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p> 施可立瞥她一眼，说道：“你先出去吧。”</p><p> 大人发话，哪里有迟疑的余地？叶儿不发一言出去，合上了门。</p><p> 虽然这座宅子在施可立名下，但施可立几乎不曾来过这里。不知他是何意，阿桃将绣绷重新拿在手中，却时刻注意着身旁一切动向。</p><p> 施可立喝了口茶，将茶盏放到一边，再次开口：“你是不是，偷着出去过了？”</p><p> 阿桃面上未变，放下绣绷，说道：“大人是读书人，自然知道女为悦己者容这句话。女儿家平日要用些胭脂水粉，还要买些新首饰、衣裳妆扮，如此用心，还不是为了取悦大人们？”</p><p> 她秀美一扬，眼神朝一旁的箱子示意：“我出去买了些玩意儿，都放在那儿了，大人去看便是。”</p><p> 施可立摆手：“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。你只是借住于此，又不是被拘禁，想出去买什么都好。我只是担心你在外抛头露面，有叶儿伺候，想要什么，你大可以派她去买。”</p><p> 阿桃闻言轻笑一声：“叶儿原只是个粗使丫头，年纪又小，什么都不懂。跟我来这儿也只是做些粗活，我想要的她哪里会知道？店家那儿不时有新货，我当然要亲自过眼才能挑选。”</p><p> 施可立点头称是：“叶儿没有秀姑娘你这般的眼界，的确买不了你的东西，是我妄言了。”</p><p> 说完这句话，阿桃没有接话，二人坐在桌边僵持着，施可立伸手去摸茶盏，喝了一口放下，方才起身。</p><p> 阿桃跟着站了起来，回避似的垂头注视地面。施可立也不好意思再留，道：“我今日只是来看看，你在这儿住得习不习惯。受人所托，我必要做得周全些。你若是有什么需求，尽管提。”</p><p> 阿桃柔声道：“我住得很好，多谢大人关心。”</p><p> 话尽于此，施可立没话找话般又说：“那就好，那就好。我先走了，过两日再来看你。”</p><p> 阿桃笑容不改：“借住大人府上，已是心怀感恩，今日大人突然前来，未能好好招待，实在心里过意不去。大人下回来，派府上下人通报一声，我也好备上点心。”</p><p> 施可立有些尴尬：“是我考虑不周了，秀姑娘不要怪罪。”</p><p> “哪里的话，大人愿意来看望我，是我的荣幸。焚香抚琴是桩雅事，下回我一定提前备好，恭迎您大驾光临。”阿桃浅笑盈盈，美眸之中光华流转，煞是美艳动人。</p><p> 施可立看得有些呆了，好一会儿才心事重重地移开目光，随口应了两声，便离开了。</p><p> 送走突然到访的施可立，叶儿拍着胸口，大喘着气：“还好他这会儿才来，但凡早来一点儿，就要撞上了。”</p><p> 阿桃笑笑：“无妨，就说我是出去买些脂粉首饰，很快就回来了。对了，我还带回来一些吃食，你拿去吃吧。”</p><p> 叶儿听话地点头，心中暗暗叹息。</p><p> 秀姑娘这么好的人，又生得貌美，怎的命这般苦？</p><p> 她虽然长得不算漂亮，没有被鸨母看中，只能做最下等的粗使丫头，却也因此保全了清白。秀姑娘离开那地方，把她也一起带了出来，简直是天大的福气。</p><p> 别说为秀姑娘遮掩，就是为秀姑娘豁出命去也可以！</p><p> 他们都说秀姑娘被大官看上了，娶做妾室是天大的造化，可叶儿还是觉得这也没那么好。</p><p> 至少在秀姑娘眼中不那么好，打从叶儿跟在她身边起，就没见她真正高兴过。</p><p> 若是出去与人会面回来能开心些，叶儿倒希望秀姑娘能多出门走走呢。</p><p> 良女</p><p> 日落黄昏，秦楼内忙成一片，丫头小厮们四处点起灯火，整座雕梁画栋脂粉香气浸透的楼在逐渐黑暗的天色映衬下，光辉四溢，精致招摇。</p><p> 楼内一如往常宾客满座，春娘满意地看着属于自己的产业，心里计算着又能赚多少两银子。</p><p> 忽然，外面一阵嘈杂，但并非寻常热闹。春娘脸色一变，还有谁敢在她的地盘闹事？不知道她背后有多少达官显贵做靠山？</p><p> 嘈杂声不断靠近，春娘脸色一变，站起身往前走，隐隐加快了脚步。</p><p> “陈大人，您慢些，慢些走！您到底有何公干，您对小的说一声，小的也好配合大人您啊！”门口招呼的龟奴面容连带声音极尽谄媚，想要靠近阻拦，却又惧怕来人刀剑，只得脚步保持着距离，前躬的身躯传达出他的急切，像只抓耳挠腮的猴。</p><p> 来人是他们平日最常接触到的巡城御史，见到是熟悉的面孔，春娘放心了些，想必又是接到什么风声，来逞逞威风，拿出一些银子打发了便是。</p><p> 朝一旁使了眼色，立刻便有人将银票递到春娘手中。春娘手腕一转，将银票藏进袖子里，娇笑着上前，招呼一声：“呦，这不是陈大人么，今日前来执行公干，辛苦了，诸位兄弟都辛苦！您瞧，时候还早，您各位可以慢慢办公，秦楼一定配合。”</p><p> 她一面说着，一面靠近领头的巡城御史，极为亲近地去揽他的手臂，眉目传达着长久以来都成了二人共识的暧昧意味：“陈大人，让各位兄弟们喝口茶，再干活吧。”</p><p> 娇媚的声音与讨好的姿态放在平日极为管用，但今日却不知怎的，巡城御史不为所动，冷着一张脸，不仅没有理会她，反而忽然紧扣她的手腕强行举了起来。</p><p> 正在往他手里塞的银票登时露在众人面前，春娘又惊又惧，面上涨红了，厚厚的脂粉都有些掩盖不住。</p><p> 巡城御史冷笑一声：“你这是想要贿赂朝廷官员？”</p><p> “我……你！”春娘一时被他态度转变吓得不知说什么，手里被抓皱的银票掉在了地上。</p><p> 那一直劝着跟进来的龟奴似乎想要在此时表忠心，上前求饶：“陈大人，您消消气……哎呦！”</p><p> 话还未说完，他就被人一脚踹了出去，一旁围观者口中爆发惊呼，躲闪到一旁，不敢接近。被巡城御史捏着手腕的春娘也被甩开，忙不迭退后，勉强站立。</p><p> 巡城御史震慑住在场所有人，狠厉的目光扫视一圈：“把这里所有人都给我叫出来，例行搜查，我看谁敢阻拦！”</p><p> 春娘打着哆嗦，对身后躲得远远的龟奴们声嘶力竭地吼：“没听见吗，快去叫人，把所有人都叫出来！”</p><p> 巡城御史冷声道：“敢少一个，拿你们是问。”</p><p> 说完，他转身，招呼身后官兵退让到一边。</p><p> 官兵分开一条能通过两人的道来，一身黑色轻甲的武将跨过秦楼雕花的门槛，脚跟落地，站定于门内。</p><p> 众人目光不由得被他束腕下双手吸引，原以为是戴着一双暗色手套，仔细看来，那双手泛着低调冰冷的金属光泽，显然是一双天铁义肢。</p><p> 那双天铁义肢的主人有一张年轻俊朗的面孔，在场有见识有身份的不在少数，立刻反应过来。朝中历数有幸受皇帝赏赐一双天铁手臂，并且年纪尚轻的，只有一人。</p><p> “陆将军，我已传下令去，将所有人带出来了。”巡城御史恭敬道。</p><p class="readinline">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