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世子妃确实未曾见过我，可我却听说过你。”百里昀勾起唇，“只不过在下听到的是，三皇妃。”<br />
静了片刻，秦姝意忽而一笑，“是么？看来公主很信任百里王子。”<br />
远嫁异国他乡，若是百里昀对她好些，自然就是明昭在北狄唯一的依靠。<br />
她心中积攒的委屈与思念，无处倾诉之时，眼前的人不失为一个好的选择。<br />
百里昀眸中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痛惜，低声道:“萧明昭太苦了，我想让她开心一些。”没等秦姝意接话，他又笑道:“明昭从前跟我说过，她虽看不惯三皇兄，却极喜欢那位三皇嫂。”<br />
青年的话音一顿。<br />
“她总是说，若是她的表兄能娶到秦家姊姊，她定要时时刻刻围在表嫂身边。如今姑娘真的成了她的嫂嫂，她一定很高兴。”<br />
秦姝意隐隐觉得他的语调带着苦涩，敛下心中杂乱的思绪，轻声道:“公主是个很好的姑娘。”<br />
“公主她，最后回家了吗？”少女压低了声音，终归是问出了心底的疑惑。<br />
百里昀平静地回答:“公主回来了。”<br />
秦姝意眼眶微热，点头道:“那就好。”<br />
百里昀的目光落在宫殿斜飞的宫檐上，似乎在回忆往昔，那些情景每时每刻都在他眼前徘徊。<br />
“秦姑娘。”<br />
他鬼使神差地唤了一声，秦姝意顺着他的目光往远处看，又听见这人缓缓开口。<br />
“萧明昭，死在建平二年，四月十二。”<br />
建平是萧承豫登基后改的年号，新帝登基没满一年，她这个贤妃娘娘就死在了冷宫，自然不知道后来的事情。<br />
听他说完，秦姝意浑身一震，宛如被人剜心，看着面前的百里昀，发觉他唇瓣苍白如纸。<br />
青年没注意她的神情，自顾自开口。<br />
“我说过会带她回家的，我已经带兵攻到城下，可萧明昭，怎么就不愿意等等我呢？”<br />
百里昀侧了侧身，翡色瞳眸闪着透亮的光，“秦姑娘，或许我们能回来，是因为心存执念。”<br />
秦姝意微怔，心中涌上一股酸涩，僵硬地转过头，“也许吧。王子的执念是阖然长逝的明昭；可我，只是想报仇。”<br />
良久，百里昀又道:“秦姑娘，你死后最伤心的人，是恒国公世子。”<br />
秦姝意喉咙一紧，只觉得有千言万语堵在嘴里，她只讷讷地点头:“我梦见他为我立了排位。”<br />
过了那么久，就算她是个迟钝的木头，也体会到了裴景琛对自己不同于旁人的感情。<br />
百里昀看着眼前纤瘦的少女，摇了摇头，目光又落在正在往这边走来的青年身上。<br />
“秦姑娘，他为你做的远不止如此。你死后，世子千里奔袭，冒天下之大不韪，亲手弑君。”<br />
仿佛一声惊雷落在耳畔，烧得她整个人浑身灼热，几乎窒息。<br />
秦姝意葱白指尖攥得发白，她似乎不敢相信，一遍遍地重复着，“怎么会呢？”<br />
那可是弑君的大罪，就算宁婕妤是赵氏余孽，可裴景琛当时已然成了一个平民百姓，怎么能做出这种大逆不道的事呢？<br />
诚然他孑然一身，诚然他将天下人的口舌都抛之脑后，可这还是让秦姝意觉得浑身发冷。他主动授人以柄，任天下人叱骂。<br />
这不应该，这太不应该了，秦姝意微颤。<br />
脚步声越来越近，秦姝意却只听到百里昀对她又说了一句，“倘若大周有难，我依旧会出兵。”<br />
“我不知秦姑娘想做什么，也不知你为何这辈子转而嫁给了裴世子。但既然你现在已经成了萧明昭的嫂嫂，我自然以同礼相待。”<br />
百里昀轻声道:“你们大周会平安无事，而我，也会风风光光地迎娶萧明昭。”<br />
“百里王子！”不远处忽而响起一道声音。<br />
青年站得笔直，望着那道熟悉的身影，午夜梦回，他痛的辗转难眠。<br />
如今，能再见到她，平生恍惚之感。<br />
明昭已然小步跑了过来，身上的红裙在空中漾出漂亮的弧度，颈间双福锁片闪闪发光，看到秦姝意目光发亮。<br />
“嫂嫂！”少女不由分说地揽住身边人的胳膊，讨好般的蹭了蹭，乖巧极了。<br />
“公主怎么过来了？”秦姝意看着身边宛如夏花的姑娘，脑海中不自觉地想到百里昀刚才说过的话，更加苦涩。<br />
明昭闻言，却有些局促，耳垂点缀着一点微红，少女心事素来挂在脸上。<br />
她低声道:“我是来问百里王子，能不能带我去京郊打猎?”<br />
声音越压越低，连她自己都有些不自然，索性一鼓作气地为自己壮胆。<br />
“嫂嫂你想！如今四月正是不燥不冷的大好时光，京郊草木繁盛，久闻北狄人善骑射，我，我还没比完呢……”<br />
“嫂嫂，好嫂嫂……”少女撒起娇来，语调清脆，仿佛掺了蜜糖。<br />
秦姝意耐不住她磨，正要松口时，走来的青年却一打岔，板着脸开口。<br />
“萧珞，你看看你自己现在哪里有一点公主仪态?百里王子是客，你怎能提出这样无理的请求?”<br />
一边的百里昀却摸了摸鼻尖，轻笑道:“无妨，我愿意和公主再比一场，只要公主开心就好。”<br />
明昭闻言往后退了两步，对着裴景琛做了个鬼脸，眨巴着眼道:“表兄这样不近人情，当心嫂嫂过几年不要你！”<br />
裴景琛眉头拧紧，眼里几乎窜出火来，斥道:“萧明昭！你才多大，自己的婚姻大事不放在心上，反来挑唆我与你嫂嫂?”<br />
“我，我的姻缘才不用表兄操心呢！”少女冷不丁地说了这么一句，两颊绯红，转身就走。<br />
隐约间还能听到她和百里昀的低语。<br />
“百里你看，我嫂嫂温柔吧！”少女啧舌，又叹道:“我表兄真是走了天大的好运，才娶到我嫂嫂。”<br />
百里昀笑道:“这世间哪里有如此幸运的人？公主焉知这不是以命相博才求来的姻缘呢?”<br />
两道红衣身影渐行渐远，话音也渐渐消散在风中，听不真切。<br />
裴景琛是习武之人，二人讨论的声音虽细微，却也都一字一句地落在了他的耳朵里。<br />
在听到百里昀那句“以命相博”时，他的心跳仿佛停了一拍，拿命求来的姻缘。<br />
不对不对，裴景琛隐约觉得怪异。<br />
这桩姻缘虽难，却只是难在中间卡着个萧承豫和宁婕妤。平心而论，他作为一个世子，先穆王一步求陛下赐婚，顶多只是一个无耻。怎么会跟命扯上关系?<br />
既然无关，为何方才百里昀提起的时候，他会下意识地把这些事联系在一起，倒好像他真的拿命做过豪赌。<br />
裴景琛的心揪在一起，喉头微热，只觉得耳边轰鸣，一阵阵嘈杂的声音混在一起。<br />
“弑君?你敢弑君！”<br />
“裴景琛你疯了！你敢杀我，你不怕天下人将你五马分尸吗？！”<br />
他又听到自己的声音，明明在笑，却带着痛彻心扉的哀戚，剑尖划过地面，难听得刺耳。<br />
“对，就是要弑君，你又能奈我何?”<br />
第79章<br />
一步步逼近, 一步步坐实自己的罪行。<br />
明明今日是个艳阳天，但裴景琛却觉得脊背冷汗涔涔，激起一身的鸡皮疙瘩, 如坠深渊。<br />
在烈日之下，他耳边却不得停息, 一道道声音仿佛催命般的响起。<br />
“裴世子要对陛下动手了！”<br />
“龙体！那可是皇上啊！”<br />
“快拦住他！快杀了这个大逆不道的叛徒！”<br />
有许多人涌上来, 刀尖相接的声音响起，是成均的声音。<br />
“少将军, 三思啊！”<br />
嗓音凄厉，带着恳切的劝阻，彷佛已经预见到了最后的结局。<br />
裴景琛眼前白光一闪, 双眼被刺得生疼，却看清了耳边的那副场景。血，满殿的血, 倒了一地的尸体。<br />
而勉强站在对面的人, 是众人口中的新帝, 刚登基一年半的萧承豫。<br />
男子身上的龙袍已经散乱，鬓发垂下, 玉冠扔在角落里, 他手里提着把短剑, 一脸防备地看着向自己靠近的人。<br />
“裴景琛, 你敢杀朕！今日你若是伤了朕, 你裴家便永世难逃逆贼之名！”<br />
“逆贼？”青年缓缓向前, 冷笑道：“谁是逆贼？”<br />
他微微俯身，居高临下地看着身上血痕斑驳的萧承豫。<br />
“若真要论起逆贼, 陛下不是比我更像个逆贼吗？”<br />
裴景琛的音调愈发低沉，丝毫不留情面。<br />
“我姓裴, 我裴家再不堪，也是辅佐过先帝的肱骨之臣。可是天水郡的赵家，当初厉兵秣马想要取周而代之的事实，天下皆知！”<br />
“何况你，萧承豫！”他的话音一顿，冷声呵斥道：“你算个什么东西？”<br />
萧承豫的眸中此时才闪过一丝真正的慌乱，握剑的手有些发颤，反驳道：“大放厥词！胡搅蛮缠！谁会信你？！”<br />
“人证物证俱在，谁会不信？”青年忽而一笑，猛地提剑上前。<br />
他猛冲而来的力道极大，又含着玉石俱焚的决心，看上去反而比狼狈不堪的萧承豫要强上许多，周身气势分明是要杀人。裴景琛自幼习武，虽因身体病弱缓了几年，后来却也都加倍练习以作弥补。<br />
十五岁披甲上阵，威名震煞敌军，是以萧承豫根本不是他的对手。<br />
连连后退，萧承豫额上冷汗直掉，他沉声道：“你要什么？朕都能给你！”<br />
青年的动作微微放松。<br />
狼狈的皇帝心中暗喜，连忙顺着刚才的话继续说了下去。<br />
“朕许你做万人之上的丞相！朕，朕也可以赏你丹书铁券，保你裴家重现当日辉煌！”<br />
见青年不说话，他又接着说：“抑或是你中意这天下哪个女子？朕都能为你赐婚！朕赐你黄金万两，宫中奇珍异宝任你挑选。”
静了片刻，秦姝意忽而一笑，“是么？看来公主很信任百里王子。”<br />
远嫁异国他乡，若是百里昀对她好些，自然就是明昭在北狄唯一的依靠。<br />
她心中积攒的委屈与思念，无处倾诉之时，眼前的人不失为一个好的选择。<br />
百里昀眸中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痛惜，低声道:“萧明昭太苦了，我想让她开心一些。”没等秦姝意接话，他又笑道:“明昭从前跟我说过，她虽看不惯三皇兄，却极喜欢那位三皇嫂。”<br />
青年的话音一顿。<br />
“她总是说，若是她的表兄能娶到秦家姊姊，她定要时时刻刻围在表嫂身边。如今姑娘真的成了她的嫂嫂，她一定很高兴。”<br />
秦姝意隐隐觉得他的语调带着苦涩，敛下心中杂乱的思绪，轻声道:“公主是个很好的姑娘。”<br />
“公主她，最后回家了吗？”少女压低了声音，终归是问出了心底的疑惑。<br />
百里昀平静地回答:“公主回来了。”<br />
秦姝意眼眶微热，点头道:“那就好。”<br />
百里昀的目光落在宫殿斜飞的宫檐上，似乎在回忆往昔，那些情景每时每刻都在他眼前徘徊。<br />
“秦姑娘。”<br />
他鬼使神差地唤了一声，秦姝意顺着他的目光往远处看，又听见这人缓缓开口。<br />
“萧明昭，死在建平二年，四月十二。”<br />
建平是萧承豫登基后改的年号，新帝登基没满一年，她这个贤妃娘娘就死在了冷宫，自然不知道后来的事情。<br />
听他说完，秦姝意浑身一震，宛如被人剜心，看着面前的百里昀，发觉他唇瓣苍白如纸。<br />
青年没注意她的神情，自顾自开口。<br />
“我说过会带她回家的，我已经带兵攻到城下，可萧明昭，怎么就不愿意等等我呢？”<br />
百里昀侧了侧身，翡色瞳眸闪着透亮的光，“秦姑娘，或许我们能回来，是因为心存执念。”<br />
秦姝意微怔，心中涌上一股酸涩，僵硬地转过头，“也许吧。王子的执念是阖然长逝的明昭；可我，只是想报仇。”<br />
良久，百里昀又道:“秦姑娘，你死后最伤心的人，是恒国公世子。”<br />
秦姝意喉咙一紧，只觉得有千言万语堵在嘴里，她只讷讷地点头:“我梦见他为我立了排位。”<br />
过了那么久，就算她是个迟钝的木头，也体会到了裴景琛对自己不同于旁人的感情。<br />
百里昀看着眼前纤瘦的少女，摇了摇头，目光又落在正在往这边走来的青年身上。<br />
“秦姑娘，他为你做的远不止如此。你死后，世子千里奔袭，冒天下之大不韪，亲手弑君。”<br />
仿佛一声惊雷落在耳畔，烧得她整个人浑身灼热，几乎窒息。<br />
秦姝意葱白指尖攥得发白，她似乎不敢相信，一遍遍地重复着，“怎么会呢？”<br />
那可是弑君的大罪，就算宁婕妤是赵氏余孽，可裴景琛当时已然成了一个平民百姓，怎么能做出这种大逆不道的事呢？<br />
诚然他孑然一身，诚然他将天下人的口舌都抛之脑后，可这还是让秦姝意觉得浑身发冷。他主动授人以柄，任天下人叱骂。<br />
这不应该，这太不应该了，秦姝意微颤。<br />
脚步声越来越近，秦姝意却只听到百里昀对她又说了一句，“倘若大周有难，我依旧会出兵。”<br />
“我不知秦姑娘想做什么，也不知你为何这辈子转而嫁给了裴世子。但既然你现在已经成了萧明昭的嫂嫂，我自然以同礼相待。”<br />
百里昀轻声道:“你们大周会平安无事，而我，也会风风光光地迎娶萧明昭。”<br />
“百里王子！”不远处忽而响起一道声音。<br />
青年站得笔直，望着那道熟悉的身影，午夜梦回，他痛的辗转难眠。<br />
如今，能再见到她，平生恍惚之感。<br />
明昭已然小步跑了过来，身上的红裙在空中漾出漂亮的弧度，颈间双福锁片闪闪发光，看到秦姝意目光发亮。<br />
“嫂嫂！”少女不由分说地揽住身边人的胳膊，讨好般的蹭了蹭，乖巧极了。<br />
“公主怎么过来了？”秦姝意看着身边宛如夏花的姑娘，脑海中不自觉地想到百里昀刚才说过的话，更加苦涩。<br />
明昭闻言，却有些局促，耳垂点缀着一点微红，少女心事素来挂在脸上。<br />
她低声道:“我是来问百里王子，能不能带我去京郊打猎?”<br />
声音越压越低，连她自己都有些不自然，索性一鼓作气地为自己壮胆。<br />
“嫂嫂你想！如今四月正是不燥不冷的大好时光，京郊草木繁盛，久闻北狄人善骑射，我，我还没比完呢……”<br />
“嫂嫂，好嫂嫂……”少女撒起娇来，语调清脆，仿佛掺了蜜糖。<br />
秦姝意耐不住她磨，正要松口时，走来的青年却一打岔，板着脸开口。<br />
“萧珞，你看看你自己现在哪里有一点公主仪态?百里王子是客，你怎能提出这样无理的请求?”<br />
一边的百里昀却摸了摸鼻尖，轻笑道:“无妨，我愿意和公主再比一场，只要公主开心就好。”<br />
明昭闻言往后退了两步，对着裴景琛做了个鬼脸，眨巴着眼道:“表兄这样不近人情，当心嫂嫂过几年不要你！”<br />
裴景琛眉头拧紧，眼里几乎窜出火来，斥道:“萧明昭！你才多大，自己的婚姻大事不放在心上，反来挑唆我与你嫂嫂?”<br />
“我，我的姻缘才不用表兄操心呢！”少女冷不丁地说了这么一句，两颊绯红，转身就走。<br />
隐约间还能听到她和百里昀的低语。<br />
“百里你看，我嫂嫂温柔吧！”少女啧舌，又叹道:“我表兄真是走了天大的好运，才娶到我嫂嫂。”<br />
百里昀笑道:“这世间哪里有如此幸运的人？公主焉知这不是以命相博才求来的姻缘呢?”<br />
两道红衣身影渐行渐远，话音也渐渐消散在风中，听不真切。<br />
裴景琛是习武之人，二人讨论的声音虽细微，却也都一字一句地落在了他的耳朵里。<br />
在听到百里昀那句“以命相博”时，他的心跳仿佛停了一拍，拿命求来的姻缘。<br />
不对不对，裴景琛隐约觉得怪异。<br />
这桩姻缘虽难，却只是难在中间卡着个萧承豫和宁婕妤。平心而论，他作为一个世子，先穆王一步求陛下赐婚，顶多只是一个无耻。怎么会跟命扯上关系?<br />
既然无关，为何方才百里昀提起的时候，他会下意识地把这些事联系在一起，倒好像他真的拿命做过豪赌。<br />
裴景琛的心揪在一起，喉头微热，只觉得耳边轰鸣，一阵阵嘈杂的声音混在一起。<br />
“弑君?你敢弑君！”<br />
“裴景琛你疯了！你敢杀我，你不怕天下人将你五马分尸吗？！”<br />
他又听到自己的声音，明明在笑，却带着痛彻心扉的哀戚，剑尖划过地面，难听得刺耳。<br />
“对，就是要弑君，你又能奈我何?”<br />
第79章<br />
一步步逼近, 一步步坐实自己的罪行。<br />
明明今日是个艳阳天，但裴景琛却觉得脊背冷汗涔涔，激起一身的鸡皮疙瘩, 如坠深渊。<br />
在烈日之下，他耳边却不得停息, 一道道声音仿佛催命般的响起。<br />
“裴世子要对陛下动手了！”<br />
“龙体！那可是皇上啊！”<br />
“快拦住他！快杀了这个大逆不道的叛徒！”<br />
有许多人涌上来, 刀尖相接的声音响起，是成均的声音。<br />
“少将军, 三思啊！”<br />
嗓音凄厉，带着恳切的劝阻，彷佛已经预见到了最后的结局。<br />
裴景琛眼前白光一闪, 双眼被刺得生疼，却看清了耳边的那副场景。血，满殿的血, 倒了一地的尸体。<br />
而勉强站在对面的人, 是众人口中的新帝, 刚登基一年半的萧承豫。<br />
男子身上的龙袍已经散乱，鬓发垂下, 玉冠扔在角落里, 他手里提着把短剑, 一脸防备地看着向自己靠近的人。<br />
“裴景琛, 你敢杀朕！今日你若是伤了朕, 你裴家便永世难逃逆贼之名！”<br />
“逆贼？”青年缓缓向前, 冷笑道：“谁是逆贼？”<br />
他微微俯身，居高临下地看着身上血痕斑驳的萧承豫。<br />
“若真要论起逆贼, 陛下不是比我更像个逆贼吗？”<br />
裴景琛的音调愈发低沉，丝毫不留情面。<br />
“我姓裴, 我裴家再不堪，也是辅佐过先帝的肱骨之臣。可是天水郡的赵家，当初厉兵秣马想要取周而代之的事实，天下皆知！”<br />
“何况你，萧承豫！”他的话音一顿，冷声呵斥道：“你算个什么东西？”<br />
萧承豫的眸中此时才闪过一丝真正的慌乱，握剑的手有些发颤，反驳道：“大放厥词！胡搅蛮缠！谁会信你？！”<br />
“人证物证俱在，谁会不信？”青年忽而一笑，猛地提剑上前。<br />
他猛冲而来的力道极大，又含着玉石俱焚的决心，看上去反而比狼狈不堪的萧承豫要强上许多，周身气势分明是要杀人。裴景琛自幼习武，虽因身体病弱缓了几年，后来却也都加倍练习以作弥补。<br />
十五岁披甲上阵，威名震煞敌军，是以萧承豫根本不是他的对手。<br />
连连后退，萧承豫额上冷汗直掉，他沉声道：“你要什么？朕都能给你！”<br />
青年的动作微微放松。<br />
狼狈的皇帝心中暗喜，连忙顺着刚才的话继续说了下去。<br />
“朕许你做万人之上的丞相！朕，朕也可以赏你丹书铁券，保你裴家重现当日辉煌！”<br />
见青年不说话，他又接着说：“抑或是你中意这天下哪个女子？朕都能为你赐婚！朕赐你黄金万两，宫中奇珍异宝任你挑选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