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p> 当初他给了裴焕生面子，摇头说：“他有他的考量。”</p><p> 如今想来竟然觉得好笑，什么他有他的考量，他却没有考虑过自己，没考虑过他所做的这一切，他祝升到底想不想要。</p><p> 他总是这样，不跟他商量，就这么做了一切。他以身入局，以身犯险，如今命悬一线，要弃他而去。</p><p> 一切都在他的算计中，打着为了自己的旗号，做着为了自己好的事情，却要让祝升失去裴焕生。</p><p> 甚至他还没办法怪他……</p><p> 好讨厌啊。</p><p> “裴焕生，如果你死了，我真的会去金州，将你的东西全部烧了。”祝升蹲在床边对裴焕生说。</p><p> 他的眼睛红红的，明显哭过，已经肿起来了。他声音冷冷的，像是下定决心做好了打算。</p><p> “你娘不答应我们埋在一起也没关系，我会亲手挖好我们俩的坟，我会躺在棺椁里向外丢一根带火星子的树棍，将旁边堆起的落叶枯枝全部点燃，再一把把棺盖盖上，躺在里面等着去见你。你到时候如果不敢见我……你就完了。”</p><p> 说着，他的声音弱下来，孤苦无助地看着床上躺着的人，他甚至害怕去确认他的气息，害怕得到自己不想要的结果。</p><p> 他又爱又恨。</p><p> “裴焕生……好讨厌你。”</p><p> 说着，眼泪就扑簌簌地掉下来。</p><p> “如果你死了………”</p><p> 他实在是忍不住，哭出声来。</p><p> “……不要死，你不要死……”</p><p> 李萱儿刚回来就听到祝升跟哭坟似的在哭，她真觉得裴焕生这人罪孽深重，自己付出牺牲好像有多么伟大似的，根本不管旁人的想法，将所有人都算计进去，耍得团团转。</p><p> 要是最后他死了，他们这群人骂都只能对着坟骂了。</p><p> “哎哟——别哭了。”李萱儿将祝升拉起，用了力气发现这人根本拉不起来，就粘在地上了似的。</p><p> 李萱儿懒得管他，简直是白费力气。</p><p> 她问旁边的一直看着的姜柯：“段伯伯怎么说？”</p><p> “熬过今晚，就能活。”</p><p> “熬呗——至少还有希望，就是好事。”她算是看开了，大大方方地拉着椅子坐在一旁，“当初李何欢为了找回记忆昏睡了，我守了他好几晚，他突然醒来喊疼，差点没把我吓死。不过当时李何欢也熬过来了，裴焕生……肯定也行。”</p><p> 她说这话，明显是在安慰自己，想让自己放心。</p><p> “所以你也别太紧张了，裴焕生这人——命挺硬的。”</p><p> 祝升想起，时夜和他说过，裴焕生抽出过一支签。</p><p> “你知道，第七签，是什么吗？”</p><p> “第七签？”李萱儿紧张地看着他，朝着姜柯招了招手，“柯，裴姨应该知道，你去问问。”</p><p class="readinline"></p><p> 姜柯走后，李萱儿问他：“什么第七签？是裴焕生抽的？还是你？”</p><p> “是他。但他没告诉我……他什么都瞒着我。”</p><p> 李萱儿不得不为裴焕生说话：“他肯定不是故意的。”</p><p> “我知道，他为了我好……所以我连怪他的资格也没有，是吗？”</p><p> “也不能这样说……”李萱儿瞪了床上躺着的人一眼，“等他醒来了，你就骂他两句呗，还能分咋的？”</p><p> “他不可能能和我分开的。”祝升平淡地说着，“他既然要将我从夜桥带走，就得对我负责一辈子。”</p><p> “说起夜桥……明日段慕谦会去夜桥和慧谈判，你不用去。谷里会有擅长毒或者是武功的长老和小辈一起去的。”</p><p> “能成功吗？”</p><p> “他都这样了，你们夜桥难道还会为难我们吗？”</p><p> 是啊，裴焕生都这样了，他都将夜桥逼到一个死角了，让夜桥不得不放手了。看上去是夜桥不得不这么选择，但又何尝不是给他们递了一个台阶下呢？不然这样追杀祝升，要不死不休，也不是夜桥想要看到的结局。</p><p> 可以说裴焕生几乎是成全了所有人。</p><p> 唯独没有他自己。</p><p> 而对于祝升，比起做裴焕生的祝升，他更希望祝升就是祝升。</p><p> 所以不要因他而死，也不用为他而活。</p><p> 祝升为了他自己，就可以了。</p><p> 此时，姜柯捏着一张纸条跑回来了，他看了祝升和李萱儿一眼，将上面的签文念出：“奔波阻隔重重险，带水拖坭去度山；更望他乡求用事，千乡万里未回还。”</p><p> 祝升了然，果然，裴焕生不该离开金州的，也不该去晋阳的。</p><p> 甚至再远一些，他不该带他去洞庭的。</p><p> 在去洞庭前的时候，他们就已经分别，就已经两清。是他太贪心了，才会想要向裴焕生索取更多。</p><p> 否则怎么会一步错，步步错，到如今只能以这样的方式收场。</p><p> 李萱儿见他这般失神，撇了一下嘴便将那张纸撕得粉碎，跟雪花似的。</p><p> “什么破签，撕了就是。都这样了还千乡万里未归还呢，要是现在死了也就是死他家乡，死在飘渺谷里。”</p><p> 但他们都心知肚明，裴焕生要回去的，是金州。</p><p> 这是祝升最难熬的一个夜晚，难熬到他险些撑不下去，想一剑了结自己。他提心吊胆地守着裴焕生，他不敢想，如果下一瞬裴焕生没了气息，他到底是该气他还是要释然。</p><p> 但他绝对会当机立断地随他而去。</p><p> 不过万幸。</p><p> 过了一晚，裴焕生还活着。</p><p> 可祝升依旧不敢松这一口气，他依旧提着这颗心脏，仿佛他这颗心脏也是为了裴焕生而跳跃的。</p><p class="readinline">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