耳边是风声，喘息声，嘶吼声……<br />
一队轻骑，趁乱出城，迅速远去。<br />
马蹄踏在冬雪里，泥泞又不知路。<br />
“将军，找到了！向西二十里外！”斥候驾马过来，低声禀报。<br />
银甲下，小将军面容冷峻，手握缰绳，“烽火连烧十三鹰，此次回去，也够你们吹一阵儿了，都给我活着回家！”<br />
“是！”十三卫士兵血液沸腾的应。<br />
他们在禁军中，向来是其他营看不清的，就连他们自己，也觉得低人一等，是以，练兵不敢争演武场，被赶去卫所最偏的地儿，便是心里气，也没法子，谁让他们技不如人。吃饭不敢争，剩吃剩饭一吃就是几年。卫所里打杂的事，也从来都是他们干。<br />
时日长了，他们都觉得这是自个儿的命，活该如此。<br />
可戚钰不是。<br />
任指挥使，他不觉得自己比其他十二卫的差，便是连总督老爹，也时常气。<br />
他要吃好的穿好的，用最好的兵器，用最好的演武场，不服那便战！<br />
纵然挨了罚，下回他还敢。<br />
跟着戚钰，他们也逐渐觉得，自个儿没有那么烂。他们入行伍，养爹娘和老婆孩子，与旁人一样的流血流泪，他们是什么低贱东西吗？天生低人一等，合该被欺辱？<br />
十三卫，也是敢征战沙场的！<br />
他们与前面浴血奋战的兄弟们一样，也是在用命博！<br />
“冲啊！兄弟们！”<br />
“今夜不将他们的粮草烧干净，我三天不吃饭！”<br />
“干快点！王大人还给我们烤着羊肉呢！”<br />
“驾！”<br />
浓重夜色里，有雪白纷扬。<br />
第90章 受伤<br />
姑苏。<br />
院子里噼里啪啦爆竹声响, 炸了一地红纸屑。<br />
谢执脚步轻快的跑进来，身后跟着一串小萝卜头。<br />
今夜除夕，家里人坐在一处守岁。<br />
谢家主与一位堂叔对弈, 瞧着像是要赢了, 笑得眯眯眼，再吃口茶, 好不乐哉。<br />
谢祖父穿着暗纹织花锦缎袄, 坐在躺椅里，眯着眼轻摇, 似是睡着了, 怀里趴着只橘色小猫在打盹儿。<br />
女眷们坐在软榻上打叶子牌，轻声细语的闲聊。<br />
谢夫人腿上枕着颗脑袋，似是正熟睡。<br />
谢执走过来，轻声道：“我阿姐睡着啦。”跟屁虫似的一串小萝卜, 也个个儿探出脑袋来瞧，鹦鹉学语似的低声：“姑姑睡着啦。”<br />
谢夫人不禁轻笑, “你阿姐成日里督促你们的功课, 哪里能不累？”<br />
谢执鼓了鼓脸, “今日过年, 叔母就莫要说我功课了, 被叔父听见, 又要我抽查我背书了。”<br />
说话间, 却是见趴在谢夫人膝上小憩的人, 忽的惊醒坐起。<br />
小萝卜头被吓得个个儿不敢动，瞪着圆眼睛瞧着漂亮姑姑。<br />
“做噩梦了？”谢夫人轻拍着谢蕴的后背问。<br />
谢蕴今日穿了件胭脂色的夹袄, 颜色愈重，便衬得那张脸愈发的白, 就连唇色也浅淡，像是吓得不轻。<br />
是梦吗？<br />
可戚钰倒在了她面前，那血泊……<br />
谢执抬手，在她面前挥了挥，小大人似的问：“阿姐，你可是梦见姐夫受伤啦？没事，梦里都是反着的，姐夫好着呢……”<br />
安慰的话没说完，那边谢家主瞪眼道：“你阿姐还未与他成亲呢，你乱喊什么？没规矩。”<br />
谢执吐吐舌，小声道：“说的过年不骂孩子呢……”<br />
谢夫人轻柔的笑，与谢蕴道：“阿执说的对，梦里都是反着的，别怕。”<br />
谢蕴颔首，胸腔里一下快过一下的跳动却是让人心神不宁。<br />
雪地里，烽火连营，火光照亮了半边天。<br />
刀剑相撞，飞羽流矢。<br />
“将军，粮草都烧了！”<br />
“将军，这群狗东西的营帐也快烧没了！”<br />
北霜国的营地留兵一万，十三卫两千。<br />
厮杀艰难，眼瞧着那边火光，戚钰当即下令：“突围，撤退！”<br />
“是，将军！”<br />
都杀爽了，他们可是烧了狄人十三鹰！<br />
北霜人也杀红了眼，他娘的，中原人真恶毒！<br />
大王子回来，他们怕是得以死谢罪！<br />
“将这领头的活捉，交给大王子处置！”<br />
“是！”<br />
头盔下，戚钰不屑的轻挑了下唇角，手中长枪狠狠掼下，马蹄踏过尸身，卷起了地上残雪。<br />
身边的人一个接一个倒下去，有跨弯刀骑矮马的，也有方才凑在一处吃饺子的。<br />
温热的血溅到脸上，又迅速覆上些冰凉。<br />
北地鹅毛大雪寻常，但他们回家难。“冲！”<br />
“将军快走！”<br />
戚钰利落杀了旁边的狄人，战马飞掠，“走！”<br />
余光扫过什么，顿时眉目紧锁，大喊：“赵大牛你做什么！赶紧走！”<br />
“我带他……带他一起走……”男人身强体壮，正将地上一个心口中刀、口吐鲜血的人往自己马上扯。<br />
戚钰只瞧一眼便知，这人十之八九活不成了，可那是他弟弟。<br />
战场之上，瞬息万变，经不住耽搁。<br />
只这片刻，身后狄人已经追了上来，眼瞧着那弯刀就要落在赵大牛身上了，戚钰调转马头，手中长枪‘钪’的一声挡下，吼道：“走！”<br />
生人尚且不及活，又如何去顾及战死的将士？<br />
焦土，黄沙，便是上沙场时，将士准备好的归宿。<br />
戚钰不及想他们在死前，是遗憾不能回家多些，还是对留在这里的害怕恐惧更多。<br />
但他做不了许多，只能尽力将活着的带出去。<br />
赵大牛终于把弟弟拖上了马背，一双眼猩红，咬紧牙关，狠狠夹一下马腹，便冲了出去。<br />
戚钰紧随其后，如离箭的弦。<br />
身后马蹄声响，紧追不放。<br />
戚钰知道，那是狄人。<br />
冰天雪地，只他们的马蹄上戴了铁烙。<br />
骏马狂奔，忽的，有破风声从身后传来。<br />
长随大喊：“将军小心！”<br />
戚钰回头，竟是三箭齐发！<br />
那身后紧追的黑压压的一片，却是停了下来。<br />
这是笃定他会中箭？还是笃定他会死？<br />
恐惧袭上心头时，冷汗爬满了后背。<br />
戚钰手中长枪利落耍了个枪花，咣当两声，有两只箭羽没入了厚雪中，一支利刃破开轻甲，陷入皮肉。<br />
“将军！”<br />
“指挥使！”<br />
几声急呼，马还在狂奔，风声呼啸而过，刮得脸生疼，戚钰大喘着气，额前渗出了汗，却是压不住后背的疼。<br />
他回头，黑幕沉沉中，只见后面似有一人驾马而来。<br />
身长体阔，肩背弓箭，那驾马姿势，如捕食的狼。<br />
“程二！”声嘶力竭。咚的一声，滚落马背。<br />
来人追了上来，单手勒马，马蹄高扬。<br />
他瞧着那被抬上马的人，顿时啧了声，“好惨啊，小将军。”<br />
军营里。<br />
长随将自己主子背进帐，眼泪都彪了出来，“军医呢？传军医来！”<br />
外面兵戈未止，厮杀声纵然是在营帐中都能听清。<br />
不时有人抬着伤者进来，营地乱哄哄的，弥漫着血腥味。
一队轻骑，趁乱出城，迅速远去。<br />
马蹄踏在冬雪里，泥泞又不知路。<br />
“将军，找到了！向西二十里外！”斥候驾马过来，低声禀报。<br />
银甲下，小将军面容冷峻，手握缰绳，“烽火连烧十三鹰，此次回去，也够你们吹一阵儿了，都给我活着回家！”<br />
“是！”十三卫士兵血液沸腾的应。<br />
他们在禁军中，向来是其他营看不清的，就连他们自己，也觉得低人一等，是以，练兵不敢争演武场，被赶去卫所最偏的地儿，便是心里气，也没法子，谁让他们技不如人。吃饭不敢争，剩吃剩饭一吃就是几年。卫所里打杂的事，也从来都是他们干。<br />
时日长了，他们都觉得这是自个儿的命，活该如此。<br />
可戚钰不是。<br />
任指挥使，他不觉得自己比其他十二卫的差，便是连总督老爹，也时常气。<br />
他要吃好的穿好的，用最好的兵器，用最好的演武场，不服那便战！<br />
纵然挨了罚，下回他还敢。<br />
跟着戚钰，他们也逐渐觉得，自个儿没有那么烂。他们入行伍，养爹娘和老婆孩子，与旁人一样的流血流泪，他们是什么低贱东西吗？天生低人一等，合该被欺辱？<br />
十三卫，也是敢征战沙场的！<br />
他们与前面浴血奋战的兄弟们一样，也是在用命博！<br />
“冲啊！兄弟们！”<br />
“今夜不将他们的粮草烧干净，我三天不吃饭！”<br />
“干快点！王大人还给我们烤着羊肉呢！”<br />
“驾！”<br />
浓重夜色里，有雪白纷扬。<br />
第90章 受伤<br />
姑苏。<br />
院子里噼里啪啦爆竹声响, 炸了一地红纸屑。<br />
谢执脚步轻快的跑进来，身后跟着一串小萝卜头。<br />
今夜除夕，家里人坐在一处守岁。<br />
谢家主与一位堂叔对弈, 瞧着像是要赢了, 笑得眯眯眼，再吃口茶, 好不乐哉。<br />
谢祖父穿着暗纹织花锦缎袄, 坐在躺椅里，眯着眼轻摇, 似是睡着了, 怀里趴着只橘色小猫在打盹儿。<br />
女眷们坐在软榻上打叶子牌，轻声细语的闲聊。<br />
谢夫人腿上枕着颗脑袋，似是正熟睡。<br />
谢执走过来，轻声道：“我阿姐睡着啦。”跟屁虫似的一串小萝卜, 也个个儿探出脑袋来瞧，鹦鹉学语似的低声：“姑姑睡着啦。”<br />
谢夫人不禁轻笑, “你阿姐成日里督促你们的功课, 哪里能不累？”<br />
谢执鼓了鼓脸, “今日过年, 叔母就莫要说我功课了, 被叔父听见, 又要我抽查我背书了。”<br />
说话间, 却是见趴在谢夫人膝上小憩的人, 忽的惊醒坐起。<br />
小萝卜头被吓得个个儿不敢动，瞪着圆眼睛瞧着漂亮姑姑。<br />
“做噩梦了？”谢夫人轻拍着谢蕴的后背问。<br />
谢蕴今日穿了件胭脂色的夹袄, 颜色愈重，便衬得那张脸愈发的白, 就连唇色也浅淡，像是吓得不轻。<br />
是梦吗？<br />
可戚钰倒在了她面前，那血泊……<br />
谢执抬手，在她面前挥了挥，小大人似的问：“阿姐，你可是梦见姐夫受伤啦？没事，梦里都是反着的，姐夫好着呢……”<br />
安慰的话没说完，那边谢家主瞪眼道：“你阿姐还未与他成亲呢，你乱喊什么？没规矩。”<br />
谢执吐吐舌，小声道：“说的过年不骂孩子呢……”<br />
谢夫人轻柔的笑，与谢蕴道：“阿执说的对，梦里都是反着的，别怕。”<br />
谢蕴颔首，胸腔里一下快过一下的跳动却是让人心神不宁。<br />
雪地里，烽火连营，火光照亮了半边天。<br />
刀剑相撞，飞羽流矢。<br />
“将军，粮草都烧了！”<br />
“将军，这群狗东西的营帐也快烧没了！”<br />
北霜国的营地留兵一万，十三卫两千。<br />
厮杀艰难，眼瞧着那边火光，戚钰当即下令：“突围，撤退！”<br />
“是，将军！”<br />
都杀爽了，他们可是烧了狄人十三鹰！<br />
北霜人也杀红了眼，他娘的，中原人真恶毒！<br />
大王子回来，他们怕是得以死谢罪！<br />
“将这领头的活捉，交给大王子处置！”<br />
“是！”<br />
头盔下，戚钰不屑的轻挑了下唇角，手中长枪狠狠掼下，马蹄踏过尸身，卷起了地上残雪。<br />
身边的人一个接一个倒下去，有跨弯刀骑矮马的，也有方才凑在一处吃饺子的。<br />
温热的血溅到脸上，又迅速覆上些冰凉。<br />
北地鹅毛大雪寻常，但他们回家难。“冲！”<br />
“将军快走！”<br />
戚钰利落杀了旁边的狄人，战马飞掠，“走！”<br />
余光扫过什么，顿时眉目紧锁，大喊：“赵大牛你做什么！赶紧走！”<br />
“我带他……带他一起走……”男人身强体壮，正将地上一个心口中刀、口吐鲜血的人往自己马上扯。<br />
戚钰只瞧一眼便知，这人十之八九活不成了，可那是他弟弟。<br />
战场之上，瞬息万变，经不住耽搁。<br />
只这片刻，身后狄人已经追了上来，眼瞧着那弯刀就要落在赵大牛身上了，戚钰调转马头，手中长枪‘钪’的一声挡下，吼道：“走！”<br />
生人尚且不及活，又如何去顾及战死的将士？<br />
焦土，黄沙，便是上沙场时，将士准备好的归宿。<br />
戚钰不及想他们在死前，是遗憾不能回家多些，还是对留在这里的害怕恐惧更多。<br />
但他做不了许多，只能尽力将活着的带出去。<br />
赵大牛终于把弟弟拖上了马背，一双眼猩红，咬紧牙关，狠狠夹一下马腹，便冲了出去。<br />
戚钰紧随其后，如离箭的弦。<br />
身后马蹄声响，紧追不放。<br />
戚钰知道，那是狄人。<br />
冰天雪地，只他们的马蹄上戴了铁烙。<br />
骏马狂奔，忽的，有破风声从身后传来。<br />
长随大喊：“将军小心！”<br />
戚钰回头，竟是三箭齐发！<br />
那身后紧追的黑压压的一片，却是停了下来。<br />
这是笃定他会中箭？还是笃定他会死？<br />
恐惧袭上心头时，冷汗爬满了后背。<br />
戚钰手中长枪利落耍了个枪花，咣当两声，有两只箭羽没入了厚雪中，一支利刃破开轻甲，陷入皮肉。<br />
“将军！”<br />
“指挥使！”<br />
几声急呼，马还在狂奔，风声呼啸而过，刮得脸生疼，戚钰大喘着气，额前渗出了汗，却是压不住后背的疼。<br />
他回头，黑幕沉沉中，只见后面似有一人驾马而来。<br />
身长体阔，肩背弓箭，那驾马姿势，如捕食的狼。<br />
“程二！”声嘶力竭。咚的一声，滚落马背。<br />
来人追了上来，单手勒马，马蹄高扬。<br />
他瞧着那被抬上马的人，顿时啧了声，“好惨啊，小将军。”<br />
军营里。<br />
长随将自己主子背进帐，眼泪都彪了出来，“军医呢？传军医来！”<br />
外面兵戈未止，厮杀声纵然是在营帐中都能听清。<br />
不时有人抬着伤者进来，营地乱哄哄的，弥漫着血腥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