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59章<br/> 怀揣着狐疑, 馨芝步下旋梯，见蔡恬霜披着屋外的寒露走进来。<br/> “怎么才回来？”<br/> “别提了。”蔡恬霜走到桌边晃了晃青瓷壶，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润嗓, 与馨芝说起宫里的事。<br/> 皇后利用最后的人脉，临时设计了一出风月大戏，以季绾的清白为饵，离间君晟和贺清彦。<br/> 至于目的, 蔡恬霜无从得知。<br/> 或许是为了报复两名男子合伙将喻雾冰送至御前, 但也不一定，皇后的心思, 谁又猜得清楚。<br/> 馨芝忿忿，“手段真够卑劣的。”<br/> “是啊，已经不是一次了, 惯犯。幸好被贺少卿识破了, 当场逼问出指使的人就是皇后。”<br/> 另一边, 燕寝。<br/> 在得知季绾安然无恙后，承昌帝总算舒缓了面容, 摆摆手，屏退带回消息的宫人。<br/> 首辅夫妇跪在帘外替女儿求情。<br/> 承昌帝念他们年事已高, 又有恩于自己, 维系着体面，让德妃送他们出宫。<br/> 闻讯赶来看戏的淑妃接过范德才手里的参汤，递上前，说了几句贴心话<br/> 。<br/> 承昌帝没接, 扶额沉思。<br/> 因他临时起意为喻雾冰举办了休夫宴, 皇后来不及精细谋划，草率布局, 目的多半是挑拨君晟和贺清彦。<br/> 两人负责调查太子的事，若是在这个节骨眼上分道扬镳，定然会延缓调查的进展。<br/> 而她派去引贺清彦入局的大理寺官员，也是负责调查太子的人员之一。<br/> 承昌帝第一次真真切切认识自己的妻子，入宫前毁嫡姐清白，入宫后到处安插眼线，满口仁义道德，背地里残害无辜，与毒蝎何异？<br/> 别怪他不念旧情。<br/> “淑妃。”<br/> “臣妾在。”<br/> “废后旨意，由老三去宣读。”<br/> 废后？！<br/> 淑妃眼睛晶亮，多年积怨，大仇终得报。兴是大喜过望，脱口问道：“陛下打算如何处置太子？”<br/> 承昌帝骤然冷呵：“作何牵连太子？！”<br/> 只要连环凶杀案与太子无关，他不会轻易废黜慕淮的储君之位。<br/> 淑妃愣了愣，嘴上认错，心里不服，但还是欢欢喜喜传来自己的儿子。<br/> 刚满十九岁的三皇子接过圣旨，转身之际露出骄矜之色。<br/> 先前，他在皇后和太子面前夹着尾巴做人，终于可以出口恶气。<br/> 来到皇后寝宫，三皇子背手走到喻皇后面前，“接旨吧，喻氏。”<br/> 谋划败露，喻皇后猜到了自己的结局，可骨子里的骄傲不容她伏低做小，看着傲慢溢于眉眼的三皇子，想起他那个同样表里不一的母妃，冷笑连连。<br/> “不必宣读了，本宫接旨就是。”<br/> 三皇子最厌恶皇后这副不把他放在眼里的样子，“就是废后，也是要守规矩的。”<br/> “不守规矩，你能奈我何？”<br/> “处斩！”<br/> “处斩一般要到秋后。”喻皇后摘下手指上一枚枚名贵的戒指，慢条斯理，又从摘下的戒指里选了一枚最喜欢的金镶玉翡翠，一步步走向三皇子，仰头看着比自己高出半个头的青年，“可惜你等不到本宫的断头之日了。”<br/> “什么意思......啊......”<br/> 一声闷哼过后，三皇子瞪圆眼，牙齿打颤地向后倒去。<br/> 随行的宦官和寝宫的侍从们无不目瞪口呆，反应过来时，接连发出惊叫。<br/> 三皇子仰倒在地，手里攥着未摊开的圣旨，眼尾、鼻端、嘴角流出鲜血。<br/> 一侧额骨碎裂。<br/> 在一阵阵惊恐的尖叫声中，喻皇后静坐在桌边，丢开染血的金镶玉翡翠戒指，看向东宫的方向。<br/> 大批侍卫随帝王赶来时，她跪在门口，写下了认罪书。<br/> 详细阐述自己杀害每一个生灵的过程。<br/> 处处都能对上大理寺整理的连环凶杀案的细节，除了虎牙一事。<br/> 承昌帝颤抖着手拿起认罪书，“为何滥杀无辜？”<br/> 喻雾媚面无表情地回道：“后宫压抑，需要发泄，几个蝼蚁，微不足道。”<br/> “这是皇后讲出的话？！”<br/> “臣妾的后位是算计来的，德不配位。”<br/> 喻雾媚目光空洞，却在瞥见疾驰奔来的太子时，多了一丝波澜，她定定看着太子，拔高嗓子，“望太子殿下律己自持，厚德载物，不要冲动误事！”<br/> 同时赶来的淑妃大力推开呆愣的太子，意欲冲上前，被几名宫人拉住，目眦尽裂地哭喊着。<br/> 已不能用自损八百来形容。<br/> 三皇子是她唯一的子嗣，皇后不过是个外人。<br/> 太子缓过来些，跪到承昌帝跟前，握住帝王的手，“父皇，母后虽有过，但有苦劳，念在多年的夫妻情分上，请赐、赐母后体面......”<br/> 承昌帝和喻雾媚同时怔住。<br/> 太子叩首，泣不成声，“儿臣能给母后的只有体面，望母后宽恕儿臣的无能。”<br/> 又是一次大义灭亲吗？<br/> 皇后仰头闭目，留下泪来。<br/> 她输了，她的皇儿不能输。<br/> 贤妃和德妃站在人墙外，一个露出窃喜，一个叹了叹气。<br/> 三皇子被害，九皇子年仅五岁，其余子嗣又均出自嫔妾，若太子一旦被废，试问，还有谁能与二皇子角逐？<br/> 此番就算太子不知情，也会因皇后背负骂名。<br/> 最终的赢家会是她的儿子吗？<br/> 在场之人心思各异。<br/> **<br/> 沈家新房内，季绾沐浴过后，让馨芝再次备水，自己绞着长发走到床边，几次想要唤那人起身沐浴，却羞怯不敢挑帘。<br/> 一帘之隔，君晟靠坐在里侧，伸出手晃了晃自己的眼前，“念念可燃灯了？”<br/> “燃了。”<br/> 那为何眼前一片漆黑？难怪行房时，只闻妙音，不见玉人。<br/> 君晟闭闭眼，慢慢睁开，视野仍是一片漆黑。<br/> 中药后纾解太晚所致吗？<br/> 是暂时的还有永久？<br/> 意识到严重性，君晟没有立即道破，摸索着挑开帘子，“念念。”<br/> “嗯？”<br/> 寻着声音，他伸出手，“扶我一下可以吗？”<br/> 镇定的样子，让季绾感受不到丝毫异样，还扭捏地背过手，当他存了捉弄人的心思。<br/> “水备好了，你快去洗，我也好更换被褥。”<br/> 君晟怕她担忧，扶着床柱起身，按着记忆，轻车熟路地走向湢浴，摸到浴桶边沿，感受到袅袅水汽，褪下中衣，跨了进去。<br/> 他需要冷静和思考。<br/> 湢浴外，季绾推开窗子透气，没让馨芝帮忙，独自换了被褥和床帐。<br/> 半晌不见君晟出来，季绾转眸看向燃灯的湢浴，“先生？”<br/> 湢浴无人应答，季绾怀疑他在戏谑她，没有立即靠近，“君晟。”<br/> 湢浴传来撩动水花的声响，似在做回应。<br/> 季绾没再留意，坐在床边按揉小腹，大致推算着月事的日子，以免糊里糊涂怀上子嗣。<br/> 子嗣......与君晟的子嗣......<br/> 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，她无法快速适应彼此关系的转变，头胀地倒在床上，恹恹盯着半敞的湢浴，困意袭来，眼皮千斤重。<br/> 等君晟走出湢浴，床上的女子已沉沉睡去。<br/> “念念。”<br/> 回应男人的是寒风撼窗的声响。<br/> 君晟试着走到床边，伸手去摸床沿，无意碰到丝滑的绸缎料子，透着玉肌的温热。<br/> 顺着绸缎料子一路向上，他摸到女子柔软的耳垂，知她睡了过去。<br/> 默叹一声，他坐在床边，一只手握着女子搭在锦衾上的腕子，感受她脉搏的跳动。<br/> 视野一片漆黑，不知何时才能恢复。<br/> 没有太过惊慌无措，似乎什么忧愁都能消解在坚韧的心智中。<br/> 缓了会儿，他晃了晃女子的腕子，轻轻唤她醒来。<br/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