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有多久没听到她的声音，现在像是一场梦，一场但凡晚来一刻都会天翻地覆的噩梦。<br />
“幸好，幸好，你没事。”<br />
他的声音微哑，轻柔却又夹杂着几分庆幸，落在耳畔仿佛雨中包裹的碎雪。<br />
元妤仪手中还握着匕首，他以这样的姿态抱着她，却没有丝毫防备，倘若她有半分怨怒，便可以直接杀了他。<br />
虽没有杀他泄愤的念头，可这也不代表元妤仪此刻被前夫突然抱在怀里不会别扭，更何况前不久她才签下那份和离书。<br />
都和离了，他现在这样算什么呢？<br />
婚外情么。<br />
元妤仪心中的惊惶被不悦代替，伸手去推谢洵的肩膀，因为气恼，也并未注意手上的力度。<br />
青年被推到肩上伤口，闷哼一声。<br />
少女见状，脸上的神色陡然凝重，眼底闪过一丝不加掩饰的担忧，“你怎么了？”<br />
谢洵察觉到她话里的关切，忍着肩上的痛意，唇角微微勾起，摇头轻声道:“没事。”<br />
说罢他伸手去接匕首，元妤仪心中狐疑，刚要把短匕递给他，却又发现青年左掌心系着的一圈布条。<br />
她下意识摊开他的手，果然看清染红的纱布，眼眶微涩。<br />
“不是都痊愈了吗，才几天你就带了那么多伤，这么糟践自个的身子，谢衡璋你真以为自己是铁打的，死不了是不是？”<br />
少女半气恼半不忍，说出的话一点也不客气。<br />
谢洵见她担心，忙摇头道:“听说从后山断崖来承恩寺最近，我担心你出事，便……”<br />
攀着险峻山峰翻山入寺，就算受伤也是意料之中，剩下的话尽数堵在喉咙里，被他咽下。<br />
元妤仪闻言一怔，所以不是因为其他事落下的伤，是为了救她。<br />
可是为什么要来，为什么来的人偏偏是谢洵?<br />
她好不容易下定决心忘记他，斩断这段情，他为什么还要再舍身救她一次，让她亲眼看见他不顾生死的伤势。<br />
少女的眼眶滚烫，不由得出声斥道:“谁让你来的，我们都和离了，你还来干什么！你要让我一辈子都对不起你，都欠着你么！”<br />
她的话音一哽，眼里尽是不加掩饰的冷嘲，“谢衡璋，你非要让我这么受折磨吗?”<br />
屡次救她，恩怨怎么可能两清?<br />
她又怎么可能再忘记他。<br />
谢洵却毫不犹豫地再次将她抱在怀里，有一滴冰凉的液体落入少女僵硬的温热脖颈。<br />
元妤仪一时分不清那是雨还是泪。<br />
她只听见谢洵一句呓语，“既然放不下，那就用往后的一辈子来还，好不好？”<br />
元妤仪的大脑瞬时一片空白，良久，她才轻声开口，语气里夹着一份无奈。<br />
“你曾说让我放你自由，说你已无情。”<br />
谢洵用尚且干净的右手抚着少女的发，轻轻拂去她眼角泪珠，低声道:“形势所迫，那非我本愿。”隔着冰冷的雨丝，青年抬眸望着眼前的人，目光是一如既往的专注和笃定。<br />
“从始至终，我只有你，也只要你。”<br />
第70章 原谅<br />
山中暴雨如瀑, 四周打斗声还未停止，谢洵的音调分明不高，可落在元妤仪耳畔却句句清晰。<br />
她的眼睫上落下沉重的雨珠, 忽而抬起头凝视着面前的年轻郎君，“可你怎么能这样，想走就走，想回就回, 你把我当什么了?”<br />
难不成是召之即来，挥之即去的玩物么。<br />
谢洵脸上神色被雨遮着, 模糊一片, 可手背上泛起的青筋却暴露了他此刻的不安和愧疚。<br />
不过片刻，四周安静下来, 生死之际无人敢含糊应事, 在场的刺客尽数伏诛, 昏倒的锦莺也被人搀起来, 急雨冲刷着院中的血迹。<br />
几人来到廊下。<br />
其中一个侍卫看到站在公主身边的青年时一愣，忙避开目光请示, “殿下, 可要去唤主持?”<br />
毕竟他们现在住的是佛门净地, 出了这档子事, 都难交代。<br />
元妤仪正要颔首, 却被身边的人扯了扯衣袖，谢洵微不可察地朝她摇了摇头。<br />
他们之间相处的日子久了，夫妻两人自有一套养成的习惯, 就算此时早已和离, 可昔日的默契还在，不会轻易打消。<br />
少女甚至没有仔细思忖前因后果, 否定的话已然说出口，“不必，此事不宜打草惊蛇，你们先回厢房休整吧。”<br />
“对了，”她又朝此次随行的暗卫道:“锦莺的情况如何?”<br />
那暗卫看了一眼搀着的少女，伸手试她鼻息，低声道:“殿下放心，锦莺姑娘只是陷入昏迷，并无其他伤势。”<br />
元妤仪悬着的心这才放下，轻嗯道:“把她也送回屋歇着吧。”<br />
暗卫应声扶着人离开。<br />
交代完所有人，元妤仪才抬步回屋。<br />
快到门口的时候，听到身后始终跟随着的脚步声，她眉尖微蹙，突然顿步转身，目光冷漠地看向不远处的青年。<br />
“男女有别，还请谢公子自重。”<br />
谢洵神色一怔，眸中闪过一丝无措，正要解释时，少女已然毫不留情地离去。<br />
木门在他面前关上，将他拒之门外。<br />
其实来时，谢洵已经提前做好了被她冷眼相待的准备，却没想到亲身面对这些时，心中还是不免竟是这般痛苦。<br />
但他并无丝毫怨言，只因看似进退两难的困境横亘在面前，自己在二人情浓时冷漠地提出和离，还扯谎骗她。<br />
哪怕他有如何不可透露的内情，都不是借此伤害公主的理由，她才确定下来的情意被人弃若敝屣，这种事发生在谁身上都不会被轻易原谅。<br />
谢洵清楚元妤仪的性情，少女看似温软，其实内心最坚韧果决，敢爱敢恨，因此她如今是这个反应其实再正常不过。<br />
但这也让谢洵明白，元妤仪从前待他皆是真心实意，无情之人对所有人和事情都持可有可无的态度，怎会有怨怼?<br />
此时别说只是不让他进屋了，就算靖阳公主拿把剑说要让他以命赔罪，他也不会有丝毫犹豫。<br />
……外面的风雨未止，屋里的少女也不平静。<br />
元妤仪接连斟了两杯凉茶，一口喝完，才将心头那股愤愤不平的郁气压下。<br />
隔着明亮的烛火和轻薄的窗纱，廊下那道挺拔颀长的身影始终未动，只是沉默着守在外面。<br />
少女站在门后，不开门也不离开，两个人像极了吵架怄气的眷侣。<br />
她气恼；<br />
恼的是谢洵想和离便和离，想留在她身边就无所顾忌地找过来，她恼的是自己看起来像被人戏耍的无知少女。<br />
他们是夫妻，夫妻便代表着无论发生什么事，都要携手应对，不可大难临头各自飞。<br />
可是谢洵恰好踩到了元妤仪的底线。<br />
她曾亲眼看到那夜他和江相等人亲密地攀谈，可就因为对他的信任，她没有质疑，没有拆穿，而是选择询问，可他呢?撒谎骗她。<br />
后来的事更让她恼怒，一句话都不解释，径直送来一封“夫妻反目”的和离书等她签字。<br />
怎么，他谢二公子的嘴就是金子镶的吗？撬开他的嘴比撬蚌壳还难。<br />
现在倒好，她独自难过许久，谢洵竟找上门来，突然想开要解释了，突然说非他本愿了?<br />
他想说，也得看她想不想听。<br />
元妤仪在屋里踱了两步，越想越不平，隔着门斥道:“谢公子还在这儿等着做甚么？你我已然和离，让旁人看见难免误会！”<br />
谢公子和误会两个词被少女咬得极重。<br />
谢洵却没有因她这威胁性满满的话后退半步，他的声音宛如清脆的碎玉，语调郑重，“谢某不怕误会。”<br />
误会好啊，他还怕人不误会呢。<br />
元妤仪闻言怔愣一瞬，眉尖微蹙，径直拉开门道:“谢衡璋你无赖！”<br />
门外的青年一身湿透的素白直裰，乌黑发丝也湿答答地黏在额边，宛如一只被主人抛弃的小狗。<br />
谢洵神情淡然，并不恼怒，反而唇角噙着一抹浅浅的笑，“这是殿下第二次骂我无赖。”<br />
元妤仪一怔，显然也想到了第一次的情景；<br />
在青州客栈里，他们刚剖白心意时，谢洵堪称让人震惊的那句话，“与自家娘子恩爱，不必挑时候。”<br />
少女的耳后泛起一抹绯色，眉尖却始终蹙紧，她睨了眼前狼狈的青年一眼，毫不留情地戳破现状。<br />
“谢公子妄图攀谈过往引我心软?真是好笑，和离是你说的，现在也是你舍不得了？”<br />
听到她话里遮不住的埋怨，谢洵脊背挺得笔直，凝望着元妤仪道:“与你和离、撒谎骗你，都有不得已之缘由，你愿意听我解释么。”<br />
迎面吹来的冷风激得元妤仪往后退了一步，白皙修长的指尖搭在门框上，眼底闪过一丝嘲讽。<br />
“不得已便选择伤害我，抛弃我，视过往生死情意如云烟，是吗?我给过你坦白的时间和选择，但你清醒地愚弄我，现在回过神来说后悔?”<br />
她的语调平静极了，看向他的目光微微闪烁，“谢衡璋，你太狂妄了。”<br />
这世上的误会并非解释完就能彻底消失，哪怕是有不得已，可伤害已然铸成，无法挽回。<br />
他的为难是真的，可她的失落痛苦，彻夜流干的泪，又何曾是假的呢？说罢，木门“哐”的一声再次关上。<br />
谢洵的心底泛上一股浓烈的酸涩。<br />
他想，自己或许是真的错了，从前为了保护她，而将她瞒在鼓里，以对她好的名义害她伤心，是真的错了。<br />
青年靠近的每一步都仿佛踩在刀子上，他站在门边，也不管屋里的人能不能听见，轻声开口。<br />
“你怨我恼我憎我恶我，都是应当的，你可以不听解释，可我却绝不能就此离去，我已弃你一次，心如刀绞，绝不会再错第二次。”<br />
元妤仪一言未发，却与他仅一门之隔。<br />
外面响起谢洵清冷如玉的嗓音，“江相查到了我的身世，先祭酒陆氏遗孤，半身罪臣骨血，再加上我们杀了与他亲厚的侄儿，他自然满腔怨恨，想借此做文章，让我们偿命……”
“幸好，幸好，你没事。”<br />
他的声音微哑，轻柔却又夹杂着几分庆幸，落在耳畔仿佛雨中包裹的碎雪。<br />
元妤仪手中还握着匕首，他以这样的姿态抱着她，却没有丝毫防备，倘若她有半分怨怒，便可以直接杀了他。<br />
虽没有杀他泄愤的念头，可这也不代表元妤仪此刻被前夫突然抱在怀里不会别扭，更何况前不久她才签下那份和离书。<br />
都和离了，他现在这样算什么呢？<br />
婚外情么。<br />
元妤仪心中的惊惶被不悦代替，伸手去推谢洵的肩膀，因为气恼，也并未注意手上的力度。<br />
青年被推到肩上伤口，闷哼一声。<br />
少女见状，脸上的神色陡然凝重，眼底闪过一丝不加掩饰的担忧，“你怎么了？”<br />
谢洵察觉到她话里的关切，忍着肩上的痛意，唇角微微勾起，摇头轻声道:“没事。”<br />
说罢他伸手去接匕首，元妤仪心中狐疑，刚要把短匕递给他，却又发现青年左掌心系着的一圈布条。<br />
她下意识摊开他的手，果然看清染红的纱布，眼眶微涩。<br />
“不是都痊愈了吗，才几天你就带了那么多伤，这么糟践自个的身子，谢衡璋你真以为自己是铁打的，死不了是不是？”<br />
少女半气恼半不忍，说出的话一点也不客气。<br />
谢洵见她担心，忙摇头道:“听说从后山断崖来承恩寺最近，我担心你出事，便……”<br />
攀着险峻山峰翻山入寺，就算受伤也是意料之中，剩下的话尽数堵在喉咙里，被他咽下。<br />
元妤仪闻言一怔，所以不是因为其他事落下的伤，是为了救她。<br />
可是为什么要来，为什么来的人偏偏是谢洵?<br />
她好不容易下定决心忘记他，斩断这段情，他为什么还要再舍身救她一次，让她亲眼看见他不顾生死的伤势。<br />
少女的眼眶滚烫，不由得出声斥道:“谁让你来的，我们都和离了，你还来干什么！你要让我一辈子都对不起你，都欠着你么！”<br />
她的话音一哽，眼里尽是不加掩饰的冷嘲，“谢衡璋，你非要让我这么受折磨吗?”<br />
屡次救她，恩怨怎么可能两清?<br />
她又怎么可能再忘记他。<br />
谢洵却毫不犹豫地再次将她抱在怀里，有一滴冰凉的液体落入少女僵硬的温热脖颈。<br />
元妤仪一时分不清那是雨还是泪。<br />
她只听见谢洵一句呓语，“既然放不下，那就用往后的一辈子来还，好不好？”<br />
元妤仪的大脑瞬时一片空白，良久，她才轻声开口，语气里夹着一份无奈。<br />
“你曾说让我放你自由，说你已无情。”<br />
谢洵用尚且干净的右手抚着少女的发，轻轻拂去她眼角泪珠，低声道:“形势所迫，那非我本愿。”隔着冰冷的雨丝，青年抬眸望着眼前的人，目光是一如既往的专注和笃定。<br />
“从始至终，我只有你，也只要你。”<br />
第70章 原谅<br />
山中暴雨如瀑, 四周打斗声还未停止，谢洵的音调分明不高，可落在元妤仪耳畔却句句清晰。<br />
她的眼睫上落下沉重的雨珠, 忽而抬起头凝视着面前的年轻郎君，“可你怎么能这样，想走就走，想回就回, 你把我当什么了?”<br />
难不成是召之即来，挥之即去的玩物么。<br />
谢洵脸上神色被雨遮着, 模糊一片, 可手背上泛起的青筋却暴露了他此刻的不安和愧疚。<br />
不过片刻，四周安静下来, 生死之际无人敢含糊应事, 在场的刺客尽数伏诛, 昏倒的锦莺也被人搀起来, 急雨冲刷着院中的血迹。<br />
几人来到廊下。<br />
其中一个侍卫看到站在公主身边的青年时一愣，忙避开目光请示, “殿下, 可要去唤主持?”<br />
毕竟他们现在住的是佛门净地, 出了这档子事, 都难交代。<br />
元妤仪正要颔首, 却被身边的人扯了扯衣袖，谢洵微不可察地朝她摇了摇头。<br />
他们之间相处的日子久了，夫妻两人自有一套养成的习惯, 就算此时早已和离, 可昔日的默契还在，不会轻易打消。<br />
少女甚至没有仔细思忖前因后果, 否定的话已然说出口，“不必，此事不宜打草惊蛇，你们先回厢房休整吧。”<br />
“对了，”她又朝此次随行的暗卫道:“锦莺的情况如何?”<br />
那暗卫看了一眼搀着的少女，伸手试她鼻息，低声道:“殿下放心，锦莺姑娘只是陷入昏迷，并无其他伤势。”<br />
元妤仪悬着的心这才放下，轻嗯道:“把她也送回屋歇着吧。”<br />
暗卫应声扶着人离开。<br />
交代完所有人，元妤仪才抬步回屋。<br />
快到门口的时候，听到身后始终跟随着的脚步声，她眉尖微蹙，突然顿步转身，目光冷漠地看向不远处的青年。<br />
“男女有别，还请谢公子自重。”<br />
谢洵神色一怔，眸中闪过一丝无措，正要解释时，少女已然毫不留情地离去。<br />
木门在他面前关上，将他拒之门外。<br />
其实来时，谢洵已经提前做好了被她冷眼相待的准备，却没想到亲身面对这些时，心中还是不免竟是这般痛苦。<br />
但他并无丝毫怨言，只因看似进退两难的困境横亘在面前，自己在二人情浓时冷漠地提出和离，还扯谎骗她。<br />
哪怕他有如何不可透露的内情，都不是借此伤害公主的理由，她才确定下来的情意被人弃若敝屣，这种事发生在谁身上都不会被轻易原谅。<br />
谢洵清楚元妤仪的性情，少女看似温软，其实内心最坚韧果决，敢爱敢恨，因此她如今是这个反应其实再正常不过。<br />
但这也让谢洵明白，元妤仪从前待他皆是真心实意，无情之人对所有人和事情都持可有可无的态度，怎会有怨怼?<br />
此时别说只是不让他进屋了，就算靖阳公主拿把剑说要让他以命赔罪，他也不会有丝毫犹豫。<br />
……外面的风雨未止，屋里的少女也不平静。<br />
元妤仪接连斟了两杯凉茶，一口喝完，才将心头那股愤愤不平的郁气压下。<br />
隔着明亮的烛火和轻薄的窗纱，廊下那道挺拔颀长的身影始终未动，只是沉默着守在外面。<br />
少女站在门后，不开门也不离开，两个人像极了吵架怄气的眷侣。<br />
她气恼；<br />
恼的是谢洵想和离便和离，想留在她身边就无所顾忌地找过来，她恼的是自己看起来像被人戏耍的无知少女。<br />
他们是夫妻，夫妻便代表着无论发生什么事，都要携手应对，不可大难临头各自飞。<br />
可是谢洵恰好踩到了元妤仪的底线。<br />
她曾亲眼看到那夜他和江相等人亲密地攀谈，可就因为对他的信任，她没有质疑，没有拆穿，而是选择询问，可他呢?撒谎骗她。<br />
后来的事更让她恼怒，一句话都不解释，径直送来一封“夫妻反目”的和离书等她签字。<br />
怎么，他谢二公子的嘴就是金子镶的吗？撬开他的嘴比撬蚌壳还难。<br />
现在倒好，她独自难过许久，谢洵竟找上门来，突然想开要解释了，突然说非他本愿了?<br />
他想说，也得看她想不想听。<br />
元妤仪在屋里踱了两步，越想越不平，隔着门斥道:“谢公子还在这儿等着做甚么？你我已然和离，让旁人看见难免误会！”<br />
谢公子和误会两个词被少女咬得极重。<br />
谢洵却没有因她这威胁性满满的话后退半步，他的声音宛如清脆的碎玉，语调郑重，“谢某不怕误会。”<br />
误会好啊，他还怕人不误会呢。<br />
元妤仪闻言怔愣一瞬，眉尖微蹙，径直拉开门道:“谢衡璋你无赖！”<br />
门外的青年一身湿透的素白直裰，乌黑发丝也湿答答地黏在额边，宛如一只被主人抛弃的小狗。<br />
谢洵神情淡然，并不恼怒，反而唇角噙着一抹浅浅的笑，“这是殿下第二次骂我无赖。”<br />
元妤仪一怔，显然也想到了第一次的情景；<br />
在青州客栈里，他们刚剖白心意时，谢洵堪称让人震惊的那句话，“与自家娘子恩爱，不必挑时候。”<br />
少女的耳后泛起一抹绯色，眉尖却始终蹙紧，她睨了眼前狼狈的青年一眼，毫不留情地戳破现状。<br />
“谢公子妄图攀谈过往引我心软?真是好笑，和离是你说的，现在也是你舍不得了？”<br />
听到她话里遮不住的埋怨，谢洵脊背挺得笔直，凝望着元妤仪道:“与你和离、撒谎骗你，都有不得已之缘由，你愿意听我解释么。”<br />
迎面吹来的冷风激得元妤仪往后退了一步，白皙修长的指尖搭在门框上，眼底闪过一丝嘲讽。<br />
“不得已便选择伤害我，抛弃我，视过往生死情意如云烟，是吗?我给过你坦白的时间和选择，但你清醒地愚弄我，现在回过神来说后悔?”<br />
她的语调平静极了，看向他的目光微微闪烁，“谢衡璋，你太狂妄了。”<br />
这世上的误会并非解释完就能彻底消失，哪怕是有不得已，可伤害已然铸成，无法挽回。<br />
他的为难是真的，可她的失落痛苦，彻夜流干的泪，又何曾是假的呢？说罢，木门“哐”的一声再次关上。<br />
谢洵的心底泛上一股浓烈的酸涩。<br />
他想，自己或许是真的错了，从前为了保护她，而将她瞒在鼓里，以对她好的名义害她伤心，是真的错了。<br />
青年靠近的每一步都仿佛踩在刀子上，他站在门边，也不管屋里的人能不能听见，轻声开口。<br />
“你怨我恼我憎我恶我，都是应当的，你可以不听解释，可我却绝不能就此离去，我已弃你一次，心如刀绞，绝不会再错第二次。”<br />
元妤仪一言未发，却与他仅一门之隔。<br />
外面响起谢洵清冷如玉的嗓音，“江相查到了我的身世，先祭酒陆氏遗孤，半身罪臣骨血，再加上我们杀了与他亲厚的侄儿，他自然满腔怨恨，想借此做文章，让我们偿命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