锦衣卫蹲妻手札（美食） 第78节
大家列次分好了要做的菜，芫娘便去准备饭后的甜汤。<br />
冬日里气候干燥，也难免会有脾胃不和茶饭不思的时候。<br />
若是还一味准备些甜腻又难克化的点心，想来就不大合时宜。<br />
她便索性准备了一道流食。<br />
宫中上好的雪梨酥脆多汁，去皮切成不大不小的丁块，便可以泡在水中备用。<br />
新鲜的马蹄也要洗干净泥渍，刮掉上面的老皮，切作同雪梨一样大的丁。<br />
这丁的大小颇有些功夫在里头，若是太大，便失了膳食最精致的要领，但若是切得太小成为碎末，在汤水中随便一顿，便难免煮成一锅稀烂的糊糊。<br />
正要不大不小，既不费嚼，却也不至于失尽食材原本的口感，才算是正正好。<br />
此外，泡发的银耳也要摘干净，切成碎末，加水入锅，用小火慢慢熬煮。<br />
细碎的银耳在火力下很快便炖出胶质，成为浓稠却不腻口的汤底。<br />
等到银耳在沸腾的锅中翻滚上几个来回，再将冰糖合着方才切好的雪梨马蹄一道儿撒进锅中。<br />
将银耳马蹄露盛进碗中，再撒上一撮干桂花，更是滋味馥郁，口感清脆。<br />
一碗甜汤颜色白净，气味芬芳，雪梨清甜，马蹄脆爽，冬日喝更是沃肺融心，止咳清痰。<br />
芫娘小心翼翼地将甜汤俸给传菜的内监，又学着旁的师傅将余下的吃食拿出封存，留以验毒。<br />
眼见得内监女史们鱼贯而入，芫娘没来由地紧张起几分。<br />
虽说自来到顺天之后，她招待过得客人早已经是数不胜数，其中也不乏似陆怀熠这般“恶名在外”之辈，但像中宫娘娘这样尊贵的，倒还真真是第一回 。<br />
好在只过了半个时辰，传旨的内监便顺着方才离开的方向走回来。<br />
中宫娘娘打了赏子，听闻芫娘是个女子，本还欲接见一回，只是被旁的事情打搅，故而便吩咐内监们带第一回 进宫的芫娘在宫中逛逛。<br />
大家忙不迭跪下谢恩，打量着芫娘的目光也变得多出几分艳羡。<br />
毕竟大家虽出入宫禁多遭，却从未有一人能得如此的殊荣。<br />
芫娘也跟着大家磕了头，随即便跟着宣旨的老内监朝外头走去。<br />
宫里头实在大的很。<br />
从乾清宫一路沿着中轴线往后走，芫娘脑海里除过震撼，便只有更震撼。<br />
大殿高耸雄伟，将所有人都衬得格外渺小。<br />
更有甚者，晌午时顺天便飘起雪来。<br />
红墙和黄瓦都盖上了一层洁白的厚被，雪花连拈成片随风而落，满眼金门朱殿，被装点得静谧又庄严。<br />
芫娘跟着老内监朝前头走，觉得下过雪的皇宫又变得同早晨来时不大一样了。<br />
可惜她今日脑海里还思量着快些出宫去找陆怀熠，不然一定要耐着性子好好逛上一逛的。<br />
老内监话不算多，但还是时不时同芫娘搭两句腔。<br />
直等得两个人绕过几道门，风雪也越发大起来，芫娘正想请老内监带她回去，便见那漫天风雪中好似有个人影。老内监顺着芫娘的目光望了望：“那是英国公世子，唉，应该说那是以前的英国公世子。”<br />
“姑娘在宫外不该没听过，如今英国公已经削爵了。”<br />
芫娘眸子一缩，连忙追问：“他怎么在宫里？”<br />
“还能因着什么？昨日一道弹劾的折子惹怒了陛下，陛下要判英国公流放之刑。”<br />
“世子昨日就进了宫想求见陛下，可惜陛下不愿见他。”<br />
芫娘蹙眉，有些不可置信：“他跪了一夜？”<br />
老内监轻叹：“正是，不过就算再跪上一天一夜，陛下也不会出来的，陛下正烦的紧，恨不得将人赶紧赶出宫去。”<br />
“摊上兆奉陈案，若是旁的人只怕早就满门抄斩了。如今陛下是看在长公主的面儿上，才只削爵流放英国公，已经算是皇恩浩荡。他再这么犟下去，只怕是连锦衣卫的那几口俸禄也要吃不上了。”<br />
第76章<br />
风好像一下子变大了。<br />
偌大的皇城, 在飘絮似的雪花中渐渐朦胧，最终变成了模糊的远景。<br />
雪幕仿佛隔绝开一切，只让芫娘堪堪看清了跪在雪地里的陆怀熠。<br />
饶是有陆巡在一旁撑伞守护，但眼下风大雪大, 这点遮蔽无疑也是杯水车薪。<br />
洋洋洒洒的雪花好像很轻, 被风一吹就遍地得落。<br />
可是这雪花又好像重于千钧, 它足以压低陆怀熠的头，甚至压弯他的脊骨, 将他碾在地上，肆意虐待。<br />
正在此时, 殿门忽地被人打开了一条缝隙。<br />
芫娘才自缝隙中瞥到一眼殿中燃立着的金丝炭笼, 便见宫人迅速将一盒棋子端起，信手朝着雪地上泼洒而去。<br />
只不过这门又好似生怕迟一刻半刻会引了寒气进去, 故而又匆匆关住了。<br />
满天的雪还在下，除过棋子“噼里啪啦”地纷纷坠下，这里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。<br />
陆怀熠的头发早已被雪沫缠得花白, 他垂下眸，像有些被冻僵似的伸出手, 慢吞吞地捡起一颗滚落在身旁的棋子, 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。<br />
芫娘瞧着他，心里实在不是滋味。<br />
今日如此风雪交加, 不用想也知道跪在那里有多冷。<br />
可是他口中那个一贯疼爱他的舅父，甚至不愿见他一面。<br />
他从袖口中拿出两枚玩惯了的骰子, 半丝迟疑也不带着，便径直将骰子弃在地上。<br />
很快, 陆怀熠抓着棋子的手就慢慢垂落下去。紧接着，他整个人便朝着地面开始下陷。<br />
“世子……”守在一旁的陆巡见状, 连忙丢下伞，忙不迭将陆怀熠扶稳。<br />
芫娘再也站不住了，她急匆匆赶上前去，帮着陆巡担起陆怀熠。<br />
她转身托引她的老内监给荟贤楼的师傅们带了话，便跟陆巡一道儿离去。<br />
她拿吊子炖着香喷喷的乳鸽汤，这样不管他什么时候来，汤都是热乎的。<br />
可惜昨日一天过去，那汤都熬干了，却不见他来，直到如今她方才知道，那熬汤的时辰里，陆怀熠就一直在宫中跪着受罪。她握着他的手，只觉得他的手都凉透了，冷不丁激得她打了个哆嗦，便不由得鼻头一酸。<br />
芫娘将毛裘裹在陆怀熠身上，连忙低下头帮他使劲搓手。<br />
“暖和么？”芫娘轻轻“呵”一口气，焦急地询问着，“怀熠，有没有暖和一点？”<br />
眼见陆怀熠几无反应，她索性揽着陆怀熠靠进自己怀里：“怀熠，你醒醒，跟我回积香居去吧，好不好？”<br />
“我们到暖和的地方去，我让师父烧两个炭笼子，你想吃什么，我们就做什么，我们再去想别的办法救公爷。”<br />
陆怀熠循着芫娘的怀抱，似乎找回来几分失去的温度，他吃力的勾起几分嘴边的弧度，轻声笑道：“芫娘，抱歉……”<br />
“没能替你找见爹娘的线索，往后还连小公爷也当不成了。”<br />
芫娘揽着陆怀熠的手下意识紧了紧，温声安慰道：“做不了小公爷，那便不做了，你只做陆老六就很好。”<br />
“等这事情平息下来，我也找到爹娘，我们就一起开酒楼，我继续烧菜，你来当账房。晚上就买两根羊油蜡烛，叫上红芍和师父一起打马吊。”<br />
陆怀熠一怔，唇边的弧度便越发弯翘起来，他的声音轻飘飘的，却还是汇成了一句话：“也不是不成，到时候把老头儿接回来。咱们和他打对家，把老头儿的私房钱赢光……”<br />
他说着说着，话锋忽然没来由地转开：“芫娘，天地为媒，今朝的雪那么大，也算是让你我共白头了，是不是？”<br />
“芫娘，有你在真好啊……”<br />
“不过，我好像有些困了……”<br />
他的声音越说越轻，越说越小，最后竟有些听不清了。<br />
最后变成了嘤嗡呢喃，终究归于无声。<br />
芫娘才被他惹得轻笑出声，转瞬又被他牵起了满心担忧。<br />
她心里害怕，不敢停下帮他搓手，又塞个手炉进他怀里，却仍旧觉得自己像是抱着一块冰。<br />
陆怀熠身上没有半点回暖的迹象。<br />
芫娘连忙拍了拍他的肩：“怀熠，别睡。你这一夜肯定冻坏了，不能睡，你跟我说说话。”<br />
“你想吃什么？你告诉我好不好？”<br />
……<br />
芫娘的声音越来越焦急：“我都不记得你不喜欢吃什么了，你在香海说过的，你给我再说一次好不好？就一次就够了。”<br />
“你不要天上飞的，不要水里游的，对不对？你还不要什么？”<br />
“不要什么？你快点跟我说话呀！”<br />
……<br />
芫娘已经急得带上了哭音，陆怀熠却没有丝毫回应。<br />
他静静躺在芫娘怀里，双目轻阖，透着前所未有地安稳。<br />
可芫娘却只有满心绝望。<br />
她瞧着疾驰的马车，还有一旁同样神情沉重的陆巡，终于抿了抿唇角，鼓起一阵勇气，不管不顾地俯身贴在他唇角轻轻吻了一下。<br />
“你醒醒，不准睡。”“陆怀熠，你是不是欺负我没有爹娘？你应过我要退婚的，你什么时候娶我？你骗过我一回了，如今还要骗我吗？”<br />
芫娘的泪珠滴在陆怀熠颊侧，终于引得陆怀熠的睫毛颤了颤。<br />
他轻咳几声，慢慢从唇边磨出一声：“芫娘，别哭了。”<br />
芫娘瘪了瘪嘴，忍不住破涕为笑。<br />
她的嘴开开合合几回，心里有万千话语，可终究塞在口边。<br />
时光太短，情意太长。<br />
她说不来诗词歌赋，只好抹干眼泪，俯身彻底吻住了她的意中人。
冬日里气候干燥，也难免会有脾胃不和茶饭不思的时候。<br />
若是还一味准备些甜腻又难克化的点心，想来就不大合时宜。<br />
她便索性准备了一道流食。<br />
宫中上好的雪梨酥脆多汁，去皮切成不大不小的丁块，便可以泡在水中备用。<br />
新鲜的马蹄也要洗干净泥渍，刮掉上面的老皮，切作同雪梨一样大的丁。<br />
这丁的大小颇有些功夫在里头，若是太大，便失了膳食最精致的要领，但若是切得太小成为碎末，在汤水中随便一顿，便难免煮成一锅稀烂的糊糊。<br />
正要不大不小，既不费嚼，却也不至于失尽食材原本的口感，才算是正正好。<br />
此外，泡发的银耳也要摘干净，切成碎末，加水入锅，用小火慢慢熬煮。<br />
细碎的银耳在火力下很快便炖出胶质，成为浓稠却不腻口的汤底。<br />
等到银耳在沸腾的锅中翻滚上几个来回，再将冰糖合着方才切好的雪梨马蹄一道儿撒进锅中。<br />
将银耳马蹄露盛进碗中，再撒上一撮干桂花，更是滋味馥郁，口感清脆。<br />
一碗甜汤颜色白净，气味芬芳，雪梨清甜，马蹄脆爽，冬日喝更是沃肺融心，止咳清痰。<br />
芫娘小心翼翼地将甜汤俸给传菜的内监，又学着旁的师傅将余下的吃食拿出封存，留以验毒。<br />
眼见得内监女史们鱼贯而入，芫娘没来由地紧张起几分。<br />
虽说自来到顺天之后，她招待过得客人早已经是数不胜数，其中也不乏似陆怀熠这般“恶名在外”之辈，但像中宫娘娘这样尊贵的，倒还真真是第一回 。<br />
好在只过了半个时辰，传旨的内监便顺着方才离开的方向走回来。<br />
中宫娘娘打了赏子，听闻芫娘是个女子，本还欲接见一回，只是被旁的事情打搅，故而便吩咐内监们带第一回 进宫的芫娘在宫中逛逛。<br />
大家忙不迭跪下谢恩，打量着芫娘的目光也变得多出几分艳羡。<br />
毕竟大家虽出入宫禁多遭，却从未有一人能得如此的殊荣。<br />
芫娘也跟着大家磕了头，随即便跟着宣旨的老内监朝外头走去。<br />
宫里头实在大的很。<br />
从乾清宫一路沿着中轴线往后走，芫娘脑海里除过震撼，便只有更震撼。<br />
大殿高耸雄伟，将所有人都衬得格外渺小。<br />
更有甚者，晌午时顺天便飘起雪来。<br />
红墙和黄瓦都盖上了一层洁白的厚被，雪花连拈成片随风而落，满眼金门朱殿，被装点得静谧又庄严。<br />
芫娘跟着老内监朝前头走，觉得下过雪的皇宫又变得同早晨来时不大一样了。<br />
可惜她今日脑海里还思量着快些出宫去找陆怀熠，不然一定要耐着性子好好逛上一逛的。<br />
老内监话不算多，但还是时不时同芫娘搭两句腔。<br />
直等得两个人绕过几道门，风雪也越发大起来，芫娘正想请老内监带她回去，便见那漫天风雪中好似有个人影。老内监顺着芫娘的目光望了望：“那是英国公世子，唉，应该说那是以前的英国公世子。”<br />
“姑娘在宫外不该没听过，如今英国公已经削爵了。”<br />
芫娘眸子一缩，连忙追问：“他怎么在宫里？”<br />
“还能因着什么？昨日一道弹劾的折子惹怒了陛下，陛下要判英国公流放之刑。”<br />
“世子昨日就进了宫想求见陛下，可惜陛下不愿见他。”<br />
芫娘蹙眉，有些不可置信：“他跪了一夜？”<br />
老内监轻叹：“正是，不过就算再跪上一天一夜，陛下也不会出来的，陛下正烦的紧，恨不得将人赶紧赶出宫去。”<br />
“摊上兆奉陈案，若是旁的人只怕早就满门抄斩了。如今陛下是看在长公主的面儿上，才只削爵流放英国公，已经算是皇恩浩荡。他再这么犟下去，只怕是连锦衣卫的那几口俸禄也要吃不上了。”<br />
第76章<br />
风好像一下子变大了。<br />
偌大的皇城, 在飘絮似的雪花中渐渐朦胧，最终变成了模糊的远景。<br />
雪幕仿佛隔绝开一切，只让芫娘堪堪看清了跪在雪地里的陆怀熠。<br />
饶是有陆巡在一旁撑伞守护，但眼下风大雪大, 这点遮蔽无疑也是杯水车薪。<br />
洋洋洒洒的雪花好像很轻, 被风一吹就遍地得落。<br />
可是这雪花又好像重于千钧, 它足以压低陆怀熠的头，甚至压弯他的脊骨, 将他碾在地上，肆意虐待。<br />
正在此时, 殿门忽地被人打开了一条缝隙。<br />
芫娘才自缝隙中瞥到一眼殿中燃立着的金丝炭笼, 便见宫人迅速将一盒棋子端起，信手朝着雪地上泼洒而去。<br />
只不过这门又好似生怕迟一刻半刻会引了寒气进去, 故而又匆匆关住了。<br />
满天的雪还在下，除过棋子“噼里啪啦”地纷纷坠下，这里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。<br />
陆怀熠的头发早已被雪沫缠得花白, 他垂下眸，像有些被冻僵似的伸出手, 慢吞吞地捡起一颗滚落在身旁的棋子, 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。<br />
芫娘瞧着他，心里实在不是滋味。<br />
今日如此风雪交加, 不用想也知道跪在那里有多冷。<br />
可是他口中那个一贯疼爱他的舅父，甚至不愿见他一面。<br />
他从袖口中拿出两枚玩惯了的骰子, 半丝迟疑也不带着，便径直将骰子弃在地上。<br />
很快, 陆怀熠抓着棋子的手就慢慢垂落下去。紧接着，他整个人便朝着地面开始下陷。<br />
“世子……”守在一旁的陆巡见状, 连忙丢下伞，忙不迭将陆怀熠扶稳。<br />
芫娘再也站不住了，她急匆匆赶上前去，帮着陆巡担起陆怀熠。<br />
她转身托引她的老内监给荟贤楼的师傅们带了话，便跟陆巡一道儿离去。<br />
她拿吊子炖着香喷喷的乳鸽汤，这样不管他什么时候来，汤都是热乎的。<br />
可惜昨日一天过去，那汤都熬干了，却不见他来，直到如今她方才知道，那熬汤的时辰里，陆怀熠就一直在宫中跪着受罪。她握着他的手，只觉得他的手都凉透了，冷不丁激得她打了个哆嗦，便不由得鼻头一酸。<br />
芫娘将毛裘裹在陆怀熠身上，连忙低下头帮他使劲搓手。<br />
“暖和么？”芫娘轻轻“呵”一口气，焦急地询问着，“怀熠，有没有暖和一点？”<br />
眼见陆怀熠几无反应，她索性揽着陆怀熠靠进自己怀里：“怀熠，你醒醒，跟我回积香居去吧，好不好？”<br />
“我们到暖和的地方去，我让师父烧两个炭笼子，你想吃什么，我们就做什么，我们再去想别的办法救公爷。”<br />
陆怀熠循着芫娘的怀抱，似乎找回来几分失去的温度，他吃力的勾起几分嘴边的弧度，轻声笑道：“芫娘，抱歉……”<br />
“没能替你找见爹娘的线索，往后还连小公爷也当不成了。”<br />
芫娘揽着陆怀熠的手下意识紧了紧，温声安慰道：“做不了小公爷，那便不做了，你只做陆老六就很好。”<br />
“等这事情平息下来，我也找到爹娘，我们就一起开酒楼，我继续烧菜，你来当账房。晚上就买两根羊油蜡烛，叫上红芍和师父一起打马吊。”<br />
陆怀熠一怔，唇边的弧度便越发弯翘起来，他的声音轻飘飘的，却还是汇成了一句话：“也不是不成，到时候把老头儿接回来。咱们和他打对家，把老头儿的私房钱赢光……”<br />
他说着说着，话锋忽然没来由地转开：“芫娘，天地为媒，今朝的雪那么大，也算是让你我共白头了，是不是？”<br />
“芫娘，有你在真好啊……”<br />
“不过，我好像有些困了……”<br />
他的声音越说越轻，越说越小，最后竟有些听不清了。<br />
最后变成了嘤嗡呢喃，终究归于无声。<br />
芫娘才被他惹得轻笑出声，转瞬又被他牵起了满心担忧。<br />
她心里害怕，不敢停下帮他搓手，又塞个手炉进他怀里，却仍旧觉得自己像是抱着一块冰。<br />
陆怀熠身上没有半点回暖的迹象。<br />
芫娘连忙拍了拍他的肩：“怀熠，别睡。你这一夜肯定冻坏了，不能睡，你跟我说说话。”<br />
“你想吃什么？你告诉我好不好？”<br />
……<br />
芫娘的声音越来越焦急：“我都不记得你不喜欢吃什么了，你在香海说过的，你给我再说一次好不好？就一次就够了。”<br />
“你不要天上飞的，不要水里游的，对不对？你还不要什么？”<br />
“不要什么？你快点跟我说话呀！”<br />
……<br />
芫娘已经急得带上了哭音，陆怀熠却没有丝毫回应。<br />
他静静躺在芫娘怀里，双目轻阖，透着前所未有地安稳。<br />
可芫娘却只有满心绝望。<br />
她瞧着疾驰的马车，还有一旁同样神情沉重的陆巡，终于抿了抿唇角，鼓起一阵勇气，不管不顾地俯身贴在他唇角轻轻吻了一下。<br />
“你醒醒，不准睡。”“陆怀熠，你是不是欺负我没有爹娘？你应过我要退婚的，你什么时候娶我？你骗过我一回了，如今还要骗我吗？”<br />
芫娘的泪珠滴在陆怀熠颊侧，终于引得陆怀熠的睫毛颤了颤。<br />
他轻咳几声，慢慢从唇边磨出一声：“芫娘，别哭了。”<br />
芫娘瘪了瘪嘴，忍不住破涕为笑。<br />
她的嘴开开合合几回，心里有万千话语，可终究塞在口边。<br />
时光太短，情意太长。<br />
她说不来诗词歌赋，只好抹干眼泪，俯身彻底吻住了她的意中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