裴湛示意她过去：“叫柳太医给你瞧瞧，腹中胎儿可有恙？”<br />
褚瑶依言坐到了柳华身边的位子上，伸出手来让他把脉。<br />
柳华细细诊断，道：“脉沉而涩，些许无力，胎像是有些不稳，不过并无大碍。倒是肝郁气滞，急火攻心，这是大事，褚娘子还需心平气静，凡是想开些，莫要钻牛角尖……”<br />
禇瑶小声替自己辩解了一句：“我没有钻牛角尖……”<br />
换来裴湛一声冷哼：“她刚刚钻池子底里了。”<br />
柳华无视他们二人之间斗气似的对话，只尽职尽责道：“听殿下说你孕吐得厉害，我开了一个止吐且安胎的方子，只是方才在宫里来不及抓药便被殿下带过来了。”<br />
他拿出那会儿写的药方递给褚瑶，“明日叫人出去抓药，一日吃一副就好。”<br />
褚瑶却并未收回手来：“柳太医不再瞧瞧吗？”她并不觉得裴湛大晚上的把柳华叫过来，仅仅是为了给她开一张安胎的方子，“瞧瞧我腹中的胎儿究竟多大了？几时上的身？”<br />
这话中的意味柳华自是听不出来，裴湛却是听得脸色一沉。<br />
柳华只以为是褚瑶太过关切这个孩子，正欲再仔细把把脉，却听太子殿下闷声说道：“时辰不早了，今日先到这里，你先回去吧。”<br />
谁回去？<br />
说的是他还是褚瑶？<br />
柳华转头看向太子，见他的目光是落在自己身上的，虽不解，却也了悟这是赶他走的意思：“那我就……先告辞了。”<br />
他拾起脉枕放回药箱，这便起身离开了。<br />
褚瑶默默拢好衣袖，垂首并不看裴湛：“殿下为何不叫柳太医再诊一诊？”<br />
裴湛沉默了片刻，才道：“孤问过程鸢了，先前是孤误会你，孤跟你道歉……”<br />
“既然殿下已经查明白了，那我是不是可以离开了？”<br />
“你怀着孤的孩子要去哪里？留在这里，孤会好好照顾你……”<br />
褚瑶讥讽地笑了一下：“殿下又是这样，先前用鸣哥儿将我留在皇宫，如今又要利用这个未出生的孩子将我留在这庄子里？怎么？要我给殿下做外室么？”<br />
“让你做太子妃你不要，这外室的名声，你暂且担着吧……”论阴阳怪气，裴湛从来不遑多让。<br />
不管是太子妃还是太子外室，褚瑶都不想要。<br />
以前曾经对太子妃之位有过期盼，以为只要自己肯付出努力就一定能坐上这个位置，然而才起了念头便被打压下去，大有出师未捷身先死的意味，也叫她看清自己在宫中的份量，她没钱没势，一旦没有裴湛护着，旁人动动手指就能捏死她。<br />
听说在安康郡主到来之前，皇后娘娘曾属意过两个姑娘做太子妃人选，一个是安乐候的女儿，一个是伯爵府家的嫡女，二人背后俱是有些显赫的家族，才情对她们来说不过是锦上添花而已。但安康郡主来京的消息传来之后，皇后娘娘便再没提过那两个姑娘的名字，甚至提前为安康郡住扫清障碍，逼迫她离开皇宫。<br />
褚瑶在宫中的那半年，从未有过一日心里是真正踏实的，所以当她下定决心离开皇宫时，虽然有诸多不舍，舍不得依赖她的鸣哥儿，舍不得戛然而止的学业，甚至……舍不得裴湛，但是她内里悬着的那颗心却实实在在落了地，半年的束缚让她一旦重获自由，便比以前更加敢放开手脚，所以她才敢抵了宅子去钱庄借钱，赌一把自己究竟能不能博得另外的天地……<br />
只是腹中的孩子来的不是时候，她又被牵制在四四方方的高墙宅院之中，不能去见识外面的天地了。<br />
褚瑶累了，起身准备回房休息，裴湛却抱着鸣哥儿与她一起进了寝室。<br />
“这个时辰宫门已经关闭，今晚回不去了，”裴湛将鸣哥儿放在已经铺好的床上，“孤明日要比往常早起一个时辰赶去宫里上早朝，怕吵醒着鸣哥儿睡不好，今晚你便陪鸣哥儿睡吧。”<br />
边说着，边熟练地解开鸣哥儿身上的夹袄，再将鞋子和外衣脱去。<br />
鸣哥儿乖乖由着他摆弄，看来她不在鸣哥儿身边的这些时日，都是他亲自照料鸣哥儿，所以做起这些事情来才会如此熟练。<br />
室内温暖如春，小人儿放在在前厅玩竹球时就已经出了一身的汗，这会儿没了厚衣服裹挟，活动自如，立即在床上开心地爬了起来。只是裴湛转身离开之际，他忽然嚎啕大哭，迅速从床上爬下来，光着脚去追裴湛。<br />
“爹爹，爹爹……”<br />
裴湛转身将他抱起，鸣哥儿搂着他的脖子哭：“爹爹……不走……不走……”<br />
从前鸣哥儿也曾搂着褚瑶的脖子这样哭过。<br />
“殿下，鸣哥儿离不开你，还是你陪着他吧，”褚瑶说，“我换个房间歇息，明日你早起后去叫我，我再过来陪他……”<br />
“你不想和鸣哥儿修复关系么？”他蓦的问她，“他如今变得这样敏感缠人，你不心疼吗？”<br />
“我自是心疼，可这次修复好，下次又要离开，岂非是对他更大的伤害？”<br />
“那就等到他长大一些再离开……”裴湛抱着鸣哥儿，挡在她的面前，不容拒绝道，“今晚，一起睡……”<br />
褚瑶张大了眼睛。<br />
裴湛垂眸看她：“又不是没有一起睡过？”<br />
见她还是不肯接受的样子，便又补充了一句，“两张被子，各睡各的……”<br />
他存心要让她和鸣哥儿修复关系，硬是将她留在房间内，鸣哥儿虽不似以前粘她，可是也并不排斥她，甚至主动把竹球塞到她的怀中，好似在讨好她似的……<br />
褚瑶看到儿子这般，心中愧疚更甚，陪着他玩了好一会儿，直到儿子打起呵欠，裴湛收走了他的球，将他抱去床上……<br />
“你睡里面……”他站在床边静静等着她，见她不动，便挑了挑眉，“难道也要孤抱你上来？”<br />
左右进了这庄子，外人怎么看她便由不得自己了，是不是睡在一个房间里对她的名声来说也不会有什么区别，褚瑶踢掉鞋子，爬到了床的内侧。<br />
裴湛褪了外衣，睡在外侧。<br />
鸣哥儿左右看了又看，最后还是滚进了裴湛的那张被子里。<br />
裴湛轻拍着他，小人儿不一会儿便睡着了。<br />
褚瑶惊讶地看着儿子：以前他可没有这样省心的？<br />
她搂着儿子睡时，这小人儿不在床上闹腾半个时辰是绝对不会睡的，怎的到了裴湛的怀里，不消一炷香的时间竟就乖乖睡了？<br />
褚瑶侧着身子，撑着脑袋看儿子，一会儿摸摸他的小手，一会儿摸摸他的小脸，总也看不够似的。<br />
“以后，就留在这里吧。”裴湛虽然疲惫，却也并无多少睡意，“这里不是皇宫，你可以随意出入，你想读书或是出去经商都可以。你在绥州城开的那家‘三味古董羹’很是不错，或许你可以考虑在京城也开一家，做成连锁的商号……”<br />
褚瑶一时愣住，怔怔地看着他。<br />
裴湛偏过头来看她：“怎么不说话？”<br />
“殿下的意思是，日后我可以继续做生意，殿下不会逼我进宫，是吗？”<br />
“你实在不想进宫就算了，凭你现在这样的性子，难保不会被逼走第二回 ？”如今安康郡主在宫里，形势比先前更为复杂，他难免又分神的时候，不可能时时护着她。如今她腹中又怀了她的骨血，在宫里很容易成为别人的眼中钉，他自然也不会傻到将她置于那样危险的境地中。“好好在这里养胎，想做生意便找孤拿钱，想读书孤便重新给你请夫子，等你翅膀硬了，再考虑离开的事情吧……”<br />
这已经是他最大的让步了。<br />
褚瑶托着下巴将他看了好一会儿，由衷道：“殿下，其实你不发疯的时候，人还挺好的……”<br />
第59章 解答<br />
“殿下, 其实你不发疯的时候，人还挺好的……”“不会说话就少说点，”裴湛推了一下她的脑袋, “孤困了, 睡吧。”<br />
什么叫他不发疯的时候人还挺好的？<br />
他什么时候发过疯？<br />
不过是偶尔有控制不住情绪的时候，尤其是遇到与她相关的事情。<br />
他也不喜欢失控的感觉, 会变得不理智，比如今日在陆家听到她怀孕的事情, 旁人说她怀了陆少淮的孩子，他竟真的怀疑起她来。<br />
如今想想, 他理应先去询问洪杉和程鸢才是。一时冲动说了些刻薄的话语, 伤人伤己, 惹得两人都不痛快。<br />
脑中又不由回想起那会儿在厢房中, 他推开门看到她将自己淹到水中的那一幕，如今想来还是有些后怕。<br />
她究竟是一时起意？还是被他逼得太狠了所以生了自绝的心思？他拿不准, 所以才会主动让步, 许她几分自由，免得她真的想不开……<br />
两人各自装着心事睡去，至于睡不睡得着, 却是不一定了。<br />
褚瑶很困, 甚至困得脑仁涨疼, 却仍是难以入眠，辗转翻身之际会惊动了儿子, 小人儿只要嘤咛一声, 裴湛便立即轻拍几下, 小人儿便又接着睡了。<br />
想来他睡得也极浅。<br />
后半夜不知何时才混混沌沌睡去，后来迷蒙中怀中被塞了一个软乎乎的小团子, 她才惊醒。<br />
外面尚还是一片黑幕，裴湛却是起床要走了。<br />
他把鸣哥儿塞进了她的被窝里，就着昏暗的烛光窸窣穿好衣服，回头看她时，她又闭上了眼睛，便也没有说什么，吹灭了蜡烛便离开了。<br />
褚瑶搂着儿子约莫又睡了两个时辰才起。<br />
是鸣哥儿先睡醒的，褚瑶睁开眼睛时，他正安静地坐在床上玩他的竹球，不哭也不闹，看到她坐起身来时，还冲她咧嘴笑。<br />
褚瑶起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摸他坐着的地方，果不其然，热乎乎湿漉漉的一片，这小人儿又尿床了。<br />
幸而这里暖和，又有温泉，褚瑶扒下他的尿布，抱着他下了床，跻着鞋子往汤池所在的厢房走去。<br />
蹲在池边小葱蘸酱似的把小人儿往池水里蘸了蘸，小人儿新鲜极了，两条小腿在水中踢踏着，溅起的水花打湿了上半身的衣服，小嘴咧着咯咯直笑。<br />
褚瑶见他玩的开心，索性便将他上面的小衣服也脱掉，抱着他一起入了汤池中。<br />
侍奉的丫鬟听见水声，忙冲了进来，见她又入了池中，便焦急喊道：“褚娘子快些上来，殿下说娘子怀有身孕，不能泡温泉的……”<br />
褚瑶却并不在意的样子：“没事的，你莫告诉他便是。”<br />
小丫鬟急坏了：“娘子快些上来吧，若你有什么闪失，奴婢们可担待不住。”<br />
褚瑶本不想理会，但扭头瞧见她们急得跪下了，也不好叫她们为难，只得从池子中走出来，抱着鸣哥儿去换衣服了。<br />
庄子里的人已经按照昨晚柳太医留下的药方抓好了药，小火慢煎着，等褚瑶换好衣服后，那碗安胎药就呈到了她的面前。<br />
褚瑶面无表情地喝下，据柳太医说里面加了些止吐的药材，不过效果好像并不理想。药才喝下去不到一刻钟，褚瑶便觉胃里翻涌，赶忙跑去外面，俯身大吐起来……<br />
鸣哥儿不明所以，迈着小腿追了过来，见她吐得厉害，许是吓到了，哇哇大哭起来。<br />
褚瑶只得忍耐着不适，蹲下身来哄他。<br />
小人儿哭的眼泪成河：“娘亲……娘亲不生病……”<br />
“娘亲没有生病，”虽然他人小，但是褚瑶还是认认真真和他解释，“娘亲只是肚子里有了一个小宝宝，小宝宝太调皮了，娘亲才会这样的……”小人儿好像听懂了她的话，抽噎了几下便不哭了，转而好奇地看着她的肚子：“肚肚……宝宝……”<br />
“是啊，娘亲肚子里有个小宝宝，”褚瑶低声叹气，把他当成一个小大人来倾诉，“只不过娘亲还没想好要还是不要？”<br />
“妹妹……”<br />
“什么？”褚瑶愣了一下，“鸣哥儿，你方才说娘亲肚子里是……”<br />
“妹妹，妹妹……”鸣哥儿雀跃地蹦跶起来，口中虽然含糊着，却能听得出来他一直在喊“妹妹”。<br />
长辈们都说，小孩子的眼睛可以看到大人看不到的。<br />
虽然只是无稽之谈，但是褚瑶心中竟有几分动摇：倘若真的是个女儿，那一定是一个非常可爱的孩子吧。
褚瑶依言坐到了柳华身边的位子上，伸出手来让他把脉。<br />
柳华细细诊断，道：“脉沉而涩，些许无力，胎像是有些不稳，不过并无大碍。倒是肝郁气滞，急火攻心，这是大事，褚娘子还需心平气静，凡是想开些，莫要钻牛角尖……”<br />
禇瑶小声替自己辩解了一句：“我没有钻牛角尖……”<br />
换来裴湛一声冷哼：“她刚刚钻池子底里了。”<br />
柳华无视他们二人之间斗气似的对话，只尽职尽责道：“听殿下说你孕吐得厉害，我开了一个止吐且安胎的方子，只是方才在宫里来不及抓药便被殿下带过来了。”<br />
他拿出那会儿写的药方递给褚瑶，“明日叫人出去抓药，一日吃一副就好。”<br />
褚瑶却并未收回手来：“柳太医不再瞧瞧吗？”她并不觉得裴湛大晚上的把柳华叫过来，仅仅是为了给她开一张安胎的方子，“瞧瞧我腹中的胎儿究竟多大了？几时上的身？”<br />
这话中的意味柳华自是听不出来，裴湛却是听得脸色一沉。<br />
柳华只以为是褚瑶太过关切这个孩子，正欲再仔细把把脉，却听太子殿下闷声说道：“时辰不早了，今日先到这里，你先回去吧。”<br />
谁回去？<br />
说的是他还是褚瑶？<br />
柳华转头看向太子，见他的目光是落在自己身上的，虽不解，却也了悟这是赶他走的意思：“那我就……先告辞了。”<br />
他拾起脉枕放回药箱，这便起身离开了。<br />
褚瑶默默拢好衣袖，垂首并不看裴湛：“殿下为何不叫柳太医再诊一诊？”<br />
裴湛沉默了片刻，才道：“孤问过程鸢了，先前是孤误会你，孤跟你道歉……”<br />
“既然殿下已经查明白了，那我是不是可以离开了？”<br />
“你怀着孤的孩子要去哪里？留在这里，孤会好好照顾你……”<br />
褚瑶讥讽地笑了一下：“殿下又是这样，先前用鸣哥儿将我留在皇宫，如今又要利用这个未出生的孩子将我留在这庄子里？怎么？要我给殿下做外室么？”<br />
“让你做太子妃你不要，这外室的名声，你暂且担着吧……”论阴阳怪气，裴湛从来不遑多让。<br />
不管是太子妃还是太子外室，褚瑶都不想要。<br />
以前曾经对太子妃之位有过期盼，以为只要自己肯付出努力就一定能坐上这个位置，然而才起了念头便被打压下去，大有出师未捷身先死的意味，也叫她看清自己在宫中的份量，她没钱没势，一旦没有裴湛护着，旁人动动手指就能捏死她。<br />
听说在安康郡主到来之前，皇后娘娘曾属意过两个姑娘做太子妃人选，一个是安乐候的女儿，一个是伯爵府家的嫡女，二人背后俱是有些显赫的家族，才情对她们来说不过是锦上添花而已。但安康郡主来京的消息传来之后，皇后娘娘便再没提过那两个姑娘的名字，甚至提前为安康郡住扫清障碍，逼迫她离开皇宫。<br />
褚瑶在宫中的那半年，从未有过一日心里是真正踏实的，所以当她下定决心离开皇宫时，虽然有诸多不舍，舍不得依赖她的鸣哥儿，舍不得戛然而止的学业，甚至……舍不得裴湛，但是她内里悬着的那颗心却实实在在落了地，半年的束缚让她一旦重获自由，便比以前更加敢放开手脚，所以她才敢抵了宅子去钱庄借钱，赌一把自己究竟能不能博得另外的天地……<br />
只是腹中的孩子来的不是时候，她又被牵制在四四方方的高墙宅院之中，不能去见识外面的天地了。<br />
褚瑶累了，起身准备回房休息，裴湛却抱着鸣哥儿与她一起进了寝室。<br />
“这个时辰宫门已经关闭，今晚回不去了，”裴湛将鸣哥儿放在已经铺好的床上，“孤明日要比往常早起一个时辰赶去宫里上早朝，怕吵醒着鸣哥儿睡不好，今晚你便陪鸣哥儿睡吧。”<br />
边说着，边熟练地解开鸣哥儿身上的夹袄，再将鞋子和外衣脱去。<br />
鸣哥儿乖乖由着他摆弄，看来她不在鸣哥儿身边的这些时日，都是他亲自照料鸣哥儿，所以做起这些事情来才会如此熟练。<br />
室内温暖如春，小人儿放在在前厅玩竹球时就已经出了一身的汗，这会儿没了厚衣服裹挟，活动自如，立即在床上开心地爬了起来。只是裴湛转身离开之际，他忽然嚎啕大哭，迅速从床上爬下来，光着脚去追裴湛。<br />
“爹爹，爹爹……”<br />
裴湛转身将他抱起，鸣哥儿搂着他的脖子哭：“爹爹……不走……不走……”<br />
从前鸣哥儿也曾搂着褚瑶的脖子这样哭过。<br />
“殿下，鸣哥儿离不开你，还是你陪着他吧，”褚瑶说，“我换个房间歇息，明日你早起后去叫我，我再过来陪他……”<br />
“你不想和鸣哥儿修复关系么？”他蓦的问她，“他如今变得这样敏感缠人，你不心疼吗？”<br />
“我自是心疼，可这次修复好，下次又要离开，岂非是对他更大的伤害？”<br />
“那就等到他长大一些再离开……”裴湛抱着鸣哥儿，挡在她的面前，不容拒绝道，“今晚，一起睡……”<br />
褚瑶张大了眼睛。<br />
裴湛垂眸看她：“又不是没有一起睡过？”<br />
见她还是不肯接受的样子，便又补充了一句，“两张被子，各睡各的……”<br />
他存心要让她和鸣哥儿修复关系，硬是将她留在房间内，鸣哥儿虽不似以前粘她，可是也并不排斥她，甚至主动把竹球塞到她的怀中，好似在讨好她似的……<br />
褚瑶看到儿子这般，心中愧疚更甚，陪着他玩了好一会儿，直到儿子打起呵欠，裴湛收走了他的球，将他抱去床上……<br />
“你睡里面……”他站在床边静静等着她，见她不动，便挑了挑眉，“难道也要孤抱你上来？”<br />
左右进了这庄子，外人怎么看她便由不得自己了，是不是睡在一个房间里对她的名声来说也不会有什么区别，褚瑶踢掉鞋子，爬到了床的内侧。<br />
裴湛褪了外衣，睡在外侧。<br />
鸣哥儿左右看了又看，最后还是滚进了裴湛的那张被子里。<br />
裴湛轻拍着他，小人儿不一会儿便睡着了。<br />
褚瑶惊讶地看着儿子：以前他可没有这样省心的？<br />
她搂着儿子睡时，这小人儿不在床上闹腾半个时辰是绝对不会睡的，怎的到了裴湛的怀里，不消一炷香的时间竟就乖乖睡了？<br />
褚瑶侧着身子，撑着脑袋看儿子，一会儿摸摸他的小手，一会儿摸摸他的小脸，总也看不够似的。<br />
“以后，就留在这里吧。”裴湛虽然疲惫，却也并无多少睡意，“这里不是皇宫，你可以随意出入，你想读书或是出去经商都可以。你在绥州城开的那家‘三味古董羹’很是不错，或许你可以考虑在京城也开一家，做成连锁的商号……”<br />
褚瑶一时愣住，怔怔地看着他。<br />
裴湛偏过头来看她：“怎么不说话？”<br />
“殿下的意思是，日后我可以继续做生意，殿下不会逼我进宫，是吗？”<br />
“你实在不想进宫就算了，凭你现在这样的性子，难保不会被逼走第二回 ？”如今安康郡主在宫里，形势比先前更为复杂，他难免又分神的时候，不可能时时护着她。如今她腹中又怀了她的骨血，在宫里很容易成为别人的眼中钉，他自然也不会傻到将她置于那样危险的境地中。“好好在这里养胎，想做生意便找孤拿钱，想读书孤便重新给你请夫子，等你翅膀硬了，再考虑离开的事情吧……”<br />
这已经是他最大的让步了。<br />
褚瑶托着下巴将他看了好一会儿，由衷道：“殿下，其实你不发疯的时候，人还挺好的……”<br />
第59章 解答<br />
“殿下, 其实你不发疯的时候，人还挺好的……”“不会说话就少说点，”裴湛推了一下她的脑袋, “孤困了, 睡吧。”<br />
什么叫他不发疯的时候人还挺好的？<br />
他什么时候发过疯？<br />
不过是偶尔有控制不住情绪的时候，尤其是遇到与她相关的事情。<br />
他也不喜欢失控的感觉, 会变得不理智，比如今日在陆家听到她怀孕的事情, 旁人说她怀了陆少淮的孩子，他竟真的怀疑起她来。<br />
如今想想, 他理应先去询问洪杉和程鸢才是。一时冲动说了些刻薄的话语, 伤人伤己, 惹得两人都不痛快。<br />
脑中又不由回想起那会儿在厢房中, 他推开门看到她将自己淹到水中的那一幕，如今想来还是有些后怕。<br />
她究竟是一时起意？还是被他逼得太狠了所以生了自绝的心思？他拿不准, 所以才会主动让步, 许她几分自由，免得她真的想不开……<br />
两人各自装着心事睡去，至于睡不睡得着, 却是不一定了。<br />
褚瑶很困, 甚至困得脑仁涨疼, 却仍是难以入眠，辗转翻身之际会惊动了儿子, 小人儿只要嘤咛一声, 裴湛便立即轻拍几下, 小人儿便又接着睡了。<br />
想来他睡得也极浅。<br />
后半夜不知何时才混混沌沌睡去，后来迷蒙中怀中被塞了一个软乎乎的小团子, 她才惊醒。<br />
外面尚还是一片黑幕，裴湛却是起床要走了。<br />
他把鸣哥儿塞进了她的被窝里，就着昏暗的烛光窸窣穿好衣服，回头看她时，她又闭上了眼睛，便也没有说什么，吹灭了蜡烛便离开了。<br />
褚瑶搂着儿子约莫又睡了两个时辰才起。<br />
是鸣哥儿先睡醒的，褚瑶睁开眼睛时，他正安静地坐在床上玩他的竹球，不哭也不闹，看到她坐起身来时，还冲她咧嘴笑。<br />
褚瑶起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摸他坐着的地方，果不其然，热乎乎湿漉漉的一片，这小人儿又尿床了。<br />
幸而这里暖和，又有温泉，褚瑶扒下他的尿布，抱着他下了床，跻着鞋子往汤池所在的厢房走去。<br />
蹲在池边小葱蘸酱似的把小人儿往池水里蘸了蘸，小人儿新鲜极了，两条小腿在水中踢踏着，溅起的水花打湿了上半身的衣服，小嘴咧着咯咯直笑。<br />
褚瑶见他玩的开心，索性便将他上面的小衣服也脱掉，抱着他一起入了汤池中。<br />
侍奉的丫鬟听见水声，忙冲了进来，见她又入了池中，便焦急喊道：“褚娘子快些上来，殿下说娘子怀有身孕，不能泡温泉的……”<br />
褚瑶却并不在意的样子：“没事的，你莫告诉他便是。”<br />
小丫鬟急坏了：“娘子快些上来吧，若你有什么闪失，奴婢们可担待不住。”<br />
褚瑶本不想理会，但扭头瞧见她们急得跪下了，也不好叫她们为难，只得从池子中走出来，抱着鸣哥儿去换衣服了。<br />
庄子里的人已经按照昨晚柳太医留下的药方抓好了药，小火慢煎着，等褚瑶换好衣服后，那碗安胎药就呈到了她的面前。<br />
褚瑶面无表情地喝下，据柳太医说里面加了些止吐的药材，不过效果好像并不理想。药才喝下去不到一刻钟，褚瑶便觉胃里翻涌，赶忙跑去外面，俯身大吐起来……<br />
鸣哥儿不明所以，迈着小腿追了过来，见她吐得厉害，许是吓到了，哇哇大哭起来。<br />
褚瑶只得忍耐着不适，蹲下身来哄他。<br />
小人儿哭的眼泪成河：“娘亲……娘亲不生病……”<br />
“娘亲没有生病，”虽然他人小，但是褚瑶还是认认真真和他解释，“娘亲只是肚子里有了一个小宝宝，小宝宝太调皮了，娘亲才会这样的……”小人儿好像听懂了她的话，抽噎了几下便不哭了，转而好奇地看着她的肚子：“肚肚……宝宝……”<br />
“是啊，娘亲肚子里有个小宝宝，”褚瑶低声叹气，把他当成一个小大人来倾诉，“只不过娘亲还没想好要还是不要？”<br />
“妹妹……”<br />
“什么？”褚瑶愣了一下，“鸣哥儿，你方才说娘亲肚子里是……”<br />
“妹妹，妹妹……”鸣哥儿雀跃地蹦跶起来，口中虽然含糊着，却能听得出来他一直在喊“妹妹”。<br />
长辈们都说，小孩子的眼睛可以看到大人看不到的。<br />
虽然只是无稽之谈，但是褚瑶心中竟有几分动摇：倘若真的是个女儿，那一定是一个非常可爱的孩子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