决赛在三月的最后一个周六, 林晃坐当天清晨的大巴回d市。<br/> 车上没几个人，陈亦司拨了视频过来，他拒掉，没一会儿陈亦司又拨。<br/> “干什么。”林晃把镜头对着自己和窗外倒退的街景, “打电话不行么。”<br/> 陈亦司还没起床, 骂道：“妈蛋的, 你不让接车, 还不让老子看看你赛前的精神面貌啊。”<br/> 林晃戴了一只黑口罩, 把眼睛之下遮得严严实实，“看出什么了。”<br/> 陈亦司揉揉惺忪的眼睛, 锐评道：“口罩大了、头发长了，不像要去干好事, 配上活不起又懒得死的眼神，搞不好评委会因为害怕而真的给你个冠军。”<br/> 林晃说，“谢谢。”<br/> 耳机漏音严重, 他把音量调到一格, 但还是压不住陈亦司那大嗓门。<br/> 陈亦司打着哈欠说, “你好好比赛, 待会儿哥把阁楼拾掇干净，让你今晚住出五星级体验……你那是什么表情？”<br/> 林晃语气略迟疑, “今晚不住。”<br/> “不住？”陈亦司纳闷, “明天不是要见新物色的大师傅吗？”<br/> 林晃：“嗯。”<br/> 陈亦司坐起来，“嗯个屁, 住哪？”<br/> “林晃？别装死！”<br/> 镜头一转，邵明曜的脸入框, 随手从林晃右耳上摘下耳机塞进自己耳朵。<br/> 他随意朝陈亦司打了个招呼, “你家住得下么, 我俩去外头凑合一晚。”<br/> “我操。”陈亦司干瞪眼，“你别把林晃逼死，他比赛你也要跟过来监督他学习？”<br/> 林晃心烦地转过头，把耳边的头发往下顺了顺。<br/> 邵明曜哼笑一声，“嗯，学习。”<br/> 陈亦司的叫唤声中断，邵明曜挂了视频，把手机扔回给林晃。<br/> “轻点儿。”林晃皱眉，“它本来就要坏了。”<br/> 邵明曜漫不经心地靠回椅背上，“你一天天除了轻点儿轻点儿，还会说别的么。”<br/> 林晃：“你他妈……”<br/> 邵明曜大手伸过来揉乱了他的头发，“又没礼貌。”<br/> 林晃把他手打开，冷脸看向车窗外。<br/> 过一会儿，邵明曜的手机屏幕伸到他和窗户之间，“订这家？”<br/> 林晃头又偏了偏。<br/> 邵明曜收回手，又伸过来，“这家？”<br/> “……”<br/> “这家呢？”<br/> “烦不烦。”林晃拨开他的胳膊，“你花钱你定。”<br/> 邵明曜说道：“那就这家吧，有反应就当你是喜欢了。”<br/> 林晃瞥了一眼，他手收得快，只看见是有明亮窗子的标准间。<br/> 原本赛前紧张，被邵明曜一捣乱，反而卸掉了那股劲，脑子里一会儿想今晚住处，一会儿又想明天要不要带邵明曜去店里，一片纷乱。<br/> 他在底下踹邵明曜一脚，邵明曜却握住了他放在腿上的手，哄小孩似地说道：“睡会儿，下车前我叫你。”<br/> 林晃耷着眼，“睡不着。”<br/> 十来分钟后，车向左一转弯，一颗脑袋栽过来砸在了邵明曜肩膀上。<br/> 邵明曜垂眸向左肩一瞥，把炸开的几绺头发给他理顺，淡定地掏手机拍了一张自拍。<br/> 照片上，林晃睡着了，大口罩显得脸特别小，额前的碎发垂下来，和睫毛纠缠在一起，很乖地靠在他肩上。<br/> 他随手把照片发给陈亦司：【已哄睡，不用担心。】<br/> 陈亦司回：【老子不担心他睡不睡，老子担心他半夜猝死。】<br/> 邵明曜挑了眉，过一会儿才回：【不至于，有分寸。】<br/> *<br/> 决赛在一家商务酒店，宾馆就订在附近，出租车直接开到赛场门口，邵明曜背着两个人的包，攥了一下林晃的手，“去吧。”<br/> 林晃问他，“不叮嘱几句么。”<br/> 邵明曜反问，“叮嘱什么？”<br/> “不知道。”林晃想了想，“别紧张，好好加油那些。”<br/> 邵明曜伸手在他头上揉了一把，“想加油就加，不想加就把油留着，拿不拿奖都行，紧张也无所谓，反正就那一会儿。你要是能分心，抽空想想晚上吃什么，结束后我来接你。”<br/> 真做作。林晃想，重新理了一下被弄乱的头发，“知道了。”<br/> 直到走到赛场入口，他还在咂摸邵明曜的话。<br/> 之所以觉得做作，是因为感觉邵明曜故意偷了他的台词。<br/> 但他的台词这次不管用了。<br/> 这个比赛，他是一定要拿奖的。<br/> *<br/> 长桌上铺开致密的黑色丝绒桌布，雪白的平瓷盘置于中间，顶光和侧光突出着盘中作品。<br/> 林晃站在桌后暗区，垂眸看着自己的作品，平和地开口。<br/> “这是一道花果芝士慕斯。<br/> “口味的主题是‘果’，核心元素是芝士、白巧、柠檬和日本柚子。<br/> “气味的主题是‘花’，选用玫瑰和茉莉两种可食用花卉。<br/> “层次秉持破冰而出的理念，自下而上，分别为薄荷黄油脆饼、重芝士、柠柚白巧甘纳许、茉莉卡仕达、玫瑰啫喱、柠柚慕斯。<br/> “插件是柚子白巧克力，喷砂为薄荷糖粉。整体调味在甜中强调酸和清凉感。”<br/> 不规则的、边缘甚至带着锯齿样式的慕斯蛋糕，像一块断裂的冰层。插件蝴蝶拢着翅膀，好似还在沉睡，而它身后那只喷砂蝶影却已舒展双翼，跃跃欲飞。<br/> “它的名字是，振翅欲飞。”<br/> 林晃抬眸道：“以上，请各位品鉴。”<br/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