太后点头：“是是，哀家一会儿要见宣王，是该仔细梳妆，再换身衣裳。”自从卖官鬻爵案后，皇帝有意打压她，她便一直过得不大顺心，哪里还有太后该有的贵气？<br/> 如今都该拾起来了，她想。<br/> 不知不觉间，殿中只剩下了晚霞与她。<br/> 晚霞先解了她的发髻，拿起梳子重新梳顺。<br/> 而后她转过身去，不知拿了什么。<br/> 再转过来时，她将手中的东西套住了太后的脖颈。<br/> 那是一条绸缎。<br/> 一挨上肌肤，是凉的。<br/> 太后打了个激灵，然后神色大变：“你做什么？你疯了！来……”人。<br/> 她最后一个字没能喊出来。<br/> 晚霞已经用力勒住了她。<br/> 晚霞流下泪来，道：“这是陛下离宫前的吩咐，他说他若不回来了，便要奴婢送太后上路。”<br/> “陛下还说，当年先帝陵寝被盗，不是什么贼人所为，是他亲自去刨的坟。嘱咐奴婢一定要告诉太后。”<br/> “陛下说他实在恨您，恨先帝。”<br/> “明明是一母同胞，他却比那没有母亲的皇子还不如。您将所有的宠爱都给了章太子，今日却恨起他的卑鄙无情来。他说他的卑鄙无情，正是从您和先帝身上继承来的。他若该死，你们也该死。”<br/> 太后瞪大眼，似有满腹愤怒要倾泻。<br/> 但她说不出来。<br/> 她用力地挣扎着。<br/> 踹动了跟前的梳妆台，东西散落一地。<br/> 但她却没能挣脱晚霞的手臂。<br/> “陛下说，您就安心走吧。似您这样的人，比他还不如。您不满宣王妃，可宣王妃不能死，也换不掉。若真为宣王着想，您就该安心赴死。”<br/> 晚霞说到此处。<br/> 太后不仅没“安心”赴死，她眼底甚至亮起了光，挣扎得更厉害了。<br/> 晚霞只好告诉她：“宣王不会来救您的，这两日董贤妃起了心思，恐怕要绊住宣王的脚步。等宣王处置了她再过来，您也就剩一具尸体了。”<br/> 太后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。<br/> 该死。<br/> 该死的贺昌！该死的贺昌！<br/> 他竟要她在这最欢喜的时刻，最不甘地死去！<br/> 宣王……<br/> 太后看向门的方向。<br/> 她的动作渐渐无力。<br/> 哀家的宣王啊……<br/> 太后终于是不甘地咽了气。<br/> 薛清茵和宣王姗姗来迟。<br/> 他们进到殿中，便见里头的宫人恐慌地哭号了起来。<br/> “怎么了？”薛清茵问。<br/> “太后……太后自缢了，她身边的贴身宫女晚霞也一并上了吊。”<br/> “这……”怎的这样突然？<br/> 薛清茵惊讶地在宫人指引下，走到了梳妆台旁。<br/> 宣王皱眉，一步上前，遮住了她的眼睛：“……茵茵莫看。”<br/> 薛清茵推开他的手臂，转头看他。<br/> 发觉宣王脸上倒没什么伤心，甚至似乎也不怎么意外。<br/> “我不怕见这些。”薛清茵轻声说着，拿起了桌上一封书信。<br/> 一旁的宫人战战兢兢道：“那……那似是太后的遗书。”<br/> 薛清茵拆开来，自己没看，递给了宣王，问：“写的什么？”<br/> 宣王语气平静地道：“太后在信中说，得知皇帝身死的消息，她这个做母亲的，心痛难自已，唯愿下黄泉去陪伴。”<br/> 薛清茵嘴角抽搐了下。<br/> 好假。<br/> 太后生前和皇帝何等不和……<br/> 想到这里，薛清茵一下反应过来，又将信纸重新抓回掌中。<br/> 她看向宣王，冲他做了个口型：“皇帝干的？”<br/> 宣王颔首。<br/> 薛清茵叹了口气。<br/> 那可真是，死了都要恶心一下太后，顺便把人一块儿带走。<br/> “走吧。”薛清茵道。<br/> 他们走出皇宫，回到宣王府。<br/> 薛清茵刚一下马车，便见着了等在那里的许芷。<br/> 许芷抓着披风，瑟瑟发抖，却丝毫没有要进去的意思。宫人便只得站在她身边为她撑伞。<br/> 薛清茵怔忡片刻，眼底瞬间便浮起了泪意。<br/> 她想也不想就快步朝许芷奔去。<br/> 宣王在后面连忙去扶，生怕她摔一跤……<br/> 不过薛清茵好好地来到许芷面前。<br/> 她站定，一时却不知该说什么。<br/> 许芷也不知该说什么，只挤出来一句：“孩子呢？”<br/> 薛清茵轻声道：“在府里。……您要看吗？”<br/> 许芷却没回答这句话，她打着哆嗦问：“怎么会到处传说你死了呢？怎么会呢？”<br/> 薛清茵不知道该怎么解释，便只硬邦邦挤出了几个字：“我还活着。”<br/> 许芷一下哭出了声：“我知道，我见着了。你活着，你活着……”<br/> 薛清茵也忍不住一把抱住了她的脖子：“阿娘。”<br/> “你原谅我了吗？”她颤声问。<br/> “本来就不是你的错，何来原谅之说？”许芷一边发抖一边说，“那日我听闻你死讯，我便在想，早在宫中与薛宁，不，贺松宁对峙之时，我在屏风后听见他说，他说在你心中，阿娘更重要。那时我就没有芥蒂了。可是，可是我没有告诉你。我忘记告诉你了。我想，怎么办，你死了，阿娘还没有告诉你……”<br/> 许芷呜呜哭了起来。<br/> 薛清茵也绷不住和她抱头痛哭。<br/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