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87章
“姜兄，你就是太善良了，人心叵测啊，既如此，那在下冒昧再多言几句，陛下乃一朝君主，青年才俊，直白说，不可能单宠姜兄一人，更不可能宠你一生一世。”<br/> “过段时间选秀到了，陛下子嗣单薄，定会迫于压力，而同其他貌美贤惠之人好上，到时，绵延子嗣的人何其之多？到时，姜兄会因怀孕而不能伺候陛下，也会因为怀孕而脸色蜡黄浮肿，身材走样，易浮易躁。”<br/> “你我都是男人，色衰爱驰，精字当头，这个道理不会不懂。”<br/> “嗯。”姜妄南泪珠忍不住吧嗒吧嗒掉。<br/> 牧黎白递给他帕子，一脸心疼：“姜兄，还有一件事，不知当讲不当讲。”<br/> “讲吧。”还有什么他不能接受的呢？<br/> “那姜兄要做好心理准备，也不要外说，因为我家官人不许在下透露半点风声，可在下又着实心疼姜兄，你我朋友一场，不该隐瞒。”<br/> “好。”他道。<br/> “外头毒尸作乱，陛下毅然决然采取三年前的措施，一如既往烧了所有被毒尸伤过的人，毫不留情，重蹈覆辙引起民愤，四下暴乱。”<br/> “然而，只有当年参加赵越之战的将领知晓，其实还有一个万全之策，与姜兄有关。”<br/> 姜妄南疑惑不解：“我？我能做什么？”<br/> “具体来讲，姜兄是次要的，肚子里的孩子，才是解决毒尸的根本所在。”<br/> 他下意识护住腹部：“要动我的孩子？到底什么意思？牧兄，但说无妨。”<br/> 牧黎白徐徐道来：“姜兄知道为什么陛下当年要从尸山火海中，唯独把你救出来吗？”<br/> 姜妄南仔细回顾原书，貌似是因为见原主受貌美动人，一时见色起意，于心不忍。<br/> “因为陛下相中了我……”<br/> 牧黎白截道：“错。”<br/> 第66章 裂痕<br/> “那是由于, 陛下攻城之前，就知晓了姜兄当年治疗毒尸的方法。”<br/> 依稀记得，当年原主受为了阻止攻进城灭尸, 特意许下三个月的约期，扬言在这之前一定会治好所有的毒尸。<br/> 当时孙年海同他讲起时，对方还说这个方法, 只有原主受知道。<br/> 萧权川后来又是如何发现的？<br/> 牧黎白继续道：“当年，姜兄也被毒尸所伤, 脖颈流血不停, 亦能领军对抗赵军, 站在城墙坚持了许久, 却并未发生病变。”<br/> “陛下猜测，你的身体非同一般, 就特令没杀你, 把你带回了皇宫，后来, 经多方反复确认, 才得知, 是姜兄用一种古老神秘的方式, 炼化自己的身体, 以至阴至寒之血为药引, 拯救天下百姓。”<br/> 姜妄南难以置信, 呆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：“所以说, 陛下一直留我在宫中，就是为了有朝一日，拿我做解药？”<br/> 牧黎白怜悯看着他：“嗯，可以这么说, 不过，姜兄现在有孕在身，腹中胎儿在渐渐吸收了你体内的阴寒之气，你的血，作用并不大。”<br/> 姜妄南震惊瞪大眼睛：“他们要拿走我未出生的孩子？！”<br/> 牧黎白微微颌首：“准确来说，是杀子取血。”<br/> 轰隆一声，晴天霹雳，姜妄南心跳猛然一滞，整个人僵在原地，嘴唇微微张开，却半天未发一声，揪着腹部衣裳的手指关节因用力而泛白。<br/> 好像萧权川对他一切的好，都有了合理的解释。<br/> 如今回想起来，各种甜蜜如梦似幻般降临在他身上，他起先以为，自己真的好运，遇上这么一个百年难遇的帝王情种。<br/> 现在看来，什么誓死钟情、什么有求必应、什么一生一代一双人，全是淬毒的蜜饯，只有他还傻傻地心甘情愿吃下，一颗接着一颗。<br/> 待醒目时，才后知后觉，□□魂魄皆是黑紫色的，疼到骨颤心裂。<br/> 一股寒意从心底升起，逐渐蔓延至全身，一种被欺骗的愤怒何深深的失望交织在一起，让他几乎无法呼吸，只觉得世界也在这一刻变得灰暗不已。<br/> 适时，何全端着果盘上来：“娘娘，这上好的无籽水晶石榴，是陛下剥好给娘娘，说娘娘爱吃。”<br/> 那剥好的石榴粒粒分明，晶莹剔透如红宝石，酸甜可口。<br/> 只见姜妄南袖子一挥，石榴零散滚落在地，蒙上一层灰尘。<br/> “我不稀罕！滚！”<br/> 何全吓得跪在地上瑟瑟发抖，伺候这主子以来，从来都是和和气气，低声细语，没见过发这么大脾气的。<br/> 牧黎白抬手示意何全退避，起身走到姜妄南身边，拍拍他肩膀，俯身低语道：“姜兄，别生气，现在最重要的，是保住自己和腹中孩子。”<br/> 姜妄南声泪俱下，握住牧黎白的手，恳求道：“牧兄，请一定要帮我。”<br/> “放心，姜兄，我们是一样的人，在下定站在你这边的。”<br/> “谢谢。”<br/> “不过，为今之计，在下只有一个办法。”<br/> 姜妄南激动道：“什么？快说，我可以试试。”<br/> 牧黎白摊开他的掌心，以食指为笔，指尖为墨，在上面写了一个字——逃。<br/> 姜妄南眼睫颤了颤：“我……”<br/> “嘘，”牧黎白谨慎瞥了一下周围，“姜兄不必急着做决定，在下知道，你现在心绪乱得很，等你考虑好了，再来找在下亦不迟。”<br/> “谢谢，那我怎么找你呢？”<br/> “在下同官人这两日住在西边的悦和宫，姜兄如果同意在下的想法，那就放起红色的蝴蝶风筝，在下看到后，会立刻开始计划路线。”<br/> “但是，在下过两日便要回岷州，所以，姜兄要尽快决定，在下一定会带姜兄悄无声息离开这个是非之地。”<br/> 姜妄南别无他法：“好，谢谢你。”<br/> 回到翊坤宫不久，萧权川便来了。<br/> 只见姜妄南站在一个挂着崭新玄袍的衣架子前，不知在发什么呆。<br/> “南南？”萧权川习惯性牵过他的手，十指相扣，“这衣服做好了吗？”<br/> 姜妄南看着那嵌入自己指缝的五指，修长有力，中指第一个关节因长时间握毛笔而覆着淡黄色的薄茧。<br/> 从未想过，这双厚实的大手，其实挺凉薄的。<br/> “南南？”萧权川见他心不在焉，“怎么了？”<br/> 姜妄南摇头：“没什么，夫君不想试穿一下吗？”<br/> “不用，南南亲手量的尺寸，一看就很合适。”<br/> “嗯。”<br/> 他为了缝制这件衣裳，一天折腾不少于三个时辰，成品就在眼前，萧权川居然试也不试，夸也不夸一句？<br/> 想想也对，他衣裳何其之多，裁缝手艺更是高超，怎会在意这么一件粗制滥造的？<br/> “过来，为夫带了一样东西，南南肯定喜欢。”<br/> 姜妄南近来情绪不高，多半是怀孕导致的，萧权川也不知该如何劝解，只想做些让他开心的事。<br/> 孙年海以及一众奴才站成一排，手上都端着一个木托盘，上面分别放置着凤冠、深青袆衣、青纱中单、朱色里衣、白玉双佩、珊瑚耳饰、各类金饰等，精致华丽，雍容华贵。<br/> 姜妄南不解问：“这是……”<br/> 萧权川从后抱住他：“两日后便是册后大典，这是为夫让人给南南定制的，喜欢吗？”<br/> “嗯。”<br/> “夫君，罗景那事儿，查得怎么样了？”姜妄南问。<br/> 腰间的手一点一点抽离，只听萧权川道：“再等等吧。”<br/> 姜妄南气不打一处来：“期限已至，北镇抚司办事都是不准时的吗？”<br/> “南南，事情比较复杂，调查起来难度偏大，多给一点时间，也是在所难免的。”<br/> 北镇抚司一律对皇帝负责，换言之，这是他一手培养起来的机构，萧权川是一个很高傲的人，任谁也不敢像姜妄南这般直白斥责。<br/> 姜妄南心绪根本无法平复：“是啊，北镇抚司是何等地位？又怎么会在意一个小小太监之死呢？想必陛下也不在意吧。”<br/> “不是，南南，你今天怎么了？”萧权川觉得他怪怪的。<br/> “我怎么了？我反而想问陛下，到底想怎么样？一边同我说，我想做什么都可以，但一边又觉得，我在无理取闹，无中生有，对吗？”姜妄南边说边哭，到了最后，直接抽噎起来。<br/> 萧权川立刻软了下来，温声哄道：“好好好，南南别哭了，为夫会催的，啊，相信很快会有消息，别哭了，哭得为夫心都碎了，不好影响到腹里的孩子。”<br/> 姜妄南抬手挡开他，后退一步：“我想哭也不行吗？孩子孩子，张口闭口都是孩子，我还是我，到底是我重要还是孩子重要？”<br/> 完了，情绪更失控了。<br/> 萧权川完全一头雾水，无论对上谁都能对答如流的一张巧嘴，如今却哑口无言，下意识选了一个不出错的答案：“当然是都很重要，南南，你到底……”<br/> “别说了！我不想听！”<br/> “……”<br/> “啊……”肚子一阵疼痛，姜妄南皱眉捂腹。<br/> “还愣着做什么！护胎丸！快！”萧权川恶狠狠令道，扶着他坐在软榻上，倒了一颗药丸：“来，吃了它，就没那么疼了。”<br/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