裴慢慢说：“而且我现在觉得饿了，饿得睡不着。”<br/> 整个晚上连口水都没喝，吃的东西更不用想了。<br/> 洗澡前裴慢慢吨吨吨狂喝水，洗完后也吨吨吨补充水分。<br/> 但胃里装了水后，饥饿感好像就被冲上来，肚子叽里咕噜叫起来，必须放点食物进去。<br/> 可他们在沈家，肯定不能擅自出去翻东西吃。<br/> 要是叫外卖，这个点能选择的店家少不说，对沈家也不礼貌——好像他们苛待了客人，连饭都不让他吃饱，逼得人还得在凌晨点外卖。<br/> 陆时祈起来：“我包里应该有点吃的，我去找找。”<br/> 低食欲大少爷能从随身行李翻出食物可不容易，裴慢慢不敢抱太大期待。<br/> 可看到只有蛋白棒跟全麦吐司时，还是抿了抿嘴唇，心底泛起一股宁愿饿死也不想屈服的傲气。<br/> “……这能吃吗？”<br/> 裴慢慢纠结再三，对陆时祈发出了来自心底深处的灵魂质问。<br/> “你每天，就吃这些东西吗？”<br/> “当然能吃，高蛋白高饱腹，营养全面，吃了还很顶饱。”<br/> “……”<br/> 在裴慢慢眼里，这跟人类冷冻狗粮没什么区别，最多称呼变一下，变成人粮。<br/> 谁叫他没得选呢。<br/> 为了填饱肚子好睡觉，该屈服的时候还是得屈服。<br/> 一口蛋白棒下肚。<br/> 最外层有点像巧克力，又有点像布朗尼的口感，但没有味道，好像比较稀的水泥在嘴巴里糊开了。<br/> 里面像是脆脆的饼干，依旧没味，对裴慢慢来说，好像在啃墙皮。<br/> 能吃。<br/> 但吃完嘴巴是寂寞的，心是崩溃的。<br/> 裴慢慢又咬了一口全麦吐司。<br/> 这下有味道了。<br/> 只是让他面部都扭曲了：“……哥哥，这个馊了！”<br/> “怎么可能。”<br/> 陆时祈伸手撕了一小块，放进嘴里嚼嚼，面部表情平静如水，毫无变化。<br/> “没馊，它就是这样的味道。”<br/> “……”<br/> 裴慢慢不敢置信，世界观遭受巨大冲击。<br/> “……可它是酸的，它怎么会是酸的？！”<br/> 这世上竟会有酸汪汪的全麦吐司？<br/> 果然是他对这个世界的认知太浅薄了吗？<br/> “就是这样的味道，很特别吧。这个很健康，无油无糖，饱腹感也很强。”陆时祈说，“你慢慢嚼，其实有点麦香味的。”<br/> “……”<br/> 裴慢慢没将东西吐出来纯粹是小时候饿惨过，所以养成了爱惜食物的良好习惯而已。<br/> “……够了，我不想吃了，我不饿了。”<br/> 被食物轮番殴打一顿，裴慢慢老实了。<br/> 想到陆时祈每天都吃这些玩意儿，他倒是快要碎成渣渣了。<br/> “真不吃了？”<br/> “……不吃了。”<br/> 裴慢慢无力地躺回床上，另一种含义上的心如死灰，整个人的情绪状态倒因此完全陷入和平。<br/> “那好吧。”陆时祈也躺回他身边，“那睡觉吧。”<br/> 伸手将灯关灭。<br/> 黑暗中，沉默静静流淌了许久。<br/> 过了好长时间，裴慢慢低弱的声音才响起：“……我睡不着，哥哥，想到明天真要去做亲子鉴定，我就感觉好紧张。”<br/> 陆时祈也没睡着，声音清醒而淡定：“紧张什么？”<br/> “如果我真是沈家的小孩，岂不是太魔幻了？怎么可能真有这样的事……”<br/> “如果他们真是，你就找到爸爸妈妈了，不是很好吗？”<br/> “……”<br/> “比起毫无关联，不知品性的陌生人，那还是他们好点吧？”<br/> “……”<br/> 裴慢慢闭着眼思考，发现还真有点道理。<br/> 只是他压根没有成为他们小孩的心理准备，想象不出他们以亲人相处的场面。<br/> 裴慢慢说：“可是，如果不是呢……我会觉得心里怪怪的，虽然他们对我是很好，但这么多年了，好像跟我全程没有关系，只是为了他们自己的小孩……”<br/> 虽然裴慢慢能理解他们的心情，也不介意成为“替身”。<br/> 可这层条件之下，如果对待自己没有一丝一毫的感情，照样是件让人难受的事。<br/> “那就更好了。”结果陆时祈这么说，“你要觉得不舒服，就趁这个机会，从此跟他们一刀两断。”<br/> “……”<br/> “他们这些年是给你送了很多礼物，折成钱还给他们就是了。”<br/> “他们是关心你没错，但你也给他们提供了很多情绪价值跟安慰，论到底，谁也不欠谁的，是能结算清楚的。”<br/> “……”<br/> 陆时祈的话很无情，可不能说没有一点道理。<br/> 至少听着他这么说完，裴慢慢感觉心头没那么堵了。<br/> “……哥哥，为什么你总能这么淡定？”<br/> 陆时祈说：“因为对我来说，不管结果怎样，都不会影响我们的关系。”<br/> 裴慢慢一下睁开眼，在黑暗中不解地问：“……怎么不影响呢？”<br/> “怎么影响呢？”陆时祈反问，“难道你什么时候真把我当成亲哥了吗？”<br/> “我当然——”<br/> 裴慢慢一顿，所有话戛然而止。<br/> “我——”<br/> “。”<br/> 还真是没有！<br/> 还真是从来都没有啊！<br/> 虽然后来改口喊了凌玥跟陆泓景妈妈跟爸爸，可那也只是一种身份上的称呼。<br/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