盛越齐的眼睛在母女俩之间徘徊。裴铎率先开口，“我送您去超市。”<br />
父母在燕城待了三天，盛笳涨了两斤肉。<br />
这是她在成年后头一次，感受母亲大约对自己还残存爱意。<br />
临走那天，她坚持去机场送他们。<br />
过安检前，董韵借口将她拉到角落，“我在冰箱里给你留了鲫鱼汤，今天晚上回去就喝了。”<br />
盛笳“嗯”了一声。<br />
“还有……”董韵往裴铎那边看了一眼，“你和小裴，别因为这件事情心理有什么障碍或者芥蒂，你们还年轻，要孩子的机会还多着。”<br />
盛笳这次低头不语。<br />
“听见没啊？”<br />
盛笳身子晃了晃，抬起眼，问：“妈，你不是当时不想让我跟他结婚吗？还扣下了户口本，怎么现在又这么说？”<br />
“我当时又不了解他，现在看来，小裴是个不错的人，我们这次来，人家安排得都很周到。”<br />
盛笳笑了笑，平淡地说：“他有钱有势，不用费钱，就能照顾得很周到。”<br />
董韵一愣，“你别胡说八道，让他听见了，影响夫妻感情。”<br />
盛笳没再说话，看了一眼时间，“你们进去吧，别耽误了候机。”<br />
*<br />
从医院出来后，已经有很多天，裴铎没有和盛笳有过完整的对话。<br />
深夜，他睡不着，站在楼下抽烟。<br />
轻烟飘过，他眯起眼，想起了那天在医院，他冲进楼道时，看见盛笳的情形。<br />
她疼得一步都走不了，牛仔裤底已经染上了微红。<br />
裴铎见过无数血腥画面，导师曾说过，他的手很稳，是他见过最适合那手术刀的手。可当她抱起盛笳，听到她说“去妇产科”的时候，他手抖得几乎拥不住她。<br />
孩子那张b超检查单他只看过一次，然后将其压在了柜底。<br />
那个胚胎像一个小蚕豆。裴铎想，那里曾有过一个有力跳动着的心脏。<br />
那是他的孩子。<br />
他抬头，看见书房的灯还亮着。<br />
盛笳还没有睡着，他忽然掐了烟，一口气跑上楼。<br />
盛笳趴在桌前睡着了，后背单薄，柔光覆在身上，让她看起来很脆弱。<br />
电脑还没合上，胳膊下压着托福辅导书。<br />
她最近学习学得很认真，虽然裴铎不知道为什么她要准备这个考试，但起码有个能转移注意力的东西，不是坏事。<br />
他本想直接将她抱回床上，可俯下身时手不小心碰到鼠标，屏幕忽地亮了，页面停留在最新查询。<br />
裴铎扫了一眼，看见查询框中的一行字。【想离婚，另一方不同意该怎么办。】<br />
盛笳正好被吵醒，一抬头，后脑勺撞到裴铎的锁骨上，她头嗡嗡响着，也不顾上揉，啪地合上电脑，刻意侧着身子想站起来，却被他轻轻按住肩膀。<br />
“你干什么？”<br />
裴铎看不出喜怒，甚至冲她笑了笑，将笔记本重新打开，右手握在鼠标上，慢慢滑动，划过“去法院起诉”几个字，淡淡开口，“这个方法太慢了，我有个建议。”<br />
盛笳也不再刻意掩饰，不知道他卖的什么关子，“什么建议？”<br />
“你直接把我绑到民政局去。”<br />
他耳语，又侧脸亲了亲她的耳朵。<br />
盛笳即刻浑身战栗，她心里充满着排斥，并非排斥他，而是排斥自己一旦和他接触，就忍不住变得柔软。<br />
她一把推开他，蹭地站起来，“裴铎，我跟你离婚，什么都不要，我只要我自己带来的东西，等我们分开，你还是做你的黄金单身汉，万幸没有孩子，你也不用付任何赡养费，我不会打扰你，更不想再看见你，我们就当不认识……说实话，本来我们就不认识。”<br />
她站在灯光下，穿着白色睡裙，刚没了孩子又说着负气的话，却依旧站姿挺拔，亭亭玉立，像是初夏欲绽的荷花。<br />
裴铎还没说话，放在桌上的手机忽然震动不停。<br />
他皱着眉头，看了一眼，将其挂掉。<br />
“盛笳，我说了，我不同意离婚，至于单身汉，我做了挺多年，没兴趣了。”<br />
盛笳坚决地摇摇头。<br />
她想，上帝拿走了她的孩子，同时也给了她一个机会，让她可以狠下心一点点切掉对他的所有感情。<br />
震动声再次传来。<br />
裴铎不耐地重新挂断，在他打算直接关机的时候，盛笳问：“谁的来电？”<br />
“医院。”<br />
“你不是已经请了年假了吗？”盛笳抓着他的手腕，看到未接来电的名字，偏着头道：“秦老师给你打来的你就接，这么晚了，她连续给你打两个，肯定是有事。”<br />
裴铎犹豫了一下，低声道：“你先睡觉，今晚的话题到此为止。医生让你静养，我不想让你生气。”<br />
盛笳看了他一眼，扭头往书房外走，走前撂下一句话，“你同意离婚，我就不生气。”<br />
第62章 枝头<br />
那晚, 在裴铎接了电话的五分钟后，便急匆匆出门，盛笳早上醒来时, 他也并未回来。<br />
手机中也没有任何信息，盛笳微顿了一下，只失神了一瞬。<br />
只是在九点的时候, 不远处酒店公寓的人按下门铃, 送来一份豆浆和混沌。说是一位姓裴的先生让送来的。<br />
盛笳道谢接过来, 她不饿，便随意将早午饭放在一起吃, 边吃时, 边查询朔城的租房信息。<br />
她心理对未来大致有了一个模糊的轮廓。燕城, 这个她待了七年的城市, 没有亲人，只剩下一个即将抛弃的爱人。<br />
她开始慢腾腾地收拾行李。<br />
这些年, 她还保持着偶尔记录心情的习惯, 可是从几个月前开始, 她好像完全断了这个行为。她坐在地上, 随意地翻看。刚结婚时, 她记录得最频繁，那段日子, 她小心翼翼地快乐着, 把甜蜜藏在心底, 有时漾出来，洒在字里行间, 再后来，喜悦变少, 更多是困惑和迷茫，直到最后一次是在四月初，她只写下了一行字——<br />
【好累，希望我能快乐。】这场婚姻到底是什么？<br />
盛笳把本子抱在怀里，心里想，或许是给自己的少女时代一个记号。<br />
她想起被裴铎刻意放在柜底的那张b超单，扭头望向挂在衣架上的曾经染上鲜血的裤子……曾经，她满怀天真，白纸黑字地写下自己冒着粉色泡泡的情愫，如今，这些事实逼迫她亲手为自己画下了一个血淋淋的句号。<br />
纸上唯一的红色，突兀又刺眼。<br />
擦不掉了。<br />
盛笳狠狠揉揉眼眶，把本子放在行李箱里。<br />
已经很多天了，她一滴眼泪都没有流。<br />
箱子尚未整理妥当，第二天中午，裴铎回来了。<br />
他看着很疲惫，但当看到盛笳腿边的箱子时，他面色沉下来，眼底的倦像是冰霜，“盛笳，你要做什么？”<br />
“不做什么……”她不想吵架，垂着眼眸，侧身就要出去。<br />
裴铎挡在门口，握住她的手腕，盯着她，低声道：“难道你结婚就是为了要一个孩子？”<br />
“不是。但孩子没了或许就是冥冥之中在提醒我，这段婚姻是错误的。”<br />
“为什么？”<br />
“什么为什么？你不是前天还说不跟我吵架吗？流产还不到两周，你就要让我再伤心一回？”<br />
“难道我不伤心吗？”他的视线锁住她的目光，让她无处可逃，“我在知道自己有了一个孩子之前，先得知了他死亡的消息！”<br />
盛笳冷笑，“你别这样，裴铎，你摸摸自己的良心？难道你在期待一个孩子的降临？”<br />
裴铎停顿了一下，他承认，他确实并不认为孩子是家庭的必需，甚至在婚前偶尔会觉得他会束缚自己，但这不代表他排斥与盛笳的孩子，更不会让她冒险打掉，哪怕没有计划，他也会尽力做个好父亲。<br />
他疲倦地闭上眼睛，只是道：“孩子会再有的，我会找最好的营养师给你调理身体，你想要，随时可以要。”<br />
“但我不想要了。”<br />
盛笳抬起下巴，看着他的眼尾，忽然升起一种类似于报复的快感。他以为她为失去孩子而悲痛，却不知道，在得知停胎之前，她就有了打掉那个胚胎的冲动和决定，她想起了曾经给秦婴讲过的话，冲他笑道：“让别人给你生吧，外面还有大把的女人想要攀到你这根枝头上做凤凰。”<br />
裴铎睁开眼睛，“……什么？”<br />
盛笳正欲甩开他往外走，他却将她拽得更紧了一些，脑中闪过一段已经不大清晰的对话，“你从哪里听到的？”<br />
盛笳还想留给自己最后一点尊严，不肯说是自己听来的，随口胡诌道：“你有天喝多了把真心话说出来了，说我嫁给你看上你们家的权势了。”<br />
她挣扎着，可哪里比得上一个男人的力气，裴铎冷着脸，脑中却一团乱，不知道解释什么，只知道不能就这么让她走开，他伸出另一只胳膊，就要将她按在自己的怀里，盛笳立刻气急败坏，一拳头推在他的腹部，裴铎没站稳，后退撞在门框上。<br />
“咚”地一声。<br />
盛笳慌乱了一瞬，随即恢复了原本的神色，指着他生气道：“裴铎，你别碰瓷，我根本没用劲儿！”<br />
他平淡地笑了笑，看上去好像真的没什么力气，干脆就靠在门框上，低头看着她。<br />
他终于记起那天的对话了。<br />
说真的，裴铎在十几岁之前，也被自己的家世困扰过，有时候他觉得自己好像付出什么都没用，光环太耀眼，取得任何成绩旁人只会笑着道：“你知道那小子姓什么吗，你知道他姥爷是谁吗？”<br />
后来他慢慢学着和自己和解，他承认自己的出生比别人幸运许多，他是站在父辈的肩膀上看待这个世界，他甚至清楚自己的傲慢是与生俱来的，但裴铎相信自己的斤两，早晚有一天，父辈会反过来仰仗他。所以在枝头上做凤凰又如何。<br />
盛笳深呼一口气，“我问你，那天的课题汇报，我觉得我表现怎么样。”<br />
裴铎沉默了两秒，随后选择最诚恳的表达，“还可以。”<br />
他是天生做医生的料，所以别人用尽全力的成果在他眼里，或许也不过就是“还可以”。<br />
“你给了我多少分？”<br />
“八十五，最后是三个人的平均分——而且，这不会影响到你最后的规培结果。”<br />
“我在意的是这个吗？我只是在想，既然我都飞上枝头了，你裴铎怎么不动动手指让我满分毕业呢？”
父母在燕城待了三天，盛笳涨了两斤肉。<br />
这是她在成年后头一次，感受母亲大约对自己还残存爱意。<br />
临走那天，她坚持去机场送他们。<br />
过安检前，董韵借口将她拉到角落，“我在冰箱里给你留了鲫鱼汤，今天晚上回去就喝了。”<br />
盛笳“嗯”了一声。<br />
“还有……”董韵往裴铎那边看了一眼，“你和小裴，别因为这件事情心理有什么障碍或者芥蒂，你们还年轻，要孩子的机会还多着。”<br />
盛笳这次低头不语。<br />
“听见没啊？”<br />
盛笳身子晃了晃，抬起眼，问：“妈，你不是当时不想让我跟他结婚吗？还扣下了户口本，怎么现在又这么说？”<br />
“我当时又不了解他，现在看来，小裴是个不错的人，我们这次来，人家安排得都很周到。”<br />
盛笳笑了笑，平淡地说：“他有钱有势，不用费钱，就能照顾得很周到。”<br />
董韵一愣，“你别胡说八道，让他听见了，影响夫妻感情。”<br />
盛笳没再说话，看了一眼时间，“你们进去吧，别耽误了候机。”<br />
*<br />
从医院出来后，已经有很多天，裴铎没有和盛笳有过完整的对话。<br />
深夜，他睡不着，站在楼下抽烟。<br />
轻烟飘过，他眯起眼，想起了那天在医院，他冲进楼道时，看见盛笳的情形。<br />
她疼得一步都走不了，牛仔裤底已经染上了微红。<br />
裴铎见过无数血腥画面，导师曾说过，他的手很稳，是他见过最适合那手术刀的手。可当她抱起盛笳，听到她说“去妇产科”的时候，他手抖得几乎拥不住她。<br />
孩子那张b超检查单他只看过一次，然后将其压在了柜底。<br />
那个胚胎像一个小蚕豆。裴铎想，那里曾有过一个有力跳动着的心脏。<br />
那是他的孩子。<br />
他抬头，看见书房的灯还亮着。<br />
盛笳还没有睡着，他忽然掐了烟，一口气跑上楼。<br />
盛笳趴在桌前睡着了，后背单薄，柔光覆在身上，让她看起来很脆弱。<br />
电脑还没合上，胳膊下压着托福辅导书。<br />
她最近学习学得很认真，虽然裴铎不知道为什么她要准备这个考试，但起码有个能转移注意力的东西，不是坏事。<br />
他本想直接将她抱回床上，可俯下身时手不小心碰到鼠标，屏幕忽地亮了，页面停留在最新查询。<br />
裴铎扫了一眼，看见查询框中的一行字。【想离婚，另一方不同意该怎么办。】<br />
盛笳正好被吵醒，一抬头，后脑勺撞到裴铎的锁骨上，她头嗡嗡响着，也不顾上揉，啪地合上电脑，刻意侧着身子想站起来，却被他轻轻按住肩膀。<br />
“你干什么？”<br />
裴铎看不出喜怒，甚至冲她笑了笑，将笔记本重新打开，右手握在鼠标上，慢慢滑动，划过“去法院起诉”几个字，淡淡开口，“这个方法太慢了，我有个建议。”<br />
盛笳也不再刻意掩饰，不知道他卖的什么关子，“什么建议？”<br />
“你直接把我绑到民政局去。”<br />
他耳语，又侧脸亲了亲她的耳朵。<br />
盛笳即刻浑身战栗，她心里充满着排斥，并非排斥他，而是排斥自己一旦和他接触，就忍不住变得柔软。<br />
她一把推开他，蹭地站起来，“裴铎，我跟你离婚，什么都不要，我只要我自己带来的东西，等我们分开，你还是做你的黄金单身汉，万幸没有孩子，你也不用付任何赡养费，我不会打扰你，更不想再看见你，我们就当不认识……说实话，本来我们就不认识。”<br />
她站在灯光下，穿着白色睡裙，刚没了孩子又说着负气的话，却依旧站姿挺拔，亭亭玉立，像是初夏欲绽的荷花。<br />
裴铎还没说话，放在桌上的手机忽然震动不停。<br />
他皱着眉头，看了一眼，将其挂掉。<br />
“盛笳，我说了，我不同意离婚，至于单身汉，我做了挺多年，没兴趣了。”<br />
盛笳坚决地摇摇头。<br />
她想，上帝拿走了她的孩子，同时也给了她一个机会，让她可以狠下心一点点切掉对他的所有感情。<br />
震动声再次传来。<br />
裴铎不耐地重新挂断，在他打算直接关机的时候，盛笳问：“谁的来电？”<br />
“医院。”<br />
“你不是已经请了年假了吗？”盛笳抓着他的手腕，看到未接来电的名字，偏着头道：“秦老师给你打来的你就接，这么晚了，她连续给你打两个，肯定是有事。”<br />
裴铎犹豫了一下，低声道：“你先睡觉，今晚的话题到此为止。医生让你静养，我不想让你生气。”<br />
盛笳看了他一眼，扭头往书房外走，走前撂下一句话，“你同意离婚，我就不生气。”<br />
第62章 枝头<br />
那晚, 在裴铎接了电话的五分钟后，便急匆匆出门，盛笳早上醒来时, 他也并未回来。<br />
手机中也没有任何信息，盛笳微顿了一下，只失神了一瞬。<br />
只是在九点的时候, 不远处酒店公寓的人按下门铃, 送来一份豆浆和混沌。说是一位姓裴的先生让送来的。<br />
盛笳道谢接过来, 她不饿，便随意将早午饭放在一起吃, 边吃时, 边查询朔城的租房信息。<br />
她心理对未来大致有了一个模糊的轮廓。燕城, 这个她待了七年的城市, 没有亲人，只剩下一个即将抛弃的爱人。<br />
她开始慢腾腾地收拾行李。<br />
这些年, 她还保持着偶尔记录心情的习惯, 可是从几个月前开始, 她好像完全断了这个行为。她坐在地上, 随意地翻看。刚结婚时, 她记录得最频繁，那段日子, 她小心翼翼地快乐着, 把甜蜜藏在心底, 有时漾出来，洒在字里行间, 再后来，喜悦变少, 更多是困惑和迷茫，直到最后一次是在四月初，她只写下了一行字——<br />
【好累，希望我能快乐。】这场婚姻到底是什么？<br />
盛笳把本子抱在怀里，心里想，或许是给自己的少女时代一个记号。<br />
她想起被裴铎刻意放在柜底的那张b超单，扭头望向挂在衣架上的曾经染上鲜血的裤子……曾经，她满怀天真，白纸黑字地写下自己冒着粉色泡泡的情愫，如今，这些事实逼迫她亲手为自己画下了一个血淋淋的句号。<br />
纸上唯一的红色，突兀又刺眼。<br />
擦不掉了。<br />
盛笳狠狠揉揉眼眶，把本子放在行李箱里。<br />
已经很多天了，她一滴眼泪都没有流。<br />
箱子尚未整理妥当，第二天中午，裴铎回来了。<br />
他看着很疲惫，但当看到盛笳腿边的箱子时，他面色沉下来，眼底的倦像是冰霜，“盛笳，你要做什么？”<br />
“不做什么……”她不想吵架，垂着眼眸，侧身就要出去。<br />
裴铎挡在门口，握住她的手腕，盯着她，低声道：“难道你结婚就是为了要一个孩子？”<br />
“不是。但孩子没了或许就是冥冥之中在提醒我，这段婚姻是错误的。”<br />
“为什么？”<br />
“什么为什么？你不是前天还说不跟我吵架吗？流产还不到两周，你就要让我再伤心一回？”<br />
“难道我不伤心吗？”他的视线锁住她的目光，让她无处可逃，“我在知道自己有了一个孩子之前，先得知了他死亡的消息！”<br />
盛笳冷笑，“你别这样，裴铎，你摸摸自己的良心？难道你在期待一个孩子的降临？”<br />
裴铎停顿了一下，他承认，他确实并不认为孩子是家庭的必需，甚至在婚前偶尔会觉得他会束缚自己，但这不代表他排斥与盛笳的孩子，更不会让她冒险打掉，哪怕没有计划，他也会尽力做个好父亲。<br />
他疲倦地闭上眼睛，只是道：“孩子会再有的，我会找最好的营养师给你调理身体，你想要，随时可以要。”<br />
“但我不想要了。”<br />
盛笳抬起下巴，看着他的眼尾，忽然升起一种类似于报复的快感。他以为她为失去孩子而悲痛，却不知道，在得知停胎之前，她就有了打掉那个胚胎的冲动和决定，她想起了曾经给秦婴讲过的话，冲他笑道：“让别人给你生吧，外面还有大把的女人想要攀到你这根枝头上做凤凰。”<br />
裴铎睁开眼睛，“……什么？”<br />
盛笳正欲甩开他往外走，他却将她拽得更紧了一些，脑中闪过一段已经不大清晰的对话，“你从哪里听到的？”<br />
盛笳还想留给自己最后一点尊严，不肯说是自己听来的，随口胡诌道：“你有天喝多了把真心话说出来了，说我嫁给你看上你们家的权势了。”<br />
她挣扎着，可哪里比得上一个男人的力气，裴铎冷着脸，脑中却一团乱，不知道解释什么，只知道不能就这么让她走开，他伸出另一只胳膊，就要将她按在自己的怀里，盛笳立刻气急败坏，一拳头推在他的腹部，裴铎没站稳，后退撞在门框上。<br />
“咚”地一声。<br />
盛笳慌乱了一瞬，随即恢复了原本的神色，指着他生气道：“裴铎，你别碰瓷，我根本没用劲儿！”<br />
他平淡地笑了笑，看上去好像真的没什么力气，干脆就靠在门框上，低头看着她。<br />
他终于记起那天的对话了。<br />
说真的，裴铎在十几岁之前，也被自己的家世困扰过，有时候他觉得自己好像付出什么都没用，光环太耀眼，取得任何成绩旁人只会笑着道：“你知道那小子姓什么吗，你知道他姥爷是谁吗？”<br />
后来他慢慢学着和自己和解，他承认自己的出生比别人幸运许多，他是站在父辈的肩膀上看待这个世界，他甚至清楚自己的傲慢是与生俱来的，但裴铎相信自己的斤两，早晚有一天，父辈会反过来仰仗他。所以在枝头上做凤凰又如何。<br />
盛笳深呼一口气，“我问你，那天的课题汇报，我觉得我表现怎么样。”<br />
裴铎沉默了两秒，随后选择最诚恳的表达，“还可以。”<br />
他是天生做医生的料，所以别人用尽全力的成果在他眼里，或许也不过就是“还可以”。<br />
“你给了我多少分？”<br />
“八十五，最后是三个人的平均分——而且，这不会影响到你最后的规培结果。”<br />
“我在意的是这个吗？我只是在想，既然我都飞上枝头了，你裴铎怎么不动动手指让我满分毕业呢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