温久最不愿看到的，就是谢怀蔺受她所累。<br />
少女冷着脸，樱唇抿成一条直线，白皙的面庞浮上浅淡绯意，愠怒之下眼尾泛红，隐约可见些许潮意。<br />
她生气的样子也是极美的。<br />
谢怀蔺老实挨着训，心里却觉得这样的温久实在可爱得紧。<br />
世人皆以为温久是那高不可攀的天上月、山头雪，永远清清冷冷、淡漠出尘。<br />
然少女此刻眉梢染怒的生动模样让他爱不释手，他为自己能牵起她的一颦一笑心满意足。<br />
他忍不住低笑出声。<br />
这人压根没在反省，温久杏眼圆瞪：“你还笑！”<br />
“岁岁，你说的万一我都考虑过。”<br />
谢怀蔺向她伸出手，粗粝的指腹揉开她眼角的湿润。<br />
“可是我舍不得让你疼，也不能再失去你了。”<br />
他这条命已经属于温久，没有温久，他不可能从雁南关活着回来，也无法熬过在岭南的三年。<br />
打从一开始他就做了最坏的准备——<br />
若没有解药，他会陪她一同赴死。<br />
他再也不会在温久最无助的时候，让她独自承担一切了。<br />
想起宋莜岚临死前所述的往事，谢怀蔺眸色一暗。<br />
他抚着少女的侧脸，声音沙哑而郑重。<br />
“对不起，岁岁，我来晚了。”<br />
对不起，没能及时回到你身边；对不起，为重逢时我那幼稚可笑的故作疏离。<br />
温久觉察到谢怀蔺指的并非当下，而且曾经。<br />
“不晚。”<br />
她摇了摇头，语气坚定：“三年前你冒然回京只能救我一人，但三年后，你重整旗鼓归来，救下的是大朝的千万百姓。”<br />
她说这话时仰头直视谢怀蔺，淡墨色的瞳仁亮得惊人<br />
谢怀蔺像趋光的飞蛾，寻着光点，在她眉心印下一吻。<br />
虔诚的、不带任何旖旎遐思的吻。<br />
谢怀蔺没多做停留，一触即离。<br />
“宋莜岚服毒自尽了。”<br />
他不确定那个女人在温久心中是否还占据重要地位，所以把语气放得很轻，尽量为她减少冲击。<br />
温久呼吸一顿，没有说话，只是点头表示她知道了。<br />
“宋莜岚做的一切都有迹可循，唯独她的身世……证据不充分。”宣明帝的用药情况在太医院都能找到记录，让李百薇稍一对比，就能发现其中破绽。<br />
关于那段宫廷秘辛，谢怀蔺则是从昔日张皇后宫中的旧人口中得知的。<br />
然而那个老宫娥年纪大了，神智不太清晰，虽然从她支零破碎的叙述里勉强能拼凑出当年真相，但这点程度的证言还不足以让老奸巨猾的大臣们相信。<br />
当朝长公主勾结郢国摄政王、谋害宣明帝已经在朝堂上掀起滔天巨浪了，乃至民间也议论纷纷，各种猜测层出不穷。<br />
此时再透出宋莜岚并非皇室血脉，又是宋彧的亲生母亲，只会让局面更加混乱。<br />
大朝刚从战乱中解脱，眼下最重要的，是图一个稳。<br />
温久轻轻呼出一口气：“我想把她……和二叔，葬在京郊。”<br />
温致宁包庇的行径无疑是助纣为虐，哪怕他是疼爱自己的二叔，只要想到父母、祖父的死以及下落不明的兄长，温久都无法原谅温致宁。<br />
按温家祖训，犯了此等大错的温致宁没有资格葬在祖坟了，而宋莜岚想必也不愿死后入皇陵。<br />
思来想去，温久觉得，把他们夫妻二人葬在远离京城的郊外是最稳妥的决定。<br />
说出自己的想法后，她又觉得这样未免太自作主张，略显局促地问：“可以么？”<br />
宋莜岚不仅害了她的家人，也是造成谢怀蔺家破人亡的元凶，即便谢怀蔺要将宋莜岚挫骨扬灰也是合情合理的。<br />
谢怀蔺看出她心中所想，宽厚笑笑：“都听你的。”<br />
人死都死了，糟蹋一具尸体又能如何呢？他父母和雁南关死去的十万将士都不会回来了。<br />
谢怀蔺能做的，以及应该做的，是让真相大白，还他们一个公道。<br />
“我打算把长公主府的金银分给牺牲将领的家人，确保他们后半生无虞。”<br />
“应该的。”<br />
温久赞同道：“不够的部分，从温家这里出。”<br />
温致宁知情不报也有责任，作为他的亲属，如果受害者们有需要，温久义不容辞。<br />
祖父一生廉洁奉公，温家财力不比公主府，但库房里也有不少好东西，光是那些藏书典籍的数目就很可观，随便拎一本出来都价值千金。<br />
虽然可惜，但若受害人家属有需要，温久也不会吝啬这些身外之物。<br />
“放心，我让人清点过了，公主府藏私颇丰，用来抚恤战死将士的遗族绰绰有余。”<br />
谢怀蔺刮了刮她的鼻子。<br />
“真不够的话还有谢家呢，我们家在河东还算有钱，再怎么样也不可能让夫人娘家出钱，否则我还算不算男人了？”<br />
听到“夫人”二字，温久脸颊腾地红了：“你别乱叫。”<br />
“我说得不对吗？”<br />
谢怀蔺扬起眉，没觉得有哪里不妥。<br />
他压低嗓音，贴着少女耳边拉长调子：“夫——人。”<br />
温久面红耳赤，可确实没法反驳，毕竟他们那纸和离书不做数。<br />
她含羞带恼地瞪了男人一眼，强调：“只、只是名义上的。”谢怀蔺哦了声，语气暧昧：“那我得加快进度，赶紧坐实这夫妻关系才行，免得夫人记性不好，总是忘了。”<br />
不让他喊他偏要喊，还有说什么坐实关系……温久也不是情窦初开的小姑娘了，自然晓得他的弦外之音，耳根滚烫，愤愤咬着唇不说话。<br />
知她脸皮薄，而且本来就是为了调节气氛，逗她开心——虽然温久表现得若无其事，但谢怀蔺知道她还在为温致宁和宋莜岚的背叛伤神。<br />
“好了，不逗你。”<br />
嘴上这么说，他又不安分地捏住小姑娘的耳垂，或重或轻地揉稔着，姿态亲昵。<br />
“明日送你样东西。”<br />
温久眨了眨眼，不解：“怎么突然要送我东西？”<br />
谢怀蔺勾起唇，粲然一笑：“这不是把夫人惹生气了嘛，当然得哄哄。”<br />
第54章 登帝位3<br />
温久被谢怀蔺左一声“夫人”右一声“夫人”唤得耳热, 只当他少年时期的那股混劲儿又犯了，故意捉弄她，所以很快便把送礼一事抛之脑后。<br />
谁知谢怀蔺隔日就提了个笼子, 献宝似的呈到她面前。<br />
金丝笼里是只雪白的兔子。<br />
两只长耳朵向下垂落, 圆圆的红眼珠滴溜溜转动，身子蜷成一团，憨态可掬。<br />
没有哪个小姑娘能抵挡得住这般可爱的生物, 温久也不例外。<br />
她惊喜道：“给我养的吗？”<br />
白兔娇贵，不好养活，没经验的人可能养着养着就死了, 谢怀蔺本意是博美人一笑, 倒也没想让她费精力养这小东西。<br />
但见少女唇角含笑，杏眸亮晶晶的，一改平日的清冷淡漠，难得表现得如此孩子气。<br />
他心里软成一片：“嗯，给你养。”<br />
说罢, 他打开笼子，单手托起兔子后稍微安抚了几下, 全程温久都紧盯着他的动作, 想摸又不好意思说, 眼巴巴的渴望模样把谢怀蔺逗笑。<br />
“要摸摸看吗？毛很软的。”谢怀蔺主动说。<br />
得了这话, 温久眼眸弯弯，小心翼翼地伸出食指, 轻碰了一下小家伙背部的毛, 见它没有反抗, 又大着胆子把整个手掌都覆了上去。<br />
掌下的触感毛茸茸的，十分暖和。<br />
温久一下一下顺着兔子的绒毛, 蓦地想起十岁那年，兄长秋猎归来，也曾给她带回一只兔子。<br />
她记得很清楚，彼时温初言正当少年，出门前信誓旦旦地说要给她打一狐裘做冬衣，结果却一无所获，什么都没猎着。<br />
在妹妹面前夸下海口，就这样空手而归实在丢脸，而且他也不忍心让妹妹失望，于是从集市买了只兔子，充当是自己的猎物。<br />
温久幼时身体比现在更孱弱，终日在府里将养着，几乎没有与同龄人一起玩的机会。<br />
乍然得了只小兔子，自然觉得无比新鲜和欢喜，对兔子爱不释手，若不是嬷嬷拦着，她连晚上都想抱着兔子睡呢。<br />
妹妹高兴，温初言自然也高兴。<br />
温初言那会儿学业正紧张，可每天一散学就去书院后山割兔草，书也不认真读了，整日研究养兔的法子，甚至亲手搭了个兔子窝。<br />
可惜，没过几天祖父发现了此事。
少女冷着脸，樱唇抿成一条直线，白皙的面庞浮上浅淡绯意，愠怒之下眼尾泛红，隐约可见些许潮意。<br />
她生气的样子也是极美的。<br />
谢怀蔺老实挨着训，心里却觉得这样的温久实在可爱得紧。<br />
世人皆以为温久是那高不可攀的天上月、山头雪，永远清清冷冷、淡漠出尘。<br />
然少女此刻眉梢染怒的生动模样让他爱不释手，他为自己能牵起她的一颦一笑心满意足。<br />
他忍不住低笑出声。<br />
这人压根没在反省，温久杏眼圆瞪：“你还笑！”<br />
“岁岁，你说的万一我都考虑过。”<br />
谢怀蔺向她伸出手，粗粝的指腹揉开她眼角的湿润。<br />
“可是我舍不得让你疼，也不能再失去你了。”<br />
他这条命已经属于温久，没有温久，他不可能从雁南关活着回来，也无法熬过在岭南的三年。<br />
打从一开始他就做了最坏的准备——<br />
若没有解药，他会陪她一同赴死。<br />
他再也不会在温久最无助的时候，让她独自承担一切了。<br />
想起宋莜岚临死前所述的往事，谢怀蔺眸色一暗。<br />
他抚着少女的侧脸，声音沙哑而郑重。<br />
“对不起，岁岁，我来晚了。”<br />
对不起，没能及时回到你身边；对不起，为重逢时我那幼稚可笑的故作疏离。<br />
温久觉察到谢怀蔺指的并非当下，而且曾经。<br />
“不晚。”<br />
她摇了摇头，语气坚定：“三年前你冒然回京只能救我一人，但三年后，你重整旗鼓归来，救下的是大朝的千万百姓。”<br />
她说这话时仰头直视谢怀蔺，淡墨色的瞳仁亮得惊人<br />
谢怀蔺像趋光的飞蛾，寻着光点，在她眉心印下一吻。<br />
虔诚的、不带任何旖旎遐思的吻。<br />
谢怀蔺没多做停留，一触即离。<br />
“宋莜岚服毒自尽了。”<br />
他不确定那个女人在温久心中是否还占据重要地位，所以把语气放得很轻，尽量为她减少冲击。<br />
温久呼吸一顿，没有说话，只是点头表示她知道了。<br />
“宋莜岚做的一切都有迹可循，唯独她的身世……证据不充分。”宣明帝的用药情况在太医院都能找到记录，让李百薇稍一对比，就能发现其中破绽。<br />
关于那段宫廷秘辛，谢怀蔺则是从昔日张皇后宫中的旧人口中得知的。<br />
然而那个老宫娥年纪大了，神智不太清晰，虽然从她支零破碎的叙述里勉强能拼凑出当年真相，但这点程度的证言还不足以让老奸巨猾的大臣们相信。<br />
当朝长公主勾结郢国摄政王、谋害宣明帝已经在朝堂上掀起滔天巨浪了，乃至民间也议论纷纷，各种猜测层出不穷。<br />
此时再透出宋莜岚并非皇室血脉，又是宋彧的亲生母亲，只会让局面更加混乱。<br />
大朝刚从战乱中解脱，眼下最重要的，是图一个稳。<br />
温久轻轻呼出一口气：“我想把她……和二叔，葬在京郊。”<br />
温致宁包庇的行径无疑是助纣为虐，哪怕他是疼爱自己的二叔，只要想到父母、祖父的死以及下落不明的兄长，温久都无法原谅温致宁。<br />
按温家祖训，犯了此等大错的温致宁没有资格葬在祖坟了，而宋莜岚想必也不愿死后入皇陵。<br />
思来想去，温久觉得，把他们夫妻二人葬在远离京城的郊外是最稳妥的决定。<br />
说出自己的想法后，她又觉得这样未免太自作主张，略显局促地问：“可以么？”<br />
宋莜岚不仅害了她的家人，也是造成谢怀蔺家破人亡的元凶，即便谢怀蔺要将宋莜岚挫骨扬灰也是合情合理的。<br />
谢怀蔺看出她心中所想，宽厚笑笑：“都听你的。”<br />
人死都死了，糟蹋一具尸体又能如何呢？他父母和雁南关死去的十万将士都不会回来了。<br />
谢怀蔺能做的，以及应该做的，是让真相大白，还他们一个公道。<br />
“我打算把长公主府的金银分给牺牲将领的家人，确保他们后半生无虞。”<br />
“应该的。”<br />
温久赞同道：“不够的部分，从温家这里出。”<br />
温致宁知情不报也有责任，作为他的亲属，如果受害者们有需要，温久义不容辞。<br />
祖父一生廉洁奉公，温家财力不比公主府，但库房里也有不少好东西，光是那些藏书典籍的数目就很可观，随便拎一本出来都价值千金。<br />
虽然可惜，但若受害人家属有需要，温久也不会吝啬这些身外之物。<br />
“放心，我让人清点过了，公主府藏私颇丰，用来抚恤战死将士的遗族绰绰有余。”<br />
谢怀蔺刮了刮她的鼻子。<br />
“真不够的话还有谢家呢，我们家在河东还算有钱，再怎么样也不可能让夫人娘家出钱，否则我还算不算男人了？”<br />
听到“夫人”二字，温久脸颊腾地红了：“你别乱叫。”<br />
“我说得不对吗？”<br />
谢怀蔺扬起眉，没觉得有哪里不妥。<br />
他压低嗓音，贴着少女耳边拉长调子：“夫——人。”<br />
温久面红耳赤，可确实没法反驳，毕竟他们那纸和离书不做数。<br />
她含羞带恼地瞪了男人一眼，强调：“只、只是名义上的。”谢怀蔺哦了声，语气暧昧：“那我得加快进度，赶紧坐实这夫妻关系才行，免得夫人记性不好，总是忘了。”<br />
不让他喊他偏要喊，还有说什么坐实关系……温久也不是情窦初开的小姑娘了，自然晓得他的弦外之音，耳根滚烫，愤愤咬着唇不说话。<br />
知她脸皮薄，而且本来就是为了调节气氛，逗她开心——虽然温久表现得若无其事，但谢怀蔺知道她还在为温致宁和宋莜岚的背叛伤神。<br />
“好了，不逗你。”<br />
嘴上这么说，他又不安分地捏住小姑娘的耳垂，或重或轻地揉稔着，姿态亲昵。<br />
“明日送你样东西。”<br />
温久眨了眨眼，不解：“怎么突然要送我东西？”<br />
谢怀蔺勾起唇，粲然一笑：“这不是把夫人惹生气了嘛，当然得哄哄。”<br />
第54章 登帝位3<br />
温久被谢怀蔺左一声“夫人”右一声“夫人”唤得耳热, 只当他少年时期的那股混劲儿又犯了，故意捉弄她，所以很快便把送礼一事抛之脑后。<br />
谁知谢怀蔺隔日就提了个笼子, 献宝似的呈到她面前。<br />
金丝笼里是只雪白的兔子。<br />
两只长耳朵向下垂落, 圆圆的红眼珠滴溜溜转动，身子蜷成一团，憨态可掬。<br />
没有哪个小姑娘能抵挡得住这般可爱的生物, 温久也不例外。<br />
她惊喜道：“给我养的吗？”<br />
白兔娇贵，不好养活，没经验的人可能养着养着就死了, 谢怀蔺本意是博美人一笑, 倒也没想让她费精力养这小东西。<br />
但见少女唇角含笑，杏眸亮晶晶的，一改平日的清冷淡漠，难得表现得如此孩子气。<br />
他心里软成一片：“嗯，给你养。”<br />
说罢, 他打开笼子，单手托起兔子后稍微安抚了几下, 全程温久都紧盯着他的动作, 想摸又不好意思说, 眼巴巴的渴望模样把谢怀蔺逗笑。<br />
“要摸摸看吗？毛很软的。”谢怀蔺主动说。<br />
得了这话, 温久眼眸弯弯，小心翼翼地伸出食指, 轻碰了一下小家伙背部的毛, 见它没有反抗, 又大着胆子把整个手掌都覆了上去。<br />
掌下的触感毛茸茸的，十分暖和。<br />
温久一下一下顺着兔子的绒毛, 蓦地想起十岁那年，兄长秋猎归来，也曾给她带回一只兔子。<br />
她记得很清楚，彼时温初言正当少年，出门前信誓旦旦地说要给她打一狐裘做冬衣，结果却一无所获，什么都没猎着。<br />
在妹妹面前夸下海口，就这样空手而归实在丢脸，而且他也不忍心让妹妹失望，于是从集市买了只兔子，充当是自己的猎物。<br />
温久幼时身体比现在更孱弱，终日在府里将养着，几乎没有与同龄人一起玩的机会。<br />
乍然得了只小兔子，自然觉得无比新鲜和欢喜，对兔子爱不释手，若不是嬷嬷拦着，她连晚上都想抱着兔子睡呢。<br />
妹妹高兴，温初言自然也高兴。<br />
温初言那会儿学业正紧张，可每天一散学就去书院后山割兔草，书也不认真读了，整日研究养兔的法子，甚至亲手搭了个兔子窝。<br />
可惜，没过几天祖父发现了此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