青年虚扶住他的胳膊，摇了摇头。<br />
“世子，你没事了?”成均脸上还有残存的几分震惊，语调却又惊又喜。裴景琛点头，“并无大碍。”<br />
“那就好！”<br />
或许真是上苍保佑，春桃那丫头才拜，竟这么快起了效果，成均眉宇间的郁气一扫而空。<br />
裴景琛四下看了看，却并没见到想见的人，不免有些失望，随口问道:“夫人呢？”<br />
春桃早就悄悄走了上来，闻言泪湿了眼眶，一时之间不知作何回答。<br />
成均闻言亦是面露不忍。<br />
虽说大病初愈，但往日里练出来的玲珑心思依旧十分细腻，更别说环绕在他身边的诡异气氛。<br />
青年嗓音低沉，复又追问道:“究竟出了何事?你们现在还要瞒着我么？”<br />
“世子，小姐她，她……”春桃眼眶里打转的泪还是没忍住，啪嗒啪嗒地顺着脸颊落下来。<br />
她勉强调整着情绪，一字一句地将事情的始末又详细讲述了一遍，哀戚地看向面色微白的青年，放佛是在盯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。<br />
良久，院中只能听到风拂草木的声音。<br />
裴景琛将身后的两个人带回卧房外间，这才出声问道:“信呢？”<br />
成均闻言，立马将收好的信拿了出来。<br />
还没等春桃阻拦，青年先麻利地撕开了用蜡油封好的信，一目十行地匆匆看完，他的心蓦然一沉。<br />
长指一伸，信封和信纸都被火舌卷噬，只余无法辨认的几张焦黑碎片。<br />
他站起身走到桌案前，随手取下一旁的笔，又撕开一小角宣纸，飞快地在纸上写下一句话。<br />
而后又轻车熟路地把这一小角宣纸卷起，递给候在一旁的成均，语调淡淡。<br />
“用之前在府中驯养的那批军鸽，把这张信加急送到淮扬，另放几只不绑信的，混淆眼线。”<br />
成均却是一骇，连忙劝道:“可是世子，私下里驯鸽一事，若是被捅出去，不知会掀起多少风波?还是让驿兵……”<br />
他的话还没说完，蓦然感知到一束沉重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，余下的话也都卡在了嗓子眼。<br />
诚然以信鸽传信是快，比驿兵骑马八百里加急还要快上一日。<br />
可是当今陛下疑心深重，若是被他察觉世子在他眼皮子底下驯养信鸽，高宗不知又会作何感想?<br />
但……罢了。<br />
见他收下信，裴景琛亦垂下双眸，烛光摇曳，遮掩住眼底不分明的神色。<br />
“越快越好，夫人禁不住等。”<br />
秦姝意禁不住等，他也不想让秦姝意等；真正等的心急如焚的，是他自己。<br />
为她担心的，一直以来都是他。<br />
－－<br />
翌日，晨光熹微，旭日东升。仲春的微风不燥，嫩绿的草叶上挂着一滴晶莹剔透的露珠，“啪嗒”一声掉在池水中，圈起层层涟漪。<br />
漪兰殿宫门禁闭，内殿里的少女幽幽醒转，手脚却被人用麻绳束起。<br />
秦姝意睁眼打量着四周，发觉并未见过这样的地方，不免多看了两眼。<br />
一道身影袅袅婷婷地走了进来，撤开屏风，光线照进来，刺得少女下意识闭眼。<br />
身子往侧边一挪，撞到一块坚硬的侧壁，她稳住身子，抬眸看去，心中一凛。<br />
紫檀木供桌，以她现在的角度只能看到半尊慈眉善目的菩萨像，菩萨像前还放了香炉。<br />
原来这就是是那间角室里的佛堂。<br />
宁婕妤见她醒了，也不意外，蹲下身子来打量着少女，含笑道:“本宫一介弱女子，实在是担心有歹人威胁，这才将世子妃带到此处安歇。”<br />
“口蜜腹剑。”秦姝意轻嗤。<br />
但她浑身乏力，身上的麻绳绑的颇巧，她挣扎起来反而越捆越紧，索性靠在身后的墙上。<br />
宁婕妤转身上香，又是那些与梦中如出一辙的熟悉动作，双膝一弯，跪在蒲团上。<br />
乌水沉香随着她的动作袅袅燃起，一室檀香。<br />
二人就这么静默地对峙着，待沉香条燃完一半，女人才缓缓起身。<br />
秦姝意盯着她的动作，却发觉她并没有急着去底下的夹层中拿无字牌位。<br />
“世子妃。”宁婕妤语气淡淡地唤了一声，转过头来看她，眸子里满是谆谆诱导。<br />
“素闻世子与世子妃鹣鲽情深，自打成亲后，裴世子更是对姑娘无不听从，极为珍重。”<br />
“所以秦姑娘，裴世子当初在扬州绑回来的那个盐商，究竟有没有把下落告诉过你呢？”<br />
还不死心，秦姝意想。<br />
不过她既然来问自己，那就说明藏匿周永的地方并没有败露，也就佐证了裴景琛和国公府里都安安稳稳的，没有出事。<br />
少女适时露出无奈的笑，似乎听烦了，暗讽道:“一个忤逆犯上的盐商而已，娘娘急什么？”<br />
说罢她啧了啧舌，眼底闪过一丝意味不明的神色，讽刺意味更浓。<br />
“娘娘如此忧虑，莫不是也同那盐商有何瓜葛?说起来二位都是扬州人，兴许是老乡?”<br />
脑海中飞速闪过一个念头，秦姝意却觉得心头大骇，震惊不已，脸上勉力维持着揶揄的笑容。<br />
“总不会是恩客和……”<br />
“啪。”<br />
面前忽而闪过一巴掌，少女的左脸颊很快浮起一道五指红痕，明晃晃地印在脸上。<br />
喉咙里涌上丝丝甜腥气味，秦姝意挺直了脊背，伸手将垂下的头发撩在耳后，露出了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。<br />
“怎么?是说中了吗？”<br />
前几日她将四猴带到府中辨认画像时，当时四猴的反应和描述，她只觉得异常，却并未多想。<br />
如今被囚在漪兰殿这几日，听着这位宁婕妤三句不离周永下落的询问，方后知后觉地品出那么几分深意来。无媒苟合自然是大罪，可这也是分情况的，譬如被下药陷害，和主动勾搭在一起，自然就是两种罪名。<br />
秦姝意也曾想过，是否只是宁婕妤外逃期间，还要照顾双生姊妹，情感上便被家仆钻了空子?<br />
如今看来，是她想错了，这样的私密之事，自然是他二人你情我愿。<br />
如此一想，当初审问周永时，以宁婕妤的安慰来吊着他的性命，倒也算是误打误撞猜中了。<br />
只是骤然知道宁婕妤对周永亦有意，她还是难免有些震惊，自然也是因为这二人的身份差异悬殊。<br />
宁婕妤虽家道中落，又是罪臣之女，但裴景琛早先同她提起过，这人一直以来，没有改过自己的姓氏，想来也是有几分傲骨。<br />
却不料，当初那个高高在上的郡府大小姐，现在竟主动惦念起一个家仆，这样的反差实在让秦姝意扼腕震惊。<br />
宁婕妤这一巴掌力道极大，血珠子顺着少女的唇角流下，在清丽白皙的面庞上蜿蜒出一道诡异的红痕。<br />
似乎是被人戳破多年隐秘，女人脸上一时有些挂不住，素来温和柔顺的表情寸寸开裂。<br />
她抬起秦姝意的下巴，端详片刻，眯了眯眸，竟笑了起来，愈发显得怪异。<br />
“世子妃到底是年纪小，还是个心无城府的小姑娘，心思太过活络，不知道这世间有些事若是无意间窥知，是要夭寿的。”<br />
秦姝意直视着她阴冷的目光，并未接话。<br />
宁婕妤轻叹道:“原本想着你这孩子若是听话，承豫倔强，就先遂了他的意，便当是养了一条猫儿狗儿在身边。”<br />
“谁料你竟这样不识抬举，”女人缩回手指，摩挲了一下，轻声道:“既如此，本宫自然也不能留你了。”<br />
她站起身，将那扇屏风拉过来，逆着光打量着嘴角带血的狼狈少女。<br />
“再等一日吧，且让你跟你那短命的夫君一块去死，共赴黄泉，也算一桩美谈。”<br />
第90章<br />
宫殿门被“嘭”地关上, 走的人分明心中还有怒气。<br />
秦姝意听着沉寂下来的声响，沉默地靠在了墙上，墙壁冰凉的温度顺着脊背涌上来。<br />
她的目光缓缓上移, 定格在不远处的菱纱屏风上。<br />
这山河图，真是漂亮。<br />
一笔一画, 尽显画技, 但分明是这样辽阔的山川之景，却无端露出几分惆怅之意。<br />
地势高阔, 山林茂盛，易守难攻，正是最好的屯兵之地。<br />
秦姝意恍然反应过来, 面前的应该就是天水郡的景色。<br />
至于这画匠，自然不必再说。<br />
她疲惫地闭上眼，脑海中却闪过一幕幕熟悉又陌生的情景。<br />
去年看过的那场玉带烟花, 人潮之中, 她看到那一束璀璨至极的焰火冲天。<br />
前不久去扬州时, 虽则在路上败兴地晕了船，可是两岸高山夹杂一条清澈宽广的水道, 美极了。<br />
真想揪住裴景琛的衣领, 告诉他扬州城西那条河边, 并没有所谓的水神娘娘护佑。<br />
不然她放了荷花灯后, 许下的愿为何没有实现呢？也不对, 少女忽然笑起来。<br />
或许能实现, 爹爹娘亲和哥哥都会平平安安，她的夫君也能长命百岁。<br />
唯一不确定的是她自己, 她大概是见不到了。<br />
早知道这次来时，应该戴上那支桃花簪。<br />
若是那不争气的世子还不醒, 就一并把他的茶花玉佩也抢过来。<br />
别留念想，这样就算她死了，他也不会太伤心。续弦另娶个明朗大度的姑娘，自是最好的安排。<br />
眼前的场景走马观花般闪过，最后却定格在西北草原上，漫漫黄沙中，端坐马上的青年。
“世子，你没事了?”成均脸上还有残存的几分震惊，语调却又惊又喜。裴景琛点头，“并无大碍。”<br />
“那就好！”<br />
或许真是上苍保佑，春桃那丫头才拜，竟这么快起了效果，成均眉宇间的郁气一扫而空。<br />
裴景琛四下看了看，却并没见到想见的人，不免有些失望，随口问道:“夫人呢？”<br />
春桃早就悄悄走了上来，闻言泪湿了眼眶，一时之间不知作何回答。<br />
成均闻言亦是面露不忍。<br />
虽说大病初愈，但往日里练出来的玲珑心思依旧十分细腻，更别说环绕在他身边的诡异气氛。<br />
青年嗓音低沉，复又追问道:“究竟出了何事?你们现在还要瞒着我么？”<br />
“世子，小姐她，她……”春桃眼眶里打转的泪还是没忍住，啪嗒啪嗒地顺着脸颊落下来。<br />
她勉强调整着情绪，一字一句地将事情的始末又详细讲述了一遍，哀戚地看向面色微白的青年，放佛是在盯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。<br />
良久，院中只能听到风拂草木的声音。<br />
裴景琛将身后的两个人带回卧房外间，这才出声问道:“信呢？”<br />
成均闻言，立马将收好的信拿了出来。<br />
还没等春桃阻拦，青年先麻利地撕开了用蜡油封好的信，一目十行地匆匆看完，他的心蓦然一沉。<br />
长指一伸，信封和信纸都被火舌卷噬，只余无法辨认的几张焦黑碎片。<br />
他站起身走到桌案前，随手取下一旁的笔，又撕开一小角宣纸，飞快地在纸上写下一句话。<br />
而后又轻车熟路地把这一小角宣纸卷起，递给候在一旁的成均，语调淡淡。<br />
“用之前在府中驯养的那批军鸽，把这张信加急送到淮扬，另放几只不绑信的，混淆眼线。”<br />
成均却是一骇，连忙劝道:“可是世子，私下里驯鸽一事，若是被捅出去，不知会掀起多少风波?还是让驿兵……”<br />
他的话还没说完，蓦然感知到一束沉重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，余下的话也都卡在了嗓子眼。<br />
诚然以信鸽传信是快，比驿兵骑马八百里加急还要快上一日。<br />
可是当今陛下疑心深重，若是被他察觉世子在他眼皮子底下驯养信鸽，高宗不知又会作何感想?<br />
但……罢了。<br />
见他收下信，裴景琛亦垂下双眸，烛光摇曳，遮掩住眼底不分明的神色。<br />
“越快越好，夫人禁不住等。”<br />
秦姝意禁不住等，他也不想让秦姝意等；真正等的心急如焚的，是他自己。<br />
为她担心的，一直以来都是他。<br />
－－<br />
翌日，晨光熹微，旭日东升。仲春的微风不燥，嫩绿的草叶上挂着一滴晶莹剔透的露珠，“啪嗒”一声掉在池水中，圈起层层涟漪。<br />
漪兰殿宫门禁闭，内殿里的少女幽幽醒转，手脚却被人用麻绳束起。<br />
秦姝意睁眼打量着四周，发觉并未见过这样的地方，不免多看了两眼。<br />
一道身影袅袅婷婷地走了进来，撤开屏风，光线照进来，刺得少女下意识闭眼。<br />
身子往侧边一挪，撞到一块坚硬的侧壁，她稳住身子，抬眸看去，心中一凛。<br />
紫檀木供桌，以她现在的角度只能看到半尊慈眉善目的菩萨像，菩萨像前还放了香炉。<br />
原来这就是是那间角室里的佛堂。<br />
宁婕妤见她醒了，也不意外，蹲下身子来打量着少女，含笑道:“本宫一介弱女子，实在是担心有歹人威胁，这才将世子妃带到此处安歇。”<br />
“口蜜腹剑。”秦姝意轻嗤。<br />
但她浑身乏力，身上的麻绳绑的颇巧，她挣扎起来反而越捆越紧，索性靠在身后的墙上。<br />
宁婕妤转身上香，又是那些与梦中如出一辙的熟悉动作，双膝一弯，跪在蒲团上。<br />
乌水沉香随着她的动作袅袅燃起，一室檀香。<br />
二人就这么静默地对峙着，待沉香条燃完一半，女人才缓缓起身。<br />
秦姝意盯着她的动作，却发觉她并没有急着去底下的夹层中拿无字牌位。<br />
“世子妃。”宁婕妤语气淡淡地唤了一声，转过头来看她，眸子里满是谆谆诱导。<br />
“素闻世子与世子妃鹣鲽情深，自打成亲后，裴世子更是对姑娘无不听从，极为珍重。”<br />
“所以秦姑娘，裴世子当初在扬州绑回来的那个盐商，究竟有没有把下落告诉过你呢？”<br />
还不死心，秦姝意想。<br />
不过她既然来问自己，那就说明藏匿周永的地方并没有败露，也就佐证了裴景琛和国公府里都安安稳稳的，没有出事。<br />
少女适时露出无奈的笑，似乎听烦了，暗讽道:“一个忤逆犯上的盐商而已，娘娘急什么？”<br />
说罢她啧了啧舌，眼底闪过一丝意味不明的神色，讽刺意味更浓。<br />
“娘娘如此忧虑，莫不是也同那盐商有何瓜葛?说起来二位都是扬州人，兴许是老乡?”<br />
脑海中飞速闪过一个念头，秦姝意却觉得心头大骇，震惊不已，脸上勉力维持着揶揄的笑容。<br />
“总不会是恩客和……”<br />
“啪。”<br />
面前忽而闪过一巴掌，少女的左脸颊很快浮起一道五指红痕，明晃晃地印在脸上。<br />
喉咙里涌上丝丝甜腥气味，秦姝意挺直了脊背，伸手将垂下的头发撩在耳后，露出了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。<br />
“怎么?是说中了吗？”<br />
前几日她将四猴带到府中辨认画像时，当时四猴的反应和描述，她只觉得异常，却并未多想。<br />
如今被囚在漪兰殿这几日，听着这位宁婕妤三句不离周永下落的询问，方后知后觉地品出那么几分深意来。无媒苟合自然是大罪，可这也是分情况的，譬如被下药陷害，和主动勾搭在一起，自然就是两种罪名。<br />
秦姝意也曾想过，是否只是宁婕妤外逃期间，还要照顾双生姊妹，情感上便被家仆钻了空子?<br />
如今看来，是她想错了，这样的私密之事，自然是他二人你情我愿。<br />
如此一想，当初审问周永时，以宁婕妤的安慰来吊着他的性命，倒也算是误打误撞猜中了。<br />
只是骤然知道宁婕妤对周永亦有意，她还是难免有些震惊，自然也是因为这二人的身份差异悬殊。<br />
宁婕妤虽家道中落，又是罪臣之女，但裴景琛早先同她提起过，这人一直以来，没有改过自己的姓氏，想来也是有几分傲骨。<br />
却不料，当初那个高高在上的郡府大小姐，现在竟主动惦念起一个家仆，这样的反差实在让秦姝意扼腕震惊。<br />
宁婕妤这一巴掌力道极大，血珠子顺着少女的唇角流下，在清丽白皙的面庞上蜿蜒出一道诡异的红痕。<br />
似乎是被人戳破多年隐秘，女人脸上一时有些挂不住，素来温和柔顺的表情寸寸开裂。<br />
她抬起秦姝意的下巴，端详片刻，眯了眯眸，竟笑了起来，愈发显得怪异。<br />
“世子妃到底是年纪小，还是个心无城府的小姑娘，心思太过活络，不知道这世间有些事若是无意间窥知，是要夭寿的。”<br />
秦姝意直视着她阴冷的目光，并未接话。<br />
宁婕妤轻叹道:“原本想着你这孩子若是听话，承豫倔强，就先遂了他的意，便当是养了一条猫儿狗儿在身边。”<br />
“谁料你竟这样不识抬举，”女人缩回手指，摩挲了一下，轻声道:“既如此，本宫自然也不能留你了。”<br />
她站起身，将那扇屏风拉过来，逆着光打量着嘴角带血的狼狈少女。<br />
“再等一日吧，且让你跟你那短命的夫君一块去死，共赴黄泉，也算一桩美谈。”<br />
第90章<br />
宫殿门被“嘭”地关上, 走的人分明心中还有怒气。<br />
秦姝意听着沉寂下来的声响，沉默地靠在了墙上，墙壁冰凉的温度顺着脊背涌上来。<br />
她的目光缓缓上移, 定格在不远处的菱纱屏风上。<br />
这山河图，真是漂亮。<br />
一笔一画, 尽显画技, 但分明是这样辽阔的山川之景，却无端露出几分惆怅之意。<br />
地势高阔, 山林茂盛，易守难攻，正是最好的屯兵之地。<br />
秦姝意恍然反应过来, 面前的应该就是天水郡的景色。<br />
至于这画匠，自然不必再说。<br />
她疲惫地闭上眼，脑海中却闪过一幕幕熟悉又陌生的情景。<br />
去年看过的那场玉带烟花, 人潮之中, 她看到那一束璀璨至极的焰火冲天。<br />
前不久去扬州时, 虽则在路上败兴地晕了船，可是两岸高山夹杂一条清澈宽广的水道, 美极了。<br />
真想揪住裴景琛的衣领, 告诉他扬州城西那条河边, 并没有所谓的水神娘娘护佑。<br />
不然她放了荷花灯后, 许下的愿为何没有实现呢？也不对, 少女忽然笑起来。<br />
或许能实现, 爹爹娘亲和哥哥都会平平安安，她的夫君也能长命百岁。<br />
唯一不确定的是她自己, 她大概是见不到了。<br />
早知道这次来时，应该戴上那支桃花簪。<br />
若是那不争气的世子还不醒, 就一并把他的茶花玉佩也抢过来。<br />
别留念想，这样就算她死了，他也不会太伤心。续弦另娶个明朗大度的姑娘，自是最好的安排。<br />
眼前的场景走马观花般闪过，最后却定格在西北草原上，漫漫黄沙中，端坐马上的青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