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五十三章<br />
忙完一切，睡觉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两点钟了,因为是暑假所以不用早起,我闭上眼睛平复了很长时间才睡着。<br />
第二天理所应当得起不来，六七点钟生物钟似乎要叫醒我，可我都睁不开眼睛,只动了动，就又睡着了。<br />
等我恢复了神智，裸着上半身坐起来，看了看旁边，发现孟穹已经起了,枕头摆得整整齐齐，旁边是平整的衣裤。<br />
我闻了闻，不知道什么时候孟穹已经把我从东北那边带来的衣服洗干净，放到床头了。<br />
我慢吞吞的套着衣服，又站起来把裤子穿上。我的腰很酸，这样站着都难受，但是精神很好，看了看表竟然已经是下午两点钟了。<br />
从房间里出来，就听到阳台窸窸窣窣的声音。我揉了揉眼睛往外走，孟穹拿着衣架和夹子，正在阳台晒被子和衣服。<br />
我站在他旁边，帮他摊开被子挂在栏杆上，孟穹亲了亲我的手，说：<br />
“刷牙去吧，我弄就行了。”<br />
走到洗手间，脸盆里已经打好水，连牙刷上都挤好了牙膏。<br />
我正在刷牙，孟穹就从厨房端过来饭，我偏过头看他，孟穹走路还是很别扭，两条腿不自然的分开。于是我把嘴里的泡沫吐了，模糊着问：“还疼？”<br />
“……不疼。”孟穹说，“就是有点别扭。”<br />
我点点头，道：“我给你去买药。”<br />
“别麻烦了，马上就好了。”<br />
我没说话，但是还是要去的，这次也许没事，下次就不一定了，总有用得到的时候。<br />
我匆匆漱口，然后开始洗脸。<br />
孟穹一看我不说话，就知道我的想法了，他坐在餐桌上等我吃饭，说：“你别去了……等我腿好了，我自己去吧。你去不合适。”<br />
他的意思是我现在年龄还小，不好去买那种药。可我现在身高超过一米八，脸上的表情也比较严肃，看起来像是已经十八岁了。<br />
最后我还是出去了。孟穹一般都会听从我的决定，他的腿不好走路，我就拿着钱，想准备顺便把晚饭也买回来。<br />
孟穹特意强调：“买点粥，不要在晚上吃不容易消化的东西。”<br />
我‘嗯’了一声，先去了趟药店，把孟穹的情况简单说了说，那医师狐疑地看着我，扶着眼镜开了药，又顺便开了点润滑的东西，让我交了钱走了。<br />
药店离加工市场很近，我提着袋子往张蒙那边走，看见那家店铺开着门，就走了进去。<br />
张蒙正眯着眼睛在睡觉。下午人很少，他也难得的清闲了一会儿，我走进来他也没醒。因为热，他脱了上衣，只在肚子上盖了一张枕巾。<br />
那年他被扎的那刀还留有伤痕，靠近胃部那边有一道狰狞的疤痕，张蒙皮肤很白，所以那块儿淡红的疤痕看起来非常突兀。<br />
我弯腰帮他整了整东西，拿出钥匙打开保险柜，从里面拿出账本，低头算了半小时，张蒙就醒了，迷迷糊糊地看着我，说：<br />
“小陈啊，——我有什么话想告诉你来着，可是我忘了。”<br />
我低头继续算账，也没理他。<br />
张蒙揉了揉凌乱的头发，然后说：“对了，你这个小傻/逼，一走走那么长时间，这几天忙死你爹我了。”<br />
听他说话那副不着调的样，我就没吭声，随便他抱怨。<br />
张蒙骂人就像是打招呼一样，张口就来，说半个小时都不带重复的。我本来以为他会骂上一会儿，就低头算账，这种东西最容易让人专心致志，张蒙说什么我都是听不见的。可没过十分钟，他就站起来，拍了拍我的桌子，示意他要说重点了。<br />
张蒙套了上衣，说：“哦，我想起来要和你说什么了。”<br />
张蒙示意我跟着他走到里屋，然后打开了电脑。<br />
“有个女的说要买点东西，你知道的，在网上。”张蒙从口袋里抽出一根烟，叼在嘴里也不点燃，“这是第一笔买卖，数额不小，那女的说她要看你一眼。”<br />
我问：“看我干什么？”<br />
张蒙说：“我也这么问的。看个屁，我家伙计那么容易给别人看吗？”<br />
“……”<br />
我觉得张蒙这个人很奇怪，他总是说一些没有意义的话。为了做生意，张蒙脸皮厚的要命，什么都能干，可又总强调‘他不会因为生意而出卖我’。<br />
我猜他想用这种方式来安慰我，表示他是个好老板。<br />
于是我也不揭穿他，只‘哦’了一声。<br />
张蒙眯着眼睛，说：“不过那女的挺真诚的，我就让她来了，就是后天，你有事不？没事就过来一趟。”<br />
我说：“行。”<br />
说完就低头算账，帮张蒙纠正了几个小错。他现在记账都有特定的代码，当初为了方便我记忆，他把产品都进行了编号，按照价格贵贱排行，a1、a2什么的，现在只要看着那些代码我就知道货物值多少钱，看账本也比较轻松。<br />
我看了一个半小时，就把这几天的账都看完了，又花了半个小时把外面杂乱的东西摆好，觉得没什么事了，就准备走。<br />
走之前，我突然对张蒙说：<br />
“张叔，你想没想过换一家店铺？”<br />
张蒙似乎不明白我为什么这么说。我就向外面指了指，张蒙看了看问怎么了。<br />
我让他看的是外面或蹲或坐着的童工，他们有男有女，但是都不超过十五岁，最小的也就十岁，吸着鼻涕干活，时不时还抬起头，很羡慕地看着旁边跑来跑去的小孩儿。<br />
我对他说：“你看，这市场的童工太多了。时间长了肯定是不行的。”<br />
“啊……”张蒙眯了眯眼睛，“你的意思是？”<br />
“会有人来治理。”我说，“这个市场就是第一个。”<br />
张蒙笑了笑，似乎早就知道我会这么说，他道：“要管早管了。而且，你现在站起来比谁矮啊？还有高中毕业证，你是童工吗？不是，所以查雇佣童工也查不到我身上。”<br />
我说：“我不是那个意思。你想……”<br />
我的意思是，如果这里第一个收到冲击，那么市场范围必会锐减，过不了几年这个市场就衰败了，前世我死的时候这里已经被拆了，里面没什么人。<br />
张蒙打断了我的话，说：“好吧，我再想想。”<br />
他的表情有些随意和无奈，我一看就知道他没把我的话听进去，沉默了，也不知道怎么劝他，就想回去再想想，以后再说。<br />
张蒙在后面叫我：“哎，东西忘带了。”<br />
我回头一看，药袋子还在张蒙那里呢，连忙往回走，只见张蒙随手打开那个药袋子，不甚在意地看，然后说：“什么东西啊……”<br />
我走的很快，但是张蒙的动作更快，我没来得及把东西抢回来，张蒙就看见了。<br />
他比我高，把东西抬起来凑近了看。我又不想跳起来跟他抢，只能说：“还给我。”张蒙笑了两声，他看清楚上面写得是什么东西了。<br />
他拿出钱夹，从里面抽出两张纸币，放到我手上，说：“给我点，你再去买吧。”<br />
我说：“滚你的。”<br />
张蒙很满意，他说我骂人有他的气势。<br />
最后还是被他抢走了一半，我开的药多，所以也没大碍，可我很生气，对着张蒙的腿踹了一脚，力气挺大，他差点跪在地上。<br />
不过他也没发火，只是回过头，揉了揉我的脑袋。<br />
买完菜回家都已经五点半了，孟穹站在楼底下等我，他微微抬起受伤的腿，扶着墙，见到我后连忙和我挥手。<br />
他说：“你出去那么长时间，我还想去找你呢。”<br />
我说：“没事。”说完我把零钱和药都递给他，就要弯腰背他上楼。可孟穹死活都不上去，最后我只能扶着他的腰，陪他一蹦一跳地上了楼。<br />
孟穹一边上楼一边问：“你又去打工了啊？”<br />
他看到我的钱没少反而多，就知道我刚才干什么去了。<br />
我说：“嗯。”<br />
孟穹的脸上表情有些难堪。<br />
我掏出钥匙开门，顿了顿，说：“孟穹，不用担心我的学费了，张……我老板说我的学费他出。”<br />
孟穹很惊讶地看着我，说：“不……没事，我有钱的。”<br />
他艰难地说：“你爸……”<br />
我说：“不要陈啸虎的钱，你还回去。”<br />
孟穹的表情有些悲伤，他说：“为什么呢？”<br />
我说：“如果我用了他的钱，以后肯定更说不清了。现在我就把你当我爸，不和陈啸虎扯上关系，就我们两个。”<br />
孟穹的手抖了抖，他突然说：“万一要是用了呢？”<br />
我说：“人情就还不了了。”<br />
孟穹用手擦了擦眼睛，说：“大哥，我有事要和你说。”<br />
我背对着他，所以没看见他的动作，打开门想和他一起进屋的时候，才发现孟穹正胆战心惊地看着我。<br />
他的表情让我心一沉，我问：“怎么了？”<br />
孟穹低着头，手指不停地擦眼睛。一看他这个动作，我就叹了口气，搂着他的腰把他往屋子里带，我说：“说吧。”<br />
自从昨晚以后，孟穹再也不瞒着我了，我能感觉到他已经彻底对我打开了心门，无论多难以启齿的事情，他都会告诉我。<br />
果然，孟穹沉默了一会儿，带着鼻音说。<br />
“我把陈啸虎给你的钱，弄丢了。”<br />
说完这话，他脸上的表情突然破了，鼻尖开始发红，嘴唇也有些颤抖，眼眶也红了一圈，他低着头，把额头抵在我的肩膀上，他说：<br />
“我不该收他的钱的……那时候我实在凑不出你的学费了。我不知道你能自己攒出来……”孟穹的声音都嘶哑了，他哽咽着继续说：“我给弄丢了，那天出门被人给偷走了，我连丢在哪里了都不知道。”<br />
我沉默了一会儿，感觉我的肩膀都湿了。<br />
我问：“陈啸虎给我多少钱？”<br />
“一万。”孟穹说，“后来又给了五千……”<br />
那时候我突然明白了，孟穹为什么要把我送到陈啸虎家。<br />
原来他不仅承受着也许要截肢的痛苦，身上还背着一万五千元的债务。<br />
那么沉的压在他身上。<br />
我好像已经忘记了，我是个穷人。
忙完一切，睡觉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两点钟了,因为是暑假所以不用早起,我闭上眼睛平复了很长时间才睡着。<br />
第二天理所应当得起不来，六七点钟生物钟似乎要叫醒我，可我都睁不开眼睛,只动了动，就又睡着了。<br />
等我恢复了神智，裸着上半身坐起来，看了看旁边，发现孟穹已经起了,枕头摆得整整齐齐，旁边是平整的衣裤。<br />
我闻了闻，不知道什么时候孟穹已经把我从东北那边带来的衣服洗干净，放到床头了。<br />
我慢吞吞的套着衣服，又站起来把裤子穿上。我的腰很酸，这样站着都难受，但是精神很好，看了看表竟然已经是下午两点钟了。<br />
从房间里出来，就听到阳台窸窸窣窣的声音。我揉了揉眼睛往外走，孟穹拿着衣架和夹子，正在阳台晒被子和衣服。<br />
我站在他旁边，帮他摊开被子挂在栏杆上，孟穹亲了亲我的手，说：<br />
“刷牙去吧，我弄就行了。”<br />
走到洗手间，脸盆里已经打好水，连牙刷上都挤好了牙膏。<br />
我正在刷牙，孟穹就从厨房端过来饭，我偏过头看他，孟穹走路还是很别扭，两条腿不自然的分开。于是我把嘴里的泡沫吐了，模糊着问：“还疼？”<br />
“……不疼。”孟穹说，“就是有点别扭。”<br />
我点点头，道：“我给你去买药。”<br />
“别麻烦了，马上就好了。”<br />
我没说话，但是还是要去的，这次也许没事，下次就不一定了，总有用得到的时候。<br />
我匆匆漱口，然后开始洗脸。<br />
孟穹一看我不说话，就知道我的想法了，他坐在餐桌上等我吃饭，说：“你别去了……等我腿好了，我自己去吧。你去不合适。”<br />
他的意思是我现在年龄还小，不好去买那种药。可我现在身高超过一米八，脸上的表情也比较严肃，看起来像是已经十八岁了。<br />
最后我还是出去了。孟穹一般都会听从我的决定，他的腿不好走路，我就拿着钱，想准备顺便把晚饭也买回来。<br />
孟穹特意强调：“买点粥，不要在晚上吃不容易消化的东西。”<br />
我‘嗯’了一声，先去了趟药店，把孟穹的情况简单说了说，那医师狐疑地看着我，扶着眼镜开了药，又顺便开了点润滑的东西，让我交了钱走了。<br />
药店离加工市场很近，我提着袋子往张蒙那边走，看见那家店铺开着门，就走了进去。<br />
张蒙正眯着眼睛在睡觉。下午人很少，他也难得的清闲了一会儿，我走进来他也没醒。因为热，他脱了上衣，只在肚子上盖了一张枕巾。<br />
那年他被扎的那刀还留有伤痕，靠近胃部那边有一道狰狞的疤痕，张蒙皮肤很白，所以那块儿淡红的疤痕看起来非常突兀。<br />
我弯腰帮他整了整东西，拿出钥匙打开保险柜，从里面拿出账本，低头算了半小时，张蒙就醒了，迷迷糊糊地看着我，说：<br />
“小陈啊，——我有什么话想告诉你来着，可是我忘了。”<br />
我低头继续算账，也没理他。<br />
张蒙揉了揉凌乱的头发，然后说：“对了，你这个小傻/逼，一走走那么长时间，这几天忙死你爹我了。”<br />
听他说话那副不着调的样，我就没吭声，随便他抱怨。<br />
张蒙骂人就像是打招呼一样，张口就来，说半个小时都不带重复的。我本来以为他会骂上一会儿，就低头算账，这种东西最容易让人专心致志，张蒙说什么我都是听不见的。可没过十分钟，他就站起来，拍了拍我的桌子，示意他要说重点了。<br />
张蒙套了上衣，说：“哦，我想起来要和你说什么了。”<br />
张蒙示意我跟着他走到里屋，然后打开了电脑。<br />
“有个女的说要买点东西，你知道的，在网上。”张蒙从口袋里抽出一根烟，叼在嘴里也不点燃，“这是第一笔买卖，数额不小，那女的说她要看你一眼。”<br />
我问：“看我干什么？”<br />
张蒙说：“我也这么问的。看个屁，我家伙计那么容易给别人看吗？”<br />
“……”<br />
我觉得张蒙这个人很奇怪，他总是说一些没有意义的话。为了做生意，张蒙脸皮厚的要命，什么都能干，可又总强调‘他不会因为生意而出卖我’。<br />
我猜他想用这种方式来安慰我，表示他是个好老板。<br />
于是我也不揭穿他，只‘哦’了一声。<br />
张蒙眯着眼睛，说：“不过那女的挺真诚的，我就让她来了，就是后天，你有事不？没事就过来一趟。”<br />
我说：“行。”<br />
说完就低头算账，帮张蒙纠正了几个小错。他现在记账都有特定的代码，当初为了方便我记忆，他把产品都进行了编号，按照价格贵贱排行，a1、a2什么的，现在只要看着那些代码我就知道货物值多少钱，看账本也比较轻松。<br />
我看了一个半小时，就把这几天的账都看完了，又花了半个小时把外面杂乱的东西摆好，觉得没什么事了，就准备走。<br />
走之前，我突然对张蒙说：<br />
“张叔，你想没想过换一家店铺？”<br />
张蒙似乎不明白我为什么这么说。我就向外面指了指，张蒙看了看问怎么了。<br />
我让他看的是外面或蹲或坐着的童工，他们有男有女，但是都不超过十五岁，最小的也就十岁，吸着鼻涕干活，时不时还抬起头，很羡慕地看着旁边跑来跑去的小孩儿。<br />
我对他说：“你看，这市场的童工太多了。时间长了肯定是不行的。”<br />
“啊……”张蒙眯了眯眼睛，“你的意思是？”<br />
“会有人来治理。”我说，“这个市场就是第一个。”<br />
张蒙笑了笑，似乎早就知道我会这么说，他道：“要管早管了。而且，你现在站起来比谁矮啊？还有高中毕业证，你是童工吗？不是，所以查雇佣童工也查不到我身上。”<br />
我说：“我不是那个意思。你想……”<br />
我的意思是，如果这里第一个收到冲击，那么市场范围必会锐减，过不了几年这个市场就衰败了，前世我死的时候这里已经被拆了，里面没什么人。<br />
张蒙打断了我的话，说：“好吧，我再想想。”<br />
他的表情有些随意和无奈，我一看就知道他没把我的话听进去，沉默了，也不知道怎么劝他，就想回去再想想，以后再说。<br />
张蒙在后面叫我：“哎，东西忘带了。”<br />
我回头一看，药袋子还在张蒙那里呢，连忙往回走，只见张蒙随手打开那个药袋子，不甚在意地看，然后说：“什么东西啊……”<br />
我走的很快，但是张蒙的动作更快，我没来得及把东西抢回来，张蒙就看见了。<br />
他比我高，把东西抬起来凑近了看。我又不想跳起来跟他抢，只能说：“还给我。”张蒙笑了两声，他看清楚上面写得是什么东西了。<br />
他拿出钱夹，从里面抽出两张纸币，放到我手上，说：“给我点，你再去买吧。”<br />
我说：“滚你的。”<br />
张蒙很满意，他说我骂人有他的气势。<br />
最后还是被他抢走了一半，我开的药多，所以也没大碍，可我很生气，对着张蒙的腿踹了一脚，力气挺大，他差点跪在地上。<br />
不过他也没发火，只是回过头，揉了揉我的脑袋。<br />
买完菜回家都已经五点半了，孟穹站在楼底下等我，他微微抬起受伤的腿，扶着墙，见到我后连忙和我挥手。<br />
他说：“你出去那么长时间，我还想去找你呢。”<br />
我说：“没事。”说完我把零钱和药都递给他，就要弯腰背他上楼。可孟穹死活都不上去，最后我只能扶着他的腰，陪他一蹦一跳地上了楼。<br />
孟穹一边上楼一边问：“你又去打工了啊？”<br />
他看到我的钱没少反而多，就知道我刚才干什么去了。<br />
我说：“嗯。”<br />
孟穹的脸上表情有些难堪。<br />
我掏出钥匙开门，顿了顿，说：“孟穹，不用担心我的学费了，张……我老板说我的学费他出。”<br />
孟穹很惊讶地看着我，说：“不……没事，我有钱的。”<br />
他艰难地说：“你爸……”<br />
我说：“不要陈啸虎的钱，你还回去。”<br />
孟穹的表情有些悲伤，他说：“为什么呢？”<br />
我说：“如果我用了他的钱，以后肯定更说不清了。现在我就把你当我爸，不和陈啸虎扯上关系，就我们两个。”<br />
孟穹的手抖了抖，他突然说：“万一要是用了呢？”<br />
我说：“人情就还不了了。”<br />
孟穹用手擦了擦眼睛，说：“大哥，我有事要和你说。”<br />
我背对着他，所以没看见他的动作，打开门想和他一起进屋的时候，才发现孟穹正胆战心惊地看着我。<br />
他的表情让我心一沉，我问：“怎么了？”<br />
孟穹低着头，手指不停地擦眼睛。一看他这个动作，我就叹了口气，搂着他的腰把他往屋子里带，我说：“说吧。”<br />
自从昨晚以后，孟穹再也不瞒着我了，我能感觉到他已经彻底对我打开了心门，无论多难以启齿的事情，他都会告诉我。<br />
果然，孟穹沉默了一会儿，带着鼻音说。<br />
“我把陈啸虎给你的钱，弄丢了。”<br />
说完这话，他脸上的表情突然破了，鼻尖开始发红，嘴唇也有些颤抖，眼眶也红了一圈，他低着头，把额头抵在我的肩膀上，他说：<br />
“我不该收他的钱的……那时候我实在凑不出你的学费了。我不知道你能自己攒出来……”孟穹的声音都嘶哑了，他哽咽着继续说：“我给弄丢了，那天出门被人给偷走了，我连丢在哪里了都不知道。”<br />
我沉默了一会儿，感觉我的肩膀都湿了。<br />
我问：“陈啸虎给我多少钱？”<br />
“一万。”孟穹说，“后来又给了五千……”<br />
那时候我突然明白了，孟穹为什么要把我送到陈啸虎家。<br />
原来他不仅承受着也许要截肢的痛苦，身上还背着一万五千元的债务。<br />
那么沉的压在他身上。<br />
我好像已经忘记了，我是个穷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