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3.一滴水消失在水里
次日早，魏停和何文渊在饭厅吃早饭。<br />
这几天何文渊给这个同父异母的小弟打扮得有模有样，虽然皮肤仍是又黑又干，好歹不像之前那样，一看就是个穷人家的邋遢小孩。<br />
听到大哥说要带他去医院，他诧异道：<br />
“不是说明天姐姐来带我去复查吗？”<br />
“她在睡觉。”<br />
“噢。”<br />
搬来这段时间，大哥和他的交流并不多，不过，他觉得就算是小时候住在一起那时，大哥也应该是不太喜欢他的。<br />
“今天姐姐要搬来了？”<br />
魏停抽出纸巾擦了擦嘴，含糊不清的问道。<br />
“嗯。”<br />
交流至此结束，二人出了家门。<br />
坐在车后座，魏停埋头看着自己粘连的叁指，忽地发问，打破了沉默。<br />
“大哥，为什么要让姐姐搬来？”<br />
“方便。”<br />
闻言，魏停稍作沉默，才又道：<br />
“你是不是打了姐姐？”<br />
之前，胡愚获告诉他大哥来找了自己的时候，脸上有伤。就算她撑出一副自然的样子，他也不是傻的。<br />
驾驶座上的何文渊目视前方，并未答话。<br />
魏停还没说完，他听到由后方传来稚嫩的童音。<br />
“讨厌一个人，当那个人死掉就好了。大哥这样很奇怪。”<br />
魏停曾因为畸形的手指和烧伤疤痕受到嘲笑，胡愚获去找了班主任，最后只是道歉，然后不了了之。<br />
那时胡愚获告诉他，不喜欢听的话就当听不到，不喜欢的人就当已经死了。<br />
贯彻下来，魏停觉得校园生活轻松了很多。<br />
“讨厌的话，还不如让姐姐一个人住。”<br />
事情发生时他还太小，对自己两个哥哥和胡愚获的事只能说一知半解，还是慢慢长大了，才学到“脚踏两条船”这句俗语。<br />
所以，大哥他一定是讨厌姐姐的。<br />
何文渊觉得，魏停说得没错，当胡愚获死掉就好了。<br />
他为此坚持了五年。<br />
从胡愚获的角度来说，他做的的确很好，原本自己的世界被他填满，说抽离就抽离，消失得干干净净，过于彻底。<br />
她在何家的律师说出“何文渊”叁字后，再也没找过他。不管是因为没有渠道，还是觉得何文渊不会再出现。总之，她没有再尝试一次。<br />
但拥有寻找和调查渠道的自己，整整五年都没有错过胡愚获的任何消息。<br />
她活着，活得鲜明，活在她的世界，也活在他的世界。<br />
没有任何实质的接触与联系，却仍像是在自己的身边。<br />
何文渊在她的世界，消失得像是死了那样。<br />
但胡愚获在他的世界从未消失，甚至身影日渐清晰。<br />
选择离开的人是他，被留下的人是胡愚获。<br />
可是胡愚获已经从二人的情感困局中迈出，困在这段关系里的人，反而只有先放手的自己。<br />
曾经在暗处观察胡愚获时，他觉得，看她因为没有了自己而跌落云端，劳碌一辈子，能让他心里好过。<br />
终有一天，他会忘记胡愚获，会忘记打探她的消息，因为他拥有着胡愚获所没有的，几乎可以说是无忧的人生大道。<br />
他会恋爱，会结婚，会建立幸福的小家庭。<br />
等到那个时候，胡愚获便成为了六字概括的存在——年少时的错误。<br />
她可能也会找人搭伙过日子，也许会遇人不淑，继续过着她残忍的一生。<br />
以后再无交集。<br />
但那天在见手青门口看到她和庞龙复纠缠。<br />
何文渊才明白，即使周桐不带她去见手青，他迟早有一天会再次出现在胡愚获面前。<br />
在她恋爱时，结婚时，站在另一个男人身边时。<br />
他一定会疯掉的。<br />
“你不想我把她接过来？”<br />
胸腔内的情绪已有翻江倒海之势，他的声音却仍是沉而稳的。<br />
“我只是觉得大哥很奇怪，这样做，没有意义。”<br />
何文渊沉默了很久，最后只是道：<br />
“你说的是对的。”<br />
他终于意识到自己也许是疯了，应该从这种状态中抽身才对。<br />
……<br />
胡愚获，下午才醒，被电话吵的。<br />
陌生的号码，她接听才知道是邵青的妹妹。<br />
晕沉的头脑，被那句“我哥被抓了”强行唤醒。<br />
“怎么回事？”<br />
邵媛姗在那头默了默。“我前段时间谈了个男朋友…”<br />
胡愚获知道了，十有八九是打架斗殴。<br />
“所以打算怎么办？”<br />
“你知道我哥那几个朋友…不好做保释，龙哥今天也被传唤了。”<br />
这是要她给邵青做保释。<br />
“你自己不能做保释人吗？”<br />
“我哥那天生气，把我证件和钱全收了，不知道藏在哪。”<br />
胡愚获闻言，揉了揉酸胀的太阳穴。<br />
“…再说。”<br />
挂断电话，叹了口气，她第一次给何文渊主动发去消息。<br />
[你在家吗？]<br />
对方回的很快，一次来了叁条消息。<br />
[我在带魏停复诊。]<br />
[你自己回去。]<br />
[不用搬过来了。]<br />
胡愚获看着手机来的叁条消息，有些怔住。<br />
思前想后，她仍没有再次点击键盘敲出文字，起身洗漱好，拖着仍疼痛的身体，离开了男人的家。<br />
本身就过于疲惫，忽然压下来的事情让她无暇顾及其他，回家换了身衣服，她将邵媛姗约在了见手青。<br />
还不到营业时间，选在这里，只是因为吃喝免费拿，还有空调吹。<br />
从冰柜里拿出一罐红牛，胡愚获恹恹的靠在桌上，有些心烦，尤其是回家看到几乎已经打包完毕的行李之后。<br />
邵媛姗的身影从侧方挤进视线，她才抬起一臂支着下巴。<br />
“保释金要多少？”<br />
邵媛姗对胡愚获的经济情况有些了解，下意识觉得开口艰难。<br />
“最低几千，可能要个小万数。”<br />
胡愚获眉头一拧，给自己点上一支烟。<br />
“…你谈个恋爱谈得，”呼出烟气，她直言道：“我没钱。”<br />
“我们可以这几天继续开业，把营业额拿出来，而且等龙哥出来，他也有钱的。”<br />
……<br />
两个姑娘将见手青的所有收款码暂时换成了胡愚获的，没有告诉工作人员老板蹲局子了，保持着开业。<br />
晚上九点，她们坐在吧台，胡愚获手上已经是第叁罐红牛。“入账多少了？”<br />
“刚刚看是六千多。”<br />
“这么快？”邵媛姗有些欣喜，“你怎么没想开个小酒馆之类的呢？”<br />
胡愚获本就心情一般，听这话，莫名觉得有些何不食肉糜的意味。<br />
“房租、装修、水电、进货，没有启动资金谁干得了？你哥在兆城那么多年，见手青多少客人是来照顾他生意的朋友，我呢？”<br />
“…那自媒体呢？不需要启动资金，门槛也低。你又漂亮还会唱歌，这么瘦，上镜身材就刚刚好了。”<br />
胡愚获斜视邵媛姗，不知道邵青这种人怎么养出这么天真的妹妹。<br />
“怎么做？谁来做？谁运营？谁来拍？策划，设备，文案怎么搞？”她顿了顿，又道：“自媒体不是想做就做啊，如果随便拿着这个二手手机自拍，我就能出圈，那我活得太轻松了。”<br />
“那么多人业余又一般，也火了啊。”<br />
“你看到那些业余又普通的火了一个又一个，就觉得人人都行，那是因为还有无数个没那运气的，但他们根本没机会让你看到。”<br />
她想到了一句话，不知在何处看到的。<br />
——“今天的我走进人群，就像一滴水，消失在水里。这样的事情，二十岁之前，想都没想过。”<br />
胡愚获，从小到大，唯一不曾变过的，是一种害怕的心理。<br />
害怕自己碌碌无为到死去的那一天。<br />
但是不得不接受。<br />
这是五年前的她，从未设想过的未来。<br />
———<br />
关于定时更新，每晚十点半或者上午十点半，你们觉得哪个好？<br />
今天统计一下明天改定时，没人给意见的话就晚上噜。
这几天何文渊给这个同父异母的小弟打扮得有模有样，虽然皮肤仍是又黑又干，好歹不像之前那样，一看就是个穷人家的邋遢小孩。<br />
听到大哥说要带他去医院，他诧异道：<br />
“不是说明天姐姐来带我去复查吗？”<br />
“她在睡觉。”<br />
“噢。”<br />
搬来这段时间，大哥和他的交流并不多，不过，他觉得就算是小时候住在一起那时，大哥也应该是不太喜欢他的。<br />
“今天姐姐要搬来了？”<br />
魏停抽出纸巾擦了擦嘴，含糊不清的问道。<br />
“嗯。”<br />
交流至此结束，二人出了家门。<br />
坐在车后座，魏停埋头看着自己粘连的叁指，忽地发问，打破了沉默。<br />
“大哥，为什么要让姐姐搬来？”<br />
“方便。”<br />
闻言，魏停稍作沉默，才又道：<br />
“你是不是打了姐姐？”<br />
之前，胡愚获告诉他大哥来找了自己的时候，脸上有伤。就算她撑出一副自然的样子，他也不是傻的。<br />
驾驶座上的何文渊目视前方，并未答话。<br />
魏停还没说完，他听到由后方传来稚嫩的童音。<br />
“讨厌一个人，当那个人死掉就好了。大哥这样很奇怪。”<br />
魏停曾因为畸形的手指和烧伤疤痕受到嘲笑，胡愚获去找了班主任，最后只是道歉，然后不了了之。<br />
那时胡愚获告诉他，不喜欢听的话就当听不到，不喜欢的人就当已经死了。<br />
贯彻下来，魏停觉得校园生活轻松了很多。<br />
“讨厌的话，还不如让姐姐一个人住。”<br />
事情发生时他还太小，对自己两个哥哥和胡愚获的事只能说一知半解，还是慢慢长大了，才学到“脚踏两条船”这句俗语。<br />
所以，大哥他一定是讨厌姐姐的。<br />
何文渊觉得，魏停说得没错，当胡愚获死掉就好了。<br />
他为此坚持了五年。<br />
从胡愚获的角度来说，他做的的确很好，原本自己的世界被他填满，说抽离就抽离，消失得干干净净，过于彻底。<br />
她在何家的律师说出“何文渊”叁字后，再也没找过他。不管是因为没有渠道，还是觉得何文渊不会再出现。总之，她没有再尝试一次。<br />
但拥有寻找和调查渠道的自己，整整五年都没有错过胡愚获的任何消息。<br />
她活着，活得鲜明，活在她的世界，也活在他的世界。<br />
没有任何实质的接触与联系，却仍像是在自己的身边。<br />
何文渊在她的世界，消失得像是死了那样。<br />
但胡愚获在他的世界从未消失，甚至身影日渐清晰。<br />
选择离开的人是他，被留下的人是胡愚获。<br />
可是胡愚获已经从二人的情感困局中迈出，困在这段关系里的人，反而只有先放手的自己。<br />
曾经在暗处观察胡愚获时，他觉得，看她因为没有了自己而跌落云端，劳碌一辈子，能让他心里好过。<br />
终有一天，他会忘记胡愚获，会忘记打探她的消息，因为他拥有着胡愚获所没有的，几乎可以说是无忧的人生大道。<br />
他会恋爱，会结婚，会建立幸福的小家庭。<br />
等到那个时候，胡愚获便成为了六字概括的存在——年少时的错误。<br />
她可能也会找人搭伙过日子，也许会遇人不淑，继续过着她残忍的一生。<br /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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但那天在见手青门口看到她和庞龙复纠缠。<br />
何文渊才明白，即使周桐不带她去见手青，他迟早有一天会再次出现在胡愚获面前。<br />
在她恋爱时，结婚时，站在另一个男人身边时。<br />
他一定会疯掉的。<br />
“你不想我把她接过来？”<br />
胸腔内的情绪已有翻江倒海之势，他的声音却仍是沉而稳的。<br />
“我只是觉得大哥很奇怪，这样做，没有意义。”<br />
何文渊沉默了很久，最后只是道：<br />
“你说的是对的。”<br />
他终于意识到自己也许是疯了，应该从这种状态中抽身才对。<br />
……<br />
胡愚获，下午才醒，被电话吵的。<br />
陌生的号码，她接听才知道是邵青的妹妹。<br />
晕沉的头脑，被那句“我哥被抓了”强行唤醒。<br />
“怎么回事？”<br />
邵媛姗在那头默了默。“我前段时间谈了个男朋友…”<br />
胡愚获知道了，十有八九是打架斗殴。<br />
“所以打算怎么办？”<br />
“你知道我哥那几个朋友…不好做保释，龙哥今天也被传唤了。”<br />
这是要她给邵青做保释。<br />
“你自己不能做保释人吗？”<br />
“我哥那天生气，把我证件和钱全收了，不知道藏在哪。”<br />
胡愚获闻言，揉了揉酸胀的太阳穴。<br />
“…再说。”<br />
挂断电话，叹了口气，她第一次给何文渊主动发去消息。<br />
[你在家吗？]<br />
对方回的很快，一次来了叁条消息。<br />
[我在带魏停复诊。]<br />
[你自己回去。]<br />
[不用搬过来了。]<br />
胡愚获看着手机来的叁条消息，有些怔住。<br />
思前想后，她仍没有再次点击键盘敲出文字，起身洗漱好，拖着仍疼痛的身体，离开了男人的家。<br />
本身就过于疲惫，忽然压下来的事情让她无暇顾及其他，回家换了身衣服，她将邵媛姗约在了见手青。<br />
还不到营业时间，选在这里，只是因为吃喝免费拿，还有空调吹。<br /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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邵媛姗的身影从侧方挤进视线，她才抬起一臂支着下巴。<br />
“保释金要多少？”<br />
邵媛姗对胡愚获的经济情况有些了解，下意识觉得开口艰难。<br />
“最低几千，可能要个小万数。”<br />
胡愚获眉头一拧，给自己点上一支烟。<br />
“…你谈个恋爱谈得，”呼出烟气，她直言道：“我没钱。”<br />
“我们可以这几天继续开业，把营业额拿出来，而且等龙哥出来，他也有钱的。”<br /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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两个姑娘将见手青的所有收款码暂时换成了胡愚获的，没有告诉工作人员老板蹲局子了，保持着开业。<br />
晚上九点，她们坐在吧台，胡愚获手上已经是第叁罐红牛。“入账多少了？”<br />
“刚刚看是六千多。”<br />
“这么快？”邵媛姗有些欣喜，“你怎么没想开个小酒馆之类的呢？”<br />
胡愚获本就心情一般，听这话，莫名觉得有些何不食肉糜的意味。<br />
“房租、装修、水电、进货，没有启动资金谁干得了？你哥在兆城那么多年，见手青多少客人是来照顾他生意的朋友，我呢？”<br />
“…那自媒体呢？不需要启动资金，门槛也低。你又漂亮还会唱歌，这么瘦，上镜身材就刚刚好了。”<br />
胡愚获斜视邵媛姗，不知道邵青这种人怎么养出这么天真的妹妹。<br />
“怎么做？谁来做？谁运营？谁来拍？策划，设备，文案怎么搞？”她顿了顿，又道：“自媒体不是想做就做啊，如果随便拿着这个二手手机自拍，我就能出圈，那我活得太轻松了。”<br />
“那么多人业余又一般，也火了啊。”<br />
“你看到那些业余又普通的火了一个又一个，就觉得人人都行，那是因为还有无数个没那运气的，但他们根本没机会让你看到。”<br />
她想到了一句话，不知在何处看到的。<br />
——“今天的我走进人群，就像一滴水，消失在水里。这样的事情，二十岁之前，想都没想过。”<br />
胡愚获，从小到大，唯一不曾变过的，是一种害怕的心理。<br />
害怕自己碌碌无为到死去的那一天。<br />
但是不得不接受。<br />
这是五年前的她，从未设想过的未来。<br />
———<br />
关于定时更新，每晚十点半或者上午十点半，你们觉得哪个好？<br />
今天统计一下明天改定时，没人给意见的话就晚上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