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p> 一字字扫到信尾，才有一句与他所问无关的。</p><p> 陆迢蓦的一顿，笺纸被捏得太紧，微微朝中间折了一下。</p><p> 她在信尾道：端午安康。</p><p> 又过一年，陆迢由西南回京述职，便是这趟，他在长公主府第一次见到了小雨。</p><p> 小雨那时刚满两岁，乌溜溜的眼睛一眨一眨，小脸蛋白白嘟嘟，及肩的黑发被卷起，扎成两个团子，各别着一朵紫色的小花。</p><p> 小雨被放在房里，一个人玩纸团，骤然见到这么大一个陌生人，也不露怯。她熟练地招招手，拍拍地上，很大气地对他说：“坐，玩。”</p><p> 小家伙已经很会与人交往了，原因无他，唯熟练耳。</p><p> 自打会走路后，她每月的日子都安排得满满当当。</p><p> 初一到初二，她要陪祖母和祖母的母亲玩。初三要陪舅舅玩。初四要陪外祖父玩，还有姨姨，姨姨家的小弟弟……</p><p> 总之，小雨现在应付一个陌生人，完全是得心应手。</p><p> 陆迢坐在她巴掌拍到的地方，仍是稳压她一头。光是影子，就能将她牢牢遮住。</p><p> 被黑影盖住后，小雨不怎么明显地僵硬了一瞬，照旧去拿地上的纸团玩。</p><p> 小雨抓到一个纸团，打开后里面画着一朵小花。她咧嘴一笑，扭头看向陆迢，指着纸团教他，“兰发，这是兰发。”</p><p> 面前的小孩只有丁点大，陆迢坐在她身边如同一个庞然大物，可他这庞然大物对着这个和自己有六分相像的小孩，竟然有些手足无措，连话也说不出来。</p><p> 诚然，陆迢没想到和她第一次见面会是这样，永安郡主更是没有想到。</p><p> 地上的小团子开始感到不安，四处张望找人，永安瞧见，快步从屋外走进，牵起她的小手。</p><p> “祖母。”小雨想要躲到她身后，被永安抱起，指着陆迢道：“小雨别怕，这是爹爹。”</p><p> 小雨不敢动，把脸紧紧埋在她怀里，跟着念，“爹爹。”</p><p> 陆迢缓过神，蹲下身来，“秦芹？”</p><p> 小雨转过来望着他。</p><p> 只有娘亲这样喊过她，他是怎么知道的？</p><p> 小雨想得太认真，下一刻，就被永安郡主误会本意，递去了陆迢怀里。</p><p> “小雨，爹爹送你回去找娘亲好不好？”</p><p> “好，要娘亲。”小雨听到要找娘亲，老老实实抱住了陆迢。</p><p> “送小雨回去吧，早点回去，这会儿还能赶上晚饭。”永安郡主仍是不放心，又对陆迢道：</p><p> “声声这会儿该是自己在家，记得把小雨好好送去，别把孩子吓哭了。”</p><p> 陆迢抱着小雨，笑了笑，“母亲放心，我会好好把她送回去。”</p><p class="readinline"></p><p> （有修改增加八百字，提议重看~）</p><p> 马车车厢内，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并排而坐，小雨挺直了背，脑袋上的团子也只够到陆迢的手肘。</p><p> 陆迢取出带上马车的糕点，低头看了小雨一眼。</p><p> 小雨从坐上来后便纹丝不动，鼓腮看着对面的车轩。</p><p> 讨小孩子开心的事情，陆迢做起来还不太熟练，他弯下腰，帕子捏着糕点凑到她面前，“先尝一块？”</p><p> 陆迢在军营待了两年，说话时自带沉肃的语气，连他自己也察觉不出。</p><p> 小雨后背挺得更直，点点头，就着陆迢的手，慢吞吞咬了一口糕点。</p><p> 小雨不知道，隔着一方帕子，她爹爹的手心浸出了一层薄汗。</p><p> 两人进了芷园，才听说秦霁不在。</p><p> 永安郡主送来的嬷嬷认出陆迢，行礼后说道：“大爷，夫人下晌往铺子里查帐去了，约莫就快回来，您先陪着小小姐在花厅等一等罢，奴婢这就去给您泡茶。”</p><p> 陆迢颔首，才至花厅，耳边忽然传来一声响亮的哭喊，继而不断有温热的泪珠流至他颈间。</p><p> “娘亲”小雨靠在陆迢肩上，大哭起来。</p><p> “娘亲就要回来了，小雨不哭。”陆迢试着安抚，轻拍她的背，小雨却哭得更厉害了，边哭边喊娘亲。</p><p> 陆迢哄，她哭，陆迢不哄，她哭得更厉害。一时间哄也不是，不哄也不是。</p><p> 花厅里，七尺身量的高大男子被一个两岁小孩施了定身术一般，僵立在原地。</p><p> 身后渐近的脚步声将陆迢从这般境地中带了出来，淡淡香风拂过面庞，下一刻，来人边从他怀中抱走了小雨。</p><p> 方才鼎沸般的哭声骤然小了许多，变成低低的啜泣，“娘亲——”</p><p> 秦霁轻拍她的后背，轻声问：“怎么了？娘亲在这儿。”</p><p> 时隔两年，再听到她的声音，陆迢蓦然一怔。</p><p> 秦霁刚从外面回来，穿着水色铃兰花绣烟罗裙，鸦鬓间饰一支景泰蓝珐琅簪，清然出水似的，裙摆缀着抹未落的夕阳，旋身时在他眼底轻晃。</p><p> 两年不见，秦霁未有多少变化，若非要说有，大抵就是她肩头多了个和她相似的小姑娘。</p><p> 小雨埋在她肩头，哭到不能自已，被秦霁拍出两个嗝后，她才慢慢停下来，扶着秦霁的肩，回头望了一眼。</p><p> 那个高高大大的人影就在身后，娘亲也被他的影子盖住了。</p><p> 小雨身子一僵，不待下一步反应，那人弯下腰，捏着帕子在她脸上轻点了点，擦净小雨眼角腮边的泪珠。</p><p> 怔了片刻，陆迢回过身，略有些无x的语气。“她怎么哭得这么伤心？我明明什么都没做。”</p><p> 与先时马车上的沉肃语气截然不同，这次的口吻恂恂温和，是在向来人解释。</p><p class="readinline">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