根据荤素，整个工厂也划为了两个模块，从原材料的清洗到制作罐装都是两条完整的分开的流水线，肉罐头比水果罐头多了一个烹熟的步骤。<br />
远远地大伙儿都闻到了一股肉香扑鼻而来。<br />
“整日在这车间工作，肉味闻着感觉都要饱了。”<br />
“我感觉要是没进京大的话，来罐头厂上班也不错，听说他们今年元旦的节礼还有三罐肉罐头。”<br />
“你以为这罐头厂是那么好进的？更别说是熟肉车间了，不比你被选上工农兵容易。”<br />
一进大车间，分隔的小车间内飘出来的肉香就把众人迷的走不动道了，一个个往熟肉车间的窗口处往里看。<br />
大几十号人，也只有寥寥几个对眼前的肉罐头不是很感兴趣，其中就有个避开众人往角落里走的郑美娟。<br />
白夏余光瞥见她的背影，不动声色地跟了上去。<br />
“郑同学一个人乱晃小心掉队了。”<br />
一个转弯，白夏就来到郑美娟的身前。<br />
正一手扶着墙准备脱鞋的郑美娟一愣，条件反射地站直了身板，警惕地看向来人，双手贴着后墙，整个人呈现了一副防备的姿态。<br />
被新鞋硌得生疼的脚趾，此时也没心思去查看了，只一心盯着眼前的白夏。<br />
声音有股自己都没察觉的底气不足：<br />
“你跟着我干嘛？你要是因为大伙儿议论你设计卖张向红家石斛的事情，而来找我的麻烦，那你找错人了，就算你能堵住我一个人的嘴，也堵不住悠悠众口......”<br />
随着白夏一步步的逼近，郑美娟一步步地往后退，不过几句话的功夫就被她逼进了死角，除了对方站立的地方，没有退路可以离开这儿。<br />
郑美娟突然有些懊恼，自己怎么就选了个这么偏僻的地方弄鞋子，深知对方的武力值，心里难免有些发怵。<br />
拍了拍衣摆不存在的灰尘，表面还在强作镇定地回视白夏。<br />
想起她这两个月频繁地挑事，最终却只在她们宿舍周围掀起的小小波澜，白夏非常不给面子地扯了扯嘴角，神色故作惊讶：<br />
“怎么了？你也想让我给你带石斛嘛？这话我已经跟你身边的赵莹说了，石斛是在山北军区的供销社卖的，你们得按照顺序在那边下单，跟我说可没用，我顶多能回山北的时候帮你们带过来而已。”<br />
“赵莹要买石斛？！”<br />
白夏话音刚落，前一秒还虚张声势，妄图在气势上压过白夏的郑美娟，顿时怒火中烧了起来，早上出门的时候赵莹还附和她说了白夏的不是，没想到竟然在背后跟她买石斛！<br />
郑美娟突然有种被背叛的错觉，心里憋着的一口气堵得不上不下，只想发泄出来。<br />
“没错呀，不止赵莹，李琴香跟周蓉都已经买过一回了，据说还是她们推荐给赵莹的呢，啊，你不会不知道吧？啧，真是不好意思，我以为你们是最要好的朋友呢......”<br />
白夏遗憾地掩唇，看着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的郑美娟，挂上副一言难尽的表情开始阴阳怪气，拖长的尾音一瞬间让郑美娟心态崩了，脸色极其难看。<br />
离得近，都能听到她紧咬的后槽牙在咯吱作响。<br />
白夏不等她缓过劲，立刻拿出包里的报纸丢给她。<br />
“文章写得不错，就是怎么觉得这么眼熟呢？”<br />
摊开的主版页面上，正是白夏那篇被改得面目全非的文章。<br />
郑美娟的手一哆嗦，瞧见斗大的黑体加粗的标题，内容都没来得及看，就条件反射地撇清关系：<br />
“这不是我写的！”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，眼神还有些躲闪，似是生怕白夏把这件事怀疑到她身上。<br />
可惜她应激般的剧烈反应早已出卖了她，白夏眼中划过了然。<br />
慢条斯理地拿回被郑美娟避如蛇蝎的报纸，一字一顿地读着上头的标题，以及第一段歌颂文|革的段落，余光清晰地瞥见郑美娟更加僵硬的身形，两只手紧紧地交握在一起，不停地揉搓到指节都开始发白。<br />
得到想要的答案，白夏也不打算再跟她玩猫捉老鼠的游戏，收回了报纸笑着开口：<br />
“既然不是郑同学的文章，那我也托人去查查这个笔名好了，毕竟有郑同学在先，让我知道了通过汇款单查作者的身份，是多么轻而易举的事情。”<br />
第68章<br />
“白夏！”<br />
步子还没迈出去, 就被身侧的郑美娟急忙忙地叫住。<br />
白夏视线下移，落在被她拉住的衣袖上，抽回了胳膊转头瞧她。<br />
好整以暇的对上郑美娟欲言又止的神情。<br />
“你不用查了......发文章的是......是我朋友, 稿费我可以叫她给你，这件事情就不要声张了行不？”<br />
郑美娟紧紧咬住下唇, 本就冻得有些发白的嘴唇当下都开始发青, 看上去还有些楚楚可怜的意味，心里却在滴血, 让她吐出刚到手的稿费，可不就跟剜她的肉似的。<br />
听完她的话, 白夏毫不掩饰眼底地揶揄, 好一个无中生友。<br />
这么干脆的就示起弱来, 看来她收稿费的汇款单用的是她自己的身份, 这样一来事情就好办了。<br />
“稿费就不用了, 但是关乎个人的名誉可不是一件小事, 若是摊上抄袭的名声, 估计往后投稿被拒倒是小事，就是不知道你这位朋友是不是大学生, 要是在档案上留下一笔, 今后毕业分单位，首先文化方面的工作就不用想了，跟不用说政府机关......”<br />
白夏越说郑美娟的脸色就越难看，似是已经开始后悔为了眼前的小利小惠去盗用她的文章, 她早该知道白夏不是个省油的灯，可惜无奈她来京市后投稿了那么多篇文章, 全都无一例外地石沉大海，好不容易瞧见一篇过稿还被废弃的文章, 一不小心就鬼迷了心窍。<br />
郑美娟只觉得心口怄得要滴血，果然只要跟白夏沾上就没什么好事。<br />
“不过呢......”<br />
白夏话锋一转，接着道：<br />
“既然她是你的‘朋友’，让我卖郑同学一个面子也不是不可以，就得看郑同学有没有诚意了......”<br />
意味深长的尾音让郑美娟心里咯噔一声，不要钱，这是想叫她办事情？<br />
“你要我做什么？”<br />
见她上道，白夏笑了，上翘的眼尾掩在深蓝色的围巾下，显得灵动惑人。<br />
“女生宿舍楼有不少同学想要订向红他们村的石斛，无奈人数众多，每个人的数量不好统计。我听闻郑同学是宿舍楼的‘交际花’，还时常把向红他们村的石斛挂在嘴边，不如就由你来做这个数据统计好了，有多少人订，订多少，你都一个个记下来，然后统一的去联系供销社下单，你看怎么样？”<br />
白夏这话一出口，郑美娟就炸了，却生生忍住了脾气没敢发作，憋红了一张脸狠狠地瞪向白夏。<br />
让她去干跑腿的事情？还是统计石斛的订单？不可能！绝对不可能！<br />
她前脚刚说的白夏坏话，后脚转身就帮她做事，这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嘛？她以后还怎么在女生宿舍生活！估计背地里都得被别人笑死！<br />
“是不是太为难郑同学了？那就算了，石斛的事情就让大伙儿自己去打电话订吧，我还是去查查这个笔名的身份，眼下还是这件事情要紧，抄袭的文化风气可要不得。”<br />
白夏耸了耸肩，在对方调色盘似的脸色中缓缓开口。<br />
郑美娟一口拒绝的话都到了嘴边，却被白夏这番佯做无所谓的态度，硬生生堵了回去，特别是重读的‘抄袭’二字，更是直戳向她的肺管子，一万次的后悔不该因为担心不过稿投原报社，就那么巧的被她看到。舌尖都被气得咬出了血，满嘴都是铁锈味，说出口的声音也透着股咬牙切齿的意味。<br />
“不...为...难...这件事就包在我身上了，抄袭......的事情，咱们就不要再提了！”<br />
白夏眉梢轻扬，没回答她的话只抿唇微笑，提不提可不是她说了算的。<br />
*<br />
过了月中一年也到了尾声，距离1973年的农历新年还有半个月的时候，全国各大高校都已经开始放寒假。<br />
“这是开学后要订的石斛，全都在这里了。”<br />
最后一堂课结束，等到教室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，郑美娟才拿着一张叠得严密的纸条，不情不愿地走到白夏的面前，梗着脖子声音僵硬，说完话还瞧了眼不远处的程玉春几人，动了动嘴唇似是欲言又止，最终还是没说出口，放下手中的纸条，忙不迭地往教室外快步走去。<br />
几步开外的张向红几人瞧见这一幕，稀奇得直咂舌。<br />
程玉春跨上书包走上前，痞里痞气地一把勾住白夏的肩头。<br />
“你给她灌了什么迷魂汤？这大半个月在寝室，不仅没再听见她给你上眼药说坏话，竟然还帮你登记这些她往日都看不上眼的麻烦事，太阳打西边出来了？还是她落了什么把柄在你手里？”<br />
展开的纸条上字迹清晰的写着谁谁谁，什么时间订的多少罐石斛，字迹倒是清秀端正的跟本人的性格相差甚远。<br />
如今入了冬，皖南那边的天气虽然不像北方整日覆盖着厚厚的积雪，但是气温低的时候却也会降到零下，不利于石斛的生长了。村里各家各户现存的处理好的石斛也早就被卖光了，现在手头上积的单子，都是来年开春的时候拿的预定货。<br />
物以稀为贵，紧俏的石斛，已经很久没有出现在山北的供销社货架了，都是一到货就会被分发完。<br />
“太阳有没有从西边出来我不清楚，郑美娟的把柄倒是有一个。”<br />
白夏将纸条重新叠好放在书页里夹着，程玉春几人见她不愿意多说也不好追问，对于郑美娟的事情也没那么好奇，相携着就往教学楼外走。<br />
“向红，你回去跟你们大队长好好商量商量，要是建大棚人工培育石斛行得通的话，我就去跟军区申请采购塑料布的资金。”<br />
张向红几人明天都一齐回老家过年，站在回宿舍的分岔路口上，白夏最后朝她叮嘱。<br />
“好的，要是行的话我写信跟你说，不过我们也不能全占军区的便宜，建大棚的费用我们想办法自己凑出来，这几个月光是卖石斛，大队里也多了不少进项。”<br />
多亏了白夏给他们村的石斛设定的市场定位，走的不是薄利多销的路子，定的价格颇高，一罐能卖不少钱，往年他们是想都不敢想，可比种地要赚钱多了。即便现在建大棚的塑料布稀罕，先不说多，一亩地的范围，他们自己还是能买得起的。<br />
告别了几人，白夏便踩着咯吱作响的积雪，顶着寒风往校门处走，朦胧的灰白天空中还在飘着鹅毛大的雪花，扑簌簌地往下直坠，像一颗颗小冰雹一样有份量，没一会儿就白了肩头。<br />
从教学楼区的蜿蜒小路踏上主干道，白夏正躲着暴雪埋首径直往前冲，密集的雪花阻碍了她的视野，没料到迎面会不躲不闪地直挺挺的走来一个人，没有刹住脚的白夏径直就撞了上去。<br />
对方肩头上的积雪比她的要厚多了，随着相撞，两人身上的落雪都摇摇欲坠地从高处跌落下来，隐没在四周莫过脚踝的雪层中。<br />
“延城？你怎么不在车里等我。”<br />
白夏撞上的正是来接人的裴延城，他没有穿军装，而是一身白夏入冬后给他买的呢子大衣，黑色的细腻斜纹很厚实，加粗的羊毛质地摸上去毛刺刺的，虽然看上去比军大衣单薄，但是却非常保暖。<br />
裴延城将扣子规规矩矩地从膝盖处的衣摆，一直扣到了顶端，竖起的衣领挡住脖颈处吹来的寒风，线条硬朗的下巴都隐在了大衣中。<br />
入冬后他的肤色也没有了夏天时的黝黑，配着这身修身的大衣，弱化了健硕的腰背，整个人都有股老城公子哥儿的矜贵。<br />
果然人靠衣装马靠鞍，‘土匪头子’都成阔爷儿了。<br />
白夏瞧见他就不自觉得笑弯了眉眼，好心情得在心里打趣他。<br />
“雪越下越大，挡视野，人又多，我怕你找不见我。”<br />
将怀中的人扶正，裴延城的声音透着股找到媳妇儿的轻松劲儿。脱下手套，将白夏的两只手整个都包裹在温暖的掌心里，他粗糙的双手滚烫，不过一瞬就把她微凉的双手搓得发热。转过身，就着亲昵的姿势，领着人大跨步地往校外的吉普车走。<br />
今天是学校上课的最后一天，不少本地或是离得近的同学，都迫不及待得拎着大包小包，顶着暴雪往校门处赶。<br />
林荫道上，相拥着并排往外走的白夏跟裴延城，也成了熙来攘往的学子中的一抹冬景。<br />
*<br />
雪下的再大，裴延城的工作也依旧在继续。<br />
训练基地虽然位于宣宁跟京市之间，但是到底还是首都这边的道路更加宽敞，下雪天开车也更为方便，所以已经放寒假的白夏，也没有急着回山北，而是继续待在金鱼胡同陪着裴延城。<br />
“小夏，榔头还你了哈，这是建中带来的红薯，我吃不完给你拿两个尝尝。”
远远地大伙儿都闻到了一股肉香扑鼻而来。<br />
“整日在这车间工作，肉味闻着感觉都要饱了。”<br />
“我感觉要是没进京大的话，来罐头厂上班也不错，听说他们今年元旦的节礼还有三罐肉罐头。”<br />
“你以为这罐头厂是那么好进的？更别说是熟肉车间了，不比你被选上工农兵容易。”<br />
一进大车间，分隔的小车间内飘出来的肉香就把众人迷的走不动道了，一个个往熟肉车间的窗口处往里看。<br />
大几十号人，也只有寥寥几个对眼前的肉罐头不是很感兴趣，其中就有个避开众人往角落里走的郑美娟。<br />
白夏余光瞥见她的背影，不动声色地跟了上去。<br />
“郑同学一个人乱晃小心掉队了。”<br />
一个转弯，白夏就来到郑美娟的身前。<br />
正一手扶着墙准备脱鞋的郑美娟一愣，条件反射地站直了身板，警惕地看向来人，双手贴着后墙，整个人呈现了一副防备的姿态。<br />
被新鞋硌得生疼的脚趾，此时也没心思去查看了，只一心盯着眼前的白夏。<br />
声音有股自己都没察觉的底气不足：<br />
“你跟着我干嘛？你要是因为大伙儿议论你设计卖张向红家石斛的事情，而来找我的麻烦，那你找错人了，就算你能堵住我一个人的嘴，也堵不住悠悠众口......”<br />
随着白夏一步步的逼近，郑美娟一步步地往后退，不过几句话的功夫就被她逼进了死角，除了对方站立的地方，没有退路可以离开这儿。<br />
郑美娟突然有些懊恼，自己怎么就选了个这么偏僻的地方弄鞋子，深知对方的武力值，心里难免有些发怵。<br />
拍了拍衣摆不存在的灰尘，表面还在强作镇定地回视白夏。<br />
想起她这两个月频繁地挑事，最终却只在她们宿舍周围掀起的小小波澜，白夏非常不给面子地扯了扯嘴角，神色故作惊讶：<br />
“怎么了？你也想让我给你带石斛嘛？这话我已经跟你身边的赵莹说了，石斛是在山北军区的供销社卖的，你们得按照顺序在那边下单，跟我说可没用，我顶多能回山北的时候帮你们带过来而已。”<br />
“赵莹要买石斛？！”<br />
白夏话音刚落，前一秒还虚张声势，妄图在气势上压过白夏的郑美娟，顿时怒火中烧了起来，早上出门的时候赵莹还附和她说了白夏的不是，没想到竟然在背后跟她买石斛！<br />
郑美娟突然有种被背叛的错觉，心里憋着的一口气堵得不上不下，只想发泄出来。<br />
“没错呀，不止赵莹，李琴香跟周蓉都已经买过一回了，据说还是她们推荐给赵莹的呢，啊，你不会不知道吧？啧，真是不好意思，我以为你们是最要好的朋友呢......”<br />
白夏遗憾地掩唇，看着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的郑美娟，挂上副一言难尽的表情开始阴阳怪气，拖长的尾音一瞬间让郑美娟心态崩了，脸色极其难看。<br />
离得近，都能听到她紧咬的后槽牙在咯吱作响。<br />
白夏不等她缓过劲，立刻拿出包里的报纸丢给她。<br />
“文章写得不错，就是怎么觉得这么眼熟呢？”<br />
摊开的主版页面上，正是白夏那篇被改得面目全非的文章。<br />
郑美娟的手一哆嗦，瞧见斗大的黑体加粗的标题，内容都没来得及看，就条件反射地撇清关系：<br />
“这不是我写的！”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，眼神还有些躲闪，似是生怕白夏把这件事怀疑到她身上。<br />
可惜她应激般的剧烈反应早已出卖了她，白夏眼中划过了然。<br />
慢条斯理地拿回被郑美娟避如蛇蝎的报纸，一字一顿地读着上头的标题，以及第一段歌颂文|革的段落，余光清晰地瞥见郑美娟更加僵硬的身形，两只手紧紧地交握在一起，不停地揉搓到指节都开始发白。<br />
得到想要的答案，白夏也不打算再跟她玩猫捉老鼠的游戏，收回了报纸笑着开口：<br />
“既然不是郑同学的文章，那我也托人去查查这个笔名好了，毕竟有郑同学在先，让我知道了通过汇款单查作者的身份，是多么轻而易举的事情。”<br />
第68章<br />
“白夏！”<br />
步子还没迈出去, 就被身侧的郑美娟急忙忙地叫住。<br />
白夏视线下移，落在被她拉住的衣袖上，抽回了胳膊转头瞧她。<br />
好整以暇的对上郑美娟欲言又止的神情。<br />
“你不用查了......发文章的是......是我朋友, 稿费我可以叫她给你，这件事情就不要声张了行不？”<br />
郑美娟紧紧咬住下唇, 本就冻得有些发白的嘴唇当下都开始发青, 看上去还有些楚楚可怜的意味，心里却在滴血, 让她吐出刚到手的稿费，可不就跟剜她的肉似的。<br />
听完她的话, 白夏毫不掩饰眼底地揶揄, 好一个无中生友。<br />
这么干脆的就示起弱来, 看来她收稿费的汇款单用的是她自己的身份, 这样一来事情就好办了。<br />
“稿费就不用了, 但是关乎个人的名誉可不是一件小事, 若是摊上抄袭的名声, 估计往后投稿被拒倒是小事，就是不知道你这位朋友是不是大学生, 要是在档案上留下一笔, 今后毕业分单位，首先文化方面的工作就不用想了，跟不用说政府机关......”<br />
白夏越说郑美娟的脸色就越难看，似是已经开始后悔为了眼前的小利小惠去盗用她的文章, 她早该知道白夏不是个省油的灯，可惜无奈她来京市后投稿了那么多篇文章, 全都无一例外地石沉大海，好不容易瞧见一篇过稿还被废弃的文章, 一不小心就鬼迷了心窍。<br />
郑美娟只觉得心口怄得要滴血，果然只要跟白夏沾上就没什么好事。<br />
“不过呢......”<br />
白夏话锋一转，接着道：<br />
“既然她是你的‘朋友’，让我卖郑同学一个面子也不是不可以，就得看郑同学有没有诚意了......”<br />
意味深长的尾音让郑美娟心里咯噔一声，不要钱，这是想叫她办事情？<br />
“你要我做什么？”<br />
见她上道，白夏笑了，上翘的眼尾掩在深蓝色的围巾下，显得灵动惑人。<br />
“女生宿舍楼有不少同学想要订向红他们村的石斛，无奈人数众多，每个人的数量不好统计。我听闻郑同学是宿舍楼的‘交际花’，还时常把向红他们村的石斛挂在嘴边，不如就由你来做这个数据统计好了，有多少人订，订多少，你都一个个记下来，然后统一的去联系供销社下单，你看怎么样？”<br />
白夏这话一出口，郑美娟就炸了，却生生忍住了脾气没敢发作，憋红了一张脸狠狠地瞪向白夏。<br />
让她去干跑腿的事情？还是统计石斛的订单？不可能！绝对不可能！<br />
她前脚刚说的白夏坏话，后脚转身就帮她做事，这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嘛？她以后还怎么在女生宿舍生活！估计背地里都得被别人笑死！<br />
“是不是太为难郑同学了？那就算了，石斛的事情就让大伙儿自己去打电话订吧，我还是去查查这个笔名的身份，眼下还是这件事情要紧，抄袭的文化风气可要不得。”<br />
白夏耸了耸肩，在对方调色盘似的脸色中缓缓开口。<br />
郑美娟一口拒绝的话都到了嘴边，却被白夏这番佯做无所谓的态度，硬生生堵了回去，特别是重读的‘抄袭’二字，更是直戳向她的肺管子，一万次的后悔不该因为担心不过稿投原报社，就那么巧的被她看到。舌尖都被气得咬出了血，满嘴都是铁锈味，说出口的声音也透着股咬牙切齿的意味。<br />
“不...为...难...这件事就包在我身上了，抄袭......的事情，咱们就不要再提了！”<br />
白夏眉梢轻扬，没回答她的话只抿唇微笑，提不提可不是她说了算的。<br />
*<br />
过了月中一年也到了尾声，距离1973年的农历新年还有半个月的时候，全国各大高校都已经开始放寒假。<br />
“这是开学后要订的石斛，全都在这里了。”<br />
最后一堂课结束，等到教室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，郑美娟才拿着一张叠得严密的纸条，不情不愿地走到白夏的面前，梗着脖子声音僵硬，说完话还瞧了眼不远处的程玉春几人，动了动嘴唇似是欲言又止，最终还是没说出口，放下手中的纸条，忙不迭地往教室外快步走去。<br />
几步开外的张向红几人瞧见这一幕，稀奇得直咂舌。<br />
程玉春跨上书包走上前，痞里痞气地一把勾住白夏的肩头。<br />
“你给她灌了什么迷魂汤？这大半个月在寝室，不仅没再听见她给你上眼药说坏话，竟然还帮你登记这些她往日都看不上眼的麻烦事，太阳打西边出来了？还是她落了什么把柄在你手里？”<br />
展开的纸条上字迹清晰的写着谁谁谁，什么时间订的多少罐石斛，字迹倒是清秀端正的跟本人的性格相差甚远。<br />
如今入了冬，皖南那边的天气虽然不像北方整日覆盖着厚厚的积雪，但是气温低的时候却也会降到零下，不利于石斛的生长了。村里各家各户现存的处理好的石斛也早就被卖光了，现在手头上积的单子，都是来年开春的时候拿的预定货。<br />
物以稀为贵，紧俏的石斛，已经很久没有出现在山北的供销社货架了，都是一到货就会被分发完。<br />
“太阳有没有从西边出来我不清楚，郑美娟的把柄倒是有一个。”<br />
白夏将纸条重新叠好放在书页里夹着，程玉春几人见她不愿意多说也不好追问，对于郑美娟的事情也没那么好奇，相携着就往教学楼外走。<br />
“向红，你回去跟你们大队长好好商量商量，要是建大棚人工培育石斛行得通的话，我就去跟军区申请采购塑料布的资金。”<br />
张向红几人明天都一齐回老家过年，站在回宿舍的分岔路口上，白夏最后朝她叮嘱。<br />
“好的，要是行的话我写信跟你说，不过我们也不能全占军区的便宜，建大棚的费用我们想办法自己凑出来，这几个月光是卖石斛，大队里也多了不少进项。”<br />
多亏了白夏给他们村的石斛设定的市场定位，走的不是薄利多销的路子，定的价格颇高，一罐能卖不少钱，往年他们是想都不敢想，可比种地要赚钱多了。即便现在建大棚的塑料布稀罕，先不说多，一亩地的范围，他们自己还是能买得起的。<br />
告别了几人，白夏便踩着咯吱作响的积雪，顶着寒风往校门处走，朦胧的灰白天空中还在飘着鹅毛大的雪花，扑簌簌地往下直坠，像一颗颗小冰雹一样有份量，没一会儿就白了肩头。<br />
从教学楼区的蜿蜒小路踏上主干道，白夏正躲着暴雪埋首径直往前冲，密集的雪花阻碍了她的视野，没料到迎面会不躲不闪地直挺挺的走来一个人，没有刹住脚的白夏径直就撞了上去。<br />
对方肩头上的积雪比她的要厚多了，随着相撞，两人身上的落雪都摇摇欲坠地从高处跌落下来，隐没在四周莫过脚踝的雪层中。<br />
“延城？你怎么不在车里等我。”<br />
白夏撞上的正是来接人的裴延城，他没有穿军装，而是一身白夏入冬后给他买的呢子大衣，黑色的细腻斜纹很厚实，加粗的羊毛质地摸上去毛刺刺的，虽然看上去比军大衣单薄，但是却非常保暖。<br />
裴延城将扣子规规矩矩地从膝盖处的衣摆，一直扣到了顶端，竖起的衣领挡住脖颈处吹来的寒风，线条硬朗的下巴都隐在了大衣中。<br />
入冬后他的肤色也没有了夏天时的黝黑，配着这身修身的大衣，弱化了健硕的腰背，整个人都有股老城公子哥儿的矜贵。<br />
果然人靠衣装马靠鞍，‘土匪头子’都成阔爷儿了。<br />
白夏瞧见他就不自觉得笑弯了眉眼，好心情得在心里打趣他。<br />
“雪越下越大，挡视野，人又多，我怕你找不见我。”<br />
将怀中的人扶正，裴延城的声音透着股找到媳妇儿的轻松劲儿。脱下手套，将白夏的两只手整个都包裹在温暖的掌心里，他粗糙的双手滚烫，不过一瞬就把她微凉的双手搓得发热。转过身，就着亲昵的姿势，领着人大跨步地往校外的吉普车走。<br />
今天是学校上课的最后一天，不少本地或是离得近的同学，都迫不及待得拎着大包小包，顶着暴雪往校门处赶。<br />
林荫道上，相拥着并排往外走的白夏跟裴延城，也成了熙来攘往的学子中的一抹冬景。<br />
*<br />
雪下的再大，裴延城的工作也依旧在继续。<br />
训练基地虽然位于宣宁跟京市之间，但是到底还是首都这边的道路更加宽敞，下雪天开车也更为方便，所以已经放寒假的白夏，也没有急着回山北，而是继续待在金鱼胡同陪着裴延城。<br />
“小夏，榔头还你了哈，这是建中带来的红薯，我吃不完给你拿两个尝尝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