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有办法的……她一定有办法救他……他们是修士，又不是凡人，他们……<br />
花时脸上笑苍白，她轻声：“没关系，师弟……”<br />
她手中捏着符菉。<br />
陈子春浮空而起。<br />
他低头俯视她：“花时，你忘了你与我的不共戴天之仇了吗？”<br />
花时大脑空白。<br />
身后追杀的修士们紧张万分，盯着这开始变成秽鬼的少年。<br />
陈子春淡漠：“当年，你扮作新嫁娘，骗人娶你……你忘了你骗的人，长什么模样，忘了你把一个妖，变成无支秽……”<br />
他垂下眼，看着她苍白面孔。<br />
陈子春道：“我本是无支秽，我是秽鬼，我是来报复你的，是来杀你们修士的……你们将我困在五毒林中不见天日，此仇不共戴天……”<br />
花时惨叫：“不，不是……”<br />
她大脑凌乱，她看着自己跌倒在地，她看着陈子春口吐陌生又熟悉的话……<br />
修士们见他成秽，见他作恶，纷纷有了猎杀理由。他们第一次见到有人在面前成秽，震惊警惕之下，又带着正义的兴奋——<br />
“他果然和那无支秽是一路的，我就说，他怎么奇奇怪怪的。<br />
“可怜的花大小姐，又被骗了……”<br />
花时扑过去：“不、不是这样、不……”<br />
意识开始浑浊、被秽息召唤的陈子春身上浮现大片秽息，他眼睛变得模糊，他低着头，最后看眼花时。<br />
花时跌跌撞撞，心口受伤，倒地难支，却大哭起来，朝他伸出手。<br />
陈子春静静地看她痛哭模样许久。<br />
曾几何时，他畏惧她，躲避她；曾几何时，他希望她求饶，希望她后悔，希望报复于她。<br />
曾几何时……<br />
他想藏住所有秘密，像江师兄藏住他断生道的过往一般，去求仙问道，去走一条更好的路，去不将人生耽于仇恨……<br />
那也许仅仅是他的一场美梦吧。<br />
自他被酸与换了身份，一日为无支秽，也许再无回头余地了。<br />
--<br />
秽鬼林深处，沈二拥着昏迷的缇婴。<br />
那重可怕的气息深入她骨髓，他想要拔出来，却无能为力……<br />
他神色难看时，一重气息倏地自后刷来，月奴现身。<br />
月奴直直走来。<br />
月奴蹲到一旁，伸手探缇婴灵脉，直入缇婴识海。月奴道：“她被种下魔气了。”<br />
沈二眼皮微跳，撩目。<br />
魔？<br />
月奴漠然：“我来。”<br />
她似有对付魔气的法子，化为寒剑，便要深入缇婴神魂中。沈二观那寒剑之光，忽然福至心灵，在剑要斩下时，他出手护住缇婴心脉，将月奴的气息震了出来。<br />
月奴抬眼。<br />
沈二盯着她：“你想杀了小婴。”<br />
月奴不否认。<br />
月奴道：“魔气与秽息不同。魔气深重，修仙路断，步入混沌。鬼姑用最后力量给她种上魔气，小婴没救了。为了不让魔气四溢，藉着她的身体踏入人间，小婴必须死在这里。”<br />
月奴一字一句：“魔气绝不能留。”<br />
沈二再次挡住她的攻击。<br />
月奴淡淡看着他。<br />
沈二抱住少女：“她没有被魔气吞噬，你看……”<br />
月奴垂眼。<br />
缇婴的识海中，魔气缠上神魂，神魂间记忆混沌，所有记忆的光影飘离，被逼到一处。那光华时暗时明，却始终不灭。<br />
沈二淡道：“鬼姑将魔气种入小婴神魂。小婴却用一种手段，将魔气逼入一段记忆中……你只要守住她心脉，让魔气不四溢，我进入其中，唤醒她意识。<br />
“你怎知，魔就一定会赢呢？<br />
“你主人，是这么教你的吗？”<br />
她主人……<br />
月奴微微一颤。她抬起脸，想到沈行川幽静冷寒的高邈背影。<br />
第149章 雪上啼婴1<br />
沈二淡漠：“你始终是一把剑, 不懂人心。”<br />
月奴心神震动。<br />
她想到很多很多年前，当她在那个月凉如水之夜，救下五岁的沈行川时, 她在想些什么？<br />
当幼童跟随她, 进入修行之门，叫她“神仙姐姐”, 她又可曾在乎？<br />
浑浑噩噩的一把剑，在真正的沈行川死去、在沈行川被鸠占鹊巢，在当年秽鬼林的战斗中，她是否生出一些感情？<br />
当她回想起过去，当她眺望如今云端之上的沈行川, 她是将他当主人，还是当秽鬼, 或是当敌人呢？<br />
沈行川哄骗她为封魔而失忆。<br />
沈行川不与她亲近，数十年如一日地排斥她……<br />
沈二道：“难道小婴和你之间, 毫无感情吗？”月奴低下头。<br />
她想到自己与小婴说, 沈行川不喜欢她，沈行川不用她。那些皆有缘故，小婴说会帮她找真相……<br />
而今真相已经历历在目, 缇婴却被种下魔气……<br />
沈二不言语。<br />
他说这些, 只是动摇月奴之心。<br />
他并不信任月奴，也做好月奴仍要除魔的准备。<br />
他一手拥着缇婴，一手藏于袖中做好战斗准备, 他想着该如何限制这把剑——一把封魔执义、除秽杀恶，天生就用来碾压他们的剑。<br />
月奴垂下了脸。<br />
月奴半晌道：“我弄不懂你们人类。”<br />
她道：“也许是因为我始终不懂你们, 主人……秽鬼王……沈行川，才始终不理会我吧。我如今甚至不知, 我该不该杀他……<br />
“我该怎么做？”<br />
沈二意外：“你问我？”<br />
——他如今心中盘算着救缇婴之事，哪有心思关心一把剑。<br />
月奴静默摇头。<br />
月奴伸手来碰缇婴。<br />
沈二抬臂格挡。<br />
他眼眸温润，神却冷然。平时总是读不懂他人想法的月奴，此时却静静看着他，若有所思。<br />
月奴：“你也和缇婴有什么契约吗？就像沈行川与沈玉舒之间有生死同守之契，沈行川不能让沈玉舒死……你也不能让缇婴死？”<br />
沈二淡声：“不是。”<br />
月奴怔一下。<br />
她放弃思考这些，只垂眼看缇婴。<br />
她曾经封魔除秽，她应当是这世间唯一接触过魔的生灵了。她曾经牺牲自己而将魔气留在秽鬼林，这一次，她一定可以再次做到。<br />
而沈二又要救缇婴。<br />
缇婴真的能战胜魔气吗？<br />
也许可以吧。<br />
毕竟沈行川当年……秽鬼王使手段甩开了那个吞噬自己的魔气，进入人间改头换面，那么小婴，也许也能做到。<br />
月奴做了决定。<br />
月奴对沈二说：“你去唤醒小婴吧。小婴曾经认识鬼姑，也许凭借对鬼姑的了解，她对鬼姑的手段有些提防。<br />
“我在这里，帮你们争取时间。我控住小婴心脉，不让魔气继续流窜……留给你的时间不多。你若是做不到，我还是会杀掉小婴的。”<br />
沈二温和道：“多谢相助。”然他进入缇婴识海前，便给秽鬼林中的秽鬼们下了命令——<br />
若是他的气息彻底消失，说明他失败了，那便让秽鬼们齐齐出手袭杀月奴。<br />
绝不让月奴伤害缇婴。<br />
--<br />
人的神魂中，充盈各种记忆。<br />
鬼姑可以吞噬、篡改记忆。<br />
沈二进入缇婴识海，便发觉缇婴的大部分记忆在被吞噬……而缇婴大约也知道，魔气在识海中冲撞，她的意识躲入了一片混沌包围的记忆中。
花时脸上笑苍白，她轻声：“没关系，师弟……”<br />
她手中捏着符菉。<br />
陈子春浮空而起。<br />
他低头俯视她：“花时，你忘了你与我的不共戴天之仇了吗？”<br />
花时大脑空白。<br />
身后追杀的修士们紧张万分，盯着这开始变成秽鬼的少年。<br />
陈子春淡漠：“当年，你扮作新嫁娘，骗人娶你……你忘了你骗的人，长什么模样，忘了你把一个妖，变成无支秽……”<br />
他垂下眼，看着她苍白面孔。<br />
陈子春道：“我本是无支秽，我是秽鬼，我是来报复你的，是来杀你们修士的……你们将我困在五毒林中不见天日，此仇不共戴天……”<br />
花时惨叫：“不，不是……”<br />
她大脑凌乱，她看着自己跌倒在地，她看着陈子春口吐陌生又熟悉的话……<br />
修士们见他成秽，见他作恶，纷纷有了猎杀理由。他们第一次见到有人在面前成秽，震惊警惕之下，又带着正义的兴奋——<br />
“他果然和那无支秽是一路的，我就说，他怎么奇奇怪怪的。<br />
“可怜的花大小姐，又被骗了……”<br />
花时扑过去：“不、不是这样、不……”<br />
意识开始浑浊、被秽息召唤的陈子春身上浮现大片秽息，他眼睛变得模糊，他低着头，最后看眼花时。<br />
花时跌跌撞撞，心口受伤，倒地难支，却大哭起来，朝他伸出手。<br />
陈子春静静地看她痛哭模样许久。<br />
曾几何时，他畏惧她，躲避她；曾几何时，他希望她求饶，希望她后悔，希望报复于她。<br />
曾几何时……<br />
他想藏住所有秘密，像江师兄藏住他断生道的过往一般，去求仙问道，去走一条更好的路，去不将人生耽于仇恨……<br />
那也许仅仅是他的一场美梦吧。<br />
自他被酸与换了身份，一日为无支秽，也许再无回头余地了。<br />
--<br />
秽鬼林深处，沈二拥着昏迷的缇婴。<br />
那重可怕的气息深入她骨髓，他想要拔出来，却无能为力……<br />
他神色难看时，一重气息倏地自后刷来，月奴现身。<br />
月奴直直走来。<br />
月奴蹲到一旁，伸手探缇婴灵脉，直入缇婴识海。月奴道：“她被种下魔气了。”<br />
沈二眼皮微跳，撩目。<br />
魔？<br />
月奴漠然：“我来。”<br />
她似有对付魔气的法子，化为寒剑，便要深入缇婴神魂中。沈二观那寒剑之光，忽然福至心灵，在剑要斩下时，他出手护住缇婴心脉，将月奴的气息震了出来。<br />
月奴抬眼。<br />
沈二盯着她：“你想杀了小婴。”<br />
月奴不否认。<br />
月奴道：“魔气与秽息不同。魔气深重，修仙路断，步入混沌。鬼姑用最后力量给她种上魔气，小婴没救了。为了不让魔气四溢，藉着她的身体踏入人间，小婴必须死在这里。”<br />
月奴一字一句：“魔气绝不能留。”<br />
沈二再次挡住她的攻击。<br />
月奴淡淡看着他。<br />
沈二抱住少女：“她没有被魔气吞噬，你看……”<br />
月奴垂眼。<br />
缇婴的识海中，魔气缠上神魂，神魂间记忆混沌，所有记忆的光影飘离，被逼到一处。那光华时暗时明，却始终不灭。<br />
沈二淡道：“鬼姑将魔气种入小婴神魂。小婴却用一种手段，将魔气逼入一段记忆中……你只要守住她心脉，让魔气不四溢，我进入其中，唤醒她意识。<br />
“你怎知，魔就一定会赢呢？<br />
“你主人，是这么教你的吗？”<br />
她主人……<br />
月奴微微一颤。她抬起脸，想到沈行川幽静冷寒的高邈背影。<br />
第149章 雪上啼婴1<br />
沈二淡漠：“你始终是一把剑, 不懂人心。”<br />
月奴心神震动。<br />
她想到很多很多年前，当她在那个月凉如水之夜，救下五岁的沈行川时, 她在想些什么？<br />
当幼童跟随她, 进入修行之门，叫她“神仙姐姐”, 她又可曾在乎？<br />
浑浑噩噩的一把剑，在真正的沈行川死去、在沈行川被鸠占鹊巢，在当年秽鬼林的战斗中，她是否生出一些感情？<br />
当她回想起过去，当她眺望如今云端之上的沈行川, 她是将他当主人，还是当秽鬼, 或是当敌人呢？<br />
沈行川哄骗她为封魔而失忆。<br />
沈行川不与她亲近，数十年如一日地排斥她……<br />
沈二道：“难道小婴和你之间, 毫无感情吗？”月奴低下头。<br />
她想到自己与小婴说, 沈行川不喜欢她，沈行川不用她。那些皆有缘故，小婴说会帮她找真相……<br />
而今真相已经历历在目, 缇婴却被种下魔气……<br />
沈二不言语。<br />
他说这些, 只是动摇月奴之心。<br />
他并不信任月奴，也做好月奴仍要除魔的准备。<br />
他一手拥着缇婴，一手藏于袖中做好战斗准备, 他想着该如何限制这把剑——一把封魔执义、除秽杀恶，天生就用来碾压他们的剑。<br />
月奴垂下了脸。<br />
月奴半晌道：“我弄不懂你们人类。”<br />
她道：“也许是因为我始终不懂你们, 主人……秽鬼王……沈行川，才始终不理会我吧。我如今甚至不知, 我该不该杀他……<br />
“我该怎么做？”<br />
沈二意外：“你问我？”<br />
——他如今心中盘算着救缇婴之事，哪有心思关心一把剑。<br />
月奴静默摇头。<br />
月奴伸手来碰缇婴。<br />
沈二抬臂格挡。<br />
他眼眸温润，神却冷然。平时总是读不懂他人想法的月奴，此时却静静看着他，若有所思。<br />
月奴：“你也和缇婴有什么契约吗？就像沈行川与沈玉舒之间有生死同守之契，沈行川不能让沈玉舒死……你也不能让缇婴死？”<br />
沈二淡声：“不是。”<br />
月奴怔一下。<br />
她放弃思考这些，只垂眼看缇婴。<br />
她曾经封魔除秽，她应当是这世间唯一接触过魔的生灵了。她曾经牺牲自己而将魔气留在秽鬼林，这一次，她一定可以再次做到。<br />
而沈二又要救缇婴。<br />
缇婴真的能战胜魔气吗？<br />
也许可以吧。<br />
毕竟沈行川当年……秽鬼王使手段甩开了那个吞噬自己的魔气，进入人间改头换面，那么小婴，也许也能做到。<br />
月奴做了决定。<br />
月奴对沈二说：“你去唤醒小婴吧。小婴曾经认识鬼姑，也许凭借对鬼姑的了解，她对鬼姑的手段有些提防。<br />
“我在这里，帮你们争取时间。我控住小婴心脉，不让魔气继续流窜……留给你的时间不多。你若是做不到，我还是会杀掉小婴的。”<br />
沈二温和道：“多谢相助。”然他进入缇婴识海前，便给秽鬼林中的秽鬼们下了命令——<br />
若是他的气息彻底消失，说明他失败了，那便让秽鬼们齐齐出手袭杀月奴。<br />
绝不让月奴伤害缇婴。<br />
--<br />
人的神魂中，充盈各种记忆。<br />
鬼姑可以吞噬、篡改记忆。<br />
沈二进入缇婴识海，便发觉缇婴的大部分记忆在被吞噬……而缇婴大约也知道，魔气在识海中冲撞，她的意识躲入了一片混沌包围的记忆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