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我知道。”<br />
他说他知道。<br />
她不明白他口中的“知道”是指她刚才讲的前后哪一句话。<br />
宋槐放慢呼吸，想睁开眼睛看他，刚要抬头，后脑被他用掌心固定住。<br />
段朝泠说：“乖点儿，还得再敷几分钟。”<br />
他嗓音低沉，语调不乏宠与哄的意味，好像回到了最开始，他们之间相处最融洽的那两年。<br />
她当时没有那么多多愁善感的小心思，只当他是敬重的叔叔、无话不谈的朋友。<br />
毛巾表面冒出的热气渗到皮肤，有黏腻的潮湿感，连同她的心境也变得粘稠。<br />
过了几分钟，宋槐重见光明，不适应地眨了眨眼，看着他将毛巾放到台面，随手理了下挽起的衬衫袖口。<br />
短暂且漫长的一段时间，足够将刚刚想问的问题自行消化掉。<br />
宋槐觉得胸口堵得厉害，没了闲聊的欲望，寻借口回房，“我等等和朋友约了视频通话，聊工作的事，就先上楼了。”<br />
段朝泠没说好与不好，缓声叫住她。<br />
宋槐没应声，仰头看他，以眼神询问他什么事。<br />
段朝泠看着她，目光隐有审视，“之前何阿姨整理你房间的时候，见过那条手链。”<br />
“……什么。”<br />
“如果真的重要，又为什么不带走。”<br />
宋槐泛起沉默。<br />
段朝泠靠近她，平静说：“生日礼物的意义对你来说真的一样吗？”<br />
“槐槐，好好想想我今晚说的话。”<br />
-<br />
刚毕业没多久，许歧决定开一家清吧，在二环以里盘下一家店，花三个月的时间费心装修。<br />
二月中旬，生日当天，邀请众多朋友来店里庆生，顺便给刚回来不久的宋槐接风洗尘。<br />
宋槐等毛佳夷加完班，两人一起前往清吧。<br />
赶到的时候，已经酒过三巡。<br />
抛开高中同学和大学期间单独认识的朋友，还有不少是她和许歧的共友。<br />
看见多年未见的宋槐，大家轮流询问近况，其中不乏有开她和许歧玩笑的。<br />
场子很快热起来。<br />
毛佳夷中途去洗手间，许歧捏着酒杯坐到宋槐旁边，对她说：“怎么不祝我生日快乐？”<br />
宋槐拿出事先准备好的礼物，递给他，笑说：“生日快乐。”<br />
“是什么？”“你拆开看看不就知道了。”<br />
许歧笑了声，拆开包装纸，看见里面装着的东西时，愣一下，“在哪儿弄的？”<br />
“我托朋友在国外存了瓶跟你出生年份一样的酒。这是那家酒庄的邀请函，等你什么时候想喝了，到时候我陪你一起过去。”<br />
“我很喜欢。”许歧抬手去揉她的发顶，“说实话，我发现你现在对我可比前几年用心多了。”<br />
宋槐拿起酒杯，和他轻碰一下杯壁，“将心比心。”<br />
上大学期间，每年寒暑假许歧都会特意飞到江城来看她，风雨无阻。<br />
大一军训，她得了场重感冒，他偷跑过来照顾她；她毕业典礼的花是他送的；实习期忙到没时间吃饭，他会提醒她按时就餐，帮她叫了无数份外卖。<br />
有朋友如此，她总该回报些什么。<br />
宋槐问：“对了，你妈妈身体怎么样了？”<br />
“恢复得差不多了。做了个不大不小的手术，身体还好，人倒是比以前憔悴了不少。”许歧说，“她前段时间跟我提起过你。”<br />
“那我抽时间去看望一下阿姨。”<br />
“行啊。到时候提前跟我说一声，我陪你去。”<br />
又聊了几句，毛佳夷回来了。<br />
许歧原本还要说些什么，被旁人拉去摇骰子。<br />
没过多久，毛佳夷也被叫去玩游戏。<br />
宋槐兴致怏怏，婉拒了他们的邀请，一个人窝在卡座角落的位置，百无聊赖地刷起朋友圈。<br />
第一条是许歧发的所有人的合照，外加一个定位。<br />
她顺手给他点了个赞。<br />
三五杯酒下肚，酒劲上来，宋槐觉得里面闷得厉害，拿起外套，准备出去透口气。<br />
周围是繁华的商业区，大多数门店基本都是24小时营业，即便现在凌晨一点多，外面还是有不少人在逛街。<br />
出了清吧，想四处逛逛。无意间转身，看到马路斜对面停着一辆再熟悉不过的车。<br />
段朝泠倚在车旁，指间夹着烟，像在等什么人。<br />
宋槐定在原地，直直看着他。<br />
自从除夕之后，他们已经有大半个月没见过面。<br />
元宵节当晚，段朝泠回四合院吃饭，她寻了个理由外出，故意躲着没见他。<br />
那晚和他相处的细节仍旧历历在目。<br />
坦白讲，她实在过分高估了自己的忍耐程度，也低估了时隔多年段朝泠本身对她的吸引力——她无法再以晚辈的立场坦然接受他的好。如果单是作为异性，这些好根本不是她该得到的。<br />
思来想去，最好的解决办法无非就是尽量不见面。<br />
只是此时此刻，既然看到了，出于礼貌，总要过去打声招呼。<br />
宋槐抿了抿唇，深呼一口气，抬腿走向他。等走到他面前，笑问：“怎么来这边了？”<br />
段朝泠看她一眼，“正好路过附近，听说你在这儿，顺路来接你。”<br />
“我不知道还要什么时候才能回去。”<br />
段朝泠没第一时间应声，突然向前半步。<br />
稍微俯身，鼻尖贴近她颈窝，轻闻一下，像在确认什么。<br />
他的呼吸洒在她颈侧，予人一种难捱的灼烧感。<br />
身上冷杉松针的后调渐渐同她的香水味中和，两种气味混在一起，分辨不出你我。<br />
宋槐背部微微僵直，一时忘了退步。<br />
隔几秒，段朝泠低声在她耳边说：“喝酒了？”<br />
第31章<br />
31/更好或更糟<br />
-<br />
等她反应过来时,段朝泠已经退回原位。<br />
他身上的味道卷进风中，隐约还能闻到一丝尾调。宋槐感觉心脏无端飘忽了一下。<br />
好一会，她听见自己佯装如常的声调：“许歧生日，好多朋友在,所以喝了几杯。”<br />
段朝泠盯着她的眼睛,“很晚了。”<br />
宋槐大概清楚现在什么时间,但还是从衣服口袋里摸出手机，点亮屏幕，象征性地瞧了一眼。<br />
原本的确打算通宵，但是眼下，她不好意思叫他再等,便说：“等我几分钟，我去拿包。”<br />
宋槐刚要动身,突然想起什么,仰头看他,“对了，你晚上吃饭了吗？”<br />
“还没。怎么了？”<br />
“里面有刚做好的冷餐,我带份给你。”<br />
段朝泠没同意也没拒绝。<br />
回到屋里,宋槐单独跟许歧和毛佳夷打完招呼，问厨房要一个打包餐盒,避开海鲜类的辅料,将食物放进去,顺便用干净的保温杯装了些热水。<br />
出了清吧，刚走到门口,被追上来的许歧叫住。<br />
许歧摘掉自己身上的拼色围巾,抬手帮她戴上，“围着吧,夜里冷。不用特意还我了。”<br />
宋槐点点头，说了句“谢谢”。<br />
许歧看似不经意地问：“他来接你了？”<br />
“他”指的是谁，自然不言而喻。<br />
宋槐眼睫颤动两下，没说话，算是默认。<br />
“宋槐，有件事我想问你。”许歧没藏着掖着的打算，直奔主题，“你对他是不是还是……”没等许歧说完，她不着痕迹地接过话茬：“我知道你想说什么。放心吧，我清楚分寸，总不能在同一个人身上栽倒两次。”<br />
许歧意有所指：“你身边还有很多人，不一定非要是他。”<br />
“慢慢来吧，时间总能冲淡一切。”<br />
“四年可不短了，还没冲淡？”许歧睨她，“我以前怎么没发现，你还有够专一的。”<br />
宋槐无奈笑说：“……我一直都很专情好不好。”<br />
“行了，不跟你开玩笑了。快回去吧。”<br />
“那我走了，你们玩得尽兴。”
他说他知道。<br />
她不明白他口中的“知道”是指她刚才讲的前后哪一句话。<br />
宋槐放慢呼吸，想睁开眼睛看他，刚要抬头，后脑被他用掌心固定住。<br />
段朝泠说：“乖点儿，还得再敷几分钟。”<br />
他嗓音低沉，语调不乏宠与哄的意味，好像回到了最开始，他们之间相处最融洽的那两年。<br />
她当时没有那么多多愁善感的小心思，只当他是敬重的叔叔、无话不谈的朋友。<br />
毛巾表面冒出的热气渗到皮肤，有黏腻的潮湿感，连同她的心境也变得粘稠。<br />
过了几分钟，宋槐重见光明，不适应地眨了眨眼，看着他将毛巾放到台面，随手理了下挽起的衬衫袖口。<br />
短暂且漫长的一段时间，足够将刚刚想问的问题自行消化掉。<br />
宋槐觉得胸口堵得厉害，没了闲聊的欲望，寻借口回房，“我等等和朋友约了视频通话，聊工作的事，就先上楼了。”<br />
段朝泠没说好与不好，缓声叫住她。<br />
宋槐没应声，仰头看他，以眼神询问他什么事。<br />
段朝泠看着她，目光隐有审视，“之前何阿姨整理你房间的时候，见过那条手链。”<br />
“……什么。”<br />
“如果真的重要，又为什么不带走。”<br />
宋槐泛起沉默。<br />
段朝泠靠近她，平静说：“生日礼物的意义对你来说真的一样吗？”<br />
“槐槐，好好想想我今晚说的话。”<br />
-<br />
刚毕业没多久，许歧决定开一家清吧，在二环以里盘下一家店，花三个月的时间费心装修。<br />
二月中旬，生日当天，邀请众多朋友来店里庆生，顺便给刚回来不久的宋槐接风洗尘。<br />
宋槐等毛佳夷加完班，两人一起前往清吧。<br />
赶到的时候，已经酒过三巡。<br />
抛开高中同学和大学期间单独认识的朋友，还有不少是她和许歧的共友。<br />
看见多年未见的宋槐，大家轮流询问近况，其中不乏有开她和许歧玩笑的。<br />
场子很快热起来。<br />
毛佳夷中途去洗手间，许歧捏着酒杯坐到宋槐旁边，对她说：“怎么不祝我生日快乐？”<br />
宋槐拿出事先准备好的礼物，递给他，笑说：“生日快乐。”<br />
“是什么？”“你拆开看看不就知道了。”<br />
许歧笑了声，拆开包装纸，看见里面装着的东西时，愣一下，“在哪儿弄的？”<br />
“我托朋友在国外存了瓶跟你出生年份一样的酒。这是那家酒庄的邀请函，等你什么时候想喝了，到时候我陪你一起过去。”<br />
“我很喜欢。”许歧抬手去揉她的发顶，“说实话，我发现你现在对我可比前几年用心多了。”<br />
宋槐拿起酒杯，和他轻碰一下杯壁，“将心比心。”<br />
上大学期间，每年寒暑假许歧都会特意飞到江城来看她，风雨无阻。<br />
大一军训，她得了场重感冒，他偷跑过来照顾她；她毕业典礼的花是他送的；实习期忙到没时间吃饭，他会提醒她按时就餐，帮她叫了无数份外卖。<br />
有朋友如此，她总该回报些什么。<br />
宋槐问：“对了，你妈妈身体怎么样了？”<br />
“恢复得差不多了。做了个不大不小的手术，身体还好，人倒是比以前憔悴了不少。”许歧说，“她前段时间跟我提起过你。”<br />
“那我抽时间去看望一下阿姨。”<br />
“行啊。到时候提前跟我说一声，我陪你去。”<br />
又聊了几句，毛佳夷回来了。<br />
许歧原本还要说些什么，被旁人拉去摇骰子。<br />
没过多久，毛佳夷也被叫去玩游戏。<br />
宋槐兴致怏怏，婉拒了他们的邀请，一个人窝在卡座角落的位置，百无聊赖地刷起朋友圈。<br />
第一条是许歧发的所有人的合照，外加一个定位。<br />
她顺手给他点了个赞。<br />
三五杯酒下肚，酒劲上来，宋槐觉得里面闷得厉害，拿起外套，准备出去透口气。<br />
周围是繁华的商业区，大多数门店基本都是24小时营业，即便现在凌晨一点多，外面还是有不少人在逛街。<br />
出了清吧，想四处逛逛。无意间转身，看到马路斜对面停着一辆再熟悉不过的车。<br />
段朝泠倚在车旁，指间夹着烟，像在等什么人。<br />
宋槐定在原地，直直看着他。<br />
自从除夕之后，他们已经有大半个月没见过面。<br />
元宵节当晚，段朝泠回四合院吃饭，她寻了个理由外出，故意躲着没见他。<br />
那晚和他相处的细节仍旧历历在目。<br />
坦白讲，她实在过分高估了自己的忍耐程度，也低估了时隔多年段朝泠本身对她的吸引力——她无法再以晚辈的立场坦然接受他的好。如果单是作为异性，这些好根本不是她该得到的。<br />
思来想去，最好的解决办法无非就是尽量不见面。<br />
只是此时此刻，既然看到了，出于礼貌，总要过去打声招呼。<br />
宋槐抿了抿唇，深呼一口气，抬腿走向他。等走到他面前，笑问：“怎么来这边了？”<br />
段朝泠看她一眼，“正好路过附近，听说你在这儿，顺路来接你。”<br />
“我不知道还要什么时候才能回去。”<br />
段朝泠没第一时间应声，突然向前半步。<br />
稍微俯身，鼻尖贴近她颈窝，轻闻一下，像在确认什么。<br />
他的呼吸洒在她颈侧，予人一种难捱的灼烧感。<br />
身上冷杉松针的后调渐渐同她的香水味中和，两种气味混在一起，分辨不出你我。<br />
宋槐背部微微僵直，一时忘了退步。<br />
隔几秒，段朝泠低声在她耳边说：“喝酒了？”<br />
第31章<br />
31/更好或更糟<br />
-<br />
等她反应过来时,段朝泠已经退回原位。<br />
他身上的味道卷进风中，隐约还能闻到一丝尾调。宋槐感觉心脏无端飘忽了一下。<br />
好一会，她听见自己佯装如常的声调：“许歧生日，好多朋友在,所以喝了几杯。”<br />
段朝泠盯着她的眼睛,“很晚了。”<br />
宋槐大概清楚现在什么时间,但还是从衣服口袋里摸出手机，点亮屏幕，象征性地瞧了一眼。<br />
原本的确打算通宵，但是眼下，她不好意思叫他再等,便说：“等我几分钟，我去拿包。”<br />
宋槐刚要动身,突然想起什么,仰头看他,“对了，你晚上吃饭了吗？”<br />
“还没。怎么了？”<br />
“里面有刚做好的冷餐,我带份给你。”<br />
段朝泠没同意也没拒绝。<br />
回到屋里,宋槐单独跟许歧和毛佳夷打完招呼，问厨房要一个打包餐盒,避开海鲜类的辅料,将食物放进去,顺便用干净的保温杯装了些热水。<br />
出了清吧，刚走到门口,被追上来的许歧叫住。<br />
许歧摘掉自己身上的拼色围巾,抬手帮她戴上，“围着吧,夜里冷。不用特意还我了。”<br />
宋槐点点头，说了句“谢谢”。<br />
许歧看似不经意地问：“他来接你了？”<br />
“他”指的是谁，自然不言而喻。<br />
宋槐眼睫颤动两下，没说话，算是默认。<br />
“宋槐，有件事我想问你。”许歧没藏着掖着的打算，直奔主题，“你对他是不是还是……”没等许歧说完，她不着痕迹地接过话茬：“我知道你想说什么。放心吧，我清楚分寸，总不能在同一个人身上栽倒两次。”<br />
许歧意有所指：“你身边还有很多人，不一定非要是他。”<br />
“慢慢来吧，时间总能冲淡一切。”<br />
“四年可不短了，还没冲淡？”许歧睨她，“我以前怎么没发现，你还有够专一的。”<br />
宋槐无奈笑说：“……我一直都很专情好不好。”<br />
“行了，不跟你开玩笑了。快回去吧。”<br />
“那我走了，你们玩得尽兴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