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十四章
叶舒醒过来的时候，以为自己得了青光眼或是白内障。<br/> “妈呀！”她下意识惨叫，又感到喉咙吞刀般疼得厉害。于是，那破锣嗓子就只发出来个“妈”字。<br/> “你手机坏了，亲属都联系不上，你还记得父母的电话号码吗？”一个男人对她说，阴影遮挡了大半光线。<br/> 啊？！千万不能被方玉英知道！<br/> “呀——！”叶舒脱口而出，补充说道。<br/> “饿了？想吃烤鸭？”那男人立刻接嘴，声音却带着笑意。<br/> 但叶舒哪里顾得上开玩笑，艰难哽咽道：“瞎了···眼睛！”<br/> 有人的手指在她眼尾拂过，触感冰凉。同时刚刚那男人又开口道：“啊？之前医生说你眼睛没问题···”<br/> 古典乐响起，好像是有人按铃了，同时眼前的阴影也几乎消失了一半···但为什么，那个男人的声音却仍旧存在？<br/> “还记得吗？你之前醒过一次。”他说。<br/> 漫长的音乐将阑，叶舒才想起他是谁。“韩卓，是你吗？”她问。<br/> “不是我是谁？哦，你找···”<br/> 脚步声急促杂沓，似乎有一群人朝她奔来。<br/> “哎我让开，你们好好看一看···”叶舒听见韩卓的声音变远了。<br/> “叶小姐，请看这边。”“叶小姐，请转一转眼珠。”“叶小姐还有哪里不舒服？”<br/> 叶舒的眼睛被撑开，好几道强光在晃，痛得她想流泪。<br/> 一直忍到最后，叶舒听见他们下了结论，没有任何问题，无论影像还是体征。<br/> “多休息两天喉咙就会恢复。至于头上的伤口要慢慢才能养好，会痛是正常情况，点滴里有加镇痛剂。”有一个女医生温柔的嘱咐，并很小心地为她滴了眼药水。<br/> 这群人退了出去。<br/> “三···那什么，叶舒，你渴不渴？饿不饿？”<br/> 叶舒放心不少，但并没有食欲，也不想喝水。<br/> “喝点粥好不好？睡那么久总得垫垫肚子不是？”还是韩卓的声音，他似乎在开盖子。<br/> 叶舒摇头，但一动就发出嘶嘶声。<br/> “好吧，依你！别乱动了！”<br/> 空气安静下来，不过半分钟，韩卓就说：“叶舒，我还有事，先走一步。”<br/> “等···”叶舒对着阴影喊，“姜···”<br/> “你问姜眠？她没事。”声音停顿了一下，韩卓用极其诚恳的语气说：“对不起，老板失败，以致占星没能对你们的安全负责。”<br/> 叶舒摆摆手，表示不用道歉。<br/> “·····”但他似乎还想说些什么，叶舒听觉灵敏，将他那沉重的呼吸声听得一清二楚。<br/> 奇怪，这人怎么愧疚自责到这种程度？<br/> “没···关系。”叶舒故作轻松地说，喉咙仍难受得要命。<br/> “嗯···”他含含糊糊地应着，朝外走了两步，但似乎仍有话要说的样子。<br/> 哦，是姜眠，他想谢又不敢谢，毕竟名花有主，而即便那对情侣都并不在这里。<br/> “不···用谢！”叶舒心领神会，无问抢答，却因激动反而咳了两声，颅腔和喉管顿时疼炸了。<br/> “喂！你···”他几步奔回床边，想确认她的情况。<br/> 不过这人···怎么拧了下她的脸颊？咦？似乎拧脸的时候，他并未到达床边？<br/> 但持续的疼痛中断了叶舒的思考。<br/> “医生说镇痛剂不能滥用，不能再加量了！”韩卓抓狂的说。<br/> “哦。”叶舒仍旧对刚才的触碰感到一丝别扭，便竭力让自己平静下来。<br/> 韩卓也知道她喉咙难受，因此只杵在旁边，并不说话。<br/> 叶舒用口型示意他走。<br/> “好的，不打扰你休息了···我知道，别点头！”他似乎顾忌颇多的样子，说话的声气也与平时大不相同。<br/> 直到他真的离开，叶舒也并不清楚韩卓到底哪点不同。不过也很正常···毕竟自己救了他爱而不得的心上人嘛！<br/> 但他干嘛要拧她一下？脸上的触感犹在，叶舒心中甚是介意。<br/> 不纠结了···再睡会儿！不知道是不是药物作用，叶舒眼皮沉重，脚下一软，就跌进无边的黑暗之中了。<br/> 在明暗分界的刹那，她感到有温热的水珠正沾染着双唇。<br/> 难怪不觉得口渴，是护士小姐在帮她湿润吗？<br/> -<br/> 叶舒又一次醒来，眼睛的分辨率提升了不少。<br/> 但仍有些透明或灰黑的絮状物在视域里飘荡，倒很像是飞蚊症了。<br/> 从白内障变成飞蚊症，真是好大的惊喜啊！<br/> 莫名觉得好笑，她也真的笑出声来。<br/> “叶舒，你醒了？感觉怎样？”这个女声···是姜眠？！<br/> 尽力一瞧，果然是她，只是五官不太分明，但也能辨认出大概的模样。<br/> “没事儿。”她说，喉咙依旧作痛。<br/> “眼睛好点没有？”姜眠的声音透着焦急。<br/> 叶舒眨了眨眼睛：“好多了···你刚在摘帽子，是不是？”<br/> “嗯！”姜眠长舒了口气，问道：“饿了吗？想不想吃点什么？”<br/> “头痛···没胃口。”叶舒老实回答。<br/> “要不要再喝点水？”<br/> “···不用。”之前似乎有人托着她的脖颈，喂了好几口温水，她还以为是护士，谁想竟是姜眠？！<br/> “麻烦你了。”叶舒虚弱地笑道。<br/> “···说反了，应该我谢你才对。”姜眠把手覆在叶舒额头上，试了试体温。<br/> “什么呀！我不是想听道谢才那样做的！”<br/> 但这番说辞却让姜眠更加难受，她的声音哽咽了：“我明白···我明白，是我不对···”<br/> “哎！我不是在怪你···”叶舒急得从被下伸出手来，在空中乱晃。“也没有想让你自责的意思啊！”<br/> “是···是！”姜眠情难自抑，语带哭腔，双手回握住她。<br/> “别哭别哭！你我都好好活着呢···”叶舒和言宽慰，突然脸色一变，大叫道：“糟糕！你手怎么回事？”<br/> 她摸到姜眠手上的绷带了。<br/> 这下轮到姜眠重复“没事”了。抽开受伤的右手，但叶舒却紧抓着她的左手不放。<br/> 叶舒心下焦急，大为光火道：“我去！那巫婆后来又把你给···”<br/> “不是···不是！”姜眠赶紧解释，生怕她动怒让伤口加重。“是我自己不小心划伤的。”<br/> 叶舒蓦地想起那幕：受伤之后，是姜眠挥刀保护着她。<br/> “对不起···”叶舒鼻腔发酸。<br/> “为什么道歉？明明是我对不起你！”姜眠哭腔更甚，叶舒一个鲤鱼打挺，两人同时将对方抱在怀里。<br/> 恐惧、愧疚、痛苦、伤心···复杂而汹涌的感情冲破闸口，两个女孩，一齐放声大哭。<br/> 叶舒毕竟比姜眠要坚强得多，不过片时，便止住了啜泣。<br/> 姜眠不同，仍旧抽抽嗒嗒个不停。<br/> “姜眠，你没有任何对不起我的地方啦！”叶舒拍着怀中女孩的后背，轻描淡写地说：“因为我这人天生就很爱多管闲事，又把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当作人生格言。你能理解吗？即使换作别人，我也不会视而不见的！”<br/> “·····”谁想这话不仅没能刹车，反而把油门踩到底了。<br/> 情急之下，叶舒脱口而出：“别不信啊！你去问问沉易洲！就因为这样，当年我才能把你男朋友骗到手···”<br/> 纤薄的后背忽然一僵，哭声也歇拍了。<br/> 但叶舒显然会错了意，遂恨不能赌咒发誓：“真的！我···”<br/> “叶舒，有人···！”姜眠提醒着，一边戳了戳腰肢，并飞速放开她。<br/> “哎哟！”叶舒猝不及防，反手撑在腰上。“哪有人啊？”泪水糊眼，举目四望，更是一片茫然。<br/> 擦了下眼眶，再一扭头，叶舒倒抽一口凉气。<br/> 有个黑影就立在床边！跟雕塑一样！<br/> 她之前一直朝外，压根儿没注意到另一边还会有人！<br/> 欺负人眼瞎？···是了，自己确实眼瞎。<br/> 不是···这人一声不吭的，是想吓死谁吗？叶舒渐渐来气···<br/> “韩卓！”她吸吸鼻子，怒骂：“你是不是有病？！”<br/> “不好意思啊，我不是故意偷听。”熟悉的轻笑远远传来，并伴随着不疾不徐的脚步声。<br/> ——韩卓！貌似他是从外面进来的！<br/> ——那这尊雕塑···<br/> “你···”叶舒一时语塞了。<br/> “你要多谢三哥，因为全A市最好的医生都研究过你的脑袋。”<br/> 叶舒猛地转头：“姜眠，能告诉我卫生间在哪儿吗？”<br/> 在两个护士小姐的帮助下，叶舒顺利上了厕所。<br/> “你男朋友他···什么时候来的呀？”叶舒洗手，姜眠全程陪同。<br/> “他这两天都在这里。”姜眠的语气很淡，听不出别的什么情绪。<br/> “啊？！我不知道···”<br/> “嗯，我知道。”<br/> 叶舒有点发懵，因为她压根儿不知道那人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！<br/> “没关系。”姜眠似乎猜到了她的心思。“毕竟你情况确实不太稳定，我也着急，很担心你会失明。”<br/> “···叫我朋友来不就行了？”<br/> “哪个朋友？”姜眠笑道，却毫无恶意。“我们···不就是朋友？”<br/> “是是！”叶舒也笑。“不过你们那么忙···”<br/> “那你就快点好起来。”姜眠嫌马虎，抢过毛巾，仔仔细细帮她擦起手来。“省的叫我片场医院两头跑！”<br/> 模模糊糊的白色绷带在眼前晃来晃去，叶舒不禁心忧：“手还痛吗？你是明星，可千万别留疤！”<br/> “有什么大不了的，不照样被人踩在脚下？”<br/> 叶舒张了张嘴，仍想说些什么，终究叹了口气。<br/> 但姜眠何尝不知道她在想什么。“放心好了，伤口很浅，在片场拍戏都带着手套，根本看不出来。”<br/> 然后她又补充：“易洲的事也别放在心上，对救命恩人，我还没那么小气。”<br/> “可是···”<br/> “你不是口口声声‘你男朋友’么？救过自己女朋友的人，如果他一点不上心，那我该多可悲？”<br/> 看来姜眠执意要对她注射这针强心剂，叶舒不禁有点无可奈何的意味。<br/> “好了。”她丢下毛巾，一把将人搀住。“慢慢走，小心别碰着脑袋。”<br/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