锦衣卫蹲妻手札（美食） 第72节
“先前那点心都送到了谢府家的床头前，我不是没给过你机会。”<br />
“该弄干净的你弄不干净，该打听清楚的你又打听不清楚，你该不会忘了我先前究竟给你说过什么话吧？”<br />
吴管家眸子一缩，顿时连大气也不敢再出。他替周悯同办的缺德事实在是一双手都数不过来了，他被周悯同攥住的把柄更是多如牛毛，如今周悯同要杀他，简单的就像捏死一只蚂蚁。<br />
他心思细，背地里定人生死的事情从不曾少做，如今偏偏栽在一个半大黄毛丫头的身上，他实在是不甘心。<br />
“老爷饶命。”<br />
“您就看在我跟着您这么多年忠心耿耿的份儿上，您再给我一次机会。只要能再有一次机会，我一定能把事情办得妥妥当当，让您没有丁点后顾之忧。”<br />
“如今你还让我拿什么信你？”周悯同居高临下地望着匍匐在地上的吴管家，就像是看着自己养的一条狗，“等你将事情办妥，我的脑袋就该搬家了。”<br />
吴管家忙不迭解释：“至少……至少智妙寺的经阁烧干净了，苟七现在也躲回了五皇子身边，绝不会被人找到……”<br />
“老爷，咱们还有机会，还有时间。”<br />
“至于表少爷那边，求您再容小的想想办法。云笈小姐和积香居那位交好，想来表少爷定然是因着这关系才会去。”<br />
“若是能想法子让表少爷离开京城，再让表小姐出个意外身故，一切便都能迎刃而解。就算往后谢家能发觉真相，一切也都迟了。”<br />
周悯同听着吴管家竹筒倒豆子似的言语，便忍不住嗤笑一声：“罢了，你也算是个有心的。”<br />
他起身拍了拍吴管家的头顶：“往后动动脑子想，别总让我白养着你。”<br />
吴管家闻言，连忙又磕了几个头：“多谢老爷，多谢老爷。”<br />
周悯同垂了垂眼眸：“这是最后一回了，我的耐心有限度。”<br />
“先前你派去盯着谢家的人就折了一个，若是再让旁的人觉察出丁点线索，你就不要活了。”<br />
第70章<br />
待到天色大亮时, 智妙寺中的废墟已然打理了个八九不离十。<br />
陆怀熠身上本就有伤，又在山上折腾了半宿，自清晨起便有些精神不济。<br />
恰好锦衣卫中派来接应的人已经上了山，芫娘便被陆怀熠塞进北镇抚司下山的马车之中。<br />
“走, 我送你回去。”<br />
思及昨夜种种, 芫娘便也不加推脱, 乖乖点下了头。<br />
北镇的马车宽敞亮堂，走起来稳稳当当, 车前挂着又厚又密实的绒帘，车中铺着软垫, 还有能捂手的暖炉, 比府城中往常花钱能叫来的车实在要好上太多。<br />
陆怀熠兴许是真的乏透了，才上车没一阵功夫, 他便靠在车壁上轻轻阖住了眼。<br />
芫娘知道陆怀熠身上有伤，便一点一点蹭着刻意往边上挪，生怕会挨挤着他。<br />
只是往边上凑一凑, 她便发觉自己正迎在了陆巡对面，两个人眼对眼膝对膝, 低头不见抬头见, 难免局促尴尬。<br />
眼见陆巡恨不得把脸转到车外头去，芫娘不由得苦笑一声：“等下路过荷花市场我下了车, 陆百户请英国公府的郎中给六爷重新换换药吧。”<br />
“昨天夜里那药虽然能应个急，但瞧着不大好, 可我心下总还是有些担忧。”<br />
陆巡闻言，方低声道：“我们等下不回国公府, 直接便到北镇去。”<br />
“北镇？”芫娘不由得疑惑起来，“六爷身上还带着伤呢, 去北镇怎么休息得好？”陆巡轻叹：“姜姑娘有所不知，世子同国公爷生了龃龉，前些时日便离府出走，再未回去过。”<br />
“如今除过北镇，世子确无半处栖身之处。”<br />
芫娘听得目瞪口呆：“离府出走？不会就是因为中秋蟹宴上的那件事吧？”<br />
陆巡神情凝重地点下头：“不错。”<br />
“世子不愿相看谢家小姐，一时惹得长公主生了气，国公爷更是大怒。”<br />
芫娘皱起眉头：“可……他不是说他求到了陛下跟前？”<br />
陆巡沉声：“陛下是答应替世子做主，可也得世子将陛下钦点的案子查完以后，如今案子尚未明朗，世子自然是不能回府了。”<br />
“不过姜姑娘放心，北镇……”<br />
话音未落，陆巡便觉自己好似是被轻踢了一脚。<br />
他敏锐地打量过去，就见陆怀熠睁着一只眼，扔给他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。<br />
芫娘见陆巡话说了一半，一时有些不明所以：“北镇怎么了？陆百户怎么不说了？”<br />
陆巡的嘴角抽了抽，随即话锋一转：“姜姑娘放心，北镇虽然吃的难以下咽，也没张像样的床榻，成日里俗务缠身，但有我在，就绝不会让世子有性命之忧的。”<br />
“啊？”芫娘目光中的担忧之色不禁更浓了，“这……怎么会这样呢？他如今伤在背后，要是休息不好，可怎么养伤呢？”<br />
芫娘正言语着，马车便慢慢停了下来。<br />
她往窗外头一瞧，便见眼前已经出现了积香居的大门。<br />
芫娘犹豫着未曾下车，一时只觉得自己先前好似的确是误会了陆怀熠。若不是因着她，他断不会变成如今这般模样。<br />
芫娘默默叹下一口气，转而轻轻拽动陆怀熠的袖口，将他拽醒过来：“以后咱们再也不要闹脾气了，不管碰到什么事，都在一块儿面对好不好？”<br />
陆怀熠这才终于缓缓撩开眼，勾起一丝轻笑：“说话算话？那你先跟我拉勾。”<br />
“拉勾就拉勾，我才不像你，你最会骗人了。”芫娘被惹得轻笑一声，随即牵住陆怀熠的手。<br />
可是不勾不要紧，这一勾，她便从陆怀熠手上触到一阵灼热。<br />
“你的手怎么这么烫？”芫娘一愣，一把抓住陆怀熠的手，确定过那并不是自己的错觉，便随即伸手探上陆怀熠的额头。<br />
“你发烧了？”芫娘心下一惊，顿觉昨晚上那药果然还是让他吃不消了。<br />
“没事。”陆怀熠皱皱眉头，藏好了身后的手炉，轻描淡写道：“如今把雕版拿回北镇重要……”<br />
话音未落，芫娘已经将他整条手臂搭在了自己肩上：“还是先到积香居歇一歇再说。”<br />
“荷花市场最是热闹，不管是请郎中还是抓药，肯定都要方便一些。”<br />
“雕版就请陆百户送到北镇抚司，肯定不会耽误功夫的。”<br />
这回不等陆怀熠再发话，陆巡便拱了拱手：“姜姑娘放心，陆巡定能将雕版全须全尾地带过去。”<br />
陆巡说着便将两个人请下马车，随后便一溜烟地跟着马车扬长而去。<br />
红芍和老孙已然早已经迎到了门外，有大家帮忙，芫娘自然顺顺利利地便将陆怀熠架回屋中。<br />
积香居人多力量大，有的帮忙请郎中，有的忙着烧水淘洗毛巾，陆怀熠的烧自然很快退了下来。时辰好像一下子就在不知不觉中流淌过去，等芫娘忙完手里头的活计再回到屋子里时，时辰都已经过了午后。<br />
陆怀熠正在跟床前的药碗大眼瞪小眼，俨然是对这碗苦涩涩的玩意十分抗拒。<br />
芫娘轻轻叹气，将药碗递给他：“你快喝，不然一会就搁凉了。”<br />
“如今天虽然冷了，但那伤口那么深，还是得小心些，不喝药身上的伤怎么会好呢？”<br />
陆怀熠撇撇嘴：“但这玩意也太难喝了。”<br />
芫娘便被惹笑了：“你小时候没喝过么？”<br />
陆怀熠嗤笑：“自然不曾，我不让别人喝药就不错了。”<br />
芫娘扁扁嘴：“那可真好啊。”<br />
“我小时候病不离身，这样的苦药，一天得喝两三碗呢。”<br />
那时候，娘喂她吃药，每回都喂得连连叹气，心疼不已。<br />
她如今都忘不掉，那些浓稠稠的黑褐色药汁子可太难吃了。有些苦，有些涩，还有些泛着那种腥哄哄的后味，如今想起来都能叫她反胃。<br />
只不过，每每她乖乖吃了药，娘就会喂她好吃的东西。<br />
有时候是淋过麻油、薄盐和老抽的蒸水蛋，又香又嫩，在嘴里头一抿就会化开。有时候是拌过杏仁核桃还有芝麻的藕粉羹，再撒一把葡萄干和切碎的山楂脯，微酸清甜，口齿留香。<br />
芫娘抿了抿唇角的笑意：“你快喝了药，我在厨房里煨了香菇鸡肉粥。”<br />
“鸡肉都是嫩嫩的，我还用姜丝腌过，一丁点怪味也不会有的。香菇是今天新买的，一起都调进粥里，将粳米熬煮得烂烂的，出锅的时候只要撒一把青菜叶，热腾腾的来一碗，别提有多好吃了。”<br />
陆怀熠：“……”<br />
他瞧着药碗的目光霎时间都与方才那样子不同了。<br />
眼前的这是药吗？这明明是香菇鸡肉粥的开胃前菜。<br />
他端着药，二话不说一口闷掉。<br />
片刻之后，果然得到了芫娘口中那热腾腾香喷喷的香菇鸡肉粥。<br />
那粥看起来就是好吃的，幽幽的香味如同一只爪子似的不停抓挠着人肚子里的馋虫。<br />
如今烧将将退下，正是腹中空空，食欲大增的时刻，平平无奇的玩意也能多吃出三分滋味，这粥既不油腻又不寡淡，无疑算得上珍馐了。<br />
然而陆怀熠暼了瞥粥碗，方才喝药的气势霎时间消弭于无形。<br />
“芫娘，我有点晕。”<br />
“别装啦。”芫娘毫不留情地拆穿了陆怀熠，忍不住笑着舀起粥水喂进他嘴里，“还晕不晕？”<br />
“我让郎中再来给你下两幅专治头晕的方子，要苦一点的，你说可好不好？”<br />
“你装得也太假了。”<br />
粥水很好吃，陆怀熠便笑出声来。<br />
“那还不是怕姜掌灶看我退了烧，粥也吃了，晚上就要赶我走？”<br />
芫娘怔了怔，忽然垂了垂眸子：“怎么会呢？”“若不是因着退婚，你也不会被国公爷和长公主赶出来。你从前过得都是养尊处优的日子，如今却没处去，我怎么还会把你赶出去？那我成了什么人了？”<br />
“果真不赶？”<br />
“我这不差你的一块地方，你若是乐意，一直住着也行。”<br />
陆怀熠弯了弯眼角，随即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，低下头从自己怀中摸出一只茄袋，径直塞进芫娘手中。<br />
芫娘望着熟悉的茄袋，不禁有些僵住了：“这茄袋怎么会在你手里……”<br />
她先前分明将这茄袋扔掉的。
“该弄干净的你弄不干净，该打听清楚的你又打听不清楚，你该不会忘了我先前究竟给你说过什么话吧？”<br />
吴管家眸子一缩，顿时连大气也不敢再出。他替周悯同办的缺德事实在是一双手都数不过来了，他被周悯同攥住的把柄更是多如牛毛，如今周悯同要杀他，简单的就像捏死一只蚂蚁。<br />
他心思细，背地里定人生死的事情从不曾少做，如今偏偏栽在一个半大黄毛丫头的身上，他实在是不甘心。<br />
“老爷饶命。”<br />
“您就看在我跟着您这么多年忠心耿耿的份儿上，您再给我一次机会。只要能再有一次机会，我一定能把事情办得妥妥当当，让您没有丁点后顾之忧。”<br />
“如今你还让我拿什么信你？”周悯同居高临下地望着匍匐在地上的吴管家，就像是看着自己养的一条狗，“等你将事情办妥，我的脑袋就该搬家了。”<br />
吴管家忙不迭解释：“至少……至少智妙寺的经阁烧干净了，苟七现在也躲回了五皇子身边，绝不会被人找到……”<br />
“老爷，咱们还有机会，还有时间。”<br />
“至于表少爷那边，求您再容小的想想办法。云笈小姐和积香居那位交好，想来表少爷定然是因着这关系才会去。”<br />
“若是能想法子让表少爷离开京城，再让表小姐出个意外身故，一切便都能迎刃而解。就算往后谢家能发觉真相，一切也都迟了。”<br />
周悯同听着吴管家竹筒倒豆子似的言语，便忍不住嗤笑一声：“罢了，你也算是个有心的。”<br />
他起身拍了拍吴管家的头顶：“往后动动脑子想，别总让我白养着你。”<br />
吴管家闻言，连忙又磕了几个头：“多谢老爷，多谢老爷。”<br />
周悯同垂了垂眼眸：“这是最后一回了，我的耐心有限度。”<br />
“先前你派去盯着谢家的人就折了一个，若是再让旁的人觉察出丁点线索，你就不要活了。”<br />
第70章<br />
待到天色大亮时, 智妙寺中的废墟已然打理了个八九不离十。<br />
陆怀熠身上本就有伤，又在山上折腾了半宿，自清晨起便有些精神不济。<br />
恰好锦衣卫中派来接应的人已经上了山，芫娘便被陆怀熠塞进北镇抚司下山的马车之中。<br />
“走, 我送你回去。”<br />
思及昨夜种种, 芫娘便也不加推脱, 乖乖点下了头。<br />
北镇的马车宽敞亮堂，走起来稳稳当当, 车前挂着又厚又密实的绒帘，车中铺着软垫, 还有能捂手的暖炉, 比府城中往常花钱能叫来的车实在要好上太多。<br />
陆怀熠兴许是真的乏透了，才上车没一阵功夫, 他便靠在车壁上轻轻阖住了眼。<br />
芫娘知道陆怀熠身上有伤，便一点一点蹭着刻意往边上挪，生怕会挨挤着他。<br />
只是往边上凑一凑, 她便发觉自己正迎在了陆巡对面，两个人眼对眼膝对膝, 低头不见抬头见, 难免局促尴尬。<br />
眼见陆巡恨不得把脸转到车外头去，芫娘不由得苦笑一声：“等下路过荷花市场我下了车, 陆百户请英国公府的郎中给六爷重新换换药吧。”<br />
“昨天夜里那药虽然能应个急，但瞧着不大好, 可我心下总还是有些担忧。”<br />
陆巡闻言，方低声道：“我们等下不回国公府, 直接便到北镇去。”<br />
“北镇？”芫娘不由得疑惑起来，“六爷身上还带着伤呢, 去北镇怎么休息得好？”陆巡轻叹：“姜姑娘有所不知，世子同国公爷生了龃龉，前些时日便离府出走，再未回去过。”<br />
“如今除过北镇，世子确无半处栖身之处。”<br />
芫娘听得目瞪口呆：“离府出走？不会就是因为中秋蟹宴上的那件事吧？”<br />
陆巡神情凝重地点下头：“不错。”<br />
“世子不愿相看谢家小姐，一时惹得长公主生了气，国公爷更是大怒。”<br />
芫娘皱起眉头：“可……他不是说他求到了陛下跟前？”<br />
陆巡沉声：“陛下是答应替世子做主，可也得世子将陛下钦点的案子查完以后，如今案子尚未明朗，世子自然是不能回府了。”<br />
“不过姜姑娘放心，北镇……”<br />
话音未落，陆巡便觉自己好似是被轻踢了一脚。<br />
他敏锐地打量过去，就见陆怀熠睁着一只眼，扔给他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。<br />
芫娘见陆巡话说了一半，一时有些不明所以：“北镇怎么了？陆百户怎么不说了？”<br />
陆巡的嘴角抽了抽，随即话锋一转：“姜姑娘放心，北镇虽然吃的难以下咽，也没张像样的床榻，成日里俗务缠身，但有我在，就绝不会让世子有性命之忧的。”<br />
“啊？”芫娘目光中的担忧之色不禁更浓了，“这……怎么会这样呢？他如今伤在背后，要是休息不好，可怎么养伤呢？”<br />
芫娘正言语着，马车便慢慢停了下来。<br />
她往窗外头一瞧，便见眼前已经出现了积香居的大门。<br />
芫娘犹豫着未曾下车，一时只觉得自己先前好似的确是误会了陆怀熠。若不是因着她，他断不会变成如今这般模样。<br />
芫娘默默叹下一口气，转而轻轻拽动陆怀熠的袖口，将他拽醒过来：“以后咱们再也不要闹脾气了，不管碰到什么事，都在一块儿面对好不好？”<br />
陆怀熠这才终于缓缓撩开眼，勾起一丝轻笑：“说话算话？那你先跟我拉勾。”<br />
“拉勾就拉勾，我才不像你，你最会骗人了。”芫娘被惹得轻笑一声，随即牵住陆怀熠的手。<br />
可是不勾不要紧，这一勾，她便从陆怀熠手上触到一阵灼热。<br />
“你的手怎么这么烫？”芫娘一愣，一把抓住陆怀熠的手，确定过那并不是自己的错觉，便随即伸手探上陆怀熠的额头。<br />
“你发烧了？”芫娘心下一惊，顿觉昨晚上那药果然还是让他吃不消了。<br />
“没事。”陆怀熠皱皱眉头，藏好了身后的手炉，轻描淡写道：“如今把雕版拿回北镇重要……”<br />
话音未落，芫娘已经将他整条手臂搭在了自己肩上：“还是先到积香居歇一歇再说。”<br />
“荷花市场最是热闹，不管是请郎中还是抓药，肯定都要方便一些。”<br />
“雕版就请陆百户送到北镇抚司，肯定不会耽误功夫的。”<br />
这回不等陆怀熠再发话，陆巡便拱了拱手：“姜姑娘放心，陆巡定能将雕版全须全尾地带过去。”<br />
陆巡说着便将两个人请下马车，随后便一溜烟地跟着马车扬长而去。<br />
红芍和老孙已然早已经迎到了门外，有大家帮忙，芫娘自然顺顺利利地便将陆怀熠架回屋中。<br />
积香居人多力量大，有的帮忙请郎中，有的忙着烧水淘洗毛巾，陆怀熠的烧自然很快退了下来。时辰好像一下子就在不知不觉中流淌过去，等芫娘忙完手里头的活计再回到屋子里时，时辰都已经过了午后。<br />
陆怀熠正在跟床前的药碗大眼瞪小眼，俨然是对这碗苦涩涩的玩意十分抗拒。<br />
芫娘轻轻叹气，将药碗递给他：“你快喝，不然一会就搁凉了。”<br />
“如今天虽然冷了，但那伤口那么深，还是得小心些，不喝药身上的伤怎么会好呢？”<br />
陆怀熠撇撇嘴：“但这玩意也太难喝了。”<br />
芫娘便被惹笑了：“你小时候没喝过么？”<br />
陆怀熠嗤笑：“自然不曾，我不让别人喝药就不错了。”<br />
芫娘扁扁嘴：“那可真好啊。”<br />
“我小时候病不离身，这样的苦药，一天得喝两三碗呢。”<br />
那时候，娘喂她吃药，每回都喂得连连叹气，心疼不已。<br />
她如今都忘不掉，那些浓稠稠的黑褐色药汁子可太难吃了。有些苦，有些涩，还有些泛着那种腥哄哄的后味，如今想起来都能叫她反胃。<br />
只不过，每每她乖乖吃了药，娘就会喂她好吃的东西。<br />
有时候是淋过麻油、薄盐和老抽的蒸水蛋，又香又嫩，在嘴里头一抿就会化开。有时候是拌过杏仁核桃还有芝麻的藕粉羹，再撒一把葡萄干和切碎的山楂脯，微酸清甜，口齿留香。<br />
芫娘抿了抿唇角的笑意：“你快喝了药，我在厨房里煨了香菇鸡肉粥。”<br />
“鸡肉都是嫩嫩的，我还用姜丝腌过，一丁点怪味也不会有的。香菇是今天新买的，一起都调进粥里，将粳米熬煮得烂烂的，出锅的时候只要撒一把青菜叶，热腾腾的来一碗，别提有多好吃了。”<br />
陆怀熠：“……”<br />
他瞧着药碗的目光霎时间都与方才那样子不同了。<br />
眼前的这是药吗？这明明是香菇鸡肉粥的开胃前菜。<br />
他端着药，二话不说一口闷掉。<br />
片刻之后，果然得到了芫娘口中那热腾腾香喷喷的香菇鸡肉粥。<br />
那粥看起来就是好吃的，幽幽的香味如同一只爪子似的不停抓挠着人肚子里的馋虫。<br />
如今烧将将退下，正是腹中空空，食欲大增的时刻，平平无奇的玩意也能多吃出三分滋味，这粥既不油腻又不寡淡，无疑算得上珍馐了。<br />
然而陆怀熠暼了瞥粥碗，方才喝药的气势霎时间消弭于无形。<br />
“芫娘，我有点晕。”<br />
“别装啦。”芫娘毫不留情地拆穿了陆怀熠，忍不住笑着舀起粥水喂进他嘴里，“还晕不晕？”<br />
“我让郎中再来给你下两幅专治头晕的方子，要苦一点的，你说可好不好？”<br />
“你装得也太假了。”<br />
粥水很好吃，陆怀熠便笑出声来。<br />
“那还不是怕姜掌灶看我退了烧，粥也吃了，晚上就要赶我走？”<br />
芫娘怔了怔，忽然垂了垂眸子：“怎么会呢？”“若不是因着退婚，你也不会被国公爷和长公主赶出来。你从前过得都是养尊处优的日子，如今却没处去，我怎么还会把你赶出去？那我成了什么人了？”<br />
“果真不赶？”<br />
“我这不差你的一块地方，你若是乐意，一直住着也行。”<br />
陆怀熠弯了弯眼角，随即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，低下头从自己怀中摸出一只茄袋，径直塞进芫娘手中。<br />
芫娘望着熟悉的茄袋，不禁有些僵住了：“这茄袋怎么会在你手里……”<br />
她先前分明将这茄袋扔掉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