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那你呢裴时行，你又拿我当什么？”<br />
“我这段时日对你温柔小意，予取予求，你不是很喜欢很享受么？”<br />
她艳丽又凌厉的面孔倏然逼近他的面。<br />
“那都是本宫装出来的！”<br />
“你不就是想要个木偶人一般顺从听话的女子来做你的妻子吗？你凭什么看到本宫的真实一面。”<br />
她恨恨松了力道，红唇里吐出的话语同眼底的鄙夷一样残忍：<br />
“你配吗？”<br />
元承晚亦是心怀恼恨。<br />
同裴时行有关的这一切都来的太过突然，与他意外有了一场，怀了二人的孩子，至后来他猜出孕事，主动求娶。<br />
而后又是他挑破一切，逼着皇兄也逼着她给出了一道承诺。<br />
她好似又重回少时那段惶惑无助的日子，只能对着上位者施舍的雨露恩威，俯首顺从应承。<br />
甚至生出了自弃之意。<br />
好似她天生就应该是一个牺牲者，少时为谋夺大业而奉上自己的自由与婚姻。<br />
及至现下，更是将自己的一切都全无保留地予给裴时行。<br />
以她一身换得他们君臣的和谐，换得天下安稳。<br />
可是这一切当真到了那般地步了么？<br />
并没有。<br />
她生而尊贵，不必俯就他人，亦不必依附于裴时行、裴氏的羽翼之下。<br />
从前是她一时想错，当真将自己也骗了过去。<br />
将自己看的那般无助，那般无能也无力，只能主动解开自己的衣带，勾缠上裴时行的脖颈，柔顺受下他予她的种种折磨。<br />
但其实并无此必要。<br />
她本来就没凭借过谁，少时经历的每一个难关都是靠自己闯荡过来的。<br />
同杨氏母子的每一次试探周旋都迫近死亡；在燕巢危幕的困境里抛弃那些有毒的食物，取粗茶淡饭来给养自己的身体，安抚自己鼓噪不安的神经。<br />
在每一场笑里藏刀的陷阱里同人衣香鬓影，觥筹交错。<br />
每一次，她都未有求过旁人的助力。<br />
便是当年杨氏有意赐婚，她就一定要依靠兄长来拯救她吗？<br />
不是的。<br />
她可以嫁给那个身量是她两倍有余的粗野男子，但她也会尽力保护好自己。<br />
不护贞洁，而是健康。<br />
少时的元承晚刚强果敢，凭自己闯过了一关又一关。却在成年后的太平锦缎里，被泡软了意志和筋骨。面对着裴时行的逼迫，她的心头居然想的是牺牲与顺从。<br />
这份突变的惶惑感或许已在她心头沉默酝酿了许多，但直到那日。<br />
她忍着羞意在裴时行面前袒露自我，因他的狎昵而泄出每一声吟.泣与长叹。<br />
在他以唇舌舔卷完最后一滴，目露痴迷地吻上她的发，夸她“好乖”的那一刻。<br />
长公主因这句夸赞，浑身生冷地抖了一瞬。<br />
她这么乖的缘由是什么呢？<br />
是在那一刻，原本迷离沉沦的眸子重新清晰，她好似听见少年元承晚在她耳边的声声痛骂。<br />
何至于此，何须如此？<br />
“我不配？”<br />
衣冠凌乱的男子仍保持方才被她推倒的姿态，放纵地仰下去。<br />
其实他劲瘦的腰肢强韧有力，轻而易举便能起身将她覆在身下。<br />
但他此刻只是颓靡地仰望着她，将那张惑人的俊面笑出温文的味道：<br />
“我若是不配，那谁配呢？”<br />
他释出全部的自己来蛊惑元承晚：<br />
“狸狸，你告诉我好不好？”<br />
可惜下一句，还是未能藏住眼底的冰寒之意：<br />
“你告诉我，我去把他们都杀了。”<br />
裴时行自此刻他仰望的神女眼中看到了自己的狼狈姿态，也看到了自己遮藏失败的贪婪残忍。<br />
他亦开始沉沦。<br />
在这一刻肆无忌惮地，彻底在她面前撕破所有伪装。<br />
暴露出自己的本质。<br />
可惜元承晚并未被他吓到。<br />
她眸中仍是雪亮，红唇将笑意扩的更大：<br />
“你应该知晓了李释之的奏折对不对，裴卿聪明如斯，应该也猜到了，是本宫在背后授意这些人不断冒头。”<br />
她话里带了莫测的意味：<br />
“裴卿生而才高惊绝。若大周没有裴卿，如失曜目明月，长坠万古黑夜；<br />
“可若只有裴卿，很多事情想必也是推不动呢。”<br />
她的确在将自己向前栽培过的势力一支支收拢，再一股股地拉起来。<br />
拉他们起来，同裴时行平分秋色。<br />
“可你既然猜到了我在同李释之联络，那你为何不说呢？”她果然无愧于裴时行曾赞过的每一声聪慧之名：<br />
“因为你也认为，对我不需劳神，不需起半分警惕是不是？<br />
“你也觉得我怯懦如斯，只敢偏安一隅，什么也不敢沾染是不是？”<br />
她的确曾有过迷失。<br />
以为只要自己主动放下手中兵戈，再亲手沾满污泥抹到自己身上，将遍身涂黑便可自保。<br />
可是这样又得到了什么呢？<br />
“我求的是自保，可也只是在旁人面前摇尾乞怜，受制于人。<br />
“要处处受你的逼迫，要对着你主动解开衣带，以肉.体换得你的垂怜。”<br />
“这样有什么意思呢裴时行？何不如由我自己来紧握刀锋。<br />
“虽然会被割破手，但若有一日，世不容我，哪怕是死，我也只会是死在自己的刀锋里。”<br />
长公主俯首，将自己目中翻滚撕裂的一切都毫不保留地望进裴时行眼中。<br />
却在触到他满目欣赏与痛意的时候，忍不住怔了一瞬。<br />
裴时行只觉自己连呼吸都在疼，可偏偏因了此刻遍身皆是光彩的她，浑身的血又是滚热的。<br />
“狸狸，”他目中的迷恋与怜惜一时交织。<br />
“我并不是想逼迫你，折辱你；我的确卑鄙算计，我的确满腹心计，我想困你在我身边。”<br />
“元承晚，我只是想让你爱我。”<br />
她每一处都那般合他心意，他处处回避，狭隘地在心底给她下了纨绔浅薄的定断。<br />
而后告诉自己，这不是裴氏该要的妻子，这不是裴时行该沾染的女子。<br />
幸好天意怜他。<br />
哪怕她自始不知，哪怕他自欺回避，这两条看似殊无交集的线终究会相交在一处。<br />
冥冥的红线会牵引世间的一对男女跨过所有的偏见和自我蒙骗。<br />
越过一切他自以为是筑起的高墙堡垒。<br />
而后他终究一败涂地，对她俯首称臣。<br />
可这又怎能算作失败。<br />
他得她作妇。伴他们的小儿一日日成长，听他读书时，小儿会用一双小脚来同阿耶游戏。<br />
他一日日发现她的精彩，发现自己的狭隘，而后对她生怜，生起更多的爱意。<br />
或许男人对女子生出的怜惜才是世间最锋锐无痕的夺命刀。<br />
更甚于爱。<br />
元承晚怔怔望着他目中的痛苦之色。<br />
她忆起了许多往事。是裴时行曾多次参奏她有违礼法，同玉京楼的郎君达旦宴乐；是那日他自她的沉默中自己揣摩出了教她学会那句话的人，是那个宣阗小郎。<br />
重要的是，他竟然知晓这个小郎的存在。<br />
所有的一切迷雾终究拨云见日，秋日的水渐渐枯落下去，露出石上的斑驳印迹。<br />
也终究串连起并不算隐晦的脉络。<br />
“裴时行，你自很早以前，便对我生情？”<br />
“是啊。”裴时行对她微笑，“臣自很早以前，便开始觊觎殿下，不知悔改。”<br />
元承晚一时沉默下去。<br />
可哪怕他此刻被她跨.压于身.下，裴时行也终究是那个心怀不轨，多智明悟的裴时行。<br />
他眸中的痛色在她的沉默中渐渐褪去。
“我这段时日对你温柔小意，予取予求，你不是很喜欢很享受么？”<br />
她艳丽又凌厉的面孔倏然逼近他的面。<br />
“那都是本宫装出来的！”<br />
“你不就是想要个木偶人一般顺从听话的女子来做你的妻子吗？你凭什么看到本宫的真实一面。”<br />
她恨恨松了力道，红唇里吐出的话语同眼底的鄙夷一样残忍：<br />
“你配吗？”<br />
元承晚亦是心怀恼恨。<br />
同裴时行有关的这一切都来的太过突然，与他意外有了一场，怀了二人的孩子，至后来他猜出孕事，主动求娶。<br />
而后又是他挑破一切，逼着皇兄也逼着她给出了一道承诺。<br />
她好似又重回少时那段惶惑无助的日子，只能对着上位者施舍的雨露恩威，俯首顺从应承。<br />
甚至生出了自弃之意。<br />
好似她天生就应该是一个牺牲者，少时为谋夺大业而奉上自己的自由与婚姻。<br />
及至现下，更是将自己的一切都全无保留地予给裴时行。<br />
以她一身换得他们君臣的和谐，换得天下安稳。<br />
可是这一切当真到了那般地步了么？<br />
并没有。<br />
她生而尊贵，不必俯就他人，亦不必依附于裴时行、裴氏的羽翼之下。<br />
从前是她一时想错，当真将自己也骗了过去。<br />
将自己看的那般无助，那般无能也无力，只能主动解开自己的衣带，勾缠上裴时行的脖颈，柔顺受下他予她的种种折磨。<br />
但其实并无此必要。<br />
她本来就没凭借过谁，少时经历的每一个难关都是靠自己闯荡过来的。<br />
同杨氏母子的每一次试探周旋都迫近死亡；在燕巢危幕的困境里抛弃那些有毒的食物，取粗茶淡饭来给养自己的身体，安抚自己鼓噪不安的神经。<br />
在每一场笑里藏刀的陷阱里同人衣香鬓影，觥筹交错。<br />
每一次，她都未有求过旁人的助力。<br />
便是当年杨氏有意赐婚，她就一定要依靠兄长来拯救她吗？<br />
不是的。<br />
她可以嫁给那个身量是她两倍有余的粗野男子，但她也会尽力保护好自己。<br />
不护贞洁，而是健康。<br />
少时的元承晚刚强果敢，凭自己闯过了一关又一关。却在成年后的太平锦缎里，被泡软了意志和筋骨。面对着裴时行的逼迫，她的心头居然想的是牺牲与顺从。<br />
这份突变的惶惑感或许已在她心头沉默酝酿了许多，但直到那日。<br />
她忍着羞意在裴时行面前袒露自我，因他的狎昵而泄出每一声吟.泣与长叹。<br />
在他以唇舌舔卷完最后一滴，目露痴迷地吻上她的发，夸她“好乖”的那一刻。<br />
长公主因这句夸赞，浑身生冷地抖了一瞬。<br />
她这么乖的缘由是什么呢？<br />
是在那一刻，原本迷离沉沦的眸子重新清晰，她好似听见少年元承晚在她耳边的声声痛骂。<br />
何至于此，何须如此？<br />
“我不配？”<br />
衣冠凌乱的男子仍保持方才被她推倒的姿态，放纵地仰下去。<br />
其实他劲瘦的腰肢强韧有力，轻而易举便能起身将她覆在身下。<br />
但他此刻只是颓靡地仰望着她，将那张惑人的俊面笑出温文的味道：<br />
“我若是不配，那谁配呢？”<br />
他释出全部的自己来蛊惑元承晚：<br />
“狸狸，你告诉我好不好？”<br />
可惜下一句，还是未能藏住眼底的冰寒之意：<br />
“你告诉我，我去把他们都杀了。”<br />
裴时行自此刻他仰望的神女眼中看到了自己的狼狈姿态，也看到了自己遮藏失败的贪婪残忍。<br />
他亦开始沉沦。<br />
在这一刻肆无忌惮地，彻底在她面前撕破所有伪装。<br />
暴露出自己的本质。<br />
可惜元承晚并未被他吓到。<br />
她眸中仍是雪亮，红唇将笑意扩的更大：<br />
“你应该知晓了李释之的奏折对不对，裴卿聪明如斯，应该也猜到了，是本宫在背后授意这些人不断冒头。”<br />
她话里带了莫测的意味：<br />
“裴卿生而才高惊绝。若大周没有裴卿，如失曜目明月，长坠万古黑夜；<br />
“可若只有裴卿，很多事情想必也是推不动呢。”<br />
她的确在将自己向前栽培过的势力一支支收拢，再一股股地拉起来。<br />
拉他们起来，同裴时行平分秋色。<br />
“可你既然猜到了我在同李释之联络，那你为何不说呢？”她果然无愧于裴时行曾赞过的每一声聪慧之名：<br />
“因为你也认为，对我不需劳神，不需起半分警惕是不是？<br />
“你也觉得我怯懦如斯，只敢偏安一隅，什么也不敢沾染是不是？”<br />
她的确曾有过迷失。<br />
以为只要自己主动放下手中兵戈，再亲手沾满污泥抹到自己身上，将遍身涂黑便可自保。<br />
可是这样又得到了什么呢？<br />
“我求的是自保，可也只是在旁人面前摇尾乞怜，受制于人。<br />
“要处处受你的逼迫，要对着你主动解开衣带，以肉.体换得你的垂怜。”<br />
“这样有什么意思呢裴时行？何不如由我自己来紧握刀锋。<br />
“虽然会被割破手，但若有一日，世不容我，哪怕是死，我也只会是死在自己的刀锋里。”<br />
长公主俯首，将自己目中翻滚撕裂的一切都毫不保留地望进裴时行眼中。<br />
却在触到他满目欣赏与痛意的时候，忍不住怔了一瞬。<br />
裴时行只觉自己连呼吸都在疼，可偏偏因了此刻遍身皆是光彩的她，浑身的血又是滚热的。<br />
“狸狸，”他目中的迷恋与怜惜一时交织。<br />
“我并不是想逼迫你，折辱你；我的确卑鄙算计，我的确满腹心计，我想困你在我身边。”<br />
“元承晚，我只是想让你爱我。”<br />
她每一处都那般合他心意，他处处回避，狭隘地在心底给她下了纨绔浅薄的定断。<br />
而后告诉自己，这不是裴氏该要的妻子，这不是裴时行该沾染的女子。<br />
幸好天意怜他。<br />
哪怕她自始不知，哪怕他自欺回避，这两条看似殊无交集的线终究会相交在一处。<br />
冥冥的红线会牵引世间的一对男女跨过所有的偏见和自我蒙骗。<br />
越过一切他自以为是筑起的高墙堡垒。<br />
而后他终究一败涂地，对她俯首称臣。<br />
可这又怎能算作失败。<br />
他得她作妇。伴他们的小儿一日日成长，听他读书时，小儿会用一双小脚来同阿耶游戏。<br />
他一日日发现她的精彩，发现自己的狭隘，而后对她生怜，生起更多的爱意。<br />
或许男人对女子生出的怜惜才是世间最锋锐无痕的夺命刀。<br />
更甚于爱。<br />
元承晚怔怔望着他目中的痛苦之色。<br />
她忆起了许多往事。是裴时行曾多次参奏她有违礼法，同玉京楼的郎君达旦宴乐；是那日他自她的沉默中自己揣摩出了教她学会那句话的人，是那个宣阗小郎。<br />
重要的是，他竟然知晓这个小郎的存在。<br />
所有的一切迷雾终究拨云见日，秋日的水渐渐枯落下去，露出石上的斑驳印迹。<br />
也终究串连起并不算隐晦的脉络。<br />
“裴时行，你自很早以前，便对我生情？”<br />
“是啊。”裴时行对她微笑，“臣自很早以前，便开始觊觎殿下，不知悔改。”<br />
元承晚一时沉默下去。<br />
可哪怕他此刻被她跨.压于身.下，裴时行也终究是那个心怀不轨，多智明悟的裴时行。<br />
他眸中的痛色在她的沉默中渐渐褪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