没关系，她不是答应了他日日都去嘛，有近距离接触的机会，就不信她看不到他的破绽。<br />
再者说，最好不就是她多心了吗？崔决没重生，对她而言才是最好的。<br />
不过，她确实能比旁人多看出他一分情绪，这是她曾经跟在他身边许多年的产生的痕迹。<br />
从一开始，她追求崔决那会，崔决的脸上总挂着淡淡的笑，只是笑容从不达眼底，是他做给外人看的外壳。<br />
再到后来，她快要放弃的时候，他抓住她的手将她揽入怀中，用力地吻她。<br />
她那会觉得，他的体温是热的，吻是真的。<br />
早知后面会如此，她宁愿他永远都拒绝她。<br />
她又想到上辈子，她因为手上的伤，以泪洗面了好一阵子。<br />
崔家一开始并不是直接高举谋反大旗，而是借着齐明帝之后的那位荒诞的哀帝的号令，以平定战乱的名义各路征战，能招安的招安，不能便杀之，崔决就是在其中一场战事中，被对方的将领挑断了手筋。<br />
说来也奇怪，据崔决身边活下来的将士说，那场战事本并不算艰难，只是本来早早到达的兵马和补给在路上一拖再拖，他们只能退回城中等待支援，结果活活将他们困在断粮的城中半月之久，多数士兵都耗死在城内。<br />
最后还是旁省的节度使借兵给他们，不然的话，崔决或许就回不来了。<br />
不过幸好他恢复得很好，基本与正常人无异，只是习惯性地会做些抓握的动作——这也仅有她知道。<br />
一路再无话，徐燕芝从马车下来的时候，正巧看到张乾正帮着下人搬东西，他认真的模样让她忍俊不禁。<br />
张乾看到徐燕芝的时候，神情微愣，手上一放松，本来单手就可提起的物件一下子散在地上。<br />
这让他显得有些笨拙。<br />
下人面面相觑，赶忙将他身边散落了一地的行囊收整好，继续干手上的活。<br />
他虽然是家中不受宠的庶子，这次却是与父亲一起去肃州，送行的人颇多，只不过都是来送家中大爷的。<br />
只有徐燕芝来了，才是送他的。<br />
他说：“燕娘，你在信上说，你不会来了。”<br />
“这是个惊喜嘛！”她正要走到他面前，又感觉到肩膀一重。<br />
她斜过眼，看着崔决理所应当地说：“我只与你来，我看不清，自然要你扶我过去。”<br />
徐燕芝撇了撇嘴，无奈道：“我知道了，三郎君。”<br />
“崔兄。”张乾看着徐燕芝一步一步地将崔决扶到他面前，这是张乾与崔决，在青陆阁那次不欢而散之后的首次重逢，“多谢。”<br />
他不提青陆阁的事，崔决自然也不会提。<br />
都当不存在那段插曲似的。<br />
只听崔决应了一声，从锦囊中取出一枚玉饰，交到张乾手中，“你阿娘的东西，自己收好便是。要拿过来抵押，便是过于客气了。”<br />
张乾却不收，“崔兄。我说过，这是我抵在你这里的，日后我自会自己来取。”<br />
张乾心里明白，崔决还回来，也就是想让表姑娘跟他划清关系，连回来拿母亲遗留之物的借口都不许有。<br />
崔决说道：“这东西还是留给真正会保管的人的手上，留在我手上意义不大。”<br />
“那便送与表姑娘吧。”张乾直接将徐燕芝的手捉过，将玉坠塞到她手上，“燕娘，我定会回来。”他的声音有力：“崔兄，我不会让的。”<br />
崔决无形的视线似乎如同鹰隼一般锁定着张乾，犹如丛林间的野兽正在争夺想入非非的猎物。<br />
这位崔家三郎君将徐燕芝拦到伸手，告诉她：“你莫要收。”<br />
被觊觎的小猎物立刻将玉坠子挂到腰间，倔强地与之挣扎对抗：“我就收！”<br />
起开，白想抢！<br />
第32章 扔鞋<br />
徐燕芝都已经把玉坠系在自己腰间了, 崔决断然也没了给她抢回去的道理。<br />
无妨，一个玉坠罢了。<br />
都是死物。<br />
在回去的马车上，他只是手指稍稍动弹一下, 她就跟个惊弓之鸟一样, “你都说了放你那里没有意义了, 不如留在我这里当个信物！”<br />
天天就跟防贼一样。<br />
崔决别过脸，只觉得玉石剐蹭在衣料上的声音都十分聒噪。<br />
“平日你不爱佩玉, 走路也莽撞, 若你要日日戴在身上，还是小心磕碰为妙。”<br />
咒我呢？<br />
不过, 崔决这么说也对。<br />
这是张乾娘亲的东西, 她还是要保管好了, 不能有半点磕碰。<br />
等回青陆阁，她就拿个小盒子装起来，再垫几层软布, 隔几日便拿出来擦一擦。<br />
穿过几条街坊, 便能看到在寸土寸金的长安中也占有一席之地的崔氏府邸，檀木做成的大门庄重威严, 上面悬着一块先帝亲自提笔撰写的匾额，两边各立了一只石狮, 昂首挺胸中不失磅礴气势。<br />
门口的看守看到崔氏三郎的马车即将驶来, 一人便将大门打开，另一人则迎了上去。<br />
等到大门重新关上, 徐燕芝又回到了这个给予她许多回忆的地方。<br />
无论是刚刚到达府邸时的热烈, 还是遇见崔决时的悸动, 以及迫于无奈离开时的怀念，如今都变成了一个小盒子, 用名为前世的枷锁封死。<br />
进了府，她和崔决之间就不必要一直走在一起，可都是大房那边的，都要顺路过个抄手回廊才能分道扬镳，她专门绕个道走，就显得有些刻意。<br />
她只能与他一直并排着走，一边观察着他，看他是否还有可能露出什么破绽，来印证自己的猜想。<br />
崔决比她高出很多，又耍无赖让她扶着，她要将步伐迈得又快又大才能跟上他。<br />
“崔决，两次了，扶你一点路可以，要走这么远，我不干了，我又不是你的丫鬟。”她看着一旁干看着的新晋贴身小厮，咬牙切齿地说。<br />
周蒙听到这话，挠了挠脑袋，一脸憨厚地说：“三郎君，怪我没有眼力见了，我来扶你吧。”<br />
徐燕芝极情愿地要将崔决交接给周蒙时，面前却突然出现了王氏主仆。<br />
“三郎，我刚让绿姿去临漳院找你，说你出去为张家那位庶子送行去了。”王氏像一阵风一样出现，带着五娘子芸娘和贴身丫鬟绿姿，挡在三人面前，“原来燕娘也跟着去了。”<br />
自从上次王氏在临漳院被崔瞻远和崔决一起驳了面子，一直没出现过，她还以为只是碰巧没遇见王氏，可见她脸形清瘦了几分，心中隐隐觉得她是去了其他的地方。<br />
也是因为上次的缘故，王氏干脆对她也不再遮掩，脸上的嫌恶更是不加掩饰，但当着崔决的面，总归没说什么。但芸娘不会，她之前被哥哥当面训斥，还记着仇，当然，是记在徐燕芝账上。<br />
“三哥哥还在生我的气吗？”崔芸笙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崔决的脸色，“上次是我不对，不应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欺负人，父亲已经罚过我了。”<br />
崔决轻蹙了下眉，表情淡到对这个妹妹好似没有过感情：“无妨，下次切记这次教训。”<br />
崔芸笙微微撇嘴，又冲着徐燕芝一笑，上前挽过徐燕芝的胳膊，委屈地与她说：“燕娘，你瞧，三哥哥都不跟我笑了，他一定还在生我的气。但你不会生我的气，对不对？我听浅凝姐姐说你脾气可好了！走嘛，燕娘，咱们不理三哥哥了，去跟我玩吧，我上次看到了一处特别有趣的地方，你一定会喜欢！”<br />
徐燕芝还没说什么呢，崔芸笙就单方面让她原谅了自己。<br />
不过，本来和崔决同行，徐燕芝就很不乐意了，再加个王氏，她只会一个头两个大。<br />
一个豆蔻年华的被滋养长大的小娘子，心思再不单纯，也比不上她在九牛镇遇到的那些地痞流氓。<br />
她连那些人都应付得来，崔芸笙要跟她耍花招，她也没什么好怕的。<br />
于是乎她点点头，跟着她去了她口中所谓的有趣的地方。<br />
崔决的头向着徐燕芝离开的方向偏去，眉头皱得更深更紧。<br />
他这个妹妹是个睚眦必报，欺软怕硬的主，被王氏惯坏了，后来册封公主也不老实，他处置王氏的时候顺便就把她也一并处理了。<br />
他对着王氏颔首，表示自己也先走一步。<br />
却听一声，“你跟我走一趟。”<br />
接下来，王氏雷厉风行的脚步愈来愈远。<br />
崔决自是知道王氏找他为何，并不想理，可惜王氏主仆二人都不是省油的灯，绿姿见他不动如山，深吸一口气，上前挡住崔决的去路。<br />
绿姿在徐燕芝面前是个用鼻孔看人的，到崔决面前就算崔决看不见她也会用头顶看他。<br />
比如，她现在就低着头，恭敬地对崔决说道：“三郎君，大夫人叫您跟她去她那边一趟。夫人那里，恐有急事。”<br />
王氏要让人做一件事，无论那人愿不愿意，她都要细细地催，直到你心潮翻涌，耳旁就像有蚊蝇飞旋一样，深恶痛疾才罢休。<br />
不如一次把话说清楚，让她彻底死了这条心。<br />
崔决应了一声：“我知了。”<br />
“那奴婢扶您去。”绿姿说罢，刚一抬头，就听见崔决说：“不用了，让周蒙扶着我去。”<br />
……<br />
王氏院中。<br />
虽然王氏已经年过四十，可除了眼尾的细纹之外，她和年轻时并没有太大改变，要是长安中有什么聚会，毕竟会被其他贵妇美言几句，可近日不知是休息不好，还是染了什么病，实打实的憔悴，没了昔日那份光彩。<br />
“三郎，这次我让你来，还是要谈谈咱们大房的那位表姑娘。”<br />
王氏所谓的急事果不其然是说徐燕芝。<br />
她喜茶，她的库房里除了绫罗绸缎之外，就是各处运来的新茶，正屋内也总飘着一股茶叶的清香。<br />
“说实话，当大爷将她带回来的时候，我本就第一个不赞同。”她让绿姿也为崔决斟了一杯茶，又赶她去膳房中煮一壶新茶。<br />
“那丫头啊，生得倒是不错。跟她母亲长得几乎一样。”她品着茶，忆起往事种种，“只不过她母亲就不是个省心的，本就是外头的远房穷亲戚想来打秋风，让她住下就不错了，你可知她一开始想勾谁？是安国公府的那位世子。”<br />
“安国公府？”这回倒听见了些新鲜玩意。崔决愿意再听几句。<br />
“就是那个因为谋逆被满门抄斩的安国公府，”王氏叹了一口气，“其实当年那位世子也算是英俊风流，是长安无数女郎的春闺梦中人。只不过出了那事，这么过年了，也就是我在这屋子里提几句罢了。”<br />
“贪心不足蛇吞象，后面那家出了那事之后，可差点把我们崔氏害惨了，好不容易才摆脱干系，她又火速勾引了别人。后来谁知道她跑到哪去了，就剩下这个燕娘了。有其母必有其女，我跟你说过几次，那丫头心思深，总想着再掀起什么风浪。”<br />
听崔决没回话，从他平静无波的表情中，王氏也看不出什么来，又旧事重提：“你也到了这个年纪了，实在也不好拘着你做什么。你对从陇西来的那娘子的印象如何？她父亲可是陇西节度使，与她家结亲倒是有利而无一害。不过我也知道，你还年轻，有其他的心思不奇怪，若是你有什么看上的人，便与我讲，我到时候给你安排到你房中。”<br />
说罢，她又补充道：“只要别是那个燕娘就行。”<br />
“您这么不喜欢她，总让我觉得，您曾经和她的母亲有过什么过节。”崔决并未喝那茶，热茶的白气飘了一会儿就消散了，“按常理说，表姑娘无父无母，崔府也缺不了她一处院子，只是添个吃饭的嘴，何必总是跟她过不去呢？”<br />
“说到底，她母亲就是个丧门星，身体不好是一回事，她过来了整个府上都鸡犬不宁的，现在让我眼睁睁地看到你再和一个姓徐的拉扯上关系，我怎么能坐视不管？”王氏坐在高椅上，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，“你看看你现在的模样，你觉得我会不心疼吗？”
再者说，最好不就是她多心了吗？崔决没重生，对她而言才是最好的。<br />
不过，她确实能比旁人多看出他一分情绪，这是她曾经跟在他身边许多年的产生的痕迹。<br />
从一开始，她追求崔决那会，崔决的脸上总挂着淡淡的笑，只是笑容从不达眼底，是他做给外人看的外壳。<br />
再到后来，她快要放弃的时候，他抓住她的手将她揽入怀中，用力地吻她。<br />
她那会觉得，他的体温是热的，吻是真的。<br />
早知后面会如此，她宁愿他永远都拒绝她。<br />
她又想到上辈子，她因为手上的伤，以泪洗面了好一阵子。<br />
崔家一开始并不是直接高举谋反大旗，而是借着齐明帝之后的那位荒诞的哀帝的号令，以平定战乱的名义各路征战，能招安的招安，不能便杀之，崔决就是在其中一场战事中，被对方的将领挑断了手筋。<br />
说来也奇怪，据崔决身边活下来的将士说，那场战事本并不算艰难，只是本来早早到达的兵马和补给在路上一拖再拖，他们只能退回城中等待支援，结果活活将他们困在断粮的城中半月之久，多数士兵都耗死在城内。<br />
最后还是旁省的节度使借兵给他们，不然的话，崔决或许就回不来了。<br />
不过幸好他恢复得很好，基本与正常人无异，只是习惯性地会做些抓握的动作——这也仅有她知道。<br />
一路再无话，徐燕芝从马车下来的时候，正巧看到张乾正帮着下人搬东西，他认真的模样让她忍俊不禁。<br />
张乾看到徐燕芝的时候，神情微愣，手上一放松，本来单手就可提起的物件一下子散在地上。<br />
这让他显得有些笨拙。<br />
下人面面相觑，赶忙将他身边散落了一地的行囊收整好，继续干手上的活。<br />
他虽然是家中不受宠的庶子，这次却是与父亲一起去肃州，送行的人颇多，只不过都是来送家中大爷的。<br />
只有徐燕芝来了，才是送他的。<br />
他说：“燕娘，你在信上说，你不会来了。”<br />
“这是个惊喜嘛！”她正要走到他面前，又感觉到肩膀一重。<br />
她斜过眼，看着崔决理所应当地说：“我只与你来，我看不清，自然要你扶我过去。”<br />
徐燕芝撇了撇嘴，无奈道：“我知道了，三郎君。”<br />
“崔兄。”张乾看着徐燕芝一步一步地将崔决扶到他面前，这是张乾与崔决，在青陆阁那次不欢而散之后的首次重逢，“多谢。”<br />
他不提青陆阁的事，崔决自然也不会提。<br />
都当不存在那段插曲似的。<br />
只听崔决应了一声，从锦囊中取出一枚玉饰，交到张乾手中，“你阿娘的东西，自己收好便是。要拿过来抵押，便是过于客气了。”<br />
张乾却不收，“崔兄。我说过，这是我抵在你这里的，日后我自会自己来取。”<br />
张乾心里明白，崔决还回来，也就是想让表姑娘跟他划清关系，连回来拿母亲遗留之物的借口都不许有。<br />
崔决说道：“这东西还是留给真正会保管的人的手上，留在我手上意义不大。”<br />
“那便送与表姑娘吧。”张乾直接将徐燕芝的手捉过，将玉坠塞到她手上，“燕娘，我定会回来。”他的声音有力：“崔兄，我不会让的。”<br />
崔决无形的视线似乎如同鹰隼一般锁定着张乾，犹如丛林间的野兽正在争夺想入非非的猎物。<br />
这位崔家三郎君将徐燕芝拦到伸手，告诉她：“你莫要收。”<br />
被觊觎的小猎物立刻将玉坠子挂到腰间，倔强地与之挣扎对抗：“我就收！”<br />
起开，白想抢！<br />
第32章 扔鞋<br />
徐燕芝都已经把玉坠系在自己腰间了, 崔决断然也没了给她抢回去的道理。<br />
无妨，一个玉坠罢了。<br />
都是死物。<br />
在回去的马车上，他只是手指稍稍动弹一下, 她就跟个惊弓之鸟一样, “你都说了放你那里没有意义了, 不如留在我这里当个信物！”<br />
天天就跟防贼一样。<br />
崔决别过脸，只觉得玉石剐蹭在衣料上的声音都十分聒噪。<br />
“平日你不爱佩玉, 走路也莽撞, 若你要日日戴在身上，还是小心磕碰为妙。”<br />
咒我呢？<br />
不过, 崔决这么说也对。<br />
这是张乾娘亲的东西, 她还是要保管好了, 不能有半点磕碰。<br />
等回青陆阁，她就拿个小盒子装起来，再垫几层软布, 隔几日便拿出来擦一擦。<br />
穿过几条街坊, 便能看到在寸土寸金的长安中也占有一席之地的崔氏府邸，檀木做成的大门庄重威严, 上面悬着一块先帝亲自提笔撰写的匾额，两边各立了一只石狮, 昂首挺胸中不失磅礴气势。<br />
门口的看守看到崔氏三郎的马车即将驶来, 一人便将大门打开，另一人则迎了上去。<br />
等到大门重新关上, 徐燕芝又回到了这个给予她许多回忆的地方。<br />
无论是刚刚到达府邸时的热烈, 还是遇见崔决时的悸动, 以及迫于无奈离开时的怀念，如今都变成了一个小盒子, 用名为前世的枷锁封死。<br />
进了府，她和崔决之间就不必要一直走在一起，可都是大房那边的，都要顺路过个抄手回廊才能分道扬镳，她专门绕个道走，就显得有些刻意。<br />
她只能与他一直并排着走，一边观察着他，看他是否还有可能露出什么破绽，来印证自己的猜想。<br />
崔决比她高出很多，又耍无赖让她扶着，她要将步伐迈得又快又大才能跟上他。<br />
“崔决，两次了，扶你一点路可以，要走这么远，我不干了，我又不是你的丫鬟。”她看着一旁干看着的新晋贴身小厮，咬牙切齿地说。<br />
周蒙听到这话，挠了挠脑袋，一脸憨厚地说：“三郎君，怪我没有眼力见了，我来扶你吧。”<br />
徐燕芝极情愿地要将崔决交接给周蒙时，面前却突然出现了王氏主仆。<br />
“三郎，我刚让绿姿去临漳院找你，说你出去为张家那位庶子送行去了。”王氏像一阵风一样出现，带着五娘子芸娘和贴身丫鬟绿姿，挡在三人面前，“原来燕娘也跟着去了。”<br />
自从上次王氏在临漳院被崔瞻远和崔决一起驳了面子，一直没出现过，她还以为只是碰巧没遇见王氏，可见她脸形清瘦了几分，心中隐隐觉得她是去了其他的地方。<br />
也是因为上次的缘故，王氏干脆对她也不再遮掩，脸上的嫌恶更是不加掩饰，但当着崔决的面，总归没说什么。但芸娘不会，她之前被哥哥当面训斥，还记着仇，当然，是记在徐燕芝账上。<br />
“三哥哥还在生我的气吗？”崔芸笙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崔决的脸色，“上次是我不对，不应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欺负人，父亲已经罚过我了。”<br />
崔决轻蹙了下眉，表情淡到对这个妹妹好似没有过感情：“无妨，下次切记这次教训。”<br />
崔芸笙微微撇嘴，又冲着徐燕芝一笑，上前挽过徐燕芝的胳膊，委屈地与她说：“燕娘，你瞧，三哥哥都不跟我笑了，他一定还在生我的气。但你不会生我的气，对不对？我听浅凝姐姐说你脾气可好了！走嘛，燕娘，咱们不理三哥哥了，去跟我玩吧，我上次看到了一处特别有趣的地方，你一定会喜欢！”<br />
徐燕芝还没说什么呢，崔芸笙就单方面让她原谅了自己。<br />
不过，本来和崔决同行，徐燕芝就很不乐意了，再加个王氏，她只会一个头两个大。<br />
一个豆蔻年华的被滋养长大的小娘子，心思再不单纯，也比不上她在九牛镇遇到的那些地痞流氓。<br />
她连那些人都应付得来，崔芸笙要跟她耍花招，她也没什么好怕的。<br />
于是乎她点点头，跟着她去了她口中所谓的有趣的地方。<br />
崔决的头向着徐燕芝离开的方向偏去，眉头皱得更深更紧。<br />
他这个妹妹是个睚眦必报，欺软怕硬的主，被王氏惯坏了，后来册封公主也不老实，他处置王氏的时候顺便就把她也一并处理了。<br />
他对着王氏颔首，表示自己也先走一步。<br />
却听一声，“你跟我走一趟。”<br />
接下来，王氏雷厉风行的脚步愈来愈远。<br />
崔决自是知道王氏找他为何，并不想理，可惜王氏主仆二人都不是省油的灯，绿姿见他不动如山，深吸一口气，上前挡住崔决的去路。<br />
绿姿在徐燕芝面前是个用鼻孔看人的，到崔决面前就算崔决看不见她也会用头顶看他。<br />
比如，她现在就低着头，恭敬地对崔决说道：“三郎君，大夫人叫您跟她去她那边一趟。夫人那里，恐有急事。”<br />
王氏要让人做一件事，无论那人愿不愿意，她都要细细地催，直到你心潮翻涌，耳旁就像有蚊蝇飞旋一样，深恶痛疾才罢休。<br />
不如一次把话说清楚，让她彻底死了这条心。<br />
崔决应了一声：“我知了。”<br />
“那奴婢扶您去。”绿姿说罢，刚一抬头，就听见崔决说：“不用了，让周蒙扶着我去。”<br />
……<br />
王氏院中。<br />
虽然王氏已经年过四十，可除了眼尾的细纹之外，她和年轻时并没有太大改变，要是长安中有什么聚会，毕竟会被其他贵妇美言几句，可近日不知是休息不好，还是染了什么病，实打实的憔悴，没了昔日那份光彩。<br />
“三郎，这次我让你来，还是要谈谈咱们大房的那位表姑娘。”<br />
王氏所谓的急事果不其然是说徐燕芝。<br />
她喜茶，她的库房里除了绫罗绸缎之外，就是各处运来的新茶，正屋内也总飘着一股茶叶的清香。<br />
“说实话，当大爷将她带回来的时候，我本就第一个不赞同。”她让绿姿也为崔决斟了一杯茶，又赶她去膳房中煮一壶新茶。<br />
“那丫头啊，生得倒是不错。跟她母亲长得几乎一样。”她品着茶，忆起往事种种，“只不过她母亲就不是个省心的，本就是外头的远房穷亲戚想来打秋风，让她住下就不错了，你可知她一开始想勾谁？是安国公府的那位世子。”<br />
“安国公府？”这回倒听见了些新鲜玩意。崔决愿意再听几句。<br />
“就是那个因为谋逆被满门抄斩的安国公府，”王氏叹了一口气，“其实当年那位世子也算是英俊风流，是长安无数女郎的春闺梦中人。只不过出了那事，这么过年了，也就是我在这屋子里提几句罢了。”<br />
“贪心不足蛇吞象，后面那家出了那事之后，可差点把我们崔氏害惨了，好不容易才摆脱干系，她又火速勾引了别人。后来谁知道她跑到哪去了，就剩下这个燕娘了。有其母必有其女，我跟你说过几次，那丫头心思深，总想着再掀起什么风浪。”<br />
听崔决没回话，从他平静无波的表情中，王氏也看不出什么来，又旧事重提：“你也到了这个年纪了，实在也不好拘着你做什么。你对从陇西来的那娘子的印象如何？她父亲可是陇西节度使，与她家结亲倒是有利而无一害。不过我也知道，你还年轻，有其他的心思不奇怪，若是你有什么看上的人，便与我讲，我到时候给你安排到你房中。”<br />
说罢，她又补充道：“只要别是那个燕娘就行。”<br />
“您这么不喜欢她，总让我觉得，您曾经和她的母亲有过什么过节。”崔决并未喝那茶，热茶的白气飘了一会儿就消散了，“按常理说，表姑娘无父无母，崔府也缺不了她一处院子，只是添个吃饭的嘴，何必总是跟她过不去呢？”<br />
“说到底，她母亲就是个丧门星，身体不好是一回事，她过来了整个府上都鸡犬不宁的，现在让我眼睁睁地看到你再和一个姓徐的拉扯上关系，我怎么能坐视不管？”王氏坐在高椅上，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，“你看看你现在的模样，你觉得我会不心疼吗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