原以为就会这样过去了，谁知今日对方却忽地忆起，还当着她的面直白地问了两回。第一回 她带了过去，这第二回……<br/> 看着对方的神色，穆染知道肯定是不能再躲过。<br/> 穆宴是个性子偏执的，他要得到的答案，一定会得到，一次不行，就两次，两次不行还会继续。<br/> 最终，穆染缓缓开口。<br/> “我确实答应过这样的话，但不是你想的那样。”<br/> 她于是将自己当时所想告诉对方，接着道：“其实谁又能一直陪着另一个人？你总是将有些事想得太简单。”<br/> 穆染的想法其实很简单，他就是想要这个人陪着自己，所以总是用各种方法。<br/> 可穆染不同，她知道很多事是不能遂人愿的。<br/> 她和穆宴，明面上是有血缘的姐弟，知道真相的人并不多。<br/> 穆宴能取消一次殿选，却也不能永远取消。<br/> 她是可以留在宫中，可日子久了，总有人会说话。<br/> 所以许多事，根本不是这么容易。<br/> 不知不觉中，穆染竟将这些说了出来，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，她的想法似乎有些改变。<br/> 床榻之上的穆宴，静静听着她的话，却始终没敢开口。<br/> 因为他怕自己一说话，对方便发现自己已经将心中的想法说出了。<br/> 他只是将手压在锦被之上，如玉的指尖一点点攥紧，用力地几乎根根青筋爆出。<br/> 他呼吸渐渐变得急促起来，心跳也越来越快。<br/> 到了后来，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。<br/> 因为这些话，是他眼下想都不敢想的。<br/> 他总想着，要再努力些，再耐心些，这样才能慢慢融化对方心中的坚冰。<br/> 这段时日他也是这样做的。<br/> 他忍耐着，隐忍着，将心中的凶兽死死压抑着。<br/> 可对方的反应却还是淡淡，没有很大的改变。<br/> 他就觉得，自己应该还要等很久。<br/> 可眼下他才忽然发现，他好像要成功了。<br/> 这让他自己都有些不敢置信。<br/> 他甚至怀疑，自己是不是在做梦？<br/> 第四十四章 她跑了。<br/> 当夜, 穆染在麟趾殿待了一整夜。<br/> 整个寝殿内的烛火通明，直至天际泛白，初阳一点点印照入内, 在外候着的宫人才忽然意识到长公主竟一夜未出来。<br/> 有那等想不通的，便悄悄去问殿中监, 结果被对方斜睨了一眼。<br/> “长公主同陛下自幼便情谊甚笃，幼时也曾衣不解带地照顾陛下, 如今不过一夜罢了, 有什么大惊小怪的？”<br/> 陆斌阴凉凉的语气将那去问的人逼退, 细想想似乎是这么回事，故而也就忙小心着退下, 不敢再多作声。<br/> 而眼见对方退下后的陆斌从鼻间发出一个冷哼的音节，又提醒了遍众人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, 便双手拢在跟前, 双目直视前方。<br/> 他虽面色正常，可耳尖却一直竖起, 时刻听着不远处寝殿内的动静, 只等着里面有声音了, 便忙带着人入内伺候。<br/> 寝殿内，穆染在床边靠了一宿。<br/> 在守着穆宴将那药喝下后，对方又非拉着她说了不知多少话。<br/> 其中总是对方说的多，她沉默的时候居多。<br/> 即便如此, 也折腾了许久，幸而穆宴所饮的药中有安神的药材, 对方说着说着便逐渐困倦了，穆染看着对方的面容上渐渐染上困意。<br/> 待对方睡熟后，她才从床沿边起身。<br/> 原本是想离开的, 可刚走了没两步，便听得身后的声音传来。<br/> “……皇姐，别走。”<br/> 她步子一顿，还以为对方醒了，结果转过身一瞧，对方还闭着眼安稳地躺着，只是口中在隐隐呢喃着说叫她别走的话。<br/> 穆染黑白分明的眸子盯着对方看了半晌，最终又折返回去。<br/> 手中从另一旁拿过一条矮凳，接着便在床沿边上放下。<br/> 她于是就这这样的姿势，在床边睡了一夜。<br/> 及至隐约听见床上的动静。<br/> “醒了？”<br/> 她睁开眼，才发现原本睡着的人已经醒来，正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瞧。<br/> “皇姐……这样睡了一夜？”穆宴的声音仍旧带着病中的沙哑，双目却直勾勾的。<br/> 穆染略一点头，便从矮凳上起身。<br/> 可因为这样坐了一夜，她的全身都泛麻，又起得过猛，因而竟直直往床上的人跟前跌去。<br/> “……”<br/> 见她摔下来的穆宴下意识抬手接住了对方，于是两人一下又成了昨夜四目相对的模样。<br/> 穆宴短暂地怔愕后，手比脑子快地用了几分力气，将对方的腰环住。<br/> “皇姐，小心些呀。”他的声音听上去格外愉悦，眼中也闪动着愉悦的光芒。<br/> 穆染看了他一眼，接着双手撑在床沿，手下一用劲便要起身。<br/> 结果发现自己动不了。<br/> 因为穆宴环在她腰上的手用了许多力气。<br/> 她于是望进对方双目之中，半晌后徐徐道：“放手。”<br/> 她的声音平静，听上去也没什么特殊的情绪，既不生气，也不难受，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。<br/> 而同她相处这么些年的穆宴自然知道对方眼下的情绪。<br/> 比起先前被他触碰而十分抵触，眼下的穆染显然已经觉得可以接受了。<br/> 因而他的胆子便也大了起来。<br/> “不放。”他道，“皇姐眼下只怕小腿都是酸麻的罢，朕若放了，你起身岂不又要摔一下，得不偿失，倒不如先这样好好休息一番再说。”<br/> 他可还记得昨夜对方的话，因而心中才生了许多勇气，敢这样无赖。<br/> 果不其然，穆染听得他这样说后，并未生怒，只是沉默了半晌。<br/> “过会儿尚药局新熬得药便会送来了。”<br/> 这意思便是眼下如此不合适。<br/> 穆宴便低低笑了声。<br/> “无碍的，他们不敢进来。”他道，“朕就抱一下就好。”<br/> 他以为对方应当不会再拒绝，结果没想到话音落后，对方又接了句。<br/> “你的烧还未完全退。”<br/> 这话就如同一道指令一般，叫穆宴听了立时便放开了环在对方腰间的手。<br/> 昨夜他特意忍着没去触碰对方，就是知晓自己还在发烧，生怕将病气过给对方。<br/> 方才醒来后发现他的皇姐安静地趴在床沿边睡着，他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，一时间竟也忘了自己还在烧的事，眼下经了对方提醒才忽地想起来。<br/> 于是忙放开了对方。<br/> 穆染这才撑着身子坐了起来。<br/> 其实昨夜她睡得并不很好，虽未像在皇城中总是做那些光怪陆离的梦，可这样睡觉的姿势也实在是不舒服。<br/> 因而眼下她面上显出了一丝困倦，穆宴见了才意识到对方其实算是守了他一整夜。<br/> 他于是开口让对方回自己的观风殿休息。<br/> 尽管他自己本身是及不舍对方离开的。<br/> 可眼下的他已经意识到伪装能带来的有利情况究竟有多少，况且，还要考虑到对方在御前的人跟前的声誉。<br/> 她已经在这里守了一夜了，若是再不放她回去，未必还叫她守一天不成？<br/> 更不用说对方确实应当要休息。<br/> 穆宴素来不是心急的人。<br/> 他只有在觉得毫无希望时才会做出一些惊人的异常之举，如今既有了这样大的进步，他反倒沉下心来。<br/> 一定要学会忍耐，不能着急。<br/> 他告诉自己，否则便会功亏一篑。<br/> 穆染确实觉得困倦，就算对方不说，她过会儿看着对方用了药后也会要离开。<br/> 原本昨日便已经在冰冷的溪水中泡了许久，更不用说夜里还守着穆宴一夜。<br/> 她的身子确实因着幼时的那几年而体质要好些，可也不代表能受得了如此强度，若是再不走，只怕原本还好好的她也会开始发烧了。<br/> 因而听得对方叫她回去休息后，她也没说什么。<br/> “你好好休养。”<br/> 留下这么一句后，她才独自出了殿门。<br/> 去了殿外后，见她出来的陆斌忙上前见礼，接着同她说了几句，才知道陛下唤他入殿。<br/> “殿下慢走，臣先入殿了。”<br/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