希望他能拖住虞别夜。<br />
白玉阶向上，九千阶台阶自足下掠过，再幻化成身后一条绵延的细长白尾。<br />
踏上最后一阶台阶，灵识之内，空寂一片。<br />
此前被她笼火烧过的花坛依然盛放，地面没有了虞别夜的血痕，空气里依然是那样甜蜜腐朽到发腻的味道。<br />
凝禅给自己的鼻子上了个隔绝法阵，结果这气味不但没有变淡，反而好似更聚拢了点儿。她飞快撤了阵，掏了张丝巾出来，蒙住了鼻子。<br />
这下倒是淡了许多。<br />
真是处处巧思。<br />
若是真的在这里动手，觉察到自己被香气影响，所有修士的第一反应，都是隔绝法阵。<br />
等觉察到不对，再去撤法阵……这一瞬被抓住，可能就是生死之间了。<br />
凝禅附身看了会儿花坛。<br />
久无人打理的花坛之中，花朵漫卷，浓烈绽放，一眼望去尽是不同的色泽，仿佛打翻了最稠浓的调色盘，再以画笔勾勒出了花朵的模样。<br />
她对灵植不算熟悉，也不大能认出这些是什么花。但她清楚地知道，这些花，太艳丽了。<br />
就算灵息供养，灵水浇灌，这也不是这片大陆应有的色彩。<br />
她没有贸然用手去触碰，而是又卸了一条傀的手臂下来，改了几下，装在了自己手臂上，活动几下。<br />
不太灵活，但勉强能用。<br />
然后她才伸手。<br />
花坛上有灵阵。<br />
触碰的刹那，凝禅心头不明所以地微微一悚。<br />
此处无人，她却觉得自己……好似被注视。<br />
目光并非来自外界。<br />
而是面前的花坛。<br />
凝禅出手如电，迅速将整条傀甲包裹的手臂伸了进去，直接把距离最近的一朵花连根拔了下来！<br />
拔起花的刹那，凝禅听见了一声奇异的尖叫！<br />
那不像是人类的声音。<br />
甚至是直接在她的灵识里响起，像是瞬间便要直抵她的灵脉和神魂深处！<br />
凝禅头皮发麻，她一边拔花，还不忘捞了点儿下面的泥土，一边足尖一点，下一瞬，她的身形已经离开了那花坛数丈远，周身的灵息已经开始流转。<br />
与此同时，她已经将手中的花按进了能隔绝气息的灵宝南斗匣里。<br />
被注视的感觉还在，但灵识已经归于一片平静，仿佛之前的那一声尖叫只是错觉。<br />
风吹过花坛，穿过阵法，殊艳的花朵摇曳身姿，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。<br />
凝禅不敢大意，也不敢继续留在原地，她给自己拍了一个匿踪，身形一错，已经越过了花坛。虞别夜睁开了眼。<br />
他的身边还有酒气环绕，浓烈馥郁，酒桌对面是瘫软在桌子上的段大师兄，满桌的菜没怎么太动，但酒坛子倒是向上摞了三层，全都空了。<br />
虞别夜不喜欢喝酒，但段重明一杯接一杯，他便也喝了。<br />
酒对他来说，和水没有什么区别。<br />
他尝不出那些味道，自然也不存在什么喝醉。<br />
但他能看出段大师兄的意图，所以在他倒下之前，先酡红着脸，趴在了桌子上。<br />
不出半刻，段大师兄喃喃一句“真他妈的能喝”，也倒了。<br />
虞别夜轻缓起身，垂眼看了段重明片刻，眼底神色难辨，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做，只俯身将方才滑落他掌心，碎在他手边的杯盏碎片捡了起来，放得远了点儿。<br />
然后，他看向了自己翻墙而过的方向，屏息提气，一跃而过。<br />
果然如他的感知，小院里虽然灵息涌动，仿佛有人在这里入定，事实上却毫无人息。<br />
段重明灌他酒，是想要拖住他。<br />
拖住他的目的，现在也很明了。<br />
是为了不让他发现凝禅的踪迹。<br />
可少和之渊就这么大。<br />
凝禅去了哪里，实在太好猜了。<br />
虞别夜的手指摩挲过掌心扣着的那枚佛琉石，苍白的手被烙印上几缕绯色流转的光。<br />
她究竟是对自己好奇。<br />
还是对画棠山，画廊幽梦，亦或是虞画澜好奇？<br />
又或者说，是合虚山宗从土蝼妖的事情那儿发觉了什么，她来调查，救他不过是顺手之举？<br />
想到这里，虞别夜的眼神更暗了暗。<br />
但很快，虞别夜的唇边就流淌出一缕有些讥诮的笑。<br />
若仅是如此，她会将佛琉石给他吗？<br />
他不信。<br />
更何况，他都说了，要去画廊幽梦取点东西来。<br />
此外，还有虞画澜……<br />
虞别夜眸光幽冷。<br />
以他对虞画澜的了解，他今夜虽然身在游龙殿，却绝不会真的让画廊幽梦空着。<br />
虞别夜抬手，覆上自己的眼。<br />
他的外伤几乎都已经被九转天境界下的那一记醒灵治愈。<br />
要说伤势，此前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将自己强行提到了九转天的凝禅，可能比现在的他要更伤重一些。这世上，从来不存在没有代价的事情。<br />
她明明觉醒的是玄武脉，却借了朱雀脉的脉力，想来现在绝不好受。<br />
可她还强撑着去了一遭寻道大会的擂台赛。<br />
别人不知道为什么凝禅不用任何武器，而是简单直接地出了一拳，只以为她这是对对手不屑一顾，更像是某种另类的实力碾压。<br />
但他知道。<br />
灵脉枯萎的时候，要运行灵息的每一下，都会像是刀割般痛楚。<br />
凝禅应当，只是单纯地不想用灵息罢了。<br />
再抬眼的时候，虞别夜的眼瞳里多了一抹幽暗的金色。<br />
然后，他的身形骤而消失在了原地。<br />
朱雀脉依然枯萎。<br />
凝禅用不出笼火，也不是很在意。<br />
四方脉有四条，她觉醒了两条，另外两条也不是不能借来用用。<br />
不能用朱雀笼火，就用白虎离火。<br />
她越过花坛再落地的时候，脚下都覆了薄薄一层离火。<br />
虞画澜不在，但她并不觉得他会因为不在场而失去对这里的掌控力。<br />
或许他不会想到，她在白日作案后，还敢在当夜就这样胆大地再次夜闯。<br />
但这不代表，他不会在这里有所布置。<br />
画廊幽梦紧闭的大门就在眼前。<br />
前一世，她来到这里的时候，一把笼火烧山，再上山的时候，整个画廊幽梦已经成了废墟灰烬。<br />
那时天地色变，黑云漫天，天地之间都仿佛只剩下了她燃起的火光。空气力都是焦味和血味，她距离入魔也是一线之隔，纯粹靠着最后一口气撑着。<br />
现在仔细回想，其实当时她不是没有感觉到不对。<br />
只是大敌当前，救人心切，她也不知自己还能支撑多久，哪有工夫细究。<br />
那些血色与焦土的味道背后，是与现在如出一辙的甜腻香气。<br />
还有漫天香气在极力掩盖着的……<br />
妖气。<br />
没错，是妖气。<br />
凝禅眼瞳的色彩更淡，近似有一层白翳蒙在上面，白虎脉本就是灵脉，以白虎脉开灵视，本就比其他时候看得更清晰一些。<br />
此夜月黑，但星光闪耀，并不沉闷，灵石灯覆雪，折射出足以视物的明亮。<br />
灵视之下，丝丝缕缕，缥缈难测，却并非完全无迹可寻。<br />
看得不太真切，凝禅抬手，青绿色的离火自指尖燃起，在她的眼瞳前加了一层青绿色的灵息。所有其他的气息终于被青绿掩盖，此前难以觅踪的妖气便终于无所遁形。<br />
落雪依然无声，却铺天盖地。<br />
凝禅看着眼前的景色，忍不住向后退了半步。<br />
大片大片的落雪贯穿画棠山的四季。<br />
世人皆知虞画澜为妹妹以通天之能打造了这样的画廊梦境，只为博妹妹一笑，而虞画棠便也真的高居于此，直到三年前陨落。<br />
可她此刻，用八荒天境界的白虎脉灵视望去……<br />
每一片落雪的锐芒落下之时，都是为了覆盖一层从雪下抑制不住般透出的妖气！
白玉阶向上，九千阶台阶自足下掠过，再幻化成身后一条绵延的细长白尾。<br />
踏上最后一阶台阶，灵识之内，空寂一片。<br />
此前被她笼火烧过的花坛依然盛放，地面没有了虞别夜的血痕，空气里依然是那样甜蜜腐朽到发腻的味道。<br />
凝禅给自己的鼻子上了个隔绝法阵，结果这气味不但没有变淡，反而好似更聚拢了点儿。她飞快撤了阵，掏了张丝巾出来，蒙住了鼻子。<br />
这下倒是淡了许多。<br />
真是处处巧思。<br />
若是真的在这里动手，觉察到自己被香气影响，所有修士的第一反应，都是隔绝法阵。<br />
等觉察到不对，再去撤法阵……这一瞬被抓住，可能就是生死之间了。<br />
凝禅附身看了会儿花坛。<br />
久无人打理的花坛之中，花朵漫卷，浓烈绽放，一眼望去尽是不同的色泽，仿佛打翻了最稠浓的调色盘，再以画笔勾勒出了花朵的模样。<br />
她对灵植不算熟悉，也不大能认出这些是什么花。但她清楚地知道，这些花，太艳丽了。<br />
就算灵息供养，灵水浇灌，这也不是这片大陆应有的色彩。<br />
她没有贸然用手去触碰，而是又卸了一条傀的手臂下来，改了几下，装在了自己手臂上，活动几下。<br />
不太灵活，但勉强能用。<br />
然后她才伸手。<br />
花坛上有灵阵。<br />
触碰的刹那，凝禅心头不明所以地微微一悚。<br />
此处无人，她却觉得自己……好似被注视。<br />
目光并非来自外界。<br />
而是面前的花坛。<br />
凝禅出手如电，迅速将整条傀甲包裹的手臂伸了进去，直接把距离最近的一朵花连根拔了下来！<br />
拔起花的刹那，凝禅听见了一声奇异的尖叫！<br />
那不像是人类的声音。<br />
甚至是直接在她的灵识里响起，像是瞬间便要直抵她的灵脉和神魂深处！<br />
凝禅头皮发麻，她一边拔花，还不忘捞了点儿下面的泥土，一边足尖一点，下一瞬，她的身形已经离开了那花坛数丈远，周身的灵息已经开始流转。<br />
与此同时，她已经将手中的花按进了能隔绝气息的灵宝南斗匣里。<br />
被注视的感觉还在，但灵识已经归于一片平静，仿佛之前的那一声尖叫只是错觉。<br />
风吹过花坛，穿过阵法，殊艳的花朵摇曳身姿，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。<br />
凝禅不敢大意，也不敢继续留在原地，她给自己拍了一个匿踪，身形一错，已经越过了花坛。虞别夜睁开了眼。<br />
他的身边还有酒气环绕，浓烈馥郁，酒桌对面是瘫软在桌子上的段大师兄，满桌的菜没怎么太动，但酒坛子倒是向上摞了三层，全都空了。<br />
虞别夜不喜欢喝酒，但段重明一杯接一杯，他便也喝了。<br />
酒对他来说，和水没有什么区别。<br />
他尝不出那些味道，自然也不存在什么喝醉。<br />
但他能看出段大师兄的意图，所以在他倒下之前，先酡红着脸，趴在了桌子上。<br />
不出半刻，段大师兄喃喃一句“真他妈的能喝”，也倒了。<br />
虞别夜轻缓起身，垂眼看了段重明片刻，眼底神色难辨，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做，只俯身将方才滑落他掌心，碎在他手边的杯盏碎片捡了起来，放得远了点儿。<br />
然后，他看向了自己翻墙而过的方向，屏息提气，一跃而过。<br />
果然如他的感知，小院里虽然灵息涌动，仿佛有人在这里入定，事实上却毫无人息。<br />
段重明灌他酒，是想要拖住他。<br />
拖住他的目的，现在也很明了。<br />
是为了不让他发现凝禅的踪迹。<br />
可少和之渊就这么大。<br />
凝禅去了哪里，实在太好猜了。<br />
虞别夜的手指摩挲过掌心扣着的那枚佛琉石，苍白的手被烙印上几缕绯色流转的光。<br />
她究竟是对自己好奇。<br />
还是对画棠山，画廊幽梦，亦或是虞画澜好奇？<br />
又或者说，是合虚山宗从土蝼妖的事情那儿发觉了什么，她来调查，救他不过是顺手之举？<br />
想到这里，虞别夜的眼神更暗了暗。<br />
但很快，虞别夜的唇边就流淌出一缕有些讥诮的笑。<br />
若仅是如此，她会将佛琉石给他吗？<br />
他不信。<br />
更何况，他都说了，要去画廊幽梦取点东西来。<br />
此外，还有虞画澜……<br />
虞别夜眸光幽冷。<br />
以他对虞画澜的了解，他今夜虽然身在游龙殿，却绝不会真的让画廊幽梦空着。<br />
虞别夜抬手，覆上自己的眼。<br />
他的外伤几乎都已经被九转天境界下的那一记醒灵治愈。<br />
要说伤势，此前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将自己强行提到了九转天的凝禅，可能比现在的他要更伤重一些。这世上，从来不存在没有代价的事情。<br />
她明明觉醒的是玄武脉，却借了朱雀脉的脉力，想来现在绝不好受。<br />
可她还强撑着去了一遭寻道大会的擂台赛。<br />
别人不知道为什么凝禅不用任何武器，而是简单直接地出了一拳，只以为她这是对对手不屑一顾，更像是某种另类的实力碾压。<br />
但他知道。<br />
灵脉枯萎的时候，要运行灵息的每一下，都会像是刀割般痛楚。<br />
凝禅应当，只是单纯地不想用灵息罢了。<br />
再抬眼的时候，虞别夜的眼瞳里多了一抹幽暗的金色。<br />
然后，他的身形骤而消失在了原地。<br />
朱雀脉依然枯萎。<br />
凝禅用不出笼火，也不是很在意。<br />
四方脉有四条，她觉醒了两条，另外两条也不是不能借来用用。<br />
不能用朱雀笼火，就用白虎离火。<br />
她越过花坛再落地的时候，脚下都覆了薄薄一层离火。<br />
虞画澜不在，但她并不觉得他会因为不在场而失去对这里的掌控力。<br />
或许他不会想到，她在白日作案后，还敢在当夜就这样胆大地再次夜闯。<br />
但这不代表，他不会在这里有所布置。<br />
画廊幽梦紧闭的大门就在眼前。<br />
前一世，她来到这里的时候，一把笼火烧山，再上山的时候，整个画廊幽梦已经成了废墟灰烬。<br />
那时天地色变，黑云漫天，天地之间都仿佛只剩下了她燃起的火光。空气力都是焦味和血味，她距离入魔也是一线之隔，纯粹靠着最后一口气撑着。<br />
现在仔细回想，其实当时她不是没有感觉到不对。<br />
只是大敌当前，救人心切，她也不知自己还能支撑多久，哪有工夫细究。<br />
那些血色与焦土的味道背后，是与现在如出一辙的甜腻香气。<br />
还有漫天香气在极力掩盖着的……<br />
妖气。<br />
没错，是妖气。<br />
凝禅眼瞳的色彩更淡，近似有一层白翳蒙在上面，白虎脉本就是灵脉，以白虎脉开灵视，本就比其他时候看得更清晰一些。<br />
此夜月黑，但星光闪耀，并不沉闷，灵石灯覆雪，折射出足以视物的明亮。<br />
灵视之下，丝丝缕缕，缥缈难测，却并非完全无迹可寻。<br />
看得不太真切，凝禅抬手，青绿色的离火自指尖燃起，在她的眼瞳前加了一层青绿色的灵息。所有其他的气息终于被青绿掩盖，此前难以觅踪的妖气便终于无所遁形。<br />
落雪依然无声，却铺天盖地。<br />
凝禅看着眼前的景色，忍不住向后退了半步。<br />
大片大片的落雪贯穿画棠山的四季。<br />
世人皆知虞画澜为妹妹以通天之能打造了这样的画廊梦境，只为博妹妹一笑，而虞画棠便也真的高居于此，直到三年前陨落。<br />
可她此刻，用八荒天境界的白虎脉灵视望去……<br />
每一片落雪的锐芒落下之时，都是为了覆盖一层从雪下抑制不住般透出的妖气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