锦衣卫蹲妻手札（美食） 第64节
————————<br />
陆怀熠带陆巡披着夕阳赶到荷花市场的时候，往日热闹的积香居并未开门迎客。<br />
他疑惑地敲开门，便正对上一脸愁容的红芍。<br />
“六爷，你们可算是来了。”红芍连连皱眉，“您快哄哄芫娘去吧。”<br />
“昨儿下午陆巡来过之后，芫娘就闷闷不乐的，夜里头边哭边吃，把陆巡送来的点心全吃完了。”<br />
陆怀熠愣了愣：“全吃了？点心那么沉，一盒子都吃完怎么能克化得动？”<br />
他回头嘱咐：“陆巡，你回府带些消食的梨丝京糕来。”<br />
陆巡拱拱手，随即掉头离去。<br />
陆怀熠这才又往里几步，便迎上从院里出来的老孙。<br />
“你还知道来？”老孙打量陆怀熠几眼，虽不掩嫌弃，但还是催促道：“赶紧上楼瞧瞧芫娘去，这闺女昨晚就哭着睡的，今早上又哭，哭了一天了。”<br />
“可怜见的，怕是眼泪都要哭干了。”<br />
陆怀熠闻言，眼中漾过一抹担忧，忙三步并两地跑到芫娘门前敲了敲：“芫娘，是我，你开开门。”<br />
屋中没有半丝动静。<br />
陆怀熠的眸色暗了暗：“昨晚我不是故意不来的，我只是有些事耽搁了。”<br />
“你先别生气。”<br />
屋里的芫娘似是终于听到了动静，她只闷声道：“你回去吧。”<br />
“我身子不舒坦，谁也不想见。”<br />
陆怀熠轻叹：“点心哪是能盯住了吃的？跟个小孩一样，可是吃积食了？”<br />
……<br />
“芫娘？”<br />
芫娘却不再说话了。<br />
眼见得芫娘不肯说话，陆怀熠也没什么法子，又怕扰了她清静，只得转身回大堂：“那你先好好休息，我赶明儿再来。”<br />
他走了几步见着红芍，方仔细嘱咐：“昨晚上是我爽约，芫娘兴许气着。”<br />
“只是积食难受，等下那梨丝京糕能消食，她若是能用得下，你照顾她多吃一些。”<br />
红芍点了下头：“六爷放心，哪里还需六爷强调？我自会照料好芫娘的。”<br />
陆怀熠有些疲惫地轻声叹气：“有劳。”<br />
……<br />
芫娘在屋里关了一天了。<br />
积食虽然难受，可也比不过心里难受。<br />
陆怀熠走了没多久，红芍便端着梨丝京糕进了门。她瞧着精神不振的芫娘，也忍不住叹口气：“芫娘，你一天没吃饭了，肚子可还疼？”<br />
“你尝尝这梨丝京糕，酸酸凉凉的，能消食健脾。”<br />
“嗯，多谢红芍姐姐。”芫娘强打起精神，慢慢尝了几口。<br />
那梨丝京糕的确极好下口。<br />
山楂熬得京糕又红又亮，没有半分涩味，切成细丝，拌上足水的去皮大白鸭梨和蜂蜜，酸甜可口，清脆水灵。<br />
一盘子小菜红白相间，甚是好看。<br />
轻轻一咬，鸭梨汁子便会流出来溢上满口，与京糕的酸味相得益彰，实在是消食化滞，生津健脾。<br />
“跟我还说什么谢不谢的？”红芍见芫娘能用下些东西，才忍不住问道：“芫娘，到底怎么了？”<br />
“果真是因着六爷昨夜没来？你从来不是计较这些的人，你若是心里有旁的事难过，你只管同我说。”<br />
“六爷可实在担心你担心得紧，一听说你积食，就把这梨丝京糕送来了，你怎么不见他呢？”<br />
芫娘一听，目光往梨丝京糕上垂了垂，筷子也顿住了。<br />
红芍疑惑：“怎么不吃了？可是又难受了？”<br />
芫娘搁下筷子，低声问：“他可跟你说了什么没有？你叫他六爷他也答应？”<br />
红芍蹙眉：“答应的呀，六爷还能说什么？自然是托我仔细照料你。”<br />
“没有旁的话？”<br />
“没有了。”<br />
芫娘的声音颤了颤，俨然是克制着情绪：“红芍姐姐，你往后别让他来好不好？”<br />
“我们都被他蒙在鼓里，他根本就不叫陆老六，再和他这么不清不楚下去，难有什么好结果，倒不如趁早快刀斩乱麻。”<br />
红芍一怔：“好，好，我都听你的，你别哭。”<br />
芫娘掩住眼角亮晶晶的泪光，埋下头轻摇了摇：“我才没哭。”<br />
“我晚已经哭过了，往后就不再因为他难过了。我还要找爹娘，找哥哥，我不想花精力纠缠在他身上。”<br />
第63章<br />
陆怀熠捻着宫里带出来的锦囊, 一夜无眠。<br />
如今朝堂尚算宁定，四野颓靡，人人都认定崇仁帝行的是中庸之道，不求有功但求无过。<br />
只要不干扰到“仁君”的头衔, 这位陛下对凡事都能睁一只眼, 闭一只眼。哪怕是对当初有传惑之恩的贺阁老, 也能任之冤死狱中。<br />
只要坐上了乾清宫的龙椅，此生注定是孤家寡人。自古皇家的恩情凉薄, 在崇仁帝身上大抵体现得淋漓尽致。<br />
可是陆怀熠却从不曾这样觉得过。<br />
他的舅父，是这世上最好的人。<br />
他是舅父带大的, 自幼留在宫里头的时日便比英国公府要多。<br />
他惹了祸是舅父护着, 挨了打也是找舅父躲。舅父带他跑马，教他推牌, 考他书的时候赏罚并济，就连他那一手字也是同几位表兄弟们一道儿由舅父亲授。若说这世上能令他心悦诚服的，恐怕也只有舅父一位了。<br />
如今舅父既私下嘱咐他来探访兆奉陈案, 便更说明舅父绝非薄情寡义之人。<br />
可这桩子十多年的陈案实在不好下手，舅父是真真给他出了个难题。<br />
陆怀熠抛了抛手中的锦囊, 不由得轻轻叹一口气, 索性将这思绪搁置一旁，拽件衣裳披着出了门。<br />
皓月当空, 英国公府的院子里被映得亮堂堂的，月光仿佛在地上盖下了一层掺着银丝的薄纱。<br />
陆怀熠在府中徘徊思索, 才转了一阵，忽而便在凋零的花丛里望见一只茄袋。<br />
茄袋上头已经沾满了泥, 变得脏兮兮的，但若仔细瞧, 还是能看出上头绣着探颈的鹿与展翅的鹤，围绕在周遭的还有些细碎的花朵。<br />
鹿鹤同春，是吉祥的纹案，而这茄袋群青的底色瞧着也甚是眼熟。<br />
他先前在芫娘那见过的。<br />
芫娘还藏着掖着不让他看，无疑是此地无银三百两。<br />
可此时此刻，这茄袋实在垢弊不堪，像只没人要的破烂。<br />
陆怀熠蹙住眉头，不假思索地上前将那茄袋捞起来，一种不详的预感霎时在他心头升腾起来。<br />
他倒吸一口凉气，只觉得脑壳发起痛来。<br />
旦日，陆怀熠一早便赶到了积香居。<br />
眼见得红芍撤去挡门的木板，陆怀熠便利落跳下马，三步并两地朝红芍走去：“红芍，你知不知道芫娘中秋那日究竟是去做什么了？”<br />
红芍干活的动作一僵，不由得露出几分犹豫的神色。<br />
不过片刻过后，她还是像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轻叹一口气：“去英国公府准备中秋蟹宴。”<br />
陆怀熠虽然并非全无准备，但此时此刻还是忍不住眼角一跳，恍惚觉得自己是听错了般再次确认道：“你说去哪？”<br />
红芍便又干巴巴道：“英国公府。”<br />
“那个国公是驸马爷的英国公府。”<br />
陆怀熠满眼疑惑：“那天的蟹宴，不是荟贤楼去的英国公府么？”<br />
红芍又道：“荟贤楼的商老板同孙师父是老交情了，那日缺人手，商老板就请了芫娘一道儿去帮忙。”<br />
“中秋那天早晨芫娘还好好的，走的时候还特地簪了桂花玉兔的绒簪，可晚上回来的时候就不对劲了。”<br />
陆怀熠牙疼似的抽了抽嘴角，顿时攥了攥手中的茄袋：“啧……”<br />
完蛋。<br />
不用脑子想也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了。<br />
他忙不迭穿过积香居的店堂，守去芫娘的门前。<br />
天气早已经凉了，太阳才刚刚升起来，风轻轻一吹，便能卷走人身上为数不多的暖意。<br />
好在芫娘勤快，一贯没有什么赖床的习性。<br />
陆怀熠等了不久，芫娘就从屋里推开了门。他忙不迭撩起眼眸：“诶，芫娘，你听我说。”<br />
芫娘一滞，迅速合上了门。<br />
陆怀熠并不打算就此认输。<br />
他迅速探去芫娘的窗口，死死扣住窗框：“我和谢家小姐绝对不可能婚配的，那是我娘一时兴起。”<br />
芫娘低下头，扳开他的手指，沉沉关住了窗。<br />
陆怀熠便又提高了嗓门：“我已经去求我舅父了，他会做主的，过些日子就能废掉这婚约。”
陆怀熠带陆巡披着夕阳赶到荷花市场的时候，往日热闹的积香居并未开门迎客。<br />
他疑惑地敲开门，便正对上一脸愁容的红芍。<br />
“六爷，你们可算是来了。”红芍连连皱眉，“您快哄哄芫娘去吧。”<br />
“昨儿下午陆巡来过之后，芫娘就闷闷不乐的，夜里头边哭边吃，把陆巡送来的点心全吃完了。”<br />
陆怀熠愣了愣：“全吃了？点心那么沉，一盒子都吃完怎么能克化得动？”<br />
他回头嘱咐：“陆巡，你回府带些消食的梨丝京糕来。”<br />
陆巡拱拱手，随即掉头离去。<br />
陆怀熠这才又往里几步，便迎上从院里出来的老孙。<br />
“你还知道来？”老孙打量陆怀熠几眼，虽不掩嫌弃，但还是催促道：“赶紧上楼瞧瞧芫娘去，这闺女昨晚就哭着睡的，今早上又哭，哭了一天了。”<br />
“可怜见的，怕是眼泪都要哭干了。”<br />
陆怀熠闻言，眼中漾过一抹担忧，忙三步并两地跑到芫娘门前敲了敲：“芫娘，是我，你开开门。”<br />
屋中没有半丝动静。<br />
陆怀熠的眸色暗了暗：“昨晚我不是故意不来的，我只是有些事耽搁了。”<br />
“你先别生气。”<br />
屋里的芫娘似是终于听到了动静，她只闷声道：“你回去吧。”<br />
“我身子不舒坦，谁也不想见。”<br />
陆怀熠轻叹：“点心哪是能盯住了吃的？跟个小孩一样，可是吃积食了？”<br />
……<br />
“芫娘？”<br />
芫娘却不再说话了。<br />
眼见得芫娘不肯说话，陆怀熠也没什么法子，又怕扰了她清静，只得转身回大堂：“那你先好好休息，我赶明儿再来。”<br />
他走了几步见着红芍，方仔细嘱咐：“昨晚上是我爽约，芫娘兴许气着。”<br />
“只是积食难受，等下那梨丝京糕能消食，她若是能用得下，你照顾她多吃一些。”<br />
红芍点了下头：“六爷放心，哪里还需六爷强调？我自会照料好芫娘的。”<br />
陆怀熠有些疲惫地轻声叹气：“有劳。”<br />
……<br />
芫娘在屋里关了一天了。<br />
积食虽然难受，可也比不过心里难受。<br />
陆怀熠走了没多久，红芍便端着梨丝京糕进了门。她瞧着精神不振的芫娘，也忍不住叹口气：“芫娘，你一天没吃饭了，肚子可还疼？”<br />
“你尝尝这梨丝京糕，酸酸凉凉的，能消食健脾。”<br />
“嗯，多谢红芍姐姐。”芫娘强打起精神，慢慢尝了几口。<br />
那梨丝京糕的确极好下口。<br />
山楂熬得京糕又红又亮，没有半分涩味，切成细丝，拌上足水的去皮大白鸭梨和蜂蜜，酸甜可口，清脆水灵。<br />
一盘子小菜红白相间，甚是好看。<br />
轻轻一咬，鸭梨汁子便会流出来溢上满口，与京糕的酸味相得益彰，实在是消食化滞，生津健脾。<br />
“跟我还说什么谢不谢的？”红芍见芫娘能用下些东西，才忍不住问道：“芫娘，到底怎么了？”<br />
“果真是因着六爷昨夜没来？你从来不是计较这些的人，你若是心里有旁的事难过，你只管同我说。”<br />
“六爷可实在担心你担心得紧，一听说你积食，就把这梨丝京糕送来了，你怎么不见他呢？”<br />
芫娘一听，目光往梨丝京糕上垂了垂，筷子也顿住了。<br />
红芍疑惑：“怎么不吃了？可是又难受了？”<br />
芫娘搁下筷子，低声问：“他可跟你说了什么没有？你叫他六爷他也答应？”<br />
红芍蹙眉：“答应的呀，六爷还能说什么？自然是托我仔细照料你。”<br />
“没有旁的话？”<br />
“没有了。”<br />
芫娘的声音颤了颤，俨然是克制着情绪：“红芍姐姐，你往后别让他来好不好？”<br />
“我们都被他蒙在鼓里，他根本就不叫陆老六，再和他这么不清不楚下去，难有什么好结果，倒不如趁早快刀斩乱麻。”<br />
红芍一怔：“好，好，我都听你的，你别哭。”<br />
芫娘掩住眼角亮晶晶的泪光，埋下头轻摇了摇：“我才没哭。”<br />
“我晚已经哭过了，往后就不再因为他难过了。我还要找爹娘，找哥哥，我不想花精力纠缠在他身上。”<br />
第63章<br />
陆怀熠捻着宫里带出来的锦囊, 一夜无眠。<br />
如今朝堂尚算宁定，四野颓靡，人人都认定崇仁帝行的是中庸之道，不求有功但求无过。<br />
只要不干扰到“仁君”的头衔, 这位陛下对凡事都能睁一只眼, 闭一只眼。哪怕是对当初有传惑之恩的贺阁老, 也能任之冤死狱中。<br />
只要坐上了乾清宫的龙椅，此生注定是孤家寡人。自古皇家的恩情凉薄, 在崇仁帝身上大抵体现得淋漓尽致。<br />
可是陆怀熠却从不曾这样觉得过。<br />
他的舅父，是这世上最好的人。<br />
他是舅父带大的, 自幼留在宫里头的时日便比英国公府要多。<br />
他惹了祸是舅父护着, 挨了打也是找舅父躲。舅父带他跑马，教他推牌, 考他书的时候赏罚并济，就连他那一手字也是同几位表兄弟们一道儿由舅父亲授。若说这世上能令他心悦诚服的，恐怕也只有舅父一位了。<br />
如今舅父既私下嘱咐他来探访兆奉陈案, 便更说明舅父绝非薄情寡义之人。<br />
可这桩子十多年的陈案实在不好下手，舅父是真真给他出了个难题。<br />
陆怀熠抛了抛手中的锦囊, 不由得轻轻叹一口气, 索性将这思绪搁置一旁，拽件衣裳披着出了门。<br />
皓月当空, 英国公府的院子里被映得亮堂堂的，月光仿佛在地上盖下了一层掺着银丝的薄纱。<br />
陆怀熠在府中徘徊思索, 才转了一阵，忽而便在凋零的花丛里望见一只茄袋。<br />
茄袋上头已经沾满了泥, 变得脏兮兮的，但若仔细瞧, 还是能看出上头绣着探颈的鹿与展翅的鹤，围绕在周遭的还有些细碎的花朵。<br />
鹿鹤同春，是吉祥的纹案，而这茄袋群青的底色瞧着也甚是眼熟。<br />
他先前在芫娘那见过的。<br />
芫娘还藏着掖着不让他看，无疑是此地无银三百两。<br />
可此时此刻，这茄袋实在垢弊不堪，像只没人要的破烂。<br />
陆怀熠蹙住眉头，不假思索地上前将那茄袋捞起来，一种不详的预感霎时在他心头升腾起来。<br />
他倒吸一口凉气，只觉得脑壳发起痛来。<br />
旦日，陆怀熠一早便赶到了积香居。<br />
眼见得红芍撤去挡门的木板，陆怀熠便利落跳下马，三步并两地朝红芍走去：“红芍，你知不知道芫娘中秋那日究竟是去做什么了？”<br />
红芍干活的动作一僵，不由得露出几分犹豫的神色。<br />
不过片刻过后，她还是像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轻叹一口气：“去英国公府准备中秋蟹宴。”<br />
陆怀熠虽然并非全无准备，但此时此刻还是忍不住眼角一跳，恍惚觉得自己是听错了般再次确认道：“你说去哪？”<br />
红芍便又干巴巴道：“英国公府。”<br />
“那个国公是驸马爷的英国公府。”<br />
陆怀熠满眼疑惑：“那天的蟹宴，不是荟贤楼去的英国公府么？”<br />
红芍又道：“荟贤楼的商老板同孙师父是老交情了，那日缺人手，商老板就请了芫娘一道儿去帮忙。”<br />
“中秋那天早晨芫娘还好好的，走的时候还特地簪了桂花玉兔的绒簪，可晚上回来的时候就不对劲了。”<br />
陆怀熠牙疼似的抽了抽嘴角，顿时攥了攥手中的茄袋：“啧……”<br />
完蛋。<br />
不用脑子想也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了。<br />
他忙不迭穿过积香居的店堂，守去芫娘的门前。<br />
天气早已经凉了，太阳才刚刚升起来，风轻轻一吹，便能卷走人身上为数不多的暖意。<br />
好在芫娘勤快，一贯没有什么赖床的习性。<br />
陆怀熠等了不久，芫娘就从屋里推开了门。他忙不迭撩起眼眸：“诶，芫娘，你听我说。”<br />
芫娘一滞，迅速合上了门。<br />
陆怀熠并不打算就此认输。<br />
他迅速探去芫娘的窗口，死死扣住窗框：“我和谢家小姐绝对不可能婚配的，那是我娘一时兴起。”<br />
芫娘低下头，扳开他的手指，沉沉关住了窗。<br />
陆怀熠便又提高了嗓门：“我已经去求我舅父了，他会做主的，过些日子就能废掉这婚约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