它被囚禁于枝蔓编织的笼中，又被托举于高空，被送到了正中间的树妖面前。<br />
苏蓁抬起一只手，重剑落入掌中，身下的树根紧紧抓攫着地面，吸收四面八方涌来的灵力。<br />
惊蛰的剑刃上亮起耀眼的绿芒。<br />
“不——”<br />
柳云遥惊叫着扑了过去。<br />
然而她还没靠近，就被一条伸长的树藤穿透身躯，直接钉在了地上。<br />
她眼睁睁看着重剑劈落而下。<br />
那团元神不断震颤着，终于分裂开来，化作漫天金光，然后彻底烟消云散。<br />
第45章<br />
柳云遥不可置信地看着这一幕。<br />
她和他们两人的实力差得多, 这是她完全无法插手的战斗。<br />
而且苏蓁毫无顾忌，根本不在意伤到她。<br />
“师姐——”<br />
柳云遥倒不是觉得苏蓁应当在乎自己，只是这一切发生的太快太突然, 直至此刻她都没想明白。<br />
苏蓁究竟是因为什么对沈度出手？<br />
如果说是为了杀自己，沈度只是顺带的，那为何方才的声音里全是恨意？<br />
他们两人应当从未见过面才对。<br />
柳云遥茫然又难过地想着。<br />
或许他们也有仇？<br />
沈度身为噬魂教魔修, 手下杀孽无数，这倒是说得过去。<br />
胸口不断传来剧痛, 她忍不住扭动了一下。<br />
——若是不动还好，这一挣扎，周遭的藤蔓仿佛也被惊动，霎时间纷纷扑来。<br />
更多的树藤紧紧缚住她的四肢，宛如锁链般缠紧，几乎将她的骨头拧碎, 眼见着就要将她也扯成几片。<br />
另一根末端尖锐的藤蔓高高扬起, 直冲着她的嘴巴刺来, 瞬息间已经贯穿了她的脑袋。<br />
柳云遥震惊地瞪大眼睛，嘴角全然被撕裂。<br />
“！”<br />
苏蓁扭过头去。<br />
在四分五裂化为一地碎肉之前，小师妹忽然凭空消失了。<br />
“……”<br />
实话实说，苏蓁并没有过多在意她。沈度是正经的玄仙境，和自己这堪堪晋境的还不一样，若非是借着地利, 杀他还要麻烦许多。<br />
这里接近碧瑶山, 再向北就是花语平原，那边是整个妖界土木地脉最丰厚之处, 这片地方也差不了太多。<br />
妖族，或者身具妖血的修士, 在这样的山中，属性又契合，比起在人界，能多发挥三成的实力。<br />
因为与自然之间的联系更紧密，妖族们素来如此。<br />
大多数人族修士，都不愿与境界相同的妖族在对方地盘上动手，除了怕有增援外，这也是缘故。<br />
更何况，在出击之前，苏蓁连着施了十数个法术，从结界再到灵力汲取，也是做足了准备。<br />
在最后化出妖身时，她也进入前所未有的巅峰状态。<br />
然后全神贯注投入战斗，不会再分心关注旁人。<br />
以苏蓁的实力，仅凭本能也可以应对一些小麻烦，譬如扑来的柳云遥——<br />
她完全是下意识将人打出去，那一瞬间全然没思考对方是谁，只将后者当成一个干扰罢了。<br />
当然，她也早知道小师妹在附近，却并不在意。<br />
如果能顺手弄死倒也没什么，但小师妹身上有师父施的多重秘咒，在受到致命伤害时会自行启动，将她传送离开。<br />
书上写过此事。<br />
这会子小师妹凭空消失，苏蓁也并不奇怪。<br />
“……前辈看到了。”<br />
“看到了。”<br />
萧郁不知何时出现了。<br />
他伫立在半空中，几乎与她齐平，抬起头认真地凝视过来。<br />
“你的本体……”<br />
“嗯。”<br />
苏蓁伸开手臂，“在这里，随便看。”<br />
树海浩浩荡荡，遍布方圆数里，枝藤纵横交错，铺满了整片山坡。<br />
地上几乎不留任何缝隙，蔚蓝晴空都被遮蔽了大半，密匝的枝杈停止了长势，横斜在高处。<br />
树冠处的躯体微微扭转，腰畔的花丝纤蕊颤颤跃动，周身盘旋蠕动的藤蔓也一同卷涌，如同窥见猎物的蛇群。<br />
那头绸缎般亮滑的黑发随风飘卷，露出那半裸的类人身躯，一半覆盖着粗粝暗沉的树皮，一半则是琼英腻云的似雪白肤。<br />
她一只手梳理着身侧的发丝，指尖拂过颊上蔓延的绿色光纹，看上去妖异又诡艳。<br />
萧郁聚精会神地看着她，很久都不曾眨眼。<br />
苏蓁回望那双熟悉的蓝眸，试图找到一些能够辨析的情绪，看来看去，也没能读懂那是什么。<br />
她想象过。<br />
可能有茫然，迷惑，排斥，厌恶。或者与负面情愫对抗的挣扎。<br />
修为低的人可能会恐惧，修为高的人或许不怕，但也可能会抵触，就像有些人族看到蛇看到虫子就难受一样。<br />
苏蓁并不觉得这有什么错，那只是一种本能，对于某些形态的抗拒，未必每个人族都有，但有一部分人却是这样的。<br />
倘若他本能抵触这些，又强迫自己接受，大约就会陷入纠结中。<br />
苏蓁歪头看着他，却没在他脸上找到一丝一毫类似的情绪。<br />
萧郁必然早就知道她是半妖，就算没能听说过相关传言，在看到她第一眼时也会知道，以他的修为这些不可能瞒过他。<br />
更何况她从来没想瞒任何人，又不是丢人的事。<br />
“……对了。”<br />
萧郁轻轻吸了口气，“你不要歪头好不好。”<br />
苏蓁：“？”<br />
“抱歉，是我自己的问题。”<br />
萧郁轻咳一声，几乎是有些难堪地撇过脑袋，“……那个，我早就知道你是半妖，也知道你是树妖血脉。”<br />
苏蓁并不意外，“但半妖和半妖也不一样，有些半妖生得可爱可怜，让人见之欢喜，有些半妖只让人觉得恶心恐怖。”<br />
萧郁猛地扭过头。<br />
苏蓁抱起手臂，“我不觉得自己恶心，但确实有人这么说我。”<br />
萧郁怔怔地看着她，“所以你觉得你很恐怖？”<br />
苏蓁才想说话，忽然被他的眼神惊到了。<br />
对方眸中燃烧着一种纯粹的、几乎狂热的喜悦和爱恋，没有半点的挣扎和犹豫。<br />
整个人似乎都要濒临失控了。<br />
“啊。”<br />
萧郁抬起手挡住了眼，薄唇微扬，勾勒出带着无奈的笑弧，“先是性格特别爱，后来发现外表也戳爆性癖，你知道这有多难得吗。”<br />
苏蓁摇了摇头，“……看前辈这样子，应当确实少见吧。”<br />
萧郁放下手，“你听懂了？”<br />
面前的树妖歪头瞧着他，“从你这神情也能猜出几分。”<br />
萧郁眨了眨眼，视线稍微向下一撇，“嗯，真是六块，cg诚不欺我。”<br />
苏蓁懵了：“什么六块？”<br />
萧郁又咳了一声，用手比了个形状，“腹肌。”<br />
苏蓁：“……那东西你自己不也有吗！”<br />
“那不一样。”<br />
萧郁不假思索地道，接着又愣了，“你怎么知道的？我没在你面前脱过吧？”苏蓁望天，“这还用脱？前辈要不要照照镜子，你这身板，没有才奇怪了。”<br />
天呢。<br />
他们都在说些什么。<br />
这场景这对话真是和她想象得截然不同。<br />
大概萧郁就是有这种本事，总是让事情变得莫名其妙，但又会让人无端放松乃至开心起来。<br />
“就，不管怎么说，能看到这一幕——”<br />
萧郁环顾四周，“我又死而无憾了。”
苏蓁抬起一只手，重剑落入掌中，身下的树根紧紧抓攫着地面，吸收四面八方涌来的灵力。<br />
惊蛰的剑刃上亮起耀眼的绿芒。<br />
“不——”<br />
柳云遥惊叫着扑了过去。<br />
然而她还没靠近，就被一条伸长的树藤穿透身躯，直接钉在了地上。<br />
她眼睁睁看着重剑劈落而下。<br />
那团元神不断震颤着，终于分裂开来，化作漫天金光，然后彻底烟消云散。<br />
第45章<br />
柳云遥不可置信地看着这一幕。<br />
她和他们两人的实力差得多, 这是她完全无法插手的战斗。<br />
而且苏蓁毫无顾忌，根本不在意伤到她。<br />
“师姐——”<br />
柳云遥倒不是觉得苏蓁应当在乎自己，只是这一切发生的太快太突然, 直至此刻她都没想明白。<br />
苏蓁究竟是因为什么对沈度出手？<br />
如果说是为了杀自己，沈度只是顺带的，那为何方才的声音里全是恨意？<br />
他们两人应当从未见过面才对。<br />
柳云遥茫然又难过地想着。<br />
或许他们也有仇？<br />
沈度身为噬魂教魔修, 手下杀孽无数，这倒是说得过去。<br />
胸口不断传来剧痛, 她忍不住扭动了一下。<br />
——若是不动还好，这一挣扎，周遭的藤蔓仿佛也被惊动，霎时间纷纷扑来。<br />
更多的树藤紧紧缚住她的四肢，宛如锁链般缠紧，几乎将她的骨头拧碎, 眼见着就要将她也扯成几片。<br />
另一根末端尖锐的藤蔓高高扬起, 直冲着她的嘴巴刺来, 瞬息间已经贯穿了她的脑袋。<br />
柳云遥震惊地瞪大眼睛，嘴角全然被撕裂。<br />
“！”<br />
苏蓁扭过头去。<br />
在四分五裂化为一地碎肉之前，小师妹忽然凭空消失了。<br />
“……”<br />
实话实说，苏蓁并没有过多在意她。沈度是正经的玄仙境，和自己这堪堪晋境的还不一样，若非是借着地利, 杀他还要麻烦许多。<br />
这里接近碧瑶山, 再向北就是花语平原，那边是整个妖界土木地脉最丰厚之处, 这片地方也差不了太多。<br />
妖族，或者身具妖血的修士, 在这样的山中，属性又契合，比起在人界，能多发挥三成的实力。<br />
因为与自然之间的联系更紧密，妖族们素来如此。<br />
大多数人族修士，都不愿与境界相同的妖族在对方地盘上动手，除了怕有增援外，这也是缘故。<br />
更何况，在出击之前，苏蓁连着施了十数个法术，从结界再到灵力汲取，也是做足了准备。<br />
在最后化出妖身时，她也进入前所未有的巅峰状态。<br />
然后全神贯注投入战斗，不会再分心关注旁人。<br />
以苏蓁的实力，仅凭本能也可以应对一些小麻烦，譬如扑来的柳云遥——<br />
她完全是下意识将人打出去，那一瞬间全然没思考对方是谁，只将后者当成一个干扰罢了。<br />
当然，她也早知道小师妹在附近，却并不在意。<br />
如果能顺手弄死倒也没什么，但小师妹身上有师父施的多重秘咒，在受到致命伤害时会自行启动，将她传送离开。<br />
书上写过此事。<br />
这会子小师妹凭空消失，苏蓁也并不奇怪。<br />
“……前辈看到了。”<br />
“看到了。”<br />
萧郁不知何时出现了。<br />
他伫立在半空中，几乎与她齐平，抬起头认真地凝视过来。<br />
“你的本体……”<br />
“嗯。”<br />
苏蓁伸开手臂，“在这里，随便看。”<br />
树海浩浩荡荡，遍布方圆数里，枝藤纵横交错，铺满了整片山坡。<br />
地上几乎不留任何缝隙，蔚蓝晴空都被遮蔽了大半，密匝的枝杈停止了长势，横斜在高处。<br />
树冠处的躯体微微扭转，腰畔的花丝纤蕊颤颤跃动，周身盘旋蠕动的藤蔓也一同卷涌，如同窥见猎物的蛇群。<br />
那头绸缎般亮滑的黑发随风飘卷，露出那半裸的类人身躯，一半覆盖着粗粝暗沉的树皮，一半则是琼英腻云的似雪白肤。<br />
她一只手梳理着身侧的发丝，指尖拂过颊上蔓延的绿色光纹，看上去妖异又诡艳。<br />
萧郁聚精会神地看着她，很久都不曾眨眼。<br />
苏蓁回望那双熟悉的蓝眸，试图找到一些能够辨析的情绪，看来看去，也没能读懂那是什么。<br />
她想象过。<br />
可能有茫然，迷惑，排斥，厌恶。或者与负面情愫对抗的挣扎。<br />
修为低的人可能会恐惧，修为高的人或许不怕，但也可能会抵触，就像有些人族看到蛇看到虫子就难受一样。<br />
苏蓁并不觉得这有什么错，那只是一种本能，对于某些形态的抗拒，未必每个人族都有，但有一部分人却是这样的。<br />
倘若他本能抵触这些，又强迫自己接受，大约就会陷入纠结中。<br />
苏蓁歪头看着他，却没在他脸上找到一丝一毫类似的情绪。<br />
萧郁必然早就知道她是半妖，就算没能听说过相关传言，在看到她第一眼时也会知道，以他的修为这些不可能瞒过他。<br />
更何况她从来没想瞒任何人，又不是丢人的事。<br />
“……对了。”<br />
萧郁轻轻吸了口气，“你不要歪头好不好。”<br />
苏蓁：“？”<br />
“抱歉，是我自己的问题。”<br />
萧郁轻咳一声，几乎是有些难堪地撇过脑袋，“……那个，我早就知道你是半妖，也知道你是树妖血脉。”<br />
苏蓁并不意外，“但半妖和半妖也不一样，有些半妖生得可爱可怜，让人见之欢喜，有些半妖只让人觉得恶心恐怖。”<br />
萧郁猛地扭过头。<br />
苏蓁抱起手臂，“我不觉得自己恶心，但确实有人这么说我。”<br />
萧郁怔怔地看着她，“所以你觉得你很恐怖？”<br />
苏蓁才想说话，忽然被他的眼神惊到了。<br />
对方眸中燃烧着一种纯粹的、几乎狂热的喜悦和爱恋，没有半点的挣扎和犹豫。<br />
整个人似乎都要濒临失控了。<br />
“啊。”<br />
萧郁抬起手挡住了眼，薄唇微扬，勾勒出带着无奈的笑弧，“先是性格特别爱，后来发现外表也戳爆性癖，你知道这有多难得吗。”<br />
苏蓁摇了摇头，“……看前辈这样子，应当确实少见吧。”<br />
萧郁放下手，“你听懂了？”<br />
面前的树妖歪头瞧着他，“从你这神情也能猜出几分。”<br />
萧郁眨了眨眼，视线稍微向下一撇，“嗯，真是六块，cg诚不欺我。”<br />
苏蓁懵了：“什么六块？”<br />
萧郁又咳了一声，用手比了个形状，“腹肌。”<br />
苏蓁：“……那东西你自己不也有吗！”<br />
“那不一样。”<br />
萧郁不假思索地道，接着又愣了，“你怎么知道的？我没在你面前脱过吧？”苏蓁望天，“这还用脱？前辈要不要照照镜子，你这身板，没有才奇怪了。”<br />
天呢。<br />
他们都在说些什么。<br />
这场景这对话真是和她想象得截然不同。<br />
大概萧郁就是有这种本事，总是让事情变得莫名其妙，但又会让人无端放松乃至开心起来。<br />
“就，不管怎么说，能看到这一幕——”<br />
萧郁环顾四周，“我又死而无憾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