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钰哥哥，你纳了我吧……”梁青瑶忽的起身，跪在了戚钰跟前，仰面哭泣道，“我与你做妾，便不会被指去和亲了……”<br />
戚钰一惊，侧身躲开她的手，斥道：“你起来，跪着成何体统。”<br />
“钰哥哥……”<br />
“此事我当真帮不了你，且不说我从来都时将你当妹妹，与福安她们无甚异同，便是纳妾，我并无此打算，你在此求我，倒是不如去求皇后娘娘，她向来疼你……”<br />
话未说完，梁青瑶却是冷笑了两声，笑声怪异，让人汗毛直立。<br />
“她疼我？”梁青瑶讽刺的扯唇，抬手擦去了脸上的泪，“钰哥哥，你还想知道程敬的埋骨之地吗？”<br />
这话刺得戚钰心口一疼。<br />
安远侯府，窝藏前朝余孽，企图谋反，罪不容诛。<br />
程氏上下斩首午门前，不可替其敛尸。<br />
“程敬的尸首，是我收的，到底是有自幼一同长大的情谊在，我也不能瞧着他死后，尸骨被鸟鸠吃了不是？”<br />
“钰哥哥，你纳我只是权宜之计，等此事罢，你寻个由头将我赶出府便是。”<br />
“你也正好借着这次，试探一番嫂子的心意不是？一箭三雕，钰哥哥，何乐而不为呢？”<br />
戚钰气过很多次，因谢蕴永远都是那副温柔模样，他有时甚至不知，她寒暄问暖的到底是他，还是王观。<br />
可他说出纳妾时，他瞧见了，她脸上的失神，不可置信，那副脆弱的神情，燃起了他心里的火。<br />
或许，梁青瑶说的是对的。<br />
他该激一激她。<br />
清水小筑闭门半旬月。<br />
王观来了。<br />
游魂似的看着这些过往，戚钰被她裙底的血刺红了眼。<br />
第92章 近她情怯<br />
王观说完那句, 欲要转身，忽见他泪湿沾巾。<br />
豆大的泪珠滑过山根，洇湿了枕着的软枕。<br />
王观怔了一瞬, 在他榻前蹲下, 唤道：“戚钰，戚钰, 你醒醒……”<br />
戚钰伸手, 想去抱她。<br />
王观将她打横抱起，鲜红蹭在他月白锦袍上, 愈发的刺眼。<br />
泪滑下, 却是不见湿濡，戚钰眼瞧着他们出了清水小筑，而他，困在了这里。<br />
声音由远及近——<br />
“戚钰, 戚钰，你可能听见？”<br />
“戚钰, 醒来。”<br />
“戚钰, 阿蕴还在等你回去。”床榻上的人, 忽的轻动了下。<br />
王观不及露出喜色, 就见他胸腔动了两下, 一口鲜血吐了出来, 眸中泪未停, 缓缓睁开了眼。<br />
“戚钰……”王观浑身都僵了。<br />
戚钰唇动了动, 又吐出一口血来。<br />
王观大惊：“你……”<br />
帐帘被掀起，医师进来了。<br />
王观立即起身, 让开了榻边的位置，语气焦急道：“我方才唤他, 他突然吐血了，这是何症？”<br />
医师自也瞧见了榻上那刺眼红云，“大人且稍等，我先把脉瞧瞧。”<br />
戚钰伤在后背，一动不动的盯着床榻上那团血污，满目猩红。<br />
她该多疼啊。<br />
分明喝药还要他用蜜饯哄的小姑娘，却是能端起那安胎药一饮而尽。<br />
她那般珍惜那个孩子，可他做了什么呢？<br />
戚钰深吸口气，又是一口血吐出，眼角滑泪晕了过去。<br />
医师被这动静惊了惊，探着那脉象喃喃道：“奇了，脉象紊乱，肝气郁结……昨夜拔箭时还不是这样的……”<br />
“可这吐血症，分明像是急火攻心……”<br />
“但这偏偏，他的伤口并未异样，也没伤到肺腑……按理说，将养半月便能好大半了……”<br />
王观往榻上瞧了眼，目光怔怔。<br />
他不信鬼神，不事鬼神，如今倒是有几分生疑。<br />
医师方才探脉未觉，他倒是瞧见了。<br />
戚钰那一脸失魂落魄，恨不得赴死的神情。<br />
若是因战场之事，小将军瞧过多少了，手中的长枪又沾了多少血，不该如此。<br />
那便只能是睡梦中的这段时辰。<br />
医师轮流瞧过，这箭伤并不伤及性命，那便只能是他自个儿遇着了什么。<br />
将床榻收拾过，又喂了参汤，临近傍晚时，戚钰再次醒了过来。<br />
这次，守在他榻边的不是王观，而是程敬。<br />
“祖宗啊，总算是醒了，蹲的我腿都麻了。”程敬伸了懒腰，浑身骨头咯嘣响。<br />
他站起身，又问：“喝水吗？还是要尿尿？”<br />
戚钰盯着他没说话。<br />
程敬抬手摸摸自己的脸，“这般盯着我做甚？怪让人害怕的。”<br />
他说着上前，劲腰微躬，一双锐利的眸子与他对上，眸光尽是试探，“你还是戚钰吗？”帐中气氛骤降，像是一瞬冰雪落，针落可闻。<br />
半晌后，程敬直起了身，哈哈笑道：“逗你的，怎还紧张了呢？”<br />
梦里那个笑着赴死的人，如今就站在他面前。<br />
戚钰心里却是静得很。<br />
许多不一样了。<br />
谢蕴这次，有叔父叔母陪着，阿执也在，还有崔芙，她爱的人都好好活着。<br />
程敬也活着。<br />
纵然阔别三年，如今瞧着，与过往无甚不同。<br />
“那三箭，你射的？”戚钰哑声问。<br />
程敬‘昂’了声，“还成吧？”<br />
戚钰气笑了，“我找你两年半，你一出现便给我一箭？”<br />
程敬倒了杯热水给他，“要我喂你吗？”<br />
戚钰冷冷瞥他一眼，自己伸手接了。<br />
程敬抱臂靠在榻前站着，“这怎的能怪我？还不是你不行，若不是我那三箭，北霜国的人怕是这会儿还追着你们呢”，他说着，下巴朝帐外一抬，“他们现在还能全须全尾的吃烤羊？”<br />
程敬说罢，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，“王三哥也忒狠，他们吃饺子，就给我喝碗汤，你一会儿给我要碗饭啊。”<br />
戚钰将空杯子递给他，“你是不是许久未与人说话了，怎的话这般多呢？”<br />
程敬哈哈笑了两声，回敬道：“你是不是也许久未与人说话了，怎的话这般少呢？”<br />
他说着，手指转着杯子，似是随意闲聊的问：“梦里梦见了什么，睡这么久舍不得醒，王观都以为我给你下毒了。”<br />
戚钰眼皮颤了颤，少顷，深吸口气，“忘了。”<br />
程敬不置可否，耸了耸肩道：“忘了好啊，得一身轻。”<br />
戚钰心口倏地一沉。<br />
是啊。<br />
忘了才能松快。<br />
可那些伤痛，谢蕴都记得。<br />
初时成亲，他不知谢蕴为何对他不喜，那般漠视，也不知她为何与程敬针锋相对。<br />
如今倒是全都懂了。<br />
可她不计前嫌，和离之时，留下字条让他去救兄长。<br />
是释然吗？还是原宥？<br />
可他哪里配得她如此相待啊。<br />
“想什么呢，我让人去喊王观来啊，你替我说说话，别把我关进那牢里待着了，我可是偷了北霜国的战略部署图来的，这也算是投诚吧。”小片刻，王观与张将军一同过来了，身后还跟着三位指挥使和几位副将。<br />
这阵仗，程敬往边角站，听着那嘘寒问暖声，不禁勾唇笑。<br />
小将军走哪儿都得许多人关心啊。<br />
众人唯恐扰了戚钰歇息，话说罢，便走了。<br />
王观与张将军晚些，临走时，王观吩咐人道：“将墙角那个还关进牢里去。”<br />
程敬急了：“欸，不是，人醒了就这样？三哥这就是卸磨杀驴啊。”<br />
王观微微侧身，“本官与你并无干系，莫要乱攀亲，北霜细作，没将你杀了，便是本官的仁慈。”
戚钰一惊，侧身躲开她的手，斥道：“你起来，跪着成何体统。”<br />
“钰哥哥……”<br />
“此事我当真帮不了你，且不说我从来都时将你当妹妹，与福安她们无甚异同，便是纳妾，我并无此打算，你在此求我，倒是不如去求皇后娘娘，她向来疼你……”<br />
话未说完，梁青瑶却是冷笑了两声，笑声怪异，让人汗毛直立。<br />
“她疼我？”梁青瑶讽刺的扯唇，抬手擦去了脸上的泪，“钰哥哥，你还想知道程敬的埋骨之地吗？”<br />
这话刺得戚钰心口一疼。<br />
安远侯府，窝藏前朝余孽，企图谋反，罪不容诛。<br />
程氏上下斩首午门前，不可替其敛尸。<br />
“程敬的尸首，是我收的，到底是有自幼一同长大的情谊在，我也不能瞧着他死后，尸骨被鸟鸠吃了不是？”<br />
“钰哥哥，你纳我只是权宜之计，等此事罢，你寻个由头将我赶出府便是。”<br />
“你也正好借着这次，试探一番嫂子的心意不是？一箭三雕，钰哥哥，何乐而不为呢？”<br />
戚钰气过很多次，因谢蕴永远都是那副温柔模样，他有时甚至不知，她寒暄问暖的到底是他，还是王观。<br />
可他说出纳妾时，他瞧见了，她脸上的失神，不可置信，那副脆弱的神情，燃起了他心里的火。<br />
或许，梁青瑶说的是对的。<br />
他该激一激她。<br />
清水小筑闭门半旬月。<br />
王观来了。<br />
游魂似的看着这些过往，戚钰被她裙底的血刺红了眼。<br />
第92章 近她情怯<br />
王观说完那句, 欲要转身，忽见他泪湿沾巾。<br />
豆大的泪珠滑过山根，洇湿了枕着的软枕。<br />
王观怔了一瞬, 在他榻前蹲下, 唤道：“戚钰，戚钰, 你醒醒……”<br />
戚钰伸手, 想去抱她。<br />
王观将她打横抱起，鲜红蹭在他月白锦袍上, 愈发的刺眼。<br />
泪滑下, 却是不见湿濡，戚钰眼瞧着他们出了清水小筑，而他，困在了这里。<br />
声音由远及近——<br />
“戚钰, 戚钰，你可能听见？”<br />
“戚钰, 醒来。”<br />
“戚钰, 阿蕴还在等你回去。”床榻上的人, 忽的轻动了下。<br />
王观不及露出喜色, 就见他胸腔动了两下, 一口鲜血吐了出来, 眸中泪未停, 缓缓睁开了眼。<br />
“戚钰……”王观浑身都僵了。<br />
戚钰唇动了动, 又吐出一口血来。<br />
王观大惊：“你……”<br />
帐帘被掀起，医师进来了。<br />
王观立即起身, 让开了榻边的位置，语气焦急道：“我方才唤他, 他突然吐血了，这是何症？”<br />
医师自也瞧见了榻上那刺眼红云，“大人且稍等，我先把脉瞧瞧。”<br />
戚钰伤在后背，一动不动的盯着床榻上那团血污，满目猩红。<br />
她该多疼啊。<br />
分明喝药还要他用蜜饯哄的小姑娘，却是能端起那安胎药一饮而尽。<br />
她那般珍惜那个孩子，可他做了什么呢？<br />
戚钰深吸口气，又是一口血吐出，眼角滑泪晕了过去。<br />
医师被这动静惊了惊，探着那脉象喃喃道：“奇了，脉象紊乱，肝气郁结……昨夜拔箭时还不是这样的……”<br />
“可这吐血症，分明像是急火攻心……”<br />
“但这偏偏，他的伤口并未异样，也没伤到肺腑……按理说，将养半月便能好大半了……”<br />
王观往榻上瞧了眼，目光怔怔。<br />
他不信鬼神，不事鬼神，如今倒是有几分生疑。<br />
医师方才探脉未觉，他倒是瞧见了。<br />
戚钰那一脸失魂落魄，恨不得赴死的神情。<br />
若是因战场之事，小将军瞧过多少了，手中的长枪又沾了多少血，不该如此。<br />
那便只能是睡梦中的这段时辰。<br />
医师轮流瞧过，这箭伤并不伤及性命，那便只能是他自个儿遇着了什么。<br />
将床榻收拾过，又喂了参汤，临近傍晚时，戚钰再次醒了过来。<br />
这次，守在他榻边的不是王观，而是程敬。<br />
“祖宗啊，总算是醒了，蹲的我腿都麻了。”程敬伸了懒腰，浑身骨头咯嘣响。<br />
他站起身，又问：“喝水吗？还是要尿尿？”<br />
戚钰盯着他没说话。<br />
程敬抬手摸摸自己的脸，“这般盯着我做甚？怪让人害怕的。”<br />
他说着上前，劲腰微躬，一双锐利的眸子与他对上，眸光尽是试探，“你还是戚钰吗？”帐中气氛骤降，像是一瞬冰雪落，针落可闻。<br />
半晌后，程敬直起了身，哈哈笑道：“逗你的，怎还紧张了呢？”<br />
梦里那个笑着赴死的人，如今就站在他面前。<br />
戚钰心里却是静得很。<br />
许多不一样了。<br />
谢蕴这次，有叔父叔母陪着，阿执也在，还有崔芙，她爱的人都好好活着。<br />
程敬也活着。<br />
纵然阔别三年，如今瞧着，与过往无甚不同。<br />
“那三箭，你射的？”戚钰哑声问。<br />
程敬‘昂’了声，“还成吧？”<br />
戚钰气笑了，“我找你两年半，你一出现便给我一箭？”<br />
程敬倒了杯热水给他，“要我喂你吗？”<br />
戚钰冷冷瞥他一眼，自己伸手接了。<br />
程敬抱臂靠在榻前站着，“这怎的能怪我？还不是你不行，若不是我那三箭，北霜国的人怕是这会儿还追着你们呢”，他说着，下巴朝帐外一抬，“他们现在还能全须全尾的吃烤羊？”<br />
程敬说罢，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，“王三哥也忒狠，他们吃饺子，就给我喝碗汤，你一会儿给我要碗饭啊。”<br />
戚钰将空杯子递给他，“你是不是许久未与人说话了，怎的话这般多呢？”<br />
程敬哈哈笑了两声，回敬道：“你是不是也许久未与人说话了，怎的话这般少呢？”<br />
他说着，手指转着杯子，似是随意闲聊的问：“梦里梦见了什么，睡这么久舍不得醒，王观都以为我给你下毒了。”<br />
戚钰眼皮颤了颤，少顷，深吸口气，“忘了。”<br />
程敬不置可否，耸了耸肩道：“忘了好啊，得一身轻。”<br />
戚钰心口倏地一沉。<br />
是啊。<br />
忘了才能松快。<br />
可那些伤痛，谢蕴都记得。<br />
初时成亲，他不知谢蕴为何对他不喜，那般漠视，也不知她为何与程敬针锋相对。<br />
如今倒是全都懂了。<br />
可她不计前嫌，和离之时，留下字条让他去救兄长。<br />
是释然吗？还是原宥？<br />
可他哪里配得她如此相待啊。<br />
“想什么呢，我让人去喊王观来啊，你替我说说话，别把我关进那牢里待着了，我可是偷了北霜国的战略部署图来的，这也算是投诚吧。”小片刻，王观与张将军一同过来了，身后还跟着三位指挥使和几位副将。<br />
这阵仗，程敬往边角站，听着那嘘寒问暖声，不禁勾唇笑。<br />
小将军走哪儿都得许多人关心啊。<br />
众人唯恐扰了戚钰歇息，话说罢，便走了。<br />
王观与张将军晚些，临走时，王观吩咐人道：“将墙角那个还关进牢里去。”<br />
程敬急了：“欸，不是，人醒了就这样？三哥这就是卸磨杀驴啊。”<br />
王观微微侧身，“本官与你并无干系，莫要乱攀亲，北霜细作，没将你杀了，便是本官的仁慈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