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果然,当张烨在幼儿园外等小葡萄的时候,天上就零零星星地开始飘起雨夹雪了。<br />
张烨靠着那棵被自己踢过一脚的树,似乎躲在树后面就没那么冷了,他盯着从幼儿园五颜六色的教学楼里走出来的一串串小孩儿,从来没觉得他们走得这么慢过。<br />
“葡萄爸爸,这几天又降温了,班里感冒的小朋友不少,你带葡萄回去可以让他喝点儿感冒冲剂,预防一下,”幼儿园老师把张远送到张烨手里,不厌其烦地跟张烨嘱咐,“如果小朋友有感冒症状的话,也可以居家休息,跟我们告知一声就行。”<br />
张烨谢过了老师,他看了看一个班的其他小孩儿,果然没有前几天看起来那么多人,还能明显看出有好几个孩子都已经感冒了,鼻子下面儿红肿,看样子擦鼻涕都擦破皮儿了。<br />
这天也太冷了。<br />
“冷吗?”张烨把张远抱起来,用自己的脸贴了贴儿子的脸,有些冰,也没有平时那么嫩生了,被风吹得有点儿皴。<br />
“不冷!”张远笑嘻嘻地回答,手往张烨脖子里钻。<br />
“嘶!”张烨被张远的小手冰得一激灵,“跟我闹呢?还说不冷,手都是冰的。”<br />
“手冷是正常的嘛!人的血管在手指上很小的,不能保温。”张远一本正经。<br />
“谁跟你讲的这些?”张烨托了托张远往下坠的屁股,这小子最近长肉了,抱一会儿就手酸。<br />
“钟叔叔呀~”张远得意地笑,“他说完还以为我记不住呢,我就说肯定能记住!”<br />
“是是是,你最聪明,”张烨促狭,“是不是使劲儿记,生怕忘了?”<br />
张远先是使劲儿摇头。<br />
张烨还是笑着看他不说话。<br />
张远犹豫了一会儿才点头承认,不好意思的笑。<br />
“记得好,挺能唬人的,今天晚上咱们去医院找钟叔叔,你再去唬唬他。”<br />
“真的!?”张远眼睛都亮了,捧着张烨的脸跟他确认,“咱们今天晚上去找钟叔叔吗?”<br />
“真的,骗你是小狗。”<br />
张远高兴起来,嘴里哼着乱七八糟的调,两条悬在空中的腿儿一晃一晃地来回摆。<br />
晚上张烨没去钟远航家做饭,下班之前就着餐厅里还剩下的食材,给钟远航做了一个豪华版的芝士滑蛋三明治,说是豪华,其实也就多加了几片烟熏火腿片,再加上张烨晚上练习做的玛芬,不光够钟远航,估计还能给科室里的人分分。<br />
张烨打了个车直接去医院,张远越来越兴奋,跟着司机放的音乐,一路走一路嚎,一句也不在调上,给司机都听乐了。<br />
“不好意思啊师傅,孩子有点儿兴奋。”张烨自己都觉得吵,小孩子脱缰起来根本制不住。<br />
“没事儿没事儿,这孩子以后怕是学不了声乐了哈?”司机从后视镜看了一眼陶醉得摇头晃脑的小孩儿,忍俊不禁,“咋去医院还这么开心呢?”<br />
“我们去医院送饭!”张远暂停了一会儿,抢着回答。<br />
“哦,我说呢,这小孩儿怎么去医院还这么乐,”司机回头看了一眼张远,“去给妈妈送饭啊?”<br />
张远拉在张烨手指上的小手不自觉地捏了捏,张烨感觉到了。<br />
“嗯。”张远模模糊糊地回答了一声,又继续跟着车载音乐开始哼哼。<br />
还好司机没再问什么,张烨听着儿子更不成调的哼哼,轻轻摩挲着他小小的手。<br />
下了车,张远马上就不再哼歌了,一路走得有点沉默。<br />
“刚刚为什么跟司机叔叔说谎啊?”张烨牵着张远,看着远远的大楼灯光,问张远。“没有为什么……”张远也不看爸爸,盯着面前的路,一边走一边踢路上的小石头。<br />
“其实跟司机瞎说也没做错,”张烨摇了摇张远的手,“出去跟陌生人没必要什么都说实话,有时候不说实话也是保护自己的一种方法。”<br />
张远原本以为爸爸要批评自己,听他这么说,也顾不上低落了,抬头望着张烨,“真的吗?”<br />
“当然是真的,”张烨点头,“不过不能跟爸爸撒谎。”<br />
张远的头又低下去了。<br />
“你刚刚不高兴了吧?”张烨也不责备,语气跟讲睡前故事似的,“后面唱歌都完全不在调上了,完全是乱哼哼,声音也小了,是不是想事儿呢?”<br />
张远沉默了一会儿,嗯了一声。<br />
“葡萄,以后遇到这种事儿,不用多想,咱们是来看谁,对别人来说都不重要,司机可能下一个客人上车了还这么聊呢,他不是真的关心你来医院干什么,”张烨领着张远进了门诊楼,“你只要自己知道自己在干嘛,高不高兴就行了。”<br />
张远想了想,又重重嗯了一声,像是被说服了。<br />
钟远航晚上在急诊,张烨到的时候,他正在抢救一个刚被救护车送过来的老人。<br />
张烨坐在急诊外的长椅上,听家属和保安聊天,老人是上厕所时不小心被棉裤绊了一下,摔倒了就站不起来了,才送来医院的。<br />
大冬天的,老人还摔了一跤,家属担心老人熬不过这个寒冬。<br />
张烨也在一旁听得愁眉苦脸,正为别人担心着,急诊的门开了。<br />
钟远航戴着口罩出来,一眼就看见了张烨,隔着一拥而上的家属,对着张烨点了点头,就低头先对家属说话了。<br />
张烨望着钟远航讲话的样子,在一群黑压压的后脑勺里,他一身白衣服,白皮肤,白得好像在发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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