殷城似乎也有准备，稳下心神苦笑道，“您两个闹腾成这样，谁也不说缘由，我只能东打听西问问，更何况这也不是什么秘密。”<br />
确实不是秘密。但殷时嬿语调未松，面无表情地淡问道，“之前那段时间你老带姚姚出去，有几次是不是碰见过。”<br />
他捏了捏眉心，“是，但那时候什么都不清楚。等知道也晚了。”<br />
手一顿，殷城“回过神来”，愕然道，“您是在怀疑我？您怀疑我什么？”<br />
殷时嬿没有回答，放开儿子的手，自己扶着楼梯缓步下去，“等姚姚回来吧。”<br />
——<br />
“您、您别刺激他了，求您了……我觉得殷先生现在真的很不好，他被吓坏了！先生……”<br />
轰——！<br />
窗外响了雷。<br />
西苑是远郊，没有高楼林宇，又离山林近，这漫长的雷雨季走到尾声，终于快结束了，可还是让人习惯不起来。<br />
帮佣年纪不大，带着哭腔央求，本就紧绷着精神，这一声雷吓了她一大跳，连忙转头看向殷姚惨白的脸。<br />
“殷先……殷先生！”<br />
但殷姚并没有什么反应，只是扭过头去，看着乌云密布的雨夜。<br />
窗外的雷鸣没有吓到他。<br />
反倒让他如梦初醒一般地松懈下来，从沙发上爬起来，愣怔地低头看楼下的院子。<br />
下雨了。<br />
……好像有什么得抱回来。<br />
对了，是兰花，他得把兰花抱回来。<br />
那不是他的兰花。<br />
但是很重要。<br />
要叫人抱回来，不然政迟会很生气。<br />
可看来看去，不由得疑惑，“兰花呢？”<br />
雨不算大，但天压得极沉，看不到一点月色。<br />
西苑的小庭没有植树，每日所做的搭理也只是驱草清扫。<br />
从二楼看下去很空荡，只有檐下的台面上有几个花盆排在一起，陶盆泡在雨水里，没有土壤，也没有花枝。<br />
花盆里没有再栽兰花了。<br />
看不见那幽紫色的嫩蕊包在那玉色卷曲的花瓣里，萤火一般，鬼魅地随风挥动。<br />
【先生来电话了？】<br />
“什么？”殷姚茫然地看着挡在他面前的女人。<br />
突然被问到，她也一脸的懵然。帮佣忧心地问道，“我什么都没说。殷先生，您还好吗……”<br />
“我没事。谢谢……下雨了，我在找东西。”殷姚又转过身去，看楼下的花园，执着地想找到什么东西。<br />
找那些不属于他的东西。<br />
总感觉……<br />
好像也是这样的雨夜，有人和他说了很多话。<br />
在听筒里，在耳廓边，又像在梦里。<br />
「晚点回去，不用等我，该睡就睡。」<br />
是政迟的声音，殷姚心中一慌，有些害怕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。<br />
要不要煮一点醒酒汤？<br />
好像是，「香兰我擅自扔掉了，没办法，雨下的得太大，蕊都打碎了。」<br />
又或者是，「可以了。养花是门学问，你没那个心性，就别再折腾，尽做无用功夫。」<br />
耳边蜂鸣半天，捂住耳朵也能听见，殷姚放下手，轻声叹息。<br />
声音像无法停止播放的磁带，一句又一句，清晰地灌进脑海中，逼迫他记起，又逼他清醒。<br />
像是，「有你在我还烧什么纸钱。」<br />
……<br />
「不送你走，难不成留着你把越遥的东西扔干净？」<br />
「总是哭。」<br />
「你也就这张脸长得像他，一哭连脸都不像了。」<br />
「最后一点用处都没了，那我还留着你干什么。」<br />
「那怎么办？缠不动了，就想走。怎么不再坚持一下。」<br />
「不是报复，是恼火。不够像，殷姚。不是你自己说的要替代他吗？就算我说不需要，就算我说你比不上他，你也还是很执着。」<br />
「你有没有看过自己现在的样子。」<br />
他有没有看过，自己现在的样子。<br />
……<br />
“不爱。”<br />
殷姚倒吸一口凉气。<br />
鼻尖的薄汗被风吹过，凉飕飕地让他清醒。<br />
如同堵住的耳道的湿棉花突然被抽走，四周的声音变得异常清晰，清晰到吵闹。封闭迟钝太久的五感骤然要处理太多的信息，让他反倒是更加混乱。<br />
窗外风呼啸地挂着，眼前豁然开朗起来。<br />
他愣愣地望向窗外。望向空无一人的庭院。<br />
雨水消失了，乌云也消失了，正午的太阳高高地挂在空中，耳边童声回荡，有人邀请他去什么地方，甚至迫不及待到伸出手来，要拉他一起去。<br />
窗外是一颗高耸遮阴的柠檬树，枝杈密叶慢悠悠地摇摆，粗壮稳重的树干上搭了一栋结实又好看的木屋，不大不小，正好容得下四五个孩子午后小憩。<br />
那书屋看上去是那么舒适。<br />
没有人能拒绝在里面惬意地躺着。<br />
不谙世事，忘记时间，只有最好的朋友陪着，凑在一起，开心地看一下午漫画，伴着叶间的沙沙声，什么时候睡着的都不知道。<br />
不是阴冷的，潮湿的。殷姚敏锐地闻到了柠檬香味，带着暑气和阳光的那种，干燥又酸甜的清香。<br />
窗口大开着的通道洒满阳光，刺眼得让他忍不住流下泪来，鼻子是酸涩的，心也是酸涩的。<br />
殷姚突然说，“我要回家了。”
确实不是秘密。但殷时嬿语调未松，面无表情地淡问道，“之前那段时间你老带姚姚出去，有几次是不是碰见过。”<br />
他捏了捏眉心，“是，但那时候什么都不清楚。等知道也晚了。”<br />
手一顿，殷城“回过神来”，愕然道，“您是在怀疑我？您怀疑我什么？”<br />
殷时嬿没有回答，放开儿子的手，自己扶着楼梯缓步下去，“等姚姚回来吧。”<br />
——<br />
“您、您别刺激他了，求您了……我觉得殷先生现在真的很不好，他被吓坏了！先生……”<br />
轰——！<br />
窗外响了雷。<br />
西苑是远郊，没有高楼林宇，又离山林近，这漫长的雷雨季走到尾声，终于快结束了，可还是让人习惯不起来。<br />
帮佣年纪不大，带着哭腔央求，本就紧绷着精神，这一声雷吓了她一大跳，连忙转头看向殷姚惨白的脸。<br />
“殷先……殷先生！”<br />
但殷姚并没有什么反应，只是扭过头去，看着乌云密布的雨夜。<br />
窗外的雷鸣没有吓到他。<br />
反倒让他如梦初醒一般地松懈下来，从沙发上爬起来，愣怔地低头看楼下的院子。<br />
下雨了。<br />
……好像有什么得抱回来。<br />
对了，是兰花，他得把兰花抱回来。<br />
那不是他的兰花。<br />
但是很重要。<br />
要叫人抱回来，不然政迟会很生气。<br />
可看来看去，不由得疑惑，“兰花呢？”<br />
雨不算大，但天压得极沉，看不到一点月色。<br />
西苑的小庭没有植树，每日所做的搭理也只是驱草清扫。<br />
从二楼看下去很空荡，只有檐下的台面上有几个花盆排在一起，陶盆泡在雨水里，没有土壤，也没有花枝。<br />
花盆里没有再栽兰花了。<br />
看不见那幽紫色的嫩蕊包在那玉色卷曲的花瓣里，萤火一般，鬼魅地随风挥动。<br />
【先生来电话了？】<br />
“什么？”殷姚茫然地看着挡在他面前的女人。<br />
突然被问到，她也一脸的懵然。帮佣忧心地问道，“我什么都没说。殷先生，您还好吗……”<br />
“我没事。谢谢……下雨了，我在找东西。”殷姚又转过身去，看楼下的花园，执着地想找到什么东西。<br />
找那些不属于他的东西。<br />
总感觉……<br />
好像也是这样的雨夜，有人和他说了很多话。<br />
在听筒里，在耳廓边，又像在梦里。<br />
「晚点回去，不用等我，该睡就睡。」<br />
是政迟的声音，殷姚心中一慌，有些害怕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。<br />
要不要煮一点醒酒汤？<br />
好像是，「香兰我擅自扔掉了，没办法，雨下的得太大，蕊都打碎了。」<br />
又或者是，「可以了。养花是门学问，你没那个心性，就别再折腾，尽做无用功夫。」<br />
耳边蜂鸣半天，捂住耳朵也能听见，殷姚放下手，轻声叹息。<br />
声音像无法停止播放的磁带，一句又一句，清晰地灌进脑海中，逼迫他记起，又逼他清醒。<br />
像是，「有你在我还烧什么纸钱。」<br />
……<br />
「不送你走，难不成留着你把越遥的东西扔干净？」<br />
「总是哭。」<br />
「你也就这张脸长得像他，一哭连脸都不像了。」<br />
「最后一点用处都没了，那我还留着你干什么。」<br />
「那怎么办？缠不动了，就想走。怎么不再坚持一下。」<br />
「不是报复，是恼火。不够像，殷姚。不是你自己说的要替代他吗？就算我说不需要，就算我说你比不上他，你也还是很执着。」<br />
「你有没有看过自己现在的样子。」<br />
他有没有看过，自己现在的样子。<br />
……<br />
“不爱。”<br />
殷姚倒吸一口凉气。<br />
鼻尖的薄汗被风吹过，凉飕飕地让他清醒。<br />
如同堵住的耳道的湿棉花突然被抽走，四周的声音变得异常清晰，清晰到吵闹。封闭迟钝太久的五感骤然要处理太多的信息，让他反倒是更加混乱。<br />
窗外风呼啸地挂着，眼前豁然开朗起来。<br />
他愣愣地望向窗外。望向空无一人的庭院。<br />
雨水消失了，乌云也消失了，正午的太阳高高地挂在空中，耳边童声回荡，有人邀请他去什么地方，甚至迫不及待到伸出手来，要拉他一起去。<br />
窗外是一颗高耸遮阴的柠檬树，枝杈密叶慢悠悠地摇摆，粗壮稳重的树干上搭了一栋结实又好看的木屋，不大不小，正好容得下四五个孩子午后小憩。<br />
那书屋看上去是那么舒适。<br />
没有人能拒绝在里面惬意地躺着。<br />
不谙世事，忘记时间，只有最好的朋友陪着，凑在一起，开心地看一下午漫画，伴着叶间的沙沙声，什么时候睡着的都不知道。<br />
不是阴冷的，潮湿的。殷姚敏锐地闻到了柠檬香味，带着暑气和阳光的那种，干燥又酸甜的清香。<br />
窗口大开着的通道洒满阳光，刺眼得让他忍不住流下泪来，鼻子是酸涩的，心也是酸涩的。<br />
殷姚突然说，“我要回家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