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p> “……”</p><p> 隆冬风冷，吹得谢兰亭脑袋都有点转不过来。</p><p> 两清？</p><p> 什么两清？</p><p> 案子还没破，陈宝香的罪也没定，她就已经完成心愿了吗？</p><p> 还是说，她的心愿不是扳倒陈宝香，而是——</p><p> 下意识地转身，谢兰亭看了看自己的身后。</p><p> 长灯孤影，街巷空无一人。</p><p> 他微微睁大了眼，一直以来沉浸在案情之中的脑子有了一丝清明。</p><p> “不是吧。”谢兰亭迟疑地喃喃，“老子玩一辈子鹰，居然被鹰啄瞎眼了？”</p><p> 丫鬟站在旁边大气也不敢出。</p><p> 谢兰亭兀自想着两人重逢后的点点滴滴。</p><p> 她出现在教坊，暗示是陈宝香权势相压所致。</p><p> 她随他去大理寺，说什么也看不懂只是随便走走。</p><p> 她说陈宝香嫉恨她，一旦她露面就会惨遭毒手。</p><p> 一步步一桩桩，全是踩在他对陈宝香先前就有的猜忌和怀疑上。</p><p> 断案之人，不能因先入为主的念头而影响判断——他一直都谨记。</p><p> 但陈宝香实在是旧案累累手段多诡，而陆清容，先前又是那般的蠢笨好骗。</p><p> 这两人放一起，谁能想得到动歪心思的是陆清容。</p><p> 扶着门想了好一会儿，谢兰亭还是没明白陆清容是怎么做到的。</p><p> 但他明白了她的目的。</p><p> ——不只想让陈宝香声名狼藉众叛亲离，她也没想放过自己。</p><p> 把挖的肉填回去算不得弥补，一定要在对方腿上也挖一刀才算弥补。</p><p> “大人！”随侍的小厮突然从外头跑回来，焦急地道，“您赎买官妓的事不知怎么就传到了老爷耳朵里，老爷原就身子不好，现下更是气得吐了血，昏厥过去了。”</p><p> “夫人急得直骂，让您立马回东荣府。”</p><p> “另，宫里下午就传了消息来，御史台弹劾您滥用职权，明日要您当堂回话。”</p><p> “……”</p><p> 心里猛地往下沉。</p><p> 谢兰亭抿紧嘴角，勉强扶着马鞍回过神，又翻身上马，飞快地往东荣府的方向走。</p><p> 狂风呼啸，夜灯阑珊，上京的第一场雪终究是在马蹄渐远声中缓缓落了下来。</p><p> ·</p><p> 上京城里多是红墙黄瓦，覆上雪的时候分外好看。</p><p> 陈宝香朝手心呵了口气，笑眯眯地蹲在十几个箱子面前。</p><p class="readinline"></p><p> “这个五十两，这个八十两，嚯，这个有一百两。记下，都记下。”</p><p> 张知序纳闷地走近：“什么东西？”</p><p> “你醒啦。”陈宝香眉开眼笑地朝他张开手。</p><p> 他俯身将她抱起来站直，满眼疑惑。</p><p> “我收门生了。”她勾着他的脖颈笑，“收了很多个。”</p><p> 她如今虽然有侯位也有实权，但名声实在太差，等闲同僚都不愿意与之走动，收门生的确是个不错的排解无聊的法子。</p><p> 但是。</p><p> 他皱眉看着那些箱子：“入门礼是不是太厚了些。”</p><p> “厚吗？”她天真地笑，“她们送我东西，我保她们入仕升官，这么好的条件，这点礼不算厚吧。”</p><p> 张知序：“……”</p><p> “你是嫌谢兰亭提告你的罪名不够多？”</p><p> “收礼，再给人些通融，这不是官场约定俗成的东西么，也算罪名？”陈宝香刷地就从背后掏出个册子来，“那我这抓着的跟我同罪的人可就多了，上到三省主官，下至听用小吏，包括张家的顾家的，人人都犯这错。”</p><p> “不说银票等物，光是在摘星楼挂账让别人帮忙结的，就有五十来位之多。”</p><p> 张知序愕然。</p><p> 他伸手接过那册子翻了两页，而后伸手就按上：“你怎么会有这种东西。”</p><p> “巡城巡多了，自然就有了。”她贼眉贼眼地将名册抱在怀里，“有这么多人给我垫背，就算我被发现受贿，也不会被重罚。”</p><p> 张知序眉心渐拢，欲言又止。</p><p> “大仙。”她眼眸晶亮地看着他，“你是不是想骂我？”</p><p> 老实说，是的，受贿不是什么光彩的事，她违例提拔一些人，就必定有另一些人会被不公平地挤下去。</p><p> 他最近不眠不休地修科考相关的新律，就是想让每个人的入仕之路都更加公平，想让寒窗苦读的学子们得到自己应该得到的东西。</p><p> 而现在，她当着他的面在受贿。</p><p> 张知序满眼茫然。</p><p> 陈宝香拉着他的手，轻轻晃了晃：“当不知道，行不行？”</p><p> “……有些难。”</p><p> “那你想亲手送我下地牢？”</p><p> “可不可以先劝你把东西退回去，悬崖勒马？”</p><p> “不行。”她摇头，“你是知道的，我最喜欢钱了。”</p><p> 张知序沉默，眼皮垂下去，落成一片阴影，宽大的袖袍被入冬的风一吹，飘零得像孤杆上的灰旗。</p><p> 陈宝香等了好一会儿，也没能从他嘴里听见那句：那我亲自去提告你。</p><p> 张知序是她见过被养得最好的公子哥，锦衣玉食，没见过太多苦难，即使是最痛苦的时候，眼眸也像漂亮的琉璃，没沾上一点世俗最底部的淤泥。</p><p> 他不在乎钱，也不会被利益引诱着偏离原有的路，只一心想修一个绝对公平的条律出来，再耕耘一个人人都有饭吃、没人会受委屈的天下，让所有人都开心快乐地活着。</p><p> 以前她也那么幻想过，但现在，她很清楚地知道，那绝不可能实现。</p><p> ≈lt;a href=&ot;白鹭成双</p><p class="readinline">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