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73章
没办法,他总是狠不下心拒绝萧权川。<br/> 彼时,绿豆糕之王萧权川在一旁批阅奏折,余光瞥见他以手捂胸,立马放下朱砂笔,坐到他身边。<br/> 手掌上下顺着他脊骨,一脸担忧:“南南哪里不舒服吗?脸色怎么变得这么差?”<br/> 姜妄南摇摇头,唇色泛白:“臣妾没事,许是有些晕车,陛下去不用担心。”末了,他还扯起唇角微微一笑。<br/> 啊啊啊啊烦死了,这种讨好型人格什么时候能滚蛋!靠靠靠!<br/> “朕让小姨过来一趟。”<br/> 姜妄南下意识抓住他小臂:“陛下不用麻烦太后娘娘啦,臣妾有点闷而已,透透气就好了哦。”<br/> “可以吗?”萧权川拧着眉头,显然不信。<br/> “嗯嗯!”不知为何,他眼皮直跳,有点心绪不宁。<br/> “来,南南。”萧权川小心翼翼牵着他,换坐到窗边,妥帖卷起布帘。<br/> 一股股凉风拂面,呼吸由内而外打通,登时神清气爽。<br/> 车队正驶在中央街市上,两侧有侍卫间隔驻守,就好似两条平行的分界线。<br/> 两线之间,车轮滚滚,马蹄哒哒,一排排士兵身姿挺拔,威武得不得了;<br/> 两线之外,得圣令,行人不跪,照常挎小篮子、牵稚童、扶垂髫,走逛摆设着各种小摊子的街市。<br/> 酒肉飘香,吆喝不断,讨价还价,人声喧嚷,热闹非凡。<br/> 值得注意的是,行人们的篮子里或手上,都提着大大小小、色彩缤纷的荷花灯,有蓝色的、黄紫双搭的、白红金三色的,还有画着猫儿、狗儿、鸟儿等各种活泼可爱的图案。<br/> “五天后便是七月七乞巧节,榕树镇的人们都会提前买荷花灯,挂门口祈福。”萧权川的声音忽然在耳边响起。<br/> “真有意思呢。”<br/> 须臾,车队驶入街道尽头,另一条街又是别有一番风景。<br/> 行人相对较少,摊位反而更多,然,这里装了许多高高的支架,交错分布,还有七八个人站在木梯上挂灯笼,五颜六色,奇形怪状。<br/> 姜妄南好奇宝宝似的问道:“陛下,他们在做什么呀?”<br/> “布置乞巧灯会。”<br/> “有灯会?!是不是有很多好玩好吃的?”姜妄南的双目舒尔熠熠生辉。<br/> “嗯,南南想来吗?”<br/> “想想想!这半个多月陛下都不让人家出门玩儿,快憋死了都。”<br/> 他想想就委屈极了,那段可怜的日子,不是在睡觉就是吃绿豆糕、喝各种黑乎乎的药。<br/> 还有被声称犯病的萧权川天天摁着亲,摁着摸,摁着捏,摁着顶,摁着撸。<br/> “好好好,朕陪南南。”萧权川摸摸他的头,“南南可知,同朕共游乞巧灯会,意味着什么吗?”<br/> “什么?”他眨眨眼。<br/> 萧权川俯身轻声道:“七姐就会保佑这两人,白头偕□□赴余生。”<br/> “……陛下不是不信鬼神之说吗?”<br/> 之前他有所耳闻,萧权川登基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拆除赵国所有的寺庙,他亲娘现居的平溪寺除外。<br/> “南南信吗?”<br/> “……臣妾不信吧。”他可是社会主义好青年!<br/> “只要能与南南好的,朕都愿意信。”萧权川定定看着他,深情不移。<br/> “陛下……别说了。”他不禁眼眶微湿,忙垂下眼眸,撇开脸。<br/> 姜妄南想到自己一心以最坏的心思去猜他,而后者好似越发偏离他的顾忌,有种做错事的愧疚油然而生。<br/> 兴许,萧权川不是自己所想的那种人呢?<br/> 轰隆隆的车队轧过繁华的街市,进入一片静谧的山谷,而那避暑山庄,就在山的另一头背阴处,约莫还要行驶一个时辰。<br/> 姜妄南看着车外的绿水青山,飞鸟走兽,许是风景过于雷同,甚至无聊,眼皮很快就一耷一耷的,困意如潮水般席卷而来。<br/> 山越近,风越凉,萧权川接下自己的玄色金纹披风,盖在姜妄南肩上:“南南又要睡了吗?”<br/> “嗯,好困哦。”<br/> 不知缘何,他近来嗜睡得紧。<br/> 昨日,姜妄南便嚷嚷着想睡觉,黏在他身上的萧权川心不甘情不愿扒下来,又是一顿好亲才放过他。<br/> 那时,天才刚入夜。<br/> 今早睡到日上三竿,浑身还很疲乏,若非要去避暑山庄,他会像往常一样,睡到午时也不为过。<br/> “那就睡吧。”<br/> “好。”<br/> 出发之前,萧权川特意命人在龙辇座位上铺了两层柔软的毯子,还有一个高度适宜的小枕头,枕芯里放置着安神舒心的草药,清香幽幽。<br/> 姜妄南一躺上去,浑身筋骨松软,眼皮再也撑不住了,耳边的杂音渐渐消逝。<br/> 再次睁开眼时,他已经躺在一张温暖的大床上,周围一切的陈设格外陌生,只有床边挂的一件玄色金纹的披风,淡淡的木制龙涎香萦其上,是再熟悉不过的。<br/> 已经到避暑山庄了吗?<br/> “陛下?陛下?”姜妄南有气无力喊道。<br/> 孙年海走过来道:“回良嫔娘娘,任相带了几匹稀罕的千里马过来,正与陛下在马场叙旧。”<br/> “陛下,臣这半个多月,暗中摸索越国流匪的行踪,甚觉不妙。”任潜蹙眉忧虑道。<br/> 萧权川一手牵缰绳,一手顺着马鬃,历来沉着:“如何?”<br/> “起先以为他们只有五百人左右,但现在据情报显示,应有八百甚至上千人,而且……”<br/> 他顿了顿,道:“那位制造毒尸的越国百里穆,好像……还没死。”<br/> 百里穆,原越国国师,只要是经历过三年前赵越之战的人,皆对这个名字熟稔于心,更多的,是头皮发麻、心有余悸。<br/> 萧权川的手蓦地一顿,唇角下压,好似想起了什么不堪回想的事情,眉宇间泛起层层厌恶。<br/> “你确定?”<br/> “嗯,”任潜郑重其事点点头,转而一挥手吩咐旁人:“去抬上来。”<br/> “是!”<br/> 俄而,只见两个士兵一前一后抬着一个过着白布的担架上来,吱呀吱呀响,沉甸甸放在地上。<br/> 一只青紫色肿胀的手登时掉出布料,像是被什么奇异药水泡发过。<br/> 一般来说,普通人躺在担架里,白布只稍微隆起一个小幅度,四角可以垂下半臂宽。<br/> 然而,眼前的鼓包居然像一座小山,白布也不够遮,露出的只有下半个躯体,好似里面睡着的是异常肥壮的巨人。<br/> 萧权川面不改色掀开白布,里面是一具无头巨尸,原本纤细的血管不知被什么撑开,膨胀如一根指头粗,参差交错爬遍全身,仿佛下一秒就要爆开。<br/> 他语气冷静得可怕:“哪里发现的?”<br/> 任潜答道:“臣依照陛下之令,调动军队配合天密阁去堕马坡设计埋伏,途中扎营歇脚,熟料,此人夜半子时闯了进来,发疯似的乱砍乱咬。”<br/> “双目发白,流着血泪,不能人语,靠嗅觉作战,身躯如钢,力大无穷,反应敏捷,速度惊人,一如三年前越国百里穆制造的毒尸,特征全部符合。”<br/> “为了砍下他一人的头颅,就惨死了近百个弟兄。”话到此,任潜满脸悲痛,声音哀沉。<br/> “百里穆啊……”<br/> 萧权川反复咀嚼这个令人后背发麻的名字,眼前似乎燃起一场熊熊大火。<br/> 这火,一烧,就蔓延了七天七夜。<br/> 而当年,百里穆被越国皇帝命为赵越之战的大军师,越国战败之后,他连同整座越国宫殿,葬身于火海之中,就此化为灰烬。<br/> 任潜抿抿唇,迟疑片刻,试探问道:“陛下,这百里穆毕竟是越国国师,他的出现,会不会与你相好有关?”<br/> 萧权川眸色一沉。<br/> 任潜立马改口道:“哈哈臣也是瞎猜,毕竟……哎,也许有人救他,或者被他逃了出来,总之,陛下,毒尸现世,注定要鸡犬不宁啊。”<br/> “而且,那堕马坡是陛下起驾回宫的必经之路,对方到底炼化了多少毒尸,亦未可知啊。”<br/> 第55章 喜脉<br/> 萧权川镇定道:“之前以为, 这帮越国流匪只是乌合之众,一打就散了,却不料, 冒出个死了的百里穆来,呵,有意思。”<br/> “未知的危险太多, 情况越来越复杂,到底还是轻敌了, ”任潜由衷抱拳跪道:臣立刻联合天密阁, 加派兵马, 扫清毒尸, 保障陛下、太后娘娘等人安然回宫。”<br/> 萧权川扶起他:“你办事,我向来放心的, 先按你说的做, 摸清毒人的数量、窝点、活动范围,确定背后指挥的人是否是百里穆, 以及有一点要特别注意。”<br/> “陛下尽管吩咐。”<br/> “百里穆是个极其聪明的人, 如果真是他暗中作祟, 那么, 这一次的毒尸, 估计会改良得比三年前还要难对付, 所以, 务必万分小心, 有情况定要加急来信。”<br/> “臣遵旨!”<br/> 马场宽阔,阳光正好,任潜送来的三匹千里马仿佛迫不及待疾驰一场,马蹄不停前后踏地, 鼻孔喷息。<br/> 萧权川拍拍漂亮的马背,朝任潜挑挑眉:“这马你挑的?”<br/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