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为、”她的话刚开口，却又全数吞进腹中。<br />
还能是为什么？<br />
在这一世，难道他表现的还不够清楚吗？<br />
因为他嫉妒，他憎恶。<br />
他把她看作徐蕊的替身，却又是闻佑褚的儿子，夺了他的位置，又夺了“他的女人”！<br />
“崔瞻远，你以为我会让你得逞吗？”<br />
“我让你一个人过来，听到没有！”他冲崔决吼道：“让他们放下兵器，你也放下兵器，独自过来，拿你换她！”<br />
崔决给了身边侧将一个眼神，举起手掌，示意让身后的弓兵放下长弓，独自一人，一瘸一拐地走到离他们十步之遥的地方。<br />
崔瞻远：“我说！都放下武器！！！包括你的！！！”<br />
崔决的长发被崖风吹的扬起，解开自己的佩剑，置在地上，表情冷然：“放了她，我会给你一条生路，给崔家一条生路。”<br />
“你闭嘴！你以为我能信你？你是个连你亲妹妹都可以玷污的疯子！”崔瞻远疯狂地吼着，那声音震耳欲聋，让她陷入一阵又一阵的耳鸣，“你和徐燕芝，你们是同父异母的兄妹，你逆天无道，禽兽不如，就算把控了中关，此消息传出，不怕天下人耻笑？”<br />
“崔瞻远，你认为，我和崔决，是亲兄妹？”徐燕芝被他勒住脖子，忍着痛，飞速扫了一眼架在脖颈前的刀，看着他因为激动而让刀刃离远了些，赶忙回道：“你真可悲……”<br />
“你岂能不是闻佑褚的女儿？”崔瞻远的手掌却将她勒的更紧，歇斯底里地质问着：“若不是你跟徐蕊长得一模一样，我就会在见到你的第一面，一刀一刀地将你凌迟！”<br />
徐燕芝被崔瞻远吓得打了个寒颤，不过，她依旧鼓起勇气呛声，努力转移崔瞻远的注意力，给崔决他们提供机会：“我自然不是闻佑褚的女儿，也不是你的女儿，我是徐承彬的亲生女儿！”<br />
“徐承彬？”崔瞻远大吃一惊，似乎又觉得可笑，慌忙地否认：“徐承彬？那个闻佑褚的侍卫？这、这怎么可能？他怎么配……他只是一个侍卫……何况，闻佑褚不可能让这件事发生……”<br />
她感受到了他的动摇，一边将福宁告诉她的事复述出来，一边等待着崔决那边的号令。<br />
“崔瞻远，你其实和闻佑褚没什么区别……你们自负又可笑，都自以为我阿娘心悦你们，而你们两个一个心思缜密，一个阴险狡诈，又出身名门，她哪敢得罪任何一个！跟你们说的那些话，无非是逢场作戏罢了！她真正喜欢的人，就是我阿爹！”<br />
徐蕊当年喜欢的人，就是有过一次护花之缘的徐承彬，当年，是安国公府的世子大人误以为这个远道而来的卑贱表姑娘喜欢他，从而对她百般刁难，一边看不起她，一边又被她的美貌吸引。<br />
徐蕊为了见到徐承彬，迫于无奈，只得周旋在闻佑褚和崔瞻远之间。<br />
自然，她也自食恶果，闻佑褚爱而不得，将她囚禁于安国公府，被崔瞻远救了出来之后，又被他威胁，后得到崔昭的帮助，终于逃出生天，直到阿爹的意外去世。<br />
这才让她们母女二人的行踪逐渐暴露出来，让崔瞻远找上了门。<br />
而这桩惨剧，正不断地延续给了他们这一代。<br />
就算离开了长安，徐蕊也噩梦缠身，半夜突然惊醒，将徐燕芝认错成他们，好几次差点要了徐燕芝的命。<br />
崔瞻远与闻佑褚为了一个他们认为极为卑劣的女人大打出手，不共戴天，崔瞻远更胜一筹，用计让闻家满门抄斩，还收养了他的儿子，只为一解心头之恨。<br />
本该是高高在上的公主的福宁，为了将她母亲从宫中救出，成为灾民颠沛流离，不远千里来到蜀州。<br />
荒唐又糊涂。<br />
“不、不可能！”崔瞻远气急败坏地大声嚷嚷，“那个侍卫能给她什么，把她待到那种地方生活！让她生生病死！”<br />
“怎么不可能？若她真爱闻佑褚，为什么拼死要从他身边逃出来？若她爱你，为什么要在你将她从安国公府救出来的时候，为何不安心留在崔府？”<br />
“那是因为她当时已经有了身孕，有了闻佑褚的孩子！”<br />
“那是假的！我阿娘骗你的，你不会真信了吧？信到现在？”徐燕芝的脸色涨红，已经被他掐的快要窒息，她猛地咳嗽几声，“可惜闻佑褚到死都不知道，她假装怀孕骗了你，让你被妒火吞噬，让你设计污蔑安国公府，最后她和她的心上人跑了！”<br />
徐蕊将这些事，悉数告诉了崔昭，而作为她的手帕交的崔昭，愿意为她保守这个秘密。<br />
那时的崔昭怎会知道，这个秘密也改变了她的命运。<br />
“你——”崔瞻远满脸悲怆，眼神躲闪，不过多时，他的面上就浮现出一丝冷笑，“哪会有人告诉你这些？一定都是你编的，这种话我编的太多，就连皇上都信我，你难不成真以为能骗过我？”<br />
“我最讨厌别人骗我，你怎么能用徐蕊的脸，骗我呢？”他病的严重，又将刀刃横在她的脖前，“我还是杀了你吧，不能让你用徐蕊的脸说出这种话，我的表妹，是不会骗她的表哥呢，她跟你不一样——”<br />
正当刀刃贴在徐燕芝的皮肉上时，一把从极远处射过来的长箭蓦地出现在她身侧，崔瞻远眼疾手快，弯刀一把劈开了长箭，大笑道：“崔决，你是不是疯了，我就让她真死——”<br />
他的弯刀离开徐燕芝的那一刻，崔决抬起手臂，从护手中射出一枚银色的暗器，从徐燕芝的长发中穿过，直直地射中崔瞻远的喉咙。<br />
崔决身形也如一把着银光的宝剑，薄唇紧抿，满目阴鸷肃杀之气，让人不寒而栗。<br />
“崔……决……”因为暗器带毒，崔瞻远乌黑的鲜血一下子从喉管中爆出，他手中的弯刀落在地上，发出瘆人的脆响。<br />
徐燕芝见状，急忙挣脱开他的束缚，就在她抬步向着崔决的方向跑去时，崔瞻远突然抓住了她的肩膀，将她向旁边一推，<br />
“就算我死了，我也要将你们……”<br />
徐燕芝脚步不稳，踩上了几块松动的石块……<br />
跌了下去。<br />
明明是转瞬间发生的事，就好似过了有一万年，久到徐燕芝赶紧自己在跌入悬崖之前，就看到崔决冲她奔来。<br />
好熟悉。<br />
好似，在很久很久之前，她也看到过。<br />
她站在城墙之上，被人推了下去，有人奔她而来。<br />
“徐燕芝——！！！”<br />
……<br />
长剑嵌入峭壁之中，一路带着火花，发出令人胆寒发竖的声音。<br />
预想的疼痛并没有如期到来，徐燕芝在跌下不久，就被人紧紧抱住，脸颊磕在了他的胸膛上，<br />
那里本来是温暖的，此时却被草药和血气所覆盖。<br />
她抬眸时，看到崔决一脸痛苦，还算得上康健的手握着剑柄，而另一只断手，则在奋力环住她的腰，让她不再向下坠落。<br />
崔决仿佛已经感觉到他的身体被撕裂了，简单包扎过的伤口此时源源不断地渗出新鲜的血，就算是深红色的衣袍，也掩盖不住他浑身的血腥味。<br />
“崔决！”徐燕芝不敢轻举妄动，她的心怦怦直跳，眼泪也夺眶而出，“我们还能不能……”<br />
她微微昂首，希望又变成了绝望，他们离悬崖，已经有好一段距离了，根本不可能再爬上去。<br />
更何况，崔决受的伤很严重。<br />
他握住剑柄的那只手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频率颤抖，脱力也不过是一眨眼的事。<br />
“我恐怕要坚持不住了。”<br />
崔决喘着粗气，黑如漆墨的长发与她的纠缠在一起，盖住了她面上的神色。他忽然觉得自己也有些可笑了。<br />
这种危急时刻，他居然在想，要是他在能有一只手拨开这碍事的头发就好了。<br />
她在为他哭吗？<br />
她终于能为他哭了吗？<br />
要说一切有因有果，从一个他只稍稍放在眼中的表姑娘，到他追寻了四生而愿用生命交换的人。<br />
“如果我放手，我们就要死在一起了。”他想尽量笑的不那么难看，可还是失败了，“你怕不怕？”<br />
他自认为清醒，却愚昧糊涂，自认为机关算尽，却又被崔瞻远摆了一道。<br />
若让他再死一回，他定心甘情愿。<br />
但他不愿让他的燕娘再受苦。<br />
他明明已经算好了这么多。<br />
但，他为什么这辈子又没有救到徐燕芝呢？<br />
“我当然怕啊……不过我们一定会有办法的，崔决你再坚持一下，这次我来想办法……”她这么说着，脑袋里却一团浆糊，她自知这已经是他们自我安慰的话，用不了多久，甚至恐怕是下一瞬，他们就要粉身碎骨了。<br />
等等。<br />
崔决突然灵光一闪。<br />
若每一世都是如此，若每一世都无法破局……<br />
倘若是因为，只有一条路可以走呢？<br />
他轻轻地嗤笑一声，没料到今生还要再听一次那秃驴的话。<br />
“今日，我也体会到了燕娘所体会到的恐惧。”<br />
在他准备松手时，残留的理智让他恍惚了一下，想要试图再握紧剑柄，可惜他失败了。<br />
血液慢慢地从他身体里流失，甚至，已经开始顺着衣袍，滴落在无边的山崖中。<br />
“不过这一次，有我在你身边，燕娘可以将这份恐惧全数交予我。”<br />
他在松手时，将她紧紧地护在怀中，明明是在她耳边呢喃，那低沉的声音却如此缥缈、遥远，恍若隔世：<br />
“就让我们，一起死吧。”<br />
第83章 吾爱<br />
陡峭的山崖上, 劲风凌冽，吹的崖边人衣袍烈烈。<br />
残阳越过他的肩膀，将影子无限拉长。<br />
终是有人快跑着上前, 向其汇报：“将军, 此地顽石众多, 实在太过陡峭，前几日的一场大雨, 将另一头的路被阻绝了, 恐怕要再等几天清了路面才能继续找。”<br />
已经死去多时的崔瞻远就倒在他身旁，半干的血液粘黏在了他的战靴上, 那张肃穆却不失英俊的脸庞紧绷着, 让人不知他在想什么。<br />
半晌后, 张乾转身冲着身后众人高声喊道：“如今逆贼已死，主上生死不明。然主上之志不可断，我持主上令牌在此, 今后便由我张乾接继其位, 当号令各军继续完成反齐大业。若有违令、不服者，杀无赦！”<br />
……崔决的眼力极好, 在松开手的那一刻，就看到离他们的位置不远处有一棵长在峭壁上的枯松, 如果他奋力一搏, 或许还能在那棵枯松上停留片刻，再借此找到更合适的落地点。<br />
说不定还有会生还的希望。<br />
他自嘲一笑, 连抽动嘴角的动作都是令他撕心裂肺的。<br />
虽说了要与徐燕芝一起死。<br />
可他们都舍不得, 舍不得徐燕芝死。<br />
只不过他如今这般惨破, 断不敢再许诺。<br />
生怕又负了她。
还能是为什么？<br />
在这一世，难道他表现的还不够清楚吗？<br />
因为他嫉妒，他憎恶。<br />
他把她看作徐蕊的替身，却又是闻佑褚的儿子，夺了他的位置，又夺了“他的女人”！<br />
“崔瞻远，你以为我会让你得逞吗？”<br />
“我让你一个人过来，听到没有！”他冲崔决吼道：“让他们放下兵器，你也放下兵器，独自过来，拿你换她！”<br />
崔决给了身边侧将一个眼神，举起手掌，示意让身后的弓兵放下长弓，独自一人，一瘸一拐地走到离他们十步之遥的地方。<br />
崔瞻远：“我说！都放下武器！！！包括你的！！！”<br />
崔决的长发被崖风吹的扬起，解开自己的佩剑，置在地上，表情冷然：“放了她，我会给你一条生路，给崔家一条生路。”<br />
“你闭嘴！你以为我能信你？你是个连你亲妹妹都可以玷污的疯子！”崔瞻远疯狂地吼着，那声音震耳欲聋，让她陷入一阵又一阵的耳鸣，“你和徐燕芝，你们是同父异母的兄妹，你逆天无道，禽兽不如，就算把控了中关，此消息传出，不怕天下人耻笑？”<br />
“崔瞻远，你认为，我和崔决，是亲兄妹？”徐燕芝被他勒住脖子，忍着痛，飞速扫了一眼架在脖颈前的刀，看着他因为激动而让刀刃离远了些，赶忙回道：“你真可悲……”<br />
“你岂能不是闻佑褚的女儿？”崔瞻远的手掌却将她勒的更紧，歇斯底里地质问着：“若不是你跟徐蕊长得一模一样，我就会在见到你的第一面，一刀一刀地将你凌迟！”<br />
徐燕芝被崔瞻远吓得打了个寒颤，不过，她依旧鼓起勇气呛声，努力转移崔瞻远的注意力，给崔决他们提供机会：“我自然不是闻佑褚的女儿，也不是你的女儿，我是徐承彬的亲生女儿！”<br />
“徐承彬？”崔瞻远大吃一惊，似乎又觉得可笑，慌忙地否认：“徐承彬？那个闻佑褚的侍卫？这、这怎么可能？他怎么配……他只是一个侍卫……何况，闻佑褚不可能让这件事发生……”<br />
她感受到了他的动摇，一边将福宁告诉她的事复述出来，一边等待着崔决那边的号令。<br />
“崔瞻远，你其实和闻佑褚没什么区别……你们自负又可笑，都自以为我阿娘心悦你们，而你们两个一个心思缜密，一个阴险狡诈，又出身名门，她哪敢得罪任何一个！跟你们说的那些话，无非是逢场作戏罢了！她真正喜欢的人，就是我阿爹！”<br />
徐蕊当年喜欢的人，就是有过一次护花之缘的徐承彬，当年，是安国公府的世子大人误以为这个远道而来的卑贱表姑娘喜欢他，从而对她百般刁难，一边看不起她，一边又被她的美貌吸引。<br />
徐蕊为了见到徐承彬，迫于无奈，只得周旋在闻佑褚和崔瞻远之间。<br />
自然，她也自食恶果，闻佑褚爱而不得，将她囚禁于安国公府，被崔瞻远救了出来之后，又被他威胁，后得到崔昭的帮助，终于逃出生天，直到阿爹的意外去世。<br />
这才让她们母女二人的行踪逐渐暴露出来，让崔瞻远找上了门。<br />
而这桩惨剧，正不断地延续给了他们这一代。<br />
就算离开了长安，徐蕊也噩梦缠身，半夜突然惊醒，将徐燕芝认错成他们，好几次差点要了徐燕芝的命。<br />
崔瞻远与闻佑褚为了一个他们认为极为卑劣的女人大打出手，不共戴天，崔瞻远更胜一筹，用计让闻家满门抄斩，还收养了他的儿子，只为一解心头之恨。<br />
本该是高高在上的公主的福宁，为了将她母亲从宫中救出，成为灾民颠沛流离，不远千里来到蜀州。<br />
荒唐又糊涂。<br />
“不、不可能！”崔瞻远气急败坏地大声嚷嚷，“那个侍卫能给她什么，把她待到那种地方生活！让她生生病死！”<br />
“怎么不可能？若她真爱闻佑褚，为什么拼死要从他身边逃出来？若她爱你，为什么要在你将她从安国公府救出来的时候，为何不安心留在崔府？”<br />
“那是因为她当时已经有了身孕，有了闻佑褚的孩子！”<br />
“那是假的！我阿娘骗你的，你不会真信了吧？信到现在？”徐燕芝的脸色涨红，已经被他掐的快要窒息，她猛地咳嗽几声，“可惜闻佑褚到死都不知道，她假装怀孕骗了你，让你被妒火吞噬，让你设计污蔑安国公府，最后她和她的心上人跑了！”<br />
徐蕊将这些事，悉数告诉了崔昭，而作为她的手帕交的崔昭，愿意为她保守这个秘密。<br />
那时的崔昭怎会知道，这个秘密也改变了她的命运。<br />
“你——”崔瞻远满脸悲怆，眼神躲闪，不过多时，他的面上就浮现出一丝冷笑，“哪会有人告诉你这些？一定都是你编的，这种话我编的太多，就连皇上都信我，你难不成真以为能骗过我？”<br />
“我最讨厌别人骗我，你怎么能用徐蕊的脸，骗我呢？”他病的严重，又将刀刃横在她的脖前，“我还是杀了你吧，不能让你用徐蕊的脸说出这种话，我的表妹，是不会骗她的表哥呢，她跟你不一样——”<br />
正当刀刃贴在徐燕芝的皮肉上时，一把从极远处射过来的长箭蓦地出现在她身侧，崔瞻远眼疾手快，弯刀一把劈开了长箭，大笑道：“崔决，你是不是疯了，我就让她真死——”<br />
他的弯刀离开徐燕芝的那一刻，崔决抬起手臂，从护手中射出一枚银色的暗器，从徐燕芝的长发中穿过，直直地射中崔瞻远的喉咙。<br />
崔决身形也如一把着银光的宝剑，薄唇紧抿，满目阴鸷肃杀之气，让人不寒而栗。<br />
“崔……决……”因为暗器带毒，崔瞻远乌黑的鲜血一下子从喉管中爆出，他手中的弯刀落在地上，发出瘆人的脆响。<br />
徐燕芝见状，急忙挣脱开他的束缚，就在她抬步向着崔决的方向跑去时，崔瞻远突然抓住了她的肩膀，将她向旁边一推，<br />
“就算我死了，我也要将你们……”<br />
徐燕芝脚步不稳，踩上了几块松动的石块……<br />
跌了下去。<br />
明明是转瞬间发生的事，就好似过了有一万年，久到徐燕芝赶紧自己在跌入悬崖之前，就看到崔决冲她奔来。<br />
好熟悉。<br />
好似，在很久很久之前，她也看到过。<br />
她站在城墙之上，被人推了下去，有人奔她而来。<br />
“徐燕芝——！！！”<br />
……<br />
长剑嵌入峭壁之中，一路带着火花，发出令人胆寒发竖的声音。<br />
预想的疼痛并没有如期到来，徐燕芝在跌下不久，就被人紧紧抱住，脸颊磕在了他的胸膛上，<br />
那里本来是温暖的，此时却被草药和血气所覆盖。<br />
她抬眸时，看到崔决一脸痛苦，还算得上康健的手握着剑柄，而另一只断手，则在奋力环住她的腰，让她不再向下坠落。<br />
崔决仿佛已经感觉到他的身体被撕裂了，简单包扎过的伤口此时源源不断地渗出新鲜的血，就算是深红色的衣袍，也掩盖不住他浑身的血腥味。<br />
“崔决！”徐燕芝不敢轻举妄动，她的心怦怦直跳，眼泪也夺眶而出，“我们还能不能……”<br />
她微微昂首，希望又变成了绝望，他们离悬崖，已经有好一段距离了，根本不可能再爬上去。<br />
更何况，崔决受的伤很严重。<br />
他握住剑柄的那只手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频率颤抖，脱力也不过是一眨眼的事。<br />
“我恐怕要坚持不住了。”<br />
崔决喘着粗气，黑如漆墨的长发与她的纠缠在一起，盖住了她面上的神色。他忽然觉得自己也有些可笑了。<br />
这种危急时刻，他居然在想，要是他在能有一只手拨开这碍事的头发就好了。<br />
她在为他哭吗？<br />
她终于能为他哭了吗？<br />
要说一切有因有果，从一个他只稍稍放在眼中的表姑娘，到他追寻了四生而愿用生命交换的人。<br />
“如果我放手，我们就要死在一起了。”他想尽量笑的不那么难看，可还是失败了，“你怕不怕？”<br />
他自认为清醒，却愚昧糊涂，自认为机关算尽，却又被崔瞻远摆了一道。<br />
若让他再死一回，他定心甘情愿。<br />
但他不愿让他的燕娘再受苦。<br />
他明明已经算好了这么多。<br />
但，他为什么这辈子又没有救到徐燕芝呢？<br />
“我当然怕啊……不过我们一定会有办法的，崔决你再坚持一下，这次我来想办法……”她这么说着，脑袋里却一团浆糊，她自知这已经是他们自我安慰的话，用不了多久，甚至恐怕是下一瞬，他们就要粉身碎骨了。<br />
等等。<br />
崔决突然灵光一闪。<br />
若每一世都是如此，若每一世都无法破局……<br />
倘若是因为，只有一条路可以走呢？<br />
他轻轻地嗤笑一声，没料到今生还要再听一次那秃驴的话。<br />
“今日，我也体会到了燕娘所体会到的恐惧。”<br />
在他准备松手时，残留的理智让他恍惚了一下，想要试图再握紧剑柄，可惜他失败了。<br />
血液慢慢地从他身体里流失，甚至，已经开始顺着衣袍，滴落在无边的山崖中。<br />
“不过这一次，有我在你身边，燕娘可以将这份恐惧全数交予我。”<br />
他在松手时，将她紧紧地护在怀中，明明是在她耳边呢喃，那低沉的声音却如此缥缈、遥远，恍若隔世：<br />
“就让我们，一起死吧。”<br />
第83章 吾爱<br />
陡峭的山崖上, 劲风凌冽，吹的崖边人衣袍烈烈。<br />
残阳越过他的肩膀，将影子无限拉长。<br />
终是有人快跑着上前, 向其汇报：“将军, 此地顽石众多, 实在太过陡峭，前几日的一场大雨, 将另一头的路被阻绝了, 恐怕要再等几天清了路面才能继续找。”<br />
已经死去多时的崔瞻远就倒在他身旁，半干的血液粘黏在了他的战靴上, 那张肃穆却不失英俊的脸庞紧绷着, 让人不知他在想什么。<br />
半晌后, 张乾转身冲着身后众人高声喊道：“如今逆贼已死，主上生死不明。然主上之志不可断，我持主上令牌在此, 今后便由我张乾接继其位, 当号令各军继续完成反齐大业。若有违令、不服者，杀无赦！”<br />
……崔决的眼力极好, 在松开手的那一刻，就看到离他们的位置不远处有一棵长在峭壁上的枯松, 如果他奋力一搏, 或许还能在那棵枯松上停留片刻，再借此找到更合适的落地点。<br />
说不定还有会生还的希望。<br />
他自嘲一笑, 连抽动嘴角的动作都是令他撕心裂肺的。<br />
虽说了要与徐燕芝一起死。<br />
可他们都舍不得, 舍不得徐燕芝死。<br />
只不过他如今这般惨破, 断不敢再许诺。<br />
生怕又负了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