月奴困惑：“……”<br />
--<br />
沈二挽袖坐于妹妹这里的主屋, 翻看着桌上洛满尘埃的书本，又端详这里过于简陋的布局。<br />
简陋中透着敷衍、凌乱。<br />
桌上堆了几本修行有关的功法，有人看得囫囵吞枣，一点儿饼屑掉进了书缝中。<br />
这书，还是前几日沈二硬送过来的。<br />
那时候她垮着脸冷着眼，不肯见他，他送出一两件她有可能感兴趣的东西，实在费尽心机……<br />
沈二心中感慨。<br />
他手指捏起书籍，抖落着帮人整理。<br />
他正耐心做这些时，听到后方密密脚步声，啪嗒啪嗒的，伴随着少女腻甜急促的唤声：“哥哥、哥哥……”<br />
唔。<br />
以前不搭理他。<br />
现在确认他是谁后，就改口“哥哥”了。<br />
沈二放下书本起身，回过头，就看到缇婴急急忙忙冲进来。<br />
她跑来时，被门槛绊了一下。<br />
多亏她灵活，她提着裙子小小一跳，没有被绊倒。磕绊那么一下，缇婴忍不住回头，不高兴地看眼那绊住她的门槛。<br />
她就这样马马虎虎地撞入了沈二怀里。<br />
沈二弯身伸臂，将她抱住，稳住她身形。<br />
他语气清淡：“好好走路。”<br />
缇婴弯眸。<br />
她仰起脸看他，脱口便是：“我怕你等急了嘛。”<br />
撒娇话语，张口就来，可见习惯。<br />
她明亮的眼睛映着日光，全心全意地仰望他，仿佛他多么的独一无二……他在她的眼神下，脸微微生热，心中有些燥意冲动。<br />
但他一向冷静。<br />
情势不明之下，他绝不轻易暴露自己。<br />
他便只是和气地笑，不露痕迹地平息自己的情绪，端着她小脸看她。<br />
他道：“我有什么好急的。”<br />
进屋上茶的月奴脚步停顿一下，看眼沈二：……是谁昨夜偷偷来看妹妹，却不让她告诉缇婴的呢？<br />
……这对兄妹，好得有点奇怪。<br />
但是因为月奴不太懂人类的感情，她只欣慰兄妹重归于好，打探主人的秘密有了希望。月奴并不揭穿背后的小细节。沈二正看着缇婴，道：“……你没有梳妆？”<br />
缇婴天真仰望他：“我又不出门，只是见你，你是我哥哥，我不梳妆也没关系。”<br />
沈二：“……”<br />
他轻轻看她一眼。<br />
他慢吞吞道：“你有些狼狈。”<br />
缇婴：“……”<br />
他不觉得她不施脂粉，也很漂亮，很打动人心吗？<br />
缇婴眼神略有些向下沉。<br />
但她很快控制住了。<br />
她道：“那你帮我梳妆吗？”<br />
沈二眸子微微一缩。<br />
他心想，原来曾经二人亲昵到如此地步。<br />
他随意道：“好啊。”<br />
--<br />
沈二到底没有喝这里的一口热茶，便被缇婴拉进了里间。<br />
缇婴怕月奴那个不懂事的，进进出出打扰她与师兄，还特意设了一重简单禁制。<br />
这自然十分必要。<br />
万一……师兄意乱情迷，想亲亲她，被月奴打断了就不好了。<br />
缇婴一径做着美梦，端坐在妆镜看，看沈二俯身端详片刻后，拿起眉笔，向她凝望而来。<br />
缇婴眨着眼。<br />
沈二手指把玩眉笔，温温和和：“我似乎不是很熟练。大约忘了些东西，提前向你道歉。”<br />
其实师兄以前顶多为她套上衣服，偶尔帮她梳下头发，更亲密的梳妆，他是没做过的。<br />
缇婴出于自己的隐秘私心，悄悄哄他，实则也有几分紧张。<br />
她却睁大眼睛，毫不心虚：“你做什么，都是极好的。”<br />
……直到沈二的眉笔在她长眉上勾得力道不对，重重划出一道，让她的秀美变成浓眉，缇婴额心直跳。<br />
沈二见她一瞬间就想暴起。<br />
他冷静旁观，她却仍是忍了下去，冲他露出勉强的笑。<br />
沈二看出她的魂不守舍。<br />
可她自怜坚强，倔强无比：“哥哥画得很好，我就要你。”<br />
她勾住他袖口。沈二垂下眼，望着她玉白手指。<br />
他心中生起更多情绪，细品之下皆是浓烈又绵密，陌生又熟悉。<br />
他初来乍到，以怪物之心，学人类之心，起初便遇到一个喜欢的姑娘，便难免失控多些，意外多些，情绪重些。<br />
一身欲念缠身，偏要循循忍之。<br />
沈二温和地擦干净画错的地方，说：“我重新来。”<br />
缇婴眼中忧愁，若有水雾闪烁，对他十万分不放心。<br />
但为了不打击师兄，她还是忍痛点头。<br />
沈二眼中笑意更深。<br />
……她实在可爱。<br />
以前她见到他就沉着脸，哪能见到她这一面呢？<br />
兄弟二人在里间坐于妆镜前，一紧张端坐，一俯身相就，细软的毛刷在少女脸颊上拨动。<br />
沈二画得分外认真。<br />
缇婴起初心猿意马，想趁机歪他身上，但她见他实在不熟练，怕他弄毁了她的脸，便十分局促，大气不敢出，只怕打断了他。<br />
沈二则看得更仔细些。<br />
他起初说，缇婴如此狼狈，并非他虚言。<br />
她自然是秀美漂亮、让他一见钟情的小仙子，但细看之下，便能看出她的苍白、憔悴。<br />
没有脂粉的掩饰后，她眼睛下两团乌黑，可见睡得不是很好；鼻尖长了一颗痘痘，可见平日心神焦虑烦躁，压力很大；润红的唇上有一点白，细白的颊上褪了一点皮……还有发尾微黄，发丝躁乱。<br />
少女的美丽干净，是需要人精心呵护的。<br />
若是没了，再天生丽质，也难免打些折扣。<br />
而沈二见她这样，便知她平日过得拮据艰难，日子苦顿。<br />
……可她竟然不说。<br />
是他连累的她吗？<br />
沈二心中猜测这些，他终于为她红唇涂上口脂。他听到她松口气的呼吸声，心中不禁生笑。<br />
他问：“涂不涂丹蔻？”<br />
缇婴犹豫后，在师兄水平粗劣与贪婪欲望间，仍是诚实选了后者：“要！”<br />
沈二便托起她的手指。<br />
想来涂个丹蔻，沈二不至于做不好。<br />
缇婴有点儿放松下，晃着腿，说起一些事：“你昨日不是说，你变成这样子的过程有点复杂吗？你不要告诉我吗？”<br />
沈二顿一顿。<br />
他便讲起他如今的情况。说起他起初的意识混沌，后期的一点点清醒：“……等我有念头时，便已是现在的样子了。我夺舍了沈二，借此离开秽鬼林。”<br />
缇婴既心疼他的遭遇，又很迷惑：“……夺舍人，就能离开秽鬼林吗？”<br />
沈二：“寻常情况下，应该是不行的。但是沈二体内有些异常……”<br />
他沉默一下，说话悠缓：“我打听过，他出事前，去过秽鬼林猎杀秽鬼。应当是那时候，他身上沾了些不干净的东西，那些东西导致他的伤重昏厥，给了我可承机会……他身上那些不干净的气息，我分外熟悉，应当是来自秽鬼林的某个地方。<br />
“我正在秽鬼林中找，看那到底是什么。<br />
“对了，昨夜操控秽鬼想杀你的气息，与沈二身上的气息是一样的。”<br />
沈二玩味：“我竟不知道，秽鬼林中藏着什么，能从我手中，夺取对秽鬼的控制。”<br />
他说话慢条斯理，解释前因后果，也说清楚，昨夜控制秽鬼追杀缇婴的人，并不是他。<br />
缇婴自然信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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沈二挽袖坐于妹妹这里的主屋, 翻看着桌上洛满尘埃的书本，又端详这里过于简陋的布局。<br />
简陋中透着敷衍、凌乱。<br />
桌上堆了几本修行有关的功法，有人看得囫囵吞枣，一点儿饼屑掉进了书缝中。<br />
这书，还是前几日沈二硬送过来的。<br />
那时候她垮着脸冷着眼，不肯见他，他送出一两件她有可能感兴趣的东西，实在费尽心机……<br />
沈二心中感慨。<br />
他手指捏起书籍，抖落着帮人整理。<br />
他正耐心做这些时，听到后方密密脚步声，啪嗒啪嗒的，伴随着少女腻甜急促的唤声：“哥哥、哥哥……”<br />
唔。<br />
以前不搭理他。<br />
现在确认他是谁后，就改口“哥哥”了。<br />
沈二放下书本起身，回过头，就看到缇婴急急忙忙冲进来。<br />
她跑来时，被门槛绊了一下。<br />
多亏她灵活，她提着裙子小小一跳，没有被绊倒。磕绊那么一下，缇婴忍不住回头，不高兴地看眼那绊住她的门槛。<br />
她就这样马马虎虎地撞入了沈二怀里。<br />
沈二弯身伸臂，将她抱住，稳住她身形。<br />
他语气清淡：“好好走路。”<br />
缇婴弯眸。<br />
她仰起脸看他，脱口便是：“我怕你等急了嘛。”<br />
撒娇话语，张口就来，可见习惯。<br />
她明亮的眼睛映着日光，全心全意地仰望他，仿佛他多么的独一无二……他在她的眼神下，脸微微生热，心中有些燥意冲动。<br />
但他一向冷静。<br />
情势不明之下，他绝不轻易暴露自己。<br />
他便只是和气地笑，不露痕迹地平息自己的情绪，端着她小脸看她。<br />
他道：“我有什么好急的。”<br />
进屋上茶的月奴脚步停顿一下，看眼沈二：……是谁昨夜偷偷来看妹妹，却不让她告诉缇婴的呢？<br />
……这对兄妹，好得有点奇怪。<br />
但是因为月奴不太懂人类的感情，她只欣慰兄妹重归于好，打探主人的秘密有了希望。月奴并不揭穿背后的小细节。沈二正看着缇婴，道：“……你没有梳妆？”<br />
缇婴天真仰望他：“我又不出门，只是见你，你是我哥哥，我不梳妆也没关系。”<br />
沈二：“……”<br />
他轻轻看她一眼。<br />
他慢吞吞道：“你有些狼狈。”<br />
缇婴：“……”<br />
他不觉得她不施脂粉，也很漂亮，很打动人心吗？<br />
缇婴眼神略有些向下沉。<br />
但她很快控制住了。<br />
她道：“那你帮我梳妆吗？”<br />
沈二眸子微微一缩。<br />
他心想，原来曾经二人亲昵到如此地步。<br />
他随意道：“好啊。”<br />
--<br />
沈二到底没有喝这里的一口热茶，便被缇婴拉进了里间。<br />
缇婴怕月奴那个不懂事的，进进出出打扰她与师兄，还特意设了一重简单禁制。<br />
这自然十分必要。<br />
万一……师兄意乱情迷，想亲亲她，被月奴打断了就不好了。<br />
缇婴一径做着美梦，端坐在妆镜看，看沈二俯身端详片刻后，拿起眉笔，向她凝望而来。<br />
缇婴眨着眼。<br />
沈二手指把玩眉笔，温温和和：“我似乎不是很熟练。大约忘了些东西，提前向你道歉。”<br />
其实师兄以前顶多为她套上衣服，偶尔帮她梳下头发，更亲密的梳妆，他是没做过的。<br />
缇婴出于自己的隐秘私心，悄悄哄他，实则也有几分紧张。<br />
她却睁大眼睛，毫不心虚：“你做什么，都是极好的。”<br />
……直到沈二的眉笔在她长眉上勾得力道不对，重重划出一道，让她的秀美变成浓眉，缇婴额心直跳。<br />
沈二见她一瞬间就想暴起。<br />
他冷静旁观，她却仍是忍了下去，冲他露出勉强的笑。<br />
沈二看出她的魂不守舍。<br />
可她自怜坚强，倔强无比：“哥哥画得很好，我就要你。”<br />
她勾住他袖口。沈二垂下眼，望着她玉白手指。<br />
他心中生起更多情绪，细品之下皆是浓烈又绵密，陌生又熟悉。<br />
他初来乍到，以怪物之心，学人类之心，起初便遇到一个喜欢的姑娘，便难免失控多些，意外多些，情绪重些。<br />
一身欲念缠身，偏要循循忍之。<br />
沈二温和地擦干净画错的地方，说：“我重新来。”<br />
缇婴眼中忧愁，若有水雾闪烁，对他十万分不放心。<br />
但为了不打击师兄，她还是忍痛点头。<br />
沈二眼中笑意更深。<br />
……她实在可爱。<br />
以前她见到他就沉着脸，哪能见到她这一面呢？<br />
兄弟二人在里间坐于妆镜前，一紧张端坐，一俯身相就，细软的毛刷在少女脸颊上拨动。<br />
沈二画得分外认真。<br />
缇婴起初心猿意马，想趁机歪他身上，但她见他实在不熟练，怕他弄毁了她的脸，便十分局促，大气不敢出，只怕打断了他。<br />
沈二则看得更仔细些。<br />
他起初说，缇婴如此狼狈，并非他虚言。<br />
她自然是秀美漂亮、让他一见钟情的小仙子，但细看之下，便能看出她的苍白、憔悴。<br />
没有脂粉的掩饰后，她眼睛下两团乌黑，可见睡得不是很好；鼻尖长了一颗痘痘，可见平日心神焦虑烦躁，压力很大；润红的唇上有一点白，细白的颊上褪了一点皮……还有发尾微黄，发丝躁乱。<br />
少女的美丽干净，是需要人精心呵护的。<br />
若是没了，再天生丽质，也难免打些折扣。<br />
而沈二见她这样，便知她平日过得拮据艰难，日子苦顿。<br />
……可她竟然不说。<br />
是他连累的她吗？<br />
沈二心中猜测这些，他终于为她红唇涂上口脂。他听到她松口气的呼吸声，心中不禁生笑。<br />
他问：“涂不涂丹蔻？”<br />
缇婴犹豫后，在师兄水平粗劣与贪婪欲望间，仍是诚实选了后者：“要！”<br />
沈二便托起她的手指。<br />
想来涂个丹蔻，沈二不至于做不好。<br />
缇婴有点儿放松下，晃着腿，说起一些事：“你昨日不是说，你变成这样子的过程有点复杂吗？你不要告诉我吗？”<br />
沈二顿一顿。<br />
他便讲起他如今的情况。说起他起初的意识混沌，后期的一点点清醒：“……等我有念头时，便已是现在的样子了。我夺舍了沈二，借此离开秽鬼林。”<br />
缇婴既心疼他的遭遇，又很迷惑：“……夺舍人，就能离开秽鬼林吗？”<br />
沈二：“寻常情况下，应该是不行的。但是沈二体内有些异常……”<br />
他沉默一下，说话悠缓：“我打听过，他出事前，去过秽鬼林猎杀秽鬼。应当是那时候，他身上沾了些不干净的东西，那些东西导致他的伤重昏厥，给了我可承机会……他身上那些不干净的气息，我分外熟悉，应当是来自秽鬼林的某个地方。<br />
“我正在秽鬼林中找，看那到底是什么。<br />
“对了，昨夜操控秽鬼想杀你的气息，与沈二身上的气息是一样的。”<br />
沈二玩味：“我竟不知道，秽鬼林中藏着什么，能从我手中，夺取对秽鬼的控制。”<br />
他说话慢条斯理，解释前因后果，也说清楚，昨夜控制秽鬼追杀缇婴的人，并不是他。<br />
缇婴自然信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