裴湛捉住她的手，问她中午想吃什么？<br />
这个问题，那会儿陆少淮也问过她。<br />
下意识地要去看陆少淮，方一抬脸，立即又被裴湛捏着脸颊拧过去。<br />
“孤问你中午想吃什么，你看他作甚？”他不悦道。<br />
褚瑶瞪着他：霸道！无理！她看都不能看吗？<br />
裴湛见她一直不说话，干脆将她拖走：“走，孤带你出去吃。”<br />
褚瑶只来得及看到陆少淮站起身来时伸出的手，便被裴湛半拥半拖着出了铺子，塞进了马车里。<br />
他带她去了绥州城内最大的酒楼，闲汉引着他们入了一件雅致的小阁子，问他们想点什么开口汤？<br />
褚瑶听他将酒楼里所有的开口羹汤背了一遍，然而她一个感兴趣的也没有，于是茫然地看着裴湛，裴湛道：“便上你们招牌的那道瓠羹吧……”<br />
而后又点了几盘按酒的果子，到点菜时，闲汉报上了这里的招牌菜品，洗手蟹、烤乳鸽、黄雀鲊、酥琼叶等，大都是荤菜，褚瑶越听脸色越难看，问他有什么素菜？<br />
那闲汉道：“蒜蓉波棱、清炒山药、溜炒白萝卜、瓠瓜鸡蛋……”<br />
褚瑶听到这便叫住了他：“我要清炒山药、溜炒白萝卜，再上两个胡饼就可以了。”<br />
只两个素菜和饼怎么够？<br />
“你不必替我省钱，想吃什么尽管点……”裴湛与她道。<br />
褚瑶摇摇头，同他撒了个谎：“我不想吃荤菜，前些日子在清州连着吃了七|八日的牛羊肉，伤了肠胃，如今一点也吃不得……”<br />
裴湛便叫那闲汉随意上几道招牌，待菜品上全之后，褚瑶果真对那些有肉的菜色不看一眼，只闷头吃了几口寡淡的清炒山药，那道溜炒白萝卜好似用少许高汤提鲜，她只吃了一口便再没伸过筷子。<br />
后来干脆只吃胡饼，一次撕一点送入口中，吃得一脸勉强。<br />
裴湛见她吃得不开心，自己便也提不起胃口来。<br />
“还在生气？”<br />
褚瑶无力地白了他一眼，没说话。<br />
“你和陆少淮……”<br />
“我与陆郎君真的没什么，”褚瑶无奈地与他解释，“他原本今日来与我告别，说是要回京城的……”<br />
裴湛挑了挑眉：看来陆少淮还算守信，没有将自己的心意告诉她，她尚还蒙在鼓里呢。<br />
“那你究竟要不要和孤回京城？”那会儿在甜水铺子，他着实被陆少淮与她在一起的那一幕气坏了，现下平静下来，才能与她心平气和谈论这件事情。<br />
褚瑶还是那个回答：“我不想回去。”<br />
她就是有这样的本事，一句话就能让他好不容易平复的心情再起波澜：“既然那么厌恶那个地方，为什么不逃的远一点？干脆让孤找不到你……”<br />
“想过，”她声音温软，用那双干净通透的眸子看着他，带着一股倔强，“可后来又想，我也没有做错什么，为什么要逃？再说我了解殿下的为人，殿下不会真的和裴易一样，不顾及我的意愿的……”<br />
裴湛一时哑然，随即才道：“你就这么确定？孤不会强迫你回去？”<br />
褚瑶当然确定：“之前在栖霞山庄，殿下喝了那杯有问题的茶，在那般情况下，殿下知我不愿意，便没有真的强迫我，殿下面冷心热，其实内心还是会尊重我的意愿，不是吗？”<br />
她在恭维他，可他听着却并不高兴，偏偏对着她真诚的脸，有气也撒不出来。烦闷地饮下一杯酒，他将酒杯重重搁在桌上：“好，孤这次不带你回去。”<br />
褚瑶立即绽出笑来。<br />
“孤带陆少淮回去……”<br />
第53章 不测<br />
裴湛并未打算今日在绥州留宿。<br />
虽没今天能将褚瑶带回京城, 但好在也能确认她日后就在绥州，哪里也不会去。<br />
总归还在他的眼皮子底下，倒也还算让他安心。<br />
他今晚还得回去陪鸣哥儿。<br />
这一个多月以来, 鸣哥儿晚上都是与他一起睡, 他以前从来不知道小孩子晚上能醒这么多次，尤其是白日里一个不小心受了惊吓, 或是瞧见了什么没见过的新鲜光景，夜里尤为醒得频繁, 醒了还要哭，哭了便要哄, 哄也不太管用, 只能等着他哭累了, 才能接着入睡……<br />
先前半年都是褚瑶搂着儿子睡, 他歇在偏殿，虽然褚瑶偶尔也同她提过这种事情, 但是他其实并未真的往心里去过, 总觉得孩子晚上夜醒也没什么，直到他亲身体会……<br />
一日两日尚不觉得有什么，三日四日也能坚持, 但架不住日日如此。<br />
这一个多月他甚至晚上从未睡过一个囫囵觉, 只能在白日中午时补一个午觉才能缓解。<br />
原来带孩子是这般辛苦的事情。<br />
难怪之前总见她眼下有淡淡的青色, 却也从未听她说过辛苦。<br />
临走之前，裴湛将洪杉叫过去, 狠狠训斥了一顿, 怪他为何不早些来信禀报陆少淮的存在, 又问他这些时日，陆少淮对褚瑶可曾有过什么逾越的行为。<br />
洪杉一脸笃定地说没有, 说两人相敬如宾，和普通朋友一般无二。<br />
裴湛斜睨他一眼：“相敬如宾是用在夫妻之间，谁教你这么用的？”<br />
洪杉挠挠头：“啊是吗？”<br />
“有空多读书练字，”裴湛一想到他那一手丑得不忍直视的字，加之他这不经大脑的糟心用语，便没忍住揶揄他两句，“给狗两块骨头，写得都比你好看……”<br />
洪杉也不恼，憨憨笑道：“属下也正打算与苏娘子多请教一些……”<br />
裴湛见他一脸胡子拉碴的脸上荡漾着几分春意，就知他对那位苏娘子揣着别样的心思。<br />
这家伙，自己出钱雇他保护褚瑶，他倒好，搁这儿公费找媳妇呢。<br />
“回去照照镜子，”裴湛一脸嫌弃，“把胡子刮一刮，别吓着人家……”<br />
洪杉摸摸自己的满是硬茬的下巴，呵呵道：“这几日一直在褚娘子的新铺子帮忙，就没顾上……”<br />
虽然褚瑶与陆少淮之间并未做什么逾越之事，但是今日陆少淮敢向他伸手要回褚瑶，他也不可能把他继续留在褚瑶身边。<br />
他叫上陆少淮一起回京城时，陆少淮倒也没有多说什么无畏的话，只是叮嘱了褚瑶两句，叫她一定要照顾好自己。<br />
裴湛冷凝着脸看着褚瑶：“孤过两日休沐，会带着鸣哥儿来看你，乖乖待在这里，哪里也不许去。”<br />
褚瑶忙道：“天冷，还是莫要带着鸣哥儿出来受冻了，等明年开春天气暖和了，再带鸣哥儿出来吧。”<br />
明年？<br />
开春？她倒是狠得下心这么久不见孩子。<br />
他冷哼一声，叫上陆少淮，一前一后上了马车。<br />
马车笃笃行驶而去，裴湛靠着软垫闭目小憩，心情仍不算好。<br />
而陆少淮心中亦是惦念着褚瑶，想着她今日在医馆说过，她不想要孩子的话，心疼她在这么冷的天儿里要受落胎之苦，自己却不能陪在她身边，甚至连正大光明地安慰都不能。<br />
一想到这里，心里便觉揪起来似的疼。<br />
他暗暗去看裴湛，那张与他相似的侧脸轮廓如削，冷峻至不近人情，想到今日他在后厨对褚瑶的所作所为，目光便难免沾了几分恼恨。<br />
哪知对方忽然睁开了眼睛，他避之不及，被裴湛瞧了个正着。<br />
气氛凝结了一会儿，裴湛似笑非笑看着他，似乎并不意外在他的脸上看到这样的神情：“先前不是一直挺能忍的么，为什么今天不忍了？”<br />
竟敢说出让他把褚瑶还给他的话，一副不顾后果的样子，委实不像是他之前隐忍的做派。<br />
陆少淮抬手举过额头，向他请罪：“臣今日太过冲动，请殿下恕罪！”<br />
“是冲动，也是你的真心话吧？”裴湛冷眼看他，心中思忖着不想让他再有机会接近褚瑶的方法，最好的法子莫过于让他去外地待个三年五载，让时间消磨掉他对褚瑶的妄念。<br />
“北疆那边的护军前些日子染病辞官了，你先前假扮孤时亦随军三年，父皇对你的能力颇为赞同，孤打算举荐你去填这个护军的位置，你意下如何？”<br />
他蓦的说起这件事，陆少淮不由怔了一下。<br />
虽然知道裴湛此举的用意是想将他调离京城，但“护军”这个位置对他来说无疑是一个非常诱人的职位。<br />
先前陆家虽得了个开国男的爵位，但却并未有什么实职傍身，三代之内能不能守住，都是个问题。<br />
倘若他去北疆做护军，辛苦熬上几年，再有军功加持，陆家在京城便不会是个可有可无的存在了。<br />
“多谢殿下提携……”只是，这样的恩惠终究是来得晚了些。<br />
马车出了绥州城，踏上官道时，夜幕已至，景色渐渐苍茫不可见。<br />
忽有几条滚木横在官道中间，驭车的侍卫不得不猛地勒紧缰绳，骤然让马儿停下。<br />
车厢内的裴湛和陆少淮不妨，险些没坐稳。<br />
“怎么回事？”裴湛问到。<br />
随行的侍卫立即警惕起来：“情况有异，殿下莫要出来。”<br />
一阵急促的脚步逐渐逼近，听声音想必来者数目不算少。须臾外面便响起了刀剑碰撞声，裴湛掀开窗帘往外看了一眼，迷蒙暮色下有数十个身着夜行衣的刺客，起跃翻腾，与侍卫们打成一团。<br />
刺杀这种事情，裴湛遇到过太多次，死里逃生也不是没有过，已经不足为惧。<br />
只不过这次出宫带的侍卫虽然不少，但是宋时微中午回去时，分了大半护送她，自己身边留着的算上驭车的也不过九人。<br />
九人对数十人，成算不算太大，但也不算没有。<br />
裴湛自坐榻之下取出剑来，让陆少淮安生在车里坐着，自己下去活泛活泛筋骨。<br />
陆少淮却拦住了他：“殿下金尊玉贵，不可贸然出现。”他边说，边解开自己的外衣，“殿下把衣服换给臣……”<br />
裴湛立即明白了他的用意：“你……不必如此。”<br />
“殿下贵为储君，万不能有丝毫闪失，”他已将外衣脱下，面具也顺手取下，递到裴湛身边，那一道被匕首狠厉划过的伤疤，在昏暗的灯盏下，触目惊心地闯入裴湛的眼中，“殿下，情况紧急，莫要犹豫了。”纵然白日里两人还为了褚瑶赤目相对，可在眼下生死攸关之际，不论恩怨只论君臣，臣竟还是会向着君。<br />
裴湛眼中划过复杂的神情，但还是迅速将衣服换给了他：“少淮，孤欠你一个人情。”<br />
“殿下，”裴湛戴上面具，提剑欲下马车之际，陆少淮忽然唤住他，“倘若这次臣有什么不测，请殿下答应臣，日后不论发生了何事，都不要为难阿瑶。”<br />
这还用得着他说？<br />
“不会有什么不测！”裴湛说，“安心待在车里，不要出来。”<br />
裴湛自马车纵跃而下，那些黑衣人见他出现，立即杀势汹汹向他袭来，他提剑挑翻一个，随即腾空跃起一个倒翻，避开了身后凌厉的一剑……<br />
玉色的辉芒在黑暗中时隐时现，浮光掠影之间，不断有黑衣人倒下。
这个问题，那会儿陆少淮也问过她。<br />
下意识地要去看陆少淮，方一抬脸，立即又被裴湛捏着脸颊拧过去。<br />
“孤问你中午想吃什么，你看他作甚？”他不悦道。<br />
褚瑶瞪着他：霸道！无理！她看都不能看吗？<br />
裴湛见她一直不说话，干脆将她拖走：“走，孤带你出去吃。”<br />
褚瑶只来得及看到陆少淮站起身来时伸出的手，便被裴湛半拥半拖着出了铺子，塞进了马车里。<br />
他带她去了绥州城内最大的酒楼，闲汉引着他们入了一件雅致的小阁子，问他们想点什么开口汤？<br />
褚瑶听他将酒楼里所有的开口羹汤背了一遍，然而她一个感兴趣的也没有，于是茫然地看着裴湛，裴湛道：“便上你们招牌的那道瓠羹吧……”<br />
而后又点了几盘按酒的果子，到点菜时，闲汉报上了这里的招牌菜品，洗手蟹、烤乳鸽、黄雀鲊、酥琼叶等，大都是荤菜，褚瑶越听脸色越难看，问他有什么素菜？<br />
那闲汉道：“蒜蓉波棱、清炒山药、溜炒白萝卜、瓠瓜鸡蛋……”<br />
褚瑶听到这便叫住了他：“我要清炒山药、溜炒白萝卜，再上两个胡饼就可以了。”<br />
只两个素菜和饼怎么够？<br />
“你不必替我省钱，想吃什么尽管点……”裴湛与她道。<br />
褚瑶摇摇头，同他撒了个谎：“我不想吃荤菜，前些日子在清州连着吃了七|八日的牛羊肉，伤了肠胃，如今一点也吃不得……”<br />
裴湛便叫那闲汉随意上几道招牌，待菜品上全之后，褚瑶果真对那些有肉的菜色不看一眼，只闷头吃了几口寡淡的清炒山药，那道溜炒白萝卜好似用少许高汤提鲜，她只吃了一口便再没伸过筷子。<br />
后来干脆只吃胡饼，一次撕一点送入口中，吃得一脸勉强。<br />
裴湛见她吃得不开心，自己便也提不起胃口来。<br />
“还在生气？”<br />
褚瑶无力地白了他一眼，没说话。<br />
“你和陆少淮……”<br />
“我与陆郎君真的没什么，”褚瑶无奈地与他解释，“他原本今日来与我告别，说是要回京城的……”<br />
裴湛挑了挑眉：看来陆少淮还算守信，没有将自己的心意告诉她，她尚还蒙在鼓里呢。<br />
“那你究竟要不要和孤回京城？”那会儿在甜水铺子，他着实被陆少淮与她在一起的那一幕气坏了，现下平静下来，才能与她心平气和谈论这件事情。<br />
褚瑶还是那个回答：“我不想回去。”<br />
她就是有这样的本事，一句话就能让他好不容易平复的心情再起波澜：“既然那么厌恶那个地方，为什么不逃的远一点？干脆让孤找不到你……”<br />
“想过，”她声音温软，用那双干净通透的眸子看着他，带着一股倔强，“可后来又想，我也没有做错什么，为什么要逃？再说我了解殿下的为人，殿下不会真的和裴易一样，不顾及我的意愿的……”<br />
裴湛一时哑然，随即才道：“你就这么确定？孤不会强迫你回去？”<br />
褚瑶当然确定：“之前在栖霞山庄，殿下喝了那杯有问题的茶，在那般情况下，殿下知我不愿意，便没有真的强迫我，殿下面冷心热，其实内心还是会尊重我的意愿，不是吗？”<br />
她在恭维他，可他听着却并不高兴，偏偏对着她真诚的脸，有气也撒不出来。烦闷地饮下一杯酒，他将酒杯重重搁在桌上：“好，孤这次不带你回去。”<br />
褚瑶立即绽出笑来。<br />
“孤带陆少淮回去……”<br />
第53章 不测<br />
裴湛并未打算今日在绥州留宿。<br />
虽没今天能将褚瑶带回京城, 但好在也能确认她日后就在绥州，哪里也不会去。<br />
总归还在他的眼皮子底下，倒也还算让他安心。<br />
他今晚还得回去陪鸣哥儿。<br />
这一个多月以来, 鸣哥儿晚上都是与他一起睡, 他以前从来不知道小孩子晚上能醒这么多次，尤其是白日里一个不小心受了惊吓, 或是瞧见了什么没见过的新鲜光景，夜里尤为醒得频繁, 醒了还要哭，哭了便要哄, 哄也不太管用, 只能等着他哭累了, 才能接着入睡……<br />
先前半年都是褚瑶搂着儿子睡, 他歇在偏殿，虽然褚瑶偶尔也同她提过这种事情, 但是他其实并未真的往心里去过, 总觉得孩子晚上夜醒也没什么，直到他亲身体会……<br />
一日两日尚不觉得有什么，三日四日也能坚持, 但架不住日日如此。<br />
这一个多月他甚至晚上从未睡过一个囫囵觉, 只能在白日中午时补一个午觉才能缓解。<br />
原来带孩子是这般辛苦的事情。<br />
难怪之前总见她眼下有淡淡的青色, 却也从未听她说过辛苦。<br />
临走之前，裴湛将洪杉叫过去, 狠狠训斥了一顿, 怪他为何不早些来信禀报陆少淮的存在, 又问他这些时日，陆少淮对褚瑶可曾有过什么逾越的行为。<br />
洪杉一脸笃定地说没有, 说两人相敬如宾，和普通朋友一般无二。<br />
裴湛斜睨他一眼：“相敬如宾是用在夫妻之间，谁教你这么用的？”<br />
洪杉挠挠头：“啊是吗？”<br />
“有空多读书练字，”裴湛一想到他那一手丑得不忍直视的字，加之他这不经大脑的糟心用语，便没忍住揶揄他两句，“给狗两块骨头，写得都比你好看……”<br />
洪杉也不恼，憨憨笑道：“属下也正打算与苏娘子多请教一些……”<br />
裴湛见他一脸胡子拉碴的脸上荡漾着几分春意，就知他对那位苏娘子揣着别样的心思。<br />
这家伙，自己出钱雇他保护褚瑶，他倒好，搁这儿公费找媳妇呢。<br />
“回去照照镜子，”裴湛一脸嫌弃，“把胡子刮一刮，别吓着人家……”<br />
洪杉摸摸自己的满是硬茬的下巴，呵呵道：“这几日一直在褚娘子的新铺子帮忙，就没顾上……”<br />
虽然褚瑶与陆少淮之间并未做什么逾越之事，但是今日陆少淮敢向他伸手要回褚瑶，他也不可能把他继续留在褚瑶身边。<br />
他叫上陆少淮一起回京城时，陆少淮倒也没有多说什么无畏的话，只是叮嘱了褚瑶两句，叫她一定要照顾好自己。<br />
裴湛冷凝着脸看着褚瑶：“孤过两日休沐，会带着鸣哥儿来看你，乖乖待在这里，哪里也不许去。”<br />
褚瑶忙道：“天冷，还是莫要带着鸣哥儿出来受冻了，等明年开春天气暖和了，再带鸣哥儿出来吧。”<br />
明年？<br />
开春？她倒是狠得下心这么久不见孩子。<br />
他冷哼一声，叫上陆少淮，一前一后上了马车。<br />
马车笃笃行驶而去，裴湛靠着软垫闭目小憩，心情仍不算好。<br />
而陆少淮心中亦是惦念着褚瑶，想着她今日在医馆说过，她不想要孩子的话，心疼她在这么冷的天儿里要受落胎之苦，自己却不能陪在她身边，甚至连正大光明地安慰都不能。<br />
一想到这里，心里便觉揪起来似的疼。<br />
他暗暗去看裴湛，那张与他相似的侧脸轮廓如削，冷峻至不近人情，想到今日他在后厨对褚瑶的所作所为，目光便难免沾了几分恼恨。<br />
哪知对方忽然睁开了眼睛，他避之不及，被裴湛瞧了个正着。<br />
气氛凝结了一会儿，裴湛似笑非笑看着他，似乎并不意外在他的脸上看到这样的神情：“先前不是一直挺能忍的么，为什么今天不忍了？”<br />
竟敢说出让他把褚瑶还给他的话，一副不顾后果的样子，委实不像是他之前隐忍的做派。<br />
陆少淮抬手举过额头，向他请罪：“臣今日太过冲动，请殿下恕罪！”<br />
“是冲动，也是你的真心话吧？”裴湛冷眼看他，心中思忖着不想让他再有机会接近褚瑶的方法，最好的法子莫过于让他去外地待个三年五载，让时间消磨掉他对褚瑶的妄念。<br />
“北疆那边的护军前些日子染病辞官了，你先前假扮孤时亦随军三年，父皇对你的能力颇为赞同，孤打算举荐你去填这个护军的位置，你意下如何？”<br />
他蓦的说起这件事，陆少淮不由怔了一下。<br />
虽然知道裴湛此举的用意是想将他调离京城，但“护军”这个位置对他来说无疑是一个非常诱人的职位。<br />
先前陆家虽得了个开国男的爵位，但却并未有什么实职傍身，三代之内能不能守住，都是个问题。<br />
倘若他去北疆做护军，辛苦熬上几年，再有军功加持，陆家在京城便不会是个可有可无的存在了。<br />
“多谢殿下提携……”只是，这样的恩惠终究是来得晚了些。<br />
马车出了绥州城，踏上官道时，夜幕已至，景色渐渐苍茫不可见。<br />
忽有几条滚木横在官道中间，驭车的侍卫不得不猛地勒紧缰绳，骤然让马儿停下。<br />
车厢内的裴湛和陆少淮不妨，险些没坐稳。<br />
“怎么回事？”裴湛问到。<br />
随行的侍卫立即警惕起来：“情况有异，殿下莫要出来。”<br />
一阵急促的脚步逐渐逼近，听声音想必来者数目不算少。须臾外面便响起了刀剑碰撞声，裴湛掀开窗帘往外看了一眼，迷蒙暮色下有数十个身着夜行衣的刺客，起跃翻腾，与侍卫们打成一团。<br />
刺杀这种事情，裴湛遇到过太多次，死里逃生也不是没有过，已经不足为惧。<br />
只不过这次出宫带的侍卫虽然不少，但是宋时微中午回去时，分了大半护送她，自己身边留着的算上驭车的也不过九人。<br />
九人对数十人，成算不算太大，但也不算没有。<br />
裴湛自坐榻之下取出剑来，让陆少淮安生在车里坐着，自己下去活泛活泛筋骨。<br />
陆少淮却拦住了他：“殿下金尊玉贵，不可贸然出现。”他边说，边解开自己的外衣，“殿下把衣服换给臣……”<br />
裴湛立即明白了他的用意：“你……不必如此。”<br />
“殿下贵为储君，万不能有丝毫闪失，”他已将外衣脱下，面具也顺手取下，递到裴湛身边，那一道被匕首狠厉划过的伤疤，在昏暗的灯盏下，触目惊心地闯入裴湛的眼中，“殿下，情况紧急，莫要犹豫了。”纵然白日里两人还为了褚瑶赤目相对，可在眼下生死攸关之际，不论恩怨只论君臣，臣竟还是会向着君。<br />
裴湛眼中划过复杂的神情，但还是迅速将衣服换给了他：“少淮，孤欠你一个人情。”<br />
“殿下，”裴湛戴上面具，提剑欲下马车之际，陆少淮忽然唤住他，“倘若这次臣有什么不测，请殿下答应臣，日后不论发生了何事，都不要为难阿瑶。”<br />
这还用得着他说？<br />
“不会有什么不测！”裴湛说，“安心待在车里，不要出来。”<br />
裴湛自马车纵跃而下，那些黑衣人见他出现，立即杀势汹汹向他袭来，他提剑挑翻一个，随即腾空跃起一个倒翻，避开了身后凌厉的一剑……<br />
玉色的辉芒在黑暗中时隐时现，浮光掠影之间，不断有黑衣人倒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