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661章 航海路上（十）

<div id="booktxt"><p>已经不再强健的族长踏上了前往外来人海岸营地的路，他什么都没带，孤零零一个人，族人们跟在他身后，等到了外来人可以看到的地方，他们就纷纷散去，隐匿在树林里。</p><p></p><p>不是没人想过拿起长矛攻击这些外来人，但都被巫师阻止了，在一开始的恐惧之后，随着哈林能在海岸营地里行走，族人们又突然对这些外来人充满了好奇和向往——这些外来人和他们有许多不同，但看上去仍旧是和他们一样的人，双方区别没有大到“非我族裔”的程度，或许是从哪里来的远房亲戚呢？</p><p></p><p>“应该选一个人陪族长去。”年轻的猎手蹲在地上拔草。</p><p></p><p>其他人看着他：“你去？”</p><p></p><p>那人站起来：“我去就我去。”</p><p></p><p>身边的人看他真的迈步要离开，立刻抓住了他的手，摇头说：“这是巫师和族长一起决定的。”</p><p></p><p>“应该不会出什么事，哈林不是还好好的吗？”</p><p></p><p>“对呀，哈林的脚都好了。”</p><p></p><p>“这些外来人里肯定也有巫师，能治好哈林的脚，说不定哈林已经被他们的巫师接纳了。”</p><p></p><p>族长走到了外来人们发现哈林的地方，他一开始站着，但外来人没发现他，实在站不住了，族长就坐到草丛里，不过他还是很有智慧，刻意压塌了身边的草，让靠近的人一眼就能发现这里的异样。</p><p></p><p>士兵们和平时一样在正午之后过来巡视，十人一队的士兵在这个时候还能说说话。</p><p></p><p>“那个土着已经会说好些汉话了！开始以为他像野人，连人话都不会说，没料到竟不是野人，倒像是老家的番族，许多番族也这样啰，有语言没文字，就是那语言也不成体系，隔几年一个词就换几个意思。”</p><p></p><p>“毕竟都是人嘛，课本上都说了，人类要组织合作，必然要有语言，不管是什么人。”</p><p></p><p>“哟，你学上的不错嘛！”</p><p></p><p>“哪里哪里，都是托我脑子聪明的缘故。”</p><p></p><p>士兵们轻松的笑起来，他们已经渡过了最危险的时候，营地已经建了起来，船上的小炮也挪到了平地上，每日都有热食吃，还有淡水喝，唯一的问题就是燃料不够，毕竟现在还没有探明这座岛的全部，不能随意伐木。</p><p></p><p>还得给回去留足煤炭燃料，平时就只能捡捡柴，砍掉枯死的老树，勉强用着。</p><p></p><p>他们甚至都不打猎，以免摧毁这座岛上的生态——虽然士兵们不太能理解为什么，不过带来的食物够吃，所以也不成问题。</p><p></p><p>“不太对劲。”领头的小队长停下脚步，她拿出望远镜看过去，“有人等在那。”</p><p></p><p>她仔细打量，回忆起哈林一开始出现时的样子，本来高度紧张的大脑渐渐平和，她呼出一口气说：“应该和哈林是同一个部落，他身上也有类似蛇的纹路。”</p><p></p><p>这些纹路不是刺青，而是用碳粉混合着黏土画到身上，维持时间不长，不过这人身上的纹路显然是新画的，还很明显。</p><p></p><p>队长当机立断：“赵虎，你回去，让向老师把哈林带过来。”</p><p></p><p>他们没法和这个土着交流，担心吓到对方。</p><p></p><p>没过多久，向老师就带着哈林急匆匆地赶过来了，两人几乎是跑过来的，尤其是哈林，在向老师停下脚步后仍然在朝前跑，直到跑到那土着面前。</p><p></p><p>他激动地扑到那土着的身上，不断诉说着什么，但因为带着哭腔，语不成语调不成调，连土着都没听懂他在说什么，只看见他不断自己眼泪和鼻涕往自己身上抹。</p><p></p><p>族长：“……”</p><p></p><p>可见衣服真的很重要，起码哈林的鼻涕和眼泪不会抹到自己身上。</p><p></p><p>哈林急切地蹲在地上比划：“他们是神的使者！他们治好了我的脚，还给我食物——有盐，还有糖，比蜂蜜还甜！弱小的人在这里也能活下去，那个带着我的女人，她没什么力气，但在这里也很受尊重！她一定就是外来人的巫师！”</p><p></p><div id="booktxt"><p>哈林至今还没弄明白老师和巫师的区别。</p><p></p><p>毕竟在部落里，教授经验的人就是巫师，巫师会带他们寻找水源，知道什么痕迹是什么猎物留下的，她们在部落里几乎是全知全能的代表，如果有她们不认识的东西，那一定是神的赐物或者是魔鬼用来引诱他们的诱饵。</p><p></p><p>“有巫师……”族长有些紧张。</p><p></p><p>许多部落之间的矛盾，就是信仰的矛盾，虽然都有巫师，但信仰的并非同一个神。</p><p></p><p>就像十多年前和他们打生打死的部落，那个部落信仰的是猪神，因为猪强壮，记仇，且成群结队，尤其猪一胎还能产下许多幼崽，所以在族长他们看来，这个部落一定是邪恶的，只有邪恶的部落才会信仰猪神。</p><p></p><p>信仰猪就意味着信仰暴力，族长认为自己的部落是不暴力的，信仰蛇神是信仰智慧。</p><p></p><p>双方很快就因为领地产生了冲突，由领地的冲突发展为信仰的冲突，最后谁也无法说服谁，谁看谁都不顺眼，不顺眼到想彻底毁灭对方，于是爆发了战斗。</p><p></p><p>直到现在，族长也不觉得他们当时做错了什么，信仰之争是必须用血来践行的！这是他们对蛇神的忠诚！不能让蛇神认为自己的信徒信仰不够虔诚。</p><p></p><p>也从那次战斗之后，他们看到野猪都会选择去追猎，即便野猪的破坏性真的很强，即便本就不多的猎手又被野猪撞死了几个。</p><p></p><p>族长问：“他们信仰什么？蛇神？”</p><p></p><p>哈林：“……不知道。”</p><p></p><p>虽然他认为外来人有巫师，但他也确实不知道外来人信仰什么，外来人不举行祭祀，也没有信仰图腾，他再怎么猜也猜不出来。</p><p></p><p>族长：“他们从没说过？”</p><p></p><p>哈林犹豫了一下：“我不是很能听懂他们的话，或许他们说过，但我听不懂。”</p><p></p><p>族长在哈林的搀扶下站起来，他拍了拍哈林的肩膀：“你是有勇气的战士，部落以你为荣，现在，挺起胸膛，带我过去吧。”</p><p></p><p>哈林瞬间红光满面。</p><p></p><p>在受伤之后，他一度认为自己是部落的累赘，他无法再打猎了，采集也一样，他无法钻进密林里，无法跨过较高的土坡，如果没有外来人，这时候他应该已经在和部落里的孩子抢饭吃。</p><p></p><p>而这抢饭吃的生活也不会延续多久，族人们会开始嫌弃他——孩子们将来会成长为勇猛的猎手战士、为部落采集和织布的重要劳力，而他已经没有未来了。</p><p></p><p>再次得到肯定，令哈林迫不及待地想要表现自己。</p><p></p><p>“向老师说他们昨天在这里放了铁盘盐和糖，还有布料跟麻绳，你们都拿走了吗？”哈林叽叽喳喳，“他们的盐很白！像海底的细沙，没有苦味，是最好的东西！”</p><p></p><p>族长：“哦……那是盐吗？”</p><p></p><p>由于昨天猎手们没有带回来活着的猎物，所以没人敢碰那些东西，到现在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。</p><p></p><p>哈林：“对！我在这里吃的都是那种盐，不止有盐，还有外来人带来的酱！很好吃！很有滋味！还有干饼，越嚼越香甜，我都不像以前吃肉吃的那么多了！”</p><p></p><p>“可以省下很多肉。”哈林很认真地说，“如果、如果部落也能有这些东西，猎手们就不用再冒着生命危险去打猎，向老师说，外来人还会圈养野兽，把野兽养起来，就有源源不断的肉吃。”</p><p></p><p>族长慢腾腾的走着，想多听哈林说些这些外来人的事。</p><p></p><p>他看向等在不远处的外来人们，看着他们挺拔的身姿，强健的手臂。</p><p></p><p>如果……如果他的族人们也能这样……</p><p></p><p>那么连内陆人都要看他们的脸色！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