手心相贴的瞬间，两人隐秘在掌心处的合心结，快速地闪了一道微弱的光亮，还未被人瞧见就消失在紧紧相贴的肌肤之中。<br />
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，随着天色渐暗，外头的风雪也越来越大，透过挡风玻璃，只能瞧见灰蒙蒙的隧道口。<br />
裴延城掐着表，时间已经过了五点。<br />
脱得上身仅着一件小吊带的白夏，滚烫的体温逐渐趋于正常，泛红的脸色也渐渐恢复到往日的白皙。<br />
裴延城松了口气，放下手中用来给她降温的湿毛巾，又换了条干毛巾将她身上的水渍仔细擦干，刚要拿过座椅上的棉衣给她套上，不过一瞬间，手下温热的胳膊，骤然变得冰冷。<br />
与刚刚的灼烫仿佛是两个极端，艳丽的唇色肉眼可见地变淡，就像褪了色的桃花瓣。<br />
“夏夏？白夏？”<br />
裴延城焦急的呼唤叫不醒陷入混沌的白夏。<br />
不过几个呼吸，她就已经冰冷的像是一个人形冰雕，骤降的体温连带着本就不算温暖的车厢，彻底与冬日化为一体。<br />
裴延城转身一个跨步到驾驶位，拧开车钥匙打响了汽车，发动机的声音响起，连带着座椅微弱的震颤感，冰冷的车厢内却没有丝毫回暖的迹象。<br />
空间仿佛在一瞬间凝滞。<br />
白夏的睫毛也停止了颤动，一切趋于平静。<br />
裴延城下颚紧绷，手指有些轻颤，从行李中翻出所有冬衣，动作迅速却不失轻柔的都罩在白夏身上。<br />
可惜事与愿违，不过十几秒，她鬓边原先被汗浸湿的发梢，已经开始结起了碎冰。<br />
周遭的一切，除了裴延城，都不再有一丝温度，就连发动的汽车也被冻熄了火。<br />
再厚的衣物也无法让白夏回暖。<br />
裴延城眼眸黑如墨，漆黑的车厢中看不见他的表情，却能察觉到他脱衣服的动作。<br />
他脱光了上身的所有衣物，钻入堆成小山似的棉衣中，紧紧地抱住了已经无知无觉的白夏。<br />
肌肤相贴的那瞬，裴延城被冻的忍不住颤了下，抱着怀中缩成一团的小人，宛如抱着一大块寒冰。<br />
他的动作却没有丝毫迟疑，胸膛跟白夏紧贴，带着老茧的粗糙大手，不停地在她冰冷的后背搓动，而后又辗转到四肢，试图用自己的体温去帮爱人找回温度。<br />
第73章<br />
白夏觉得自己好像回到了紫从山上, 时光倒退到几年前，她还是漫漫年岁中，山巅上一柳干瘪的枝条, 春去秋来又入夏，只有到了冬天, 她才探出头来做一朵黄澄澄的腊梅花。<br />
她不怕冷, 可也不喜寒，唯爱热浪翻腾的夏日。<br />
因为夏天山间最热闹。<br />
“夏夏...夏夏.....”<br />
耳边似飘过几道若有似无的呼喊, 白夏知道那是裴延城，下意识地想去应, 努力晃动起腰肢, 立在树梢的枝条却纹丝不动。<br />
她控制不了自己, 像被束缚在了一个玻璃罩中, 无数道丝线从玻璃罩的内壁捆绑住她的枝条, 让她无法动弹。<br />
玻璃罩是密封的, 随着时间的流逝氧气也在逐渐被消耗。<br />
植物也需要氧气呼吸嘛？我好像要死在这里了。<br />
白夏心想。耳边的呼唤还在继续, 想起他白日出发前的话，白夏心中泛起一丝笑意, 她还没想好用什么礼物去搪塞裴延城呢, 不给他准备礼物，这大男人又会吃起干醋。<br />
垮起一张本就黑的臭脸，生怕她看不出他在闹脾气。<br />
“夏夏？”<br />
紧紧盯着白夏的裴延城忽而拔高了些音量，他似是瞧见冻成冰雕似的媳妇唇角翘了一下。可待他再去细瞧, 怀中的人却没有一点动静，仿佛刚刚是他被冻的眼花, 看错了。<br />
裴延城的嘴唇已经被冻得发青，双臂也开始发僵, 不曾停歇地摩挲着白夏后背的双手像是失去了感知力，只觉得针扎似的疼痛，甚至感觉到有些热，热得人想要掀开身上的厚棉衣。<br />
裴延城挂起白霜的眉眼一瞬警惕起来，心知这是他的身体开始失温的表现。<br />
“夏夏......”<br />
口中的呼唤一声比一声轻，到最后只能瞧见裴延城的唇瓣轻微开合，却听不见声音。<br />
裴延城心中焦虑，他虽不懂妖精的修炼之术，但眼下白夏的情形显然不容乐观，等他失温症状在严重点，更是没有人照看白夏了，他俩迟早交待在这里。<br />
牙关已经冻得开始麻木僵硬，话虽发不出声，两人凑近的脸还贴在一起，裴延城艰难的用同样冻僵的脸去蹭白夏毫无血色的皮肤，冻到皲裂的唇瓣一下下地轻啄着对方的双唇，僵硬冰冷，呼出来的气也似是带着冰霜。<br />
时间仿佛停滞，车厢内壁挂满了厚厚的霜，寂静一片，须得仔细辨别，才能察觉到裴延城微乎极微的机械动作，不知道过了多久，似是只有几分钟，又长得像过去了几个时辰。<br />
空气好像又开始流转起来，裴延城身上原先有些暗淡的金光，仿佛开了窍，突破发僵皲裂的唇瓣，化成一道细如发丝的金线，从裴延城唇缝中探了出来。<br />
这条绵延不绝的金线，却没有从两人相贴的唇瓣中，直接被白夏吸收，而是顺着她饱满的唇型往外朝着双颊处蔓延。<br />
不过一刻钟，从裴延城身上渡过来的金光，已经全然覆盖了白夏整个身体。而金光之下，无人在意的角落，两人手心处的图腾也一同闪着微光，一明一暗，似是天边星辰。<br />
*<br />
深夜，数公里开外的山北军区，刚熄灭的灯火又在军哨中重新亮起。<br />
“方政委！方政委！”<br />
人未至，声先到。自行车还未停稳，小江便迫不及待地从座位上跳了下来，大杠车顺着惯性往前溜了一截才倒在路边堆放的积雪上。<br />
屋内的王小莲，此时正在往炉子里加炭火，听到喊门声立刻披上一件棉袄小跑出来。<br />
“打扰您了嫂子，方政委在家嘛？我有事跟他汇报！”<br />
小江声音急促，满脸焦虑得有些挂相，见开门的不是方自君还顾不得规矩地探头往院里张望。落在肩头的积雪随着他的动作堪堪顺着军大衣滑落。<br />
“是不是因为前面山路雪崩的事儿？你方大哥听到哨声就穿上衣服去团部了，你来的路上没撞见他？”<br />
王小莲见他嘴唇有些哆嗦以为是冻得，侧过身让他站在院门的屋檐下躲雪。<br />
可此时的小江满心满脑都记挂着事儿，听到方政委去了团部，一跺脚招呼都没来得及打，转身扶起路边的自行车，大跨步踩上脚踏板，就往团部冲去。<br />
落了半夜的雪，傍晚才清理过的路面，这会儿又添了三指厚的积雪，细窄的车轮在地上歪七八扭地拓下一条蜿蜒的小道。<br />
王小莲拢了拢棉衣的领口，皱眉望向小江站起来蹬车的慌张背影，总觉得有什么大事发生了。<br />
*<br />
山洞外间歇响起的山石滚落的轰鸣声，终于彻底停歇下来。<br />
缩成一个冰坨，被裴延城像蚕茧似的紧紧抱在怀中的白夏。<br />
终于有了心跳。虽然起搏微弱，频率也缓慢地不似正常人，但是两人相贴的紧密，切切实实让裴延城感受到了。<br />
紧绷的心头一松，裴延城竟觉得四肢好似没有先头那般僵硬了，抽出手轻抚了下白夏的脸颊，好像恢复了些许弹性。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，感觉车厢的温度都开始慢慢回升。<br />
“疼......”<br />
耳边女人的呢喃让裴延城喜上加喜。<br />
“夏夏？醒了吗？”<br />
低哑的声音在她耳边轻唤，男人淡色的唇被冻得没有了血色，艰难开合的唇瓣因为低温还在轻轻发着颤。<br />
被浓郁的功德金光滋养着，汲取到足够力量的白夏终于有了动静。<br />
似是刚刚从冬眠中苏醒，又像是在无垠的沙漠中寻到了一片绿洲，眼睛还没睁开，四肢就本能的往眼前的救命绿洲扑去。<br />
玲珑的身子像条无骨的蛇，紧紧缠在裴延城的身上。<br />
双臂环过他的脖颈，攀住他结实的背部，冰冷纤细的指节，仿佛都要陷进手下线条漂亮的肌理中。<br />
见她恢复了力气，裴延城随即长舒一口气，唤了几声没有得到回应，也不似先前那般焦急，下巴抵在白夏的左肩，一手托住她的后脑勺，一手抚在她后背，收紧了手臂的力道，将怀中人遂又搂得更紧了。两人体型的差异，让白夏整个人都似是陷进了裴延城的身体之中。<br />
他无法感知白夏眼下经历的不同寻常的这一夜，只能紧紧地抱着她，用自己的方式告诉对方他一直在。<br />
思绪混沌的白夏，脑中逐渐清明。<br />
体温的骤然升高跟失温，让本就受损的根基一时无法承受，若不是她已经经历过一次化形，若不是身边有金光护体的裴延城，怕是不止她前半段挺不过来，裴延城也会被她冻死。<br />
化形的过程还在继续。<br />
骨骼经脉再到血肉，一寸寸从无到有地凭空塑造而起，其中的痛苦不亚于割肉刮骨。<br />
明明身体冷得不行，额头还是疼出了豆大的汗珠。<br />
白夏后槽牙咬的咯吱作响，早知道多晕一会儿了，怎么不等身体塑造好她再醒过来！<br />
疼得狠了，覆在裴延城后背的十指，也无意识地收紧，即便她指甲修剪得极短又圆润，还是在男人的后背刻下道道深刻的抓痕。<br />
裴延城目光柔和得低头看向怀中人紧闭双眸的小脸，眉头都没皱一下，仿佛后背冒血的几道血痕不是抓在他背上一样。<br />
紧绷的神经却为此彻底放松下来。<br />
嗯，有劲了。<br />
*<br />
“延城！裴延城！”<br />
“白夏同志！”<br />
......<br />
雪崩后山体滑坡的破败，给漆黑的山路更添加了一丝绝望感，几十道手电筒的光线在雪地的映照下，也变得无比惨白。<br />
由小江带领的第三小队救援人员，正好搜到隧道下的山谷，几十人的呼喊，夹杂着风雪在谷中回荡。<br />
“快！这里有条路能上去！”<br />
几十人浩浩荡荡的从寻到的小径爬上了主路，经过雪崩，主路上已经没有可以下脚的地方了，唯一稍微能站人的就只有裴延城跟白夏藏身的隧道口。一行人找到了出事的主路段，脸色却比出军区时更加难看。<br />
看着现场的惨状，小江的心更是沉到了谷底，直觉要是他家首长真是在这段路被埋的，肯定没有生还的可能了。<br />
呸呸呸！<br />
小江狠狠地抽了自己一个嘴巴子，正要招呼大伙儿开始挖，身后的隧道突然传出几道汽车的鸣笛声。<br />
隔着隧道口被堵的厚厚积雪与岩石，鸣笛声几乎微不可闻，但是小江是给裴延城开惯了车的老司机，不仅听见了，甚至还听出来是军区的车。<br />
浑身一震，不敢置信地转过身，先前麻木的脸上换上了狂喜。<br />
不只他听到了，站在隧道口的一帮老兵都听见了，狠狠抹了把脸，跟打了鸡血似的，手脚麻利地取下背上的铁锹，搬石块的搬石块，铲雪的铲雪，分工明确地开始清理堵在隧道口的障碍物。
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，随着天色渐暗，外头的风雪也越来越大，透过挡风玻璃，只能瞧见灰蒙蒙的隧道口。<br />
裴延城掐着表，时间已经过了五点。<br />
脱得上身仅着一件小吊带的白夏，滚烫的体温逐渐趋于正常，泛红的脸色也渐渐恢复到往日的白皙。<br />
裴延城松了口气，放下手中用来给她降温的湿毛巾，又换了条干毛巾将她身上的水渍仔细擦干，刚要拿过座椅上的棉衣给她套上，不过一瞬间，手下温热的胳膊，骤然变得冰冷。<br />
与刚刚的灼烫仿佛是两个极端，艳丽的唇色肉眼可见地变淡，就像褪了色的桃花瓣。<br />
“夏夏？白夏？”<br />
裴延城焦急的呼唤叫不醒陷入混沌的白夏。<br />
不过几个呼吸，她就已经冰冷的像是一个人形冰雕，骤降的体温连带着本就不算温暖的车厢，彻底与冬日化为一体。<br />
裴延城转身一个跨步到驾驶位，拧开车钥匙打响了汽车，发动机的声音响起，连带着座椅微弱的震颤感，冰冷的车厢内却没有丝毫回暖的迹象。<br />
空间仿佛在一瞬间凝滞。<br />
白夏的睫毛也停止了颤动，一切趋于平静。<br />
裴延城下颚紧绷，手指有些轻颤，从行李中翻出所有冬衣，动作迅速却不失轻柔的都罩在白夏身上。<br />
可惜事与愿违，不过十几秒，她鬓边原先被汗浸湿的发梢，已经开始结起了碎冰。<br />
周遭的一切，除了裴延城，都不再有一丝温度，就连发动的汽车也被冻熄了火。<br />
再厚的衣物也无法让白夏回暖。<br />
裴延城眼眸黑如墨，漆黑的车厢中看不见他的表情，却能察觉到他脱衣服的动作。<br />
他脱光了上身的所有衣物，钻入堆成小山似的棉衣中，紧紧地抱住了已经无知无觉的白夏。<br />
肌肤相贴的那瞬，裴延城被冻的忍不住颤了下，抱着怀中缩成一团的小人，宛如抱着一大块寒冰。<br />
他的动作却没有丝毫迟疑，胸膛跟白夏紧贴，带着老茧的粗糙大手，不停地在她冰冷的后背搓动，而后又辗转到四肢，试图用自己的体温去帮爱人找回温度。<br />
第73章<br />
白夏觉得自己好像回到了紫从山上, 时光倒退到几年前，她还是漫漫年岁中，山巅上一柳干瘪的枝条, 春去秋来又入夏，只有到了冬天, 她才探出头来做一朵黄澄澄的腊梅花。<br />
她不怕冷, 可也不喜寒，唯爱热浪翻腾的夏日。<br />
因为夏天山间最热闹。<br />
“夏夏...夏夏.....”<br />
耳边似飘过几道若有似无的呼喊, 白夏知道那是裴延城，下意识地想去应, 努力晃动起腰肢, 立在树梢的枝条却纹丝不动。<br />
她控制不了自己, 像被束缚在了一个玻璃罩中, 无数道丝线从玻璃罩的内壁捆绑住她的枝条, 让她无法动弹。<br />
玻璃罩是密封的, 随着时间的流逝氧气也在逐渐被消耗。<br />
植物也需要氧气呼吸嘛？我好像要死在这里了。<br />
白夏心想。耳边的呼唤还在继续, 想起他白日出发前的话，白夏心中泛起一丝笑意, 她还没想好用什么礼物去搪塞裴延城呢, 不给他准备礼物，这大男人又会吃起干醋。<br />
垮起一张本就黑的臭脸，生怕她看不出他在闹脾气。<br />
“夏夏？”<br />
紧紧盯着白夏的裴延城忽而拔高了些音量，他似是瞧见冻成冰雕似的媳妇唇角翘了一下。可待他再去细瞧, 怀中的人却没有一点动静，仿佛刚刚是他被冻的眼花, 看错了。<br />
裴延城的嘴唇已经被冻得发青，双臂也开始发僵, 不曾停歇地摩挲着白夏后背的双手像是失去了感知力，只觉得针扎似的疼痛，甚至感觉到有些热，热得人想要掀开身上的厚棉衣。<br />
裴延城挂起白霜的眉眼一瞬警惕起来，心知这是他的身体开始失温的表现。<br />
“夏夏......”<br />
口中的呼唤一声比一声轻，到最后只能瞧见裴延城的唇瓣轻微开合，却听不见声音。<br />
裴延城心中焦虑，他虽不懂妖精的修炼之术，但眼下白夏的情形显然不容乐观，等他失温症状在严重点，更是没有人照看白夏了，他俩迟早交待在这里。<br />
牙关已经冻得开始麻木僵硬，话虽发不出声，两人凑近的脸还贴在一起，裴延城艰难的用同样冻僵的脸去蹭白夏毫无血色的皮肤，冻到皲裂的唇瓣一下下地轻啄着对方的双唇，僵硬冰冷，呼出来的气也似是带着冰霜。<br />
时间仿佛停滞，车厢内壁挂满了厚厚的霜，寂静一片，须得仔细辨别，才能察觉到裴延城微乎极微的机械动作，不知道过了多久，似是只有几分钟，又长得像过去了几个时辰。<br />
空气好像又开始流转起来，裴延城身上原先有些暗淡的金光，仿佛开了窍，突破发僵皲裂的唇瓣，化成一道细如发丝的金线，从裴延城唇缝中探了出来。<br />
这条绵延不绝的金线，却没有从两人相贴的唇瓣中，直接被白夏吸收，而是顺着她饱满的唇型往外朝着双颊处蔓延。<br />
不过一刻钟，从裴延城身上渡过来的金光，已经全然覆盖了白夏整个身体。而金光之下，无人在意的角落，两人手心处的图腾也一同闪着微光，一明一暗，似是天边星辰。<br />
*<br />
深夜，数公里开外的山北军区，刚熄灭的灯火又在军哨中重新亮起。<br />
“方政委！方政委！”<br />
人未至，声先到。自行车还未停稳，小江便迫不及待地从座位上跳了下来，大杠车顺着惯性往前溜了一截才倒在路边堆放的积雪上。<br />
屋内的王小莲，此时正在往炉子里加炭火，听到喊门声立刻披上一件棉袄小跑出来。<br />
“打扰您了嫂子，方政委在家嘛？我有事跟他汇报！”<br />
小江声音急促，满脸焦虑得有些挂相，见开门的不是方自君还顾不得规矩地探头往院里张望。落在肩头的积雪随着他的动作堪堪顺着军大衣滑落。<br />
“是不是因为前面山路雪崩的事儿？你方大哥听到哨声就穿上衣服去团部了，你来的路上没撞见他？”<br />
王小莲见他嘴唇有些哆嗦以为是冻得，侧过身让他站在院门的屋檐下躲雪。<br />
可此时的小江满心满脑都记挂着事儿，听到方政委去了团部，一跺脚招呼都没来得及打，转身扶起路边的自行车，大跨步踩上脚踏板，就往团部冲去。<br />
落了半夜的雪，傍晚才清理过的路面，这会儿又添了三指厚的积雪，细窄的车轮在地上歪七八扭地拓下一条蜿蜒的小道。<br />
王小莲拢了拢棉衣的领口，皱眉望向小江站起来蹬车的慌张背影，总觉得有什么大事发生了。<br />
*<br />
山洞外间歇响起的山石滚落的轰鸣声，终于彻底停歇下来。<br />
缩成一个冰坨，被裴延城像蚕茧似的紧紧抱在怀中的白夏。<br />
终于有了心跳。虽然起搏微弱，频率也缓慢地不似正常人，但是两人相贴的紧密，切切实实让裴延城感受到了。<br />
紧绷的心头一松，裴延城竟觉得四肢好似没有先头那般僵硬了，抽出手轻抚了下白夏的脸颊，好像恢复了些许弹性。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，感觉车厢的温度都开始慢慢回升。<br />
“疼......”<br />
耳边女人的呢喃让裴延城喜上加喜。<br />
“夏夏？醒了吗？”<br />
低哑的声音在她耳边轻唤，男人淡色的唇被冻得没有了血色，艰难开合的唇瓣因为低温还在轻轻发着颤。<br />
被浓郁的功德金光滋养着，汲取到足够力量的白夏终于有了动静。<br />
似是刚刚从冬眠中苏醒，又像是在无垠的沙漠中寻到了一片绿洲，眼睛还没睁开，四肢就本能的往眼前的救命绿洲扑去。<br />
玲珑的身子像条无骨的蛇，紧紧缠在裴延城的身上。<br />
双臂环过他的脖颈，攀住他结实的背部，冰冷纤细的指节，仿佛都要陷进手下线条漂亮的肌理中。<br />
见她恢复了力气，裴延城随即长舒一口气，唤了几声没有得到回应，也不似先前那般焦急，下巴抵在白夏的左肩，一手托住她的后脑勺，一手抚在她后背，收紧了手臂的力道，将怀中人遂又搂得更紧了。两人体型的差异，让白夏整个人都似是陷进了裴延城的身体之中。<br />
他无法感知白夏眼下经历的不同寻常的这一夜，只能紧紧地抱着她，用自己的方式告诉对方他一直在。<br />
思绪混沌的白夏，脑中逐渐清明。<br />
体温的骤然升高跟失温，让本就受损的根基一时无法承受，若不是她已经经历过一次化形，若不是身边有金光护体的裴延城，怕是不止她前半段挺不过来，裴延城也会被她冻死。<br />
化形的过程还在继续。<br />
骨骼经脉再到血肉，一寸寸从无到有地凭空塑造而起，其中的痛苦不亚于割肉刮骨。<br />
明明身体冷得不行，额头还是疼出了豆大的汗珠。<br />
白夏后槽牙咬的咯吱作响，早知道多晕一会儿了，怎么不等身体塑造好她再醒过来！<br />
疼得狠了，覆在裴延城后背的十指，也无意识地收紧，即便她指甲修剪得极短又圆润，还是在男人的后背刻下道道深刻的抓痕。<br />
裴延城目光柔和得低头看向怀中人紧闭双眸的小脸，眉头都没皱一下，仿佛后背冒血的几道血痕不是抓在他背上一样。<br />
紧绷的神经却为此彻底放松下来。<br />
嗯，有劲了。<br />
*<br />
“延城！裴延城！”<br />
“白夏同志！”<br />
......<br />
雪崩后山体滑坡的破败，给漆黑的山路更添加了一丝绝望感，几十道手电筒的光线在雪地的映照下，也变得无比惨白。<br />
由小江带领的第三小队救援人员，正好搜到隧道下的山谷，几十人的呼喊，夹杂着风雪在谷中回荡。<br />
“快！这里有条路能上去！”<br />
几十人浩浩荡荡的从寻到的小径爬上了主路，经过雪崩，主路上已经没有可以下脚的地方了，唯一稍微能站人的就只有裴延城跟白夏藏身的隧道口。一行人找到了出事的主路段，脸色却比出军区时更加难看。<br />
看着现场的惨状，小江的心更是沉到了谷底，直觉要是他家首长真是在这段路被埋的，肯定没有生还的可能了。<br />
呸呸呸！<br />
小江狠狠地抽了自己一个嘴巴子，正要招呼大伙儿开始挖，身后的隧道突然传出几道汽车的鸣笛声。<br />
隔着隧道口被堵的厚厚积雪与岩石，鸣笛声几乎微不可闻，但是小江是给裴延城开惯了车的老司机，不仅听见了，甚至还听出来是军区的车。<br />
浑身一震，不敢置信地转过身，先前麻木的脸上换上了狂喜。<br />
不只他听到了，站在隧道口的一帮老兵都听见了，狠狠抹了把脸，跟打了鸡血似的，手脚麻利地取下背上的铁锹，搬石块的搬石块，铲雪的铲雪，分工明确地开始清理堵在隧道口的障碍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