到家囫囵冲了澡，困得直接瘫在床上。<br/> 邵明曜坐在床边替他吹头发，吹干又捏着蛋糕喂他吃。他闭着眼一口一口地咬嘴边绵软粘腻的蛋糕，吃着吃着，意识逐渐远去。<br/> 直到一口咬到邵明曜的手指。<br/> “没了。”邵明曜说，“吃不够么。”<br/> 他窸窣起身，抽出手指，指尖在林晃舌头上勾了一下。<br/> 林晃喉结一动，睁眼看他起身，“去哪？”<br/> “回医院了。”邵明曜说。<br/> 林晃说：“李刺槿的律师要是调整了合同，发我看一眼。”<br/> 邵明曜轻笑，“你还懂合同？”<br/> “只能大概看看。”林晃又闭上眼，“被你坑着背了好几年法条。”<br/> 邵明曜笑出声，走过来亲了一口他脸颊上的蝴蝶，“她已经签了，一字未改。”<br/> 林晃喉结微动，闭目道：“恭喜，赌赢了。”<br/> “可惜蛋糕赌错了。”邵明曜沿着蝴蝶摸到他嘴角，摁了一下，“下次一定买对。”<br/> 第二天林晃留了个心眼，到学校就去厕所躲着，等到打铃才出来，快步冲进教室，一屁股在位子上坐下。<br/> 胡秀杰路过高二六班后门，他目不斜视地盯着黑板，数学老师提问，他举起了手。<br/> 老师被他突然的主动惊吓到，他起身回答，答完一种解法停顿片刻，又换一种解法。<br/> 一共答了三种解法，脑子挖空了。<br/> 胡秀杰仍站在后门盯，眼珠子一眨不眨，瞪得像只猫头鹰。<br/> 他硬着头皮坐下，终于转过头，和猫头鹰对视。<br/> 猫头鹰朝他伸出利爪，勾了勾。<br/> 他认命地抓起卷子，出去走廊上罚站。<br/> 胡秀杰问他，“睡好了？”<br/> 林晃耷着头，“凑合。”<br/> “站直了！”胡秀杰喝斥道：“没吃饭啊。”<br/> 林晃只好把头支起来，肩胛贴住墙，“起晚了，没吃。”<br/> 胡秀杰转身，踩着高跟鞋咣当咣当回教务处。林晃脑袋又耷下去，没一会儿，高跟鞋又咣当咣当地回来。<br/> “站着吃，吃完回去上课。”胡秀杰冷道：“再敢逃学，你就给我站到这学期末！”<br/> 林晃愣了一下，捏着那只白色点心盒，盒子上用马克笔歪七扭八地画着几颗蚕豆似的玩意，从小到大，从圆到扁，蚕豆逐渐长出胳膊和腿，变成蚕豆人，又扭曲地跳起舞来，后来不知道从哪出现一只猫，蚕豆人捏着响指朝它靠近，最后掰开猫嘴，一头栽了进去。<br/> “……”<br/> 好担心作画人的精神状态。<br/> 林晃犹豫了下，“主任，您想透过这幅画对我说什么吗？我看不懂。”<br/> 胡秀杰没好气道：“从我班学生那里没收的，你要问问他去。”<br/> 林晃：“……哦。”<br/> 那算了，毕竟是数理a的。<br/> 陈亦司好像说过，天才和疯子只是一线之间。<br/> 盒子里装着两只泡芙、一大块奶油戚风。<br/> 泡芙是工厂货，奶馅浓郁顺滑，但能吃出来没少放食用胶和增稠剂。戚风倒像自家做的，造型朴素，但原材料用的都是最好的，烤得也用心，入口松软清甜。<br/> 林晃大口大口吞咽着奶油和蛋糕，不知怎的忽然想起小时候，庄心眠喜欢烤这种最简单的戚风蛋糕，打一碗奶油随便抹两下就给他当早饭，大概是太软太甜，即使被他忘了这么多年，却忽地又一下子让他想了起来。<br/> 他对着窗台发了会儿呆，等老师喊才想起来进教室。<br/> *<br/> 熬到周末，林晃起大早，到医院才听说邵松柏刚接出院通知。<br/> 生命很神奇，一周前不省人事、几经抢救，病危通知书攒了一小沓。可人一醒，肺感染清了，病房接连下转好几级，没几天就被医院赶回家静养。<br/> 林晃进病房时，大夫正在讲检查报告。<br/> “室壁运动协调度佳，各房室没有放大，射血分数67，都正常着。低密度1.3，比较理想，出院遵医嘱服药，千万不要大补，清淡饮食，半个月后多活动。”<br/> 邵明曜听得很认真，邵松柏只听了两句就开始冲林晃使眼色，林晃摆手示意他认真听。<br/> 等大夫走了，林晃才去床边坐着。邵松柏拉着他的手，抱怨邵明曜管得多，又说想吃桃酥，让他回去多烤几炉。<br/> 其实老头余生已经告别这些高糖油点心了，永远别想碰。<br/> 但他眼神饱含期待，林晃实在张不开嘴，纠结半天，突然想起什么，从兜里摸出一颗半青不黄的杏，放在他手掌心里。<br/> 邵松柏纳闷道：“哪买的早杏，长得真糟。”<br/> 林晃把老杏树结果的事说了。<br/> 邵明曜那天果然没听进去，这会儿和爷一样惊讶，爷孙俩一起对着那颗小果子发呆，过了好半天，邵松柏问：“真是咱家树结的？”<br/> 林晃点头，“我看了它好几天。”<br/> 邵松柏摸了摸，“这么小？”<br/> 林晃说：“今天才是第八天，长大了一点，但离熟还远着。”<br/> 邵松柏沉默，邵明曜也沉默。<br/> 许久，邵明曜脸色发木地问：“只结这一颗吗？”<br/> 林晃点头，“就一颗，我特意找遍了……”<br/> “你就给摘了？？”<br/> 邵松柏声音彻底颤抖，剧烈地咳嗽起来，林晃脑子一嗡，邵明曜赶紧过去扶住老头，护着胸口，“爷——！息怒！”<br/> 邵松柏被他架着，手在床旁摸来摸去，什么也没摸到，目光又落在他的皮带上。<br/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