。<br />
苟延残喘，活在仇恨中的人很危险。<br />
况且，他或许不喜欢自己。<br />
若是有朝一日，他们真的和离了，裴景琛真的另娶别家闺秀，他是个真真正正行事端方的君子，自然对以后的妻子也会这样百般贴心、万般呵护。<br />
总之思前想后，她都没有朝眼前的人可能会喜欢自己的方向去想。<br />
谁料他竟给出了这样直白的答案，分明是“夫妻本是同林鸟，大难临头各自飞，”怎么如今却成了这样的局面，真应了当初那句“夫妻一体。”<br />
可她的仇恨，不想让他掺和。<br />
前世他为她设了灵位，闯天牢搭救尚书府上下，远在雍州，却能真心实意地道一句，“秦大小姐是蒙冤而死，”她就已经很知足了。<br />
这样鲜衣怒马的少年郎，不应该为她入彀。<br />
秦姝意的手指尖攥得发白，声音里还带着一丝颤，忍不住骂道：“裴景琛！这是我自己的事，跟你又有什么关系？”<br />
她竭力控制着不住颤抖的身体，“你当自己是我的谁，这样来操心我的事？我同你说一句来扬州的前因后果，不过是客套，你为什么非要和我纠缠个不停？”<br />
说着说着，只恨不得将心中藏了两世的心事全发泄出来，而眼前的人身影渐渐模糊，一时之间秦姝意竟有些恍惚。<br />
眼前的人像裴景琛，可她也不由自主地想起远在京城的穆王萧承豫。想到那些仇，那些恨，埋藏在心底的杀戒欲望如野草般疯长，生出嗜血的冲动。<br />
离她远点，平平安安。<br />
裴景琛任由她出口责骂，并不急着辩驳，只是看着面前的少女双眸盈盈，隐约间还能看见几滴泪光。他的喉咙一紧，忍着心头撕裂般的痛楚轻声开口，“因为我喜欢你啊，秦姝意，你看不出来吗？”<br />
青年一步一顿地走近浑身颤抖的少女，将她轻轻拥进怀中，安抚着她冰冷的脊背，动作轻柔，仿佛在对着一件易碎的无价之宝。<br />
鼻端是淡淡的冷竹香，耳边响起那道熟悉的清冽嗓音，宛如一条清泉拂过她躁动不安的心。<br />
他贴近她，以包容的姿态。<br />
“你是我的妻，为你，怎样都值得。别怕，别担心，不会有人伤害到你，包括我自己。”<br />
他略略俯身，抵住少女光洁的额头。<br />
秦姝意的声音里还带着哭腔，她的情绪渐渐平静下来，思绪渐渐回笼，认清了眼前的人。<br />
“裴二，你糊涂。”<br />
听到这一声称呼，裴景琛心中的绞痛偃旗息鼓，渐渐平复，张牙舞爪的痛楚缓缓消散，眼中升起璨璨的星子。<br />
他轻笑道:“我已经糊涂了很多年，也糊涂了很多次，只是秦大小姐未曾见过。”<br />
第66章<br />
青年以往的怀抱总是带着微热的余温, 可是今日不知为何，身上的温度却低的厉害。<br />
秦姝意伏在他怀中，与他呼吸交缠, 却听不到这人的心跳声，或许是在窗边吹了许久的风, 所以身上才这么凉。<br />
她方才情绪失控, 只要一想起前世那些血海深仇，总是控制不好自己的心绪。<br />
从前的事就像隐藏在湖面之下的巨兽, 如今方露出半个身子，最近关于从前的事进展尤其快，她也愈发焦虑, 故而今日如此失态。<br />
裴景琛安抚好她，并没有像平常人一样，对这仇恨的前因后果百般查探。<br />
他的手掌上移, 只是轻柔地抚了抚她的长发, 温声开口。<br />
“在我面前, 永远不要忧虑。”<br />
“我既然说了会护住你，就一定会做到。至于穆王, 你尽可放心, 那些腌臜事, 你不要思虑、也不要插手, 自有我去做。”<br />
“你只需要安坐府中, 做个自由自在的世子妃。”青年将她微颤的身体又向自己身边挪了两寸, 语调里都是对她的嘱咐。<br />
少女如鸦般的长睫颤了颤，并未阻止他的靠近。<br />
“裴二, 我要亲手杀了他。”<br />
一字一句，落地笃定, 毫不犹豫。<br />
这是她立下的毒誓，也是辗转多年始终忘不掉的噩梦。<br />
“可是......”裴景琛开口，正要劝导。<br />
这些事，他本心里完全不想让她参与，尽管他很清楚，那是她的仇人。<br />
道理他都懂，可是他不想让她去冒险。<br />
从前无所畏惧，现在有了牵挂，总归是不一样了。<br />
他正想着，暗暗决定不管这姑娘一会说什么，做什么，他都绝不会被她的话动摇，半步不退。<br />
可是他垂下的手指蓦然一热，而后腰间伸过一双手。秦姝意抱住他，脑袋埋在他的胸口。<br />
她不说话，他也没说话。<br />
只是胸前的衣襟却渐渐升起微热的湿意。<br />
良久，连外面“滴答”的雨声都听不到时，少女缓缓开口。<br />
“裴二，不要对我那么好，我怕。”<br />
怕日久天长，他会发现她也不过如此。<br />
“这些事，都是我造下的因果，理应由我亲手了结。”
在风口浪尖上去宫里求高宗赐婚，对恒国公世子而言更是一件得不偿失的事情，但他还是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下来，丝毫不惧会同穆王就此反目。<br />
若说从前二人还能维持表面上的和谐，现在他赶去宫里截胡婚约的事情，便径直撕开了横亘在二人面前的假象。<br />
更何况事情始末若是真的传出去，最后承担恶名和谩骂的还是这位裴世子，一些别有用心的官员还会参他一本。<br />
“罔顾礼法，目中无人。”<br />
桩桩件件浮现在眼前，她竟不知短短一载，她与裴景琛之间竟然已经经历过这么多事。<br />
她同萧承豫相携半生，呕心沥血，也没有换来一丝真心。重生后，亦是抱着一颗已经死去多时的心，不过是吊着恨的一口气艰难度日。<br />
秦姝意从前觉得，这世间再不会有所谓的真心实意，就算有，也绝不会同她沾上半点关系。可是或许老天见她横死，从指缝里漏出些许垂怜的细沙，让她提前一步遇到了裴景琛，未来要生同寝、死同穴的夫君。<br />
无数次水火之中，是他伸出手。<br />
就算秦姝意对情意的感知再迟钝，也早在长久的相处中，动了心。<br />
何况，她信裴二。<br />
“世子，我有仇家，若不能手刃宿敌，此生夜不能寐、如坠阎罗。”秦姝意深吸一口气，试探道。<br />
裴景琛听见她又喊了一声“世子”，一时间有些出神，还以为她要说些什么话，原来不过是有仇家，悬着的心放下。<br />
他恍若不在意地劝慰道：“人生在世，总有几个看不顺眼的混蛋。既惹得世子妃不悦，想来也不是什么好东西，你只管大胆去做你想做的。”<br />
秦姝意没注意到这人话中扔过来的“世子妃”，摇了摇头，“若这仇家不是普通百姓呢？”<br />
“哦？竟能让你忌讳？”裴景琛轻笑一声，猜测道：“是家财万贯，还是权势滔天？总不能盖过国公府，你如今是世子妃，是我的妻子，又怕什么？”<br />
少女的目光渐渐聚焦，眼前彷佛已经出现了那人的身影，宛如一根刺，扎在她的心口处，痛得人喘不过气。<br />
“是萧承豫。”<br />
什么家财万贯？什么权势滔天？能比得过万人之上的皇子么？又有几个人敢与之相提并论呢？<br />
房间里静了很久，静的能听见外面屋檐上雨珠坠落在地的声音，“滴答”“滴答”，清脆悦耳，真是这世间最好的伴奏曲。<br />
片刻，秦姝意吐出推挤在胸口的浊气，吸了吸有些发闷的鼻子，笑声寂寥，细听之下，还能听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。<br />
“我这样的话传出去是要诛九族的，是不是在痴人说梦？”<br />
裴景琛没有马上回答她，眉头不自觉地皱起，凤眼中迅速闪过一丝心涩。<br />
谋杀皇室宗亲，按大周律法，当诛九族。<br />
他也不是傻子，自然明白她这话并不是开玩笑，可她怎么会无端说起这些？自己从前只觉得秦姝意看萧承豫的眼神与旁人不同，还闹了许久的不高兴。<br />
如今听来，竟是恨么？<br />
以萧承豫的性子，尚书府于他而言，是块巴不得叼在嘴里的香饽饽，自然是迫不及待地像将其收至麾下、为他奔走效力，求娶秦大小姐也正有此意。<br />
可是看秦姝意的反应，却根本不是这么回事。那样的神情，倒像极了那些被满门抄斩、流放八千里之外的，有罪之人。<br />
可是，怎么可能呢？秦尚书官运亨通，秦大公子亦是人中龙凤，唯一的女儿嫁入团花锦簇的恒国公府，做了世子正妃，整个家族俱是扶摇直上的大好形势。<br />
而他疑惑的神情自然也落在了秦姝意的眼中。是啊，没人会相信，一个始终待字闺中，同皇子交涉甚少的大家闺秀会对行事低调谦逊的王爷生出杀心，做梦都想除之而后快。<br />
“真是，做梦都想杀了他。”少女喃喃自语。<br />
裴景琛被她这句轻声呢喃拉回神，耳边如同想起一句惊雷，看着虽然笑着，却还是难掩那孤绝心绪的少女，心中猛地一颤。<br />
熟悉的绞痛又升上来，彷佛被人狠狠攥住心脏，揉搓摔打。<br />
潜意识里，他最先反应过来的情绪不是惊讶，也不想要斥责她大不敬，而是无端的恐惧与害怕。<br />
似乎无论怎样，他都应该答应她。<br />
那种恐惧，是失去所爱、终生不能再见的恐惧。<br />
裴景琛强忍着心头的绞痛，暗暗调整着自己的呼吸，努力让自己的音调听起来正常一些。<br />
“我帮你。”<br />
心头的痛，愈发强烈。<br />
他又说：“你的仇敌，我替你杀。”<br />
他说了两遍，一字一句吐字清晰，全都落在秦姝意耳朵里，她猛然睁大双眼看着不知何时坐在自己对面的青年。<br />
少女开口就是斥责，“你疯了？”<br />
青年貌似不经意地揉了揉心口，“世子妃亦不遑多让。”<br />
秦姝意却怎么也平静下来，她私心里是想让他知难而退，将全部的自己撕开，让他自己来看其中包裹着的罪恶。<br />
她很难不喜欢裴世子，但更想让他离自己远点。<br />
苟延残喘，活在仇恨中的人很危险。<br />
况且，他或许不喜欢自己。<br />
若是有朝一日，他们真的和离了，裴景琛真的另娶别家闺秀，他是个真真正正行事端方的君子，自然对以后的妻子也会这样百般贴心、万般呵护。<br />
总之思前想后，她都没有朝眼前的人可能会喜欢自己的方向去想。<br />
谁料他竟给出了这样直白的答案，分明是“夫妻本是同林鸟，大难临头各自飞，”怎么如今却成了这样的局面，真应了当初那句“夫妻一体。”<br />
可她的仇恨，不想让他掺和。<br />
前世他为她设了灵位，闯天牢搭救尚书府上下，远在雍州，却能真心实意地道一句，“秦大小姐是蒙冤而死，”她就已经很知足了。<br />
这样鲜衣怒马的少年郎，不应该为她入彀。<br />
秦姝意的手指尖攥得发白，声音里还带着一丝颤，忍不住骂道：“裴景琛！这是我自己的事，跟你又有什么关系？”<br />
她竭力控制着不住颤抖的身体，“你当自己是我的谁，这样来操心我的事？我同你说一句来扬州的前因后果，不过是客套，你为什么非要和我纠缠个不停？”<br />
说着说着，只恨不得将心中藏了两世的心事全发泄出来，而眼前的人身影渐渐模糊，一时之间秦姝意竟有些恍惚。<br />
眼前的人像裴景琛，可她也不由自主地想起远在京城的穆王萧承豫。想到那些仇，那些恨，埋藏在心底的杀戒欲望如野草般疯长，生出嗜血的冲动。<br />
离她远点，平平安安。<br />
裴景琛任由她出口责骂，并不急着辩驳，只是看着面前的少女双眸盈盈，隐约间还能看见几滴泪光。他的喉咙一紧，忍着心头撕裂般的痛楚轻声开口，“因为我喜欢你啊，秦姝意，你看不出来吗？”<br />
青年一步一顿地走近浑身颤抖的少女，将她轻轻拥进怀中，安抚着她冰冷的脊背，动作轻柔，仿佛在对着一件易碎的无价之宝。<br />
鼻端是淡淡的冷竹香，耳边响起那道熟悉的清冽嗓音，宛如一条清泉拂过她躁动不安的心。<br />
他贴近她，以包容的姿态。<br />
“你是我的妻，为你，怎样都值得。别怕，别担心，不会有人伤害到你，包括我自己。”<br />
他略略俯身，抵住少女光洁的额头。<br />
秦姝意的声音里还带着哭腔，她的情绪渐渐平静下来，思绪渐渐回笼，认清了眼前的人。<br />
“裴二，你糊涂。”<br />
听到这一声称呼，裴景琛心中的绞痛偃旗息鼓，渐渐平复，张牙舞爪的痛楚缓缓消散，眼中升起璨璨的星子。<br />
他轻笑道:“我已经糊涂了很多年，也糊涂了很多次，只是秦大小姐未曾见过。”<br />
第66章<br />
青年以往的怀抱总是带着微热的余温, 可是今日不知为何，身上的温度却低的厉害。<br />
秦姝意伏在他怀中，与他呼吸交缠, 却听不到这人的心跳声，或许是在窗边吹了许久的风, 所以身上才这么凉。<br />
她方才情绪失控, 只要一想起前世那些血海深仇，总是控制不好自己的心绪。<br />
从前的事就像隐藏在湖面之下的巨兽, 如今方露出半个身子，最近关于从前的事进展尤其快，她也愈发焦虑, 故而今日如此失态。<br />
裴景琛安抚好她，并没有像平常人一样，对这仇恨的前因后果百般查探。<br />
他的手掌上移, 只是轻柔地抚了抚她的长发, 温声开口。<br />
“在我面前, 永远不要忧虑。”<br />
“我既然说了会护住你，就一定会做到。至于穆王, 你尽可放心, 那些腌臜事, 你不要思虑、也不要插手, 自有我去做。”<br />
“你只需要安坐府中, 做个自由自在的世子妃。”青年将她微颤的身体又向自己身边挪了两寸, 语调里都是对她的嘱咐。<br />
少女如鸦般的长睫颤了颤，并未阻止他的靠近。<br />
“裴二, 我要亲手杀了他。”<br />
一字一句，落地笃定, 毫不犹豫。<br />
这是她立下的毒誓，也是辗转多年始终忘不掉的噩梦。<br />
“可是......”裴景琛开口，正要劝导。<br />
这些事，他本心里完全不想让她参与，尽管他很清楚，那是她的仇人。<br />
道理他都懂，可是他不想让她去冒险。<br />
从前无所畏惧，现在有了牵挂，总归是不一样了。<br />
他正想着，暗暗决定不管这姑娘一会说什么，做什么，他都绝不会被她的话动摇，半步不退。<br />
可是他垂下的手指蓦然一热，而后腰间伸过一双手。秦姝意抱住他，脑袋埋在他的胸口。<br />
她不说话，他也没说话。<br />
只是胸前的衣襟却渐渐升起微热的湿意。<br />
良久，连外面“滴答”的雨声都听不到时，少女缓缓开口。<br />
“裴二，不要对我那么好，我怕。”<br />
怕日久天长，他会发现她也不过如此。<br />
“这些事，都是我造下的因果，理应由我亲手了结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