惊春暴雪[先婚后爱] 第83节
这期节目播出希望不算太大，他只答应两个人，一台设备过去。<br />
李羡应着，说谢谢主任，转身往回走，边走边拿手机编辑短信。<br />
她得告诉沈夏一声。<br />
上电梯时遇见李戍朝。<br />
“羡羡？”李戍朝惊讶于她这个时候出现在电视台。<br />
“好久不见。”李羡微笑。<br />
“确实有段时间......你还好吗？”<br />
李羡看向他手里的仪器，“下去送东西吗？”<br />
李戍朝顿了顿，“嗯，这个需要更新维护。你这是回来辞职吗？”<br />
“不是。我打算去银江一趟，给深度调查拍一期节目。”李羡盯着电梯数字变化的显示屏。<br />
李戍朝意外。<br />
电梯到了。<br />
李羡走出去，李戍朝没到自己的楼层，却也跟出来。<br />
“什么时候去？”<br />
“一起出节目的同事准备明天去，我打算今天动身。”<br />
“去银江的话，会路过宜溪。应该很久没回家了吧？回家看看吧。”<br />
李羡垂眸，眼睛下泛着淡淡的虾子的青色。<br />
今年还没有回过宜溪。<br />
她现在不知道怎么面对父母。<br />
“七月底八月初。你生日应该是那几天吧。刘婶来过这里一趟。”<br />
李羡心底一震，猛然停下脚步。<br />
-<br />
回家乡的汽车晃晃悠悠，深秋收尽稻麦，荒颓的原野快速倒退，不远处是乡村一排排低矮的建筑。<br />
李戍朝的话在李羡耳畔回响。<br />
那天刘婶给我打电话，问电视台的地址，说想给你寄点吃的。<br />
但是后来我跟我妈通电话时才知道那天刘婶是自己来连城了。<br />
不知道为什么，但她好像没有见到你，又直接回去了。<br />
座椅拥挤狭窄，浑浊的汗味、烟臭味混合泥土味堵在鼻尖。<br />
李羡怏怏地，魂魄出窍似的抱着自己的包。<br />
那天秋慧第二次叫李羡去家里拿东西，说是别人捎来的。李羡从来、从来没有怀疑过刘红霞本人去了连城。因为刘红霞没上过学，大字不识。<br />
李传雄出事前，每次出远门都是两人同行，她怯怯地亦步亦趋，一步不敢落下。<br />
生怕做错任何事叫人笑话、生怕自己不小心被丢下。<br />
脸上总是带着一种让人揪心的惶惑。<br />
李羡不知道她是怎么找到秋慧的。<br />
过生日那几天，李羡说好了要回家，却又出尔反尔。<br />
电话那头的妈妈为了不叫她愧疚，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情，说出嫌她回家麻烦这种话的呢。<br />
明明已经半年没有见过面，明明心里那么想念。<br />
妈妈又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情，亲手做了那些吃的，坐上这趟车，抵达县城，然后买了汽车票，摇摇晃晃半天，到了连城。<br />
明明到了连城，却没有叫女儿来接自己。<br />
因为清贫的家境，总觉得亏欠从小到大跟自己吃苦的女儿。<br />
因为内向的自尊，面对女儿现在优渥的生活，只有擦肩而过，不痛苦，不声张，在心底说一句，看到啦。<br />
那我就，回去啦。<br />
心脏被扼住，涩痛的触觉。<br />
眼泪从眼眶里溢出来，越来越多，顺着脸颊滑落，李羡几乎要喘不过来。<br />
路过熟悉的颠簸公路的路口，李羡哑声叫司机停车。<br />
她揩掉眼泪，拎起行李箱，下了车。<br />
家里的小院有红砖水泥缝的围墙，生锈的红漆铁门，春节时张贴的春联已经褪色。<br />
李羡擦干眼泪，深呼吸几口气，推开大门走进去。<br />
“妈，我回来啦。妈？”<br />
正在厨房忙碌的刘红霞以为自己幻听，余光注意到院里来了人，她猛地抬头。<br />
-<br />
这几年刘红霞和李传雄一直在连城附近打工，买了套小两居。<br />
李传雄出事后，刘红霞自己在城市里生活吃力，索性搬回家乡。<br />
家里这个是老院，比李羡大几岁，十几年没人住，墙体有些倾斜，被木棍支撑着。<br />
十一月天气已经冷下来，不到八平米的小屋升起炉火，双人床、八仙桌、沙发和柜子挤得满满当当，却让人有种十分的安全感。<br />
李传雄静静躺在床上，李羡偎在床头看电视，刘红霞在摘豆角。<br />
“怎么突然想起回来了？”刘红霞问。<br />
李羡垂下眼睫：“想家了。”<br />
“前段时间的事，也影响你们了吧。”刘红霞知道她说的是曾达如身份的事 ，“在村里，大家都知道这回事了。都是看着你长大的，也不能多说什么。最开始有记者来这，孟先生的秘书打电话过来，告诉我们怎么应付，后来就没有记者来了。”<br />
李羡盯着棉被上咖啡色小狗的花纹，眼睫微颤。<br />
“你跟孟先生怎么样了？”<br />
“我打算离婚。”<br />
啪嗒一声，刘红霞顿了顿，观察的脸色，“他先提的？”<br />
“我自己提的。”李羡摇头。<br />
刘红霞将丢到垃圾桶里的豆角捡回来，“离就离吧。你怎么做妈都支持。”<br />
李羡淡淡地牵起唇角。<br />
好像是因为对于出身的谦卑，爸妈总是相信她、纵容她的重大决定。<br />
高考报志愿和结婚离婚都是如此。<br />
放在桌上充电的手机嗡响。<br />
来电显示孟恪的名字。<br />
李羡拔掉电线，带着手机出了门。<br />
“喂，孟恪。”<br />
电话那头沉默两秒，“在银江么？”<br />
“没有，在宜溪。”<br />
“离婚协议我看到了，不会签字的。明天能回来么？”<br />
“我明天去银江。”<br />
他顿了顿，“我后天过去。”<br />
小院铺了红砖地面，二十多年里覆盖几层泥，清白的月光照下来，是晨霜似的青银色。<br />
李羡将手抄进兜里，向外走了几步，“没有必要吧。等我回连城就好了。”<br />
“羡羡。”电话那头加重语气，嗓音掩不住的疲惫，两分无可奈何。<br />
李羡敛眸。<br />
“相信我，会有解决问题的办法。”<br />
李羡这人没什么脾气，自认软骨头这词放在自己身上不算贬义。<br />
但有些事上她又出奇地犟。<br />
关于感情，她一直觉得，可以坚持坚持。<br />
再坚持坚持，说不定马上有眉目。<br />
但有些事显然不是她坚持就有结果的。<br />
有那么短暂的一两秒，李羡知道自己贪图他给的安全感。可四周亮银色的月光就像深不见底的湖水，她一个人站在这里，只有陷入泥沼的无力。<br />
回到温暖的室内，刘红霞正在给她找电热毯铺床。<br />
她靠在衣柜边，盯住灯光下妈妈忙碌的背影，心想是时候甘心了。<br />
-<br />
次日清早，李羡坐大巴去县城，转乘另一辆车跨省，到了机场，乘坐去往银江的航班。<br />
机场里等了半小时，与同事汇合。<br />
这次的选题与农村留守儿童的心理健康问题有关，事故中有六名小学生出事，三人自杀身亡。<br />
官方通报这是起校园暴力事件，没有给出理由。<br />
李羡与同事一起调查背后的原因。
李羡应着，说谢谢主任，转身往回走，边走边拿手机编辑短信。<br />
她得告诉沈夏一声。<br />
上电梯时遇见李戍朝。<br />
“羡羡？”李戍朝惊讶于她这个时候出现在电视台。<br />
“好久不见。”李羡微笑。<br />
“确实有段时间......你还好吗？”<br />
李羡看向他手里的仪器，“下去送东西吗？”<br />
李戍朝顿了顿，“嗯，这个需要更新维护。你这是回来辞职吗？”<br />
“不是。我打算去银江一趟，给深度调查拍一期节目。”李羡盯着电梯数字变化的显示屏。<br />
李戍朝意外。<br />
电梯到了。<br />
李羡走出去，李戍朝没到自己的楼层，却也跟出来。<br />
“什么时候去？”<br />
“一起出节目的同事准备明天去，我打算今天动身。”<br />
“去银江的话，会路过宜溪。应该很久没回家了吧？回家看看吧。”<br />
李羡垂眸，眼睛下泛着淡淡的虾子的青色。<br />
今年还没有回过宜溪。<br />
她现在不知道怎么面对父母。<br />
“七月底八月初。你生日应该是那几天吧。刘婶来过这里一趟。”<br />
李羡心底一震，猛然停下脚步。<br />
-<br />
回家乡的汽车晃晃悠悠，深秋收尽稻麦，荒颓的原野快速倒退，不远处是乡村一排排低矮的建筑。<br />
李戍朝的话在李羡耳畔回响。<br />
那天刘婶给我打电话，问电视台的地址，说想给你寄点吃的。<br />
但是后来我跟我妈通电话时才知道那天刘婶是自己来连城了。<br />
不知道为什么，但她好像没有见到你，又直接回去了。<br />
座椅拥挤狭窄，浑浊的汗味、烟臭味混合泥土味堵在鼻尖。<br />
李羡怏怏地，魂魄出窍似的抱着自己的包。<br />
那天秋慧第二次叫李羡去家里拿东西，说是别人捎来的。李羡从来、从来没有怀疑过刘红霞本人去了连城。因为刘红霞没上过学，大字不识。<br />
李传雄出事前，每次出远门都是两人同行，她怯怯地亦步亦趋，一步不敢落下。<br />
生怕做错任何事叫人笑话、生怕自己不小心被丢下。<br />
脸上总是带着一种让人揪心的惶惑。<br />
李羡不知道她是怎么找到秋慧的。<br />
过生日那几天，李羡说好了要回家，却又出尔反尔。<br />
电话那头的妈妈为了不叫她愧疚，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情，说出嫌她回家麻烦这种话的呢。<br />
明明已经半年没有见过面，明明心里那么想念。<br />
妈妈又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情，亲手做了那些吃的，坐上这趟车，抵达县城，然后买了汽车票，摇摇晃晃半天，到了连城。<br />
明明到了连城，却没有叫女儿来接自己。<br />
因为清贫的家境，总觉得亏欠从小到大跟自己吃苦的女儿。<br />
因为内向的自尊，面对女儿现在优渥的生活，只有擦肩而过，不痛苦，不声张，在心底说一句，看到啦。<br />
那我就，回去啦。<br />
心脏被扼住，涩痛的触觉。<br />
眼泪从眼眶里溢出来，越来越多，顺着脸颊滑落，李羡几乎要喘不过来。<br />
路过熟悉的颠簸公路的路口，李羡哑声叫司机停车。<br />
她揩掉眼泪，拎起行李箱，下了车。<br />
家里的小院有红砖水泥缝的围墙，生锈的红漆铁门，春节时张贴的春联已经褪色。<br />
李羡擦干眼泪，深呼吸几口气，推开大门走进去。<br />
“妈，我回来啦。妈？”<br />
正在厨房忙碌的刘红霞以为自己幻听，余光注意到院里来了人，她猛地抬头。<br />
-<br />
这几年刘红霞和李传雄一直在连城附近打工，买了套小两居。<br />
李传雄出事后，刘红霞自己在城市里生活吃力，索性搬回家乡。<br />
家里这个是老院，比李羡大几岁，十几年没人住，墙体有些倾斜，被木棍支撑着。<br />
十一月天气已经冷下来，不到八平米的小屋升起炉火，双人床、八仙桌、沙发和柜子挤得满满当当，却让人有种十分的安全感。<br />
李传雄静静躺在床上，李羡偎在床头看电视，刘红霞在摘豆角。<br />
“怎么突然想起回来了？”刘红霞问。<br />
李羡垂下眼睫：“想家了。”<br />
“前段时间的事，也影响你们了吧。”刘红霞知道她说的是曾达如身份的事 ，“在村里，大家都知道这回事了。都是看着你长大的，也不能多说什么。最开始有记者来这，孟先生的秘书打电话过来，告诉我们怎么应付，后来就没有记者来了。”<br />
李羡盯着棉被上咖啡色小狗的花纹，眼睫微颤。<br />
“你跟孟先生怎么样了？”<br />
“我打算离婚。”<br />
啪嗒一声，刘红霞顿了顿，观察的脸色，“他先提的？”<br />
“我自己提的。”李羡摇头。<br />
刘红霞将丢到垃圾桶里的豆角捡回来，“离就离吧。你怎么做妈都支持。”<br />
李羡淡淡地牵起唇角。<br />
好像是因为对于出身的谦卑，爸妈总是相信她、纵容她的重大决定。<br />
高考报志愿和结婚离婚都是如此。<br />
放在桌上充电的手机嗡响。<br />
来电显示孟恪的名字。<br />
李羡拔掉电线，带着手机出了门。<br />
“喂，孟恪。”<br />
电话那头沉默两秒，“在银江么？”<br />
“没有，在宜溪。”<br />
“离婚协议我看到了，不会签字的。明天能回来么？”<br />
“我明天去银江。”<br />
他顿了顿，“我后天过去。”<br />
小院铺了红砖地面，二十多年里覆盖几层泥，清白的月光照下来，是晨霜似的青银色。<br />
李羡将手抄进兜里，向外走了几步，“没有必要吧。等我回连城就好了。”<br />
“羡羡。”电话那头加重语气，嗓音掩不住的疲惫，两分无可奈何。<br />
李羡敛眸。<br />
“相信我，会有解决问题的办法。”<br />
李羡这人没什么脾气，自认软骨头这词放在自己身上不算贬义。<br />
但有些事上她又出奇地犟。<br />
关于感情，她一直觉得，可以坚持坚持。<br />
再坚持坚持，说不定马上有眉目。<br />
但有些事显然不是她坚持就有结果的。<br />
有那么短暂的一两秒，李羡知道自己贪图他给的安全感。可四周亮银色的月光就像深不见底的湖水，她一个人站在这里，只有陷入泥沼的无力。<br />
回到温暖的室内，刘红霞正在给她找电热毯铺床。<br />
她靠在衣柜边，盯住灯光下妈妈忙碌的背影，心想是时候甘心了。<br />
-<br />
次日清早，李羡坐大巴去县城，转乘另一辆车跨省，到了机场，乘坐去往银江的航班。<br />
机场里等了半小时，与同事汇合。<br />
这次的选题与农村留守儿童的心理健康问题有关，事故中有六名小学生出事，三人自杀身亡。<br />
官方通报这是起校园暴力事件，没有给出理由。<br />
李羡与同事一起调查背后的原因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