便见他冷白修长的手指有着几道血痕。<br />
“你的手——”<br />
裴夕舟抿了抿唇，方浅笑着回应道：“做玉器不慎伤了，不妨事。”<br />
“给我做的？簪子？”<br />
他握着另一个酒杯的手指几不可见地动了一下，顺势与梅长君将手挽好，再将酒液送至她的唇边。<br />
“……不是簪子。”<br />
梅长君也并未思虑太多，与他含笑对饮。<br />
放下酒杯后，她好奇他会送她什么，本想继续问下去。<br />
“不是簪子，那是——”<br />
还未问完，便被裴夕舟突然的动作止住了声音。<br />
大红的衣带从梅长君的腰上滑落，其上一颗缀着穗子的镂空玉香球跌落在地。<br />
裴夕舟低垂的眸瞥了那玉球一眼，一边倾身，一边轻声道：“香球如何？”<br />
然后强势地堵住了她细碎的，似是非是的不满之声。<br />
暖黄的烛色洒照进垂落的床幔，她被笼进一片连绵如织的光影中。<br />
碍事的吉服从床角滑落。<br />
“殿下不是一向顺着臣么……臣不喜做玉簪。”<br />
裴夕舟有些无奈地微叹，缓缓解下腕上的玉珠串。<br />
“香球只能作为坠饰，确实不好。”<br />
他拈着玉珠，手指一寸寸下滑。<br />
若有似无的微凉触感换来微乱的气息。<br />
他却仍是一派云淡风轻之色，轻轻吻上她湿软的眼眸，轻笑道。<br />
“殿下或许会喜此物？”<br />
寝屋温度节节攀升，她阖上尽是水雾的眸子，低低斥了一声。<br />
“……放肆。”尾音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意。<br />
“臣错了。”<br />
温润的声音萦在耳畔。<br />
她心头微松，刚要睁眼。<br />
呼吸却骤然一滞。<br />
“可殿下也该专心些……”<br />
迷迷糊糊间，她再难想起玉簪之事，只余轻软细碎的哭腔从喉中溢出。烛光透过起伏的床幔缝隙，照出一片缱绻朦胧。<br />
第23章 人生若只如初见（三）<br />
两日后的清晨。<br />
年考还未开始, 早到的学子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，猜测接下来的考题。<br />
“没想到竟是先考武课……还得小心不能受伤，不然会妨碍书写了。”<br />
“有道理, 你说一会儿是要对练吗？”<br />
“谁知道呢？师傅的想法变来变去，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。”<br />
梅长君来到演武场外，便见飘雪的草场中人影晃动, 剑光微闪。<br />
“长君！来这儿！”<br />
赵疏桐把两只木匣子捧在她跟前。<br />
“这是我和若鸢挑的，快看看合不合心意！”<br />
梅长君接过匣子, 在赵疏桐的催促下将盖一一掀开, 温润华光流转。<br />
身边的女使惊奇地道：“好精致的玉簪！”<br />
两个匣子分别装着两枚温润通透的玉簪, 纹饰雅致。<br />
“我这枚可是暖玉制成的。”<br />
梅长君笑着取出，便觉触手生温。<br />
“多谢疏桐。”<br />
她将自己备好的年礼交与对方，顺势问起：“怎么不见若鸢？”<br />
赵疏桐看了眼梅长君手中另一枚玉簪，低声道：“她今日来得及早, 方才遇见我，便将礼物托我转交给你，自己一人不知跑到哪里去了。”<br />
梅长君轻轻“嗯”了一声, 想了想，又道：“难不成是紧张武课了？”<br />
赵疏桐却摇了摇头：“不太像，她家中本就对她在承天书院的表现无甚期望。”<br />
她说着, 垂下眼帘：“而且此前她为了江继盛多次顶撞长辈，在江家更不受待见，像透明人一般, 这次江家又有新的热闹, 应当也无心管她课业的问题吧。”<br />
梅长君听了这话, 目中露出疑惑：“江家又要做什么？”<br />
“长君不知道么？”赵疏桐再想了想，又点点头道, “你父兄都去江浙了，无怪消息受阻。昨日江家传出消息，说是要请族老来京过年，好些人已经在路上了。”<br />
族老？<br />
梅长君眸光微动，不由抬眸看了赵疏桐一眼。<br />
她摊手推测道：“江家多年未联系旁支，应当是想联络联络感情？反正我听说他们院里忙得很。”<br />
梅长君却摇了摇头。<br />
她怀疑此事跟江继盛有关。<br />
既然顾尚书能提前赶去江浙，沈党的攻击自然也会来得更早。那处于漩涡中心的江家想必也有了应对。<br />
“先不管江家想做什么，考核快开始了，我去寻若鸢，先把年礼给她。”<br />
赵疏桐点了一下头，笑道：“那好，我便在此练练剑。”<br />
她想起昨夜父亲交代之事，如今只希望能通过武课的考核多提升一点分数，一时也并未留意梅长君隐含忧虑的神情。<br />
“嗯，我先去了。”<br />
这些天来江若鸢虽然极力克制了自己的情绪，但梅长君却能感觉到她平静表面下的执拗与悲愤。<br />
江继盛尸骨未寒，若真是要将他逐出家族……若鸢会怎么想？<br />
梅长君将木盒往女使手中一递，连伞也不愿撑，转身便向僻静处寻去，匆忙之下玉簪仍被握在手中。<br />
“她平日里喜欢一个人去院东……”<br />
梅长君自语着，渐渐远离了人群。<br />
走至演武场的荒寂处，道路渐渐变得狭窄。<br />
一个月白身影撑着伞立在前方。<br />
是许久不来的裴夕舟。<br />
他很远就看见梅长君了，沉静地看她走近，眼波隐晦，深黑的眸子朝梅长君手里的玉簪一瞥，停顿了好一会儿，方落回她的脸上。<br />
四周很安静，墨眸中似乎看不出任何情绪。<br />
他犹豫着要不要在她走近前退开。<br />
结果还未开口，梅长君先抬眸说话了。<br />
“夕舟？”<br />
是屡次现于梦中，镌刻入心的声音。<br />
“你有见到若鸢吗？”<br />
裴夕舟墨黑的眸子直直看着她。<br />
“她究竟跑到哪里去了……”梅长君已将有可能的地方都寻了个遍，一时也没了思路。<br />
她看了眼面前无所事事的裴夕舟，思索要不要让他帮忙寻人。<br />
“……你是说那个喜欢跟在你身边的小姑娘？”裴夕舟仿佛才听到梅长君的问题，回忆道。<br />
“对，就是江继盛的妹妹。”<br />
雪未止，簌簌落在梅长君的发间。<br />
“她方才往那边角落去了。”<br />
裴夕舟淡淡道，望着梅长君鬓发与肩头处的雪粒，眉心蹙了起来。<br />
他走到她身边，将伞往她握着玉簪的手中一递，也不说话，转身想要离开。<br />
“我不用——”说着，伸出手，想将手中伞向前递去。<br />
裴夕舟隔着几步的距离回身，看着与伞柄碰在一起的玉簪，忽然慢慢地笑了起来。<br />
这一笑，人比玉还温润，可目中却透出一些伤色。<br />
“你拿着便是。”<br />
落雪如絮，演武场四周枯枝横斜，像是妄图伸向微明的高空。<br />
手中的竹骨伞柄透出几分暖意。<br />
梅长君看着匆匆远去的少年身影，顿了顿，决定先找到江若鸢再说。
“你的手——”<br />
裴夕舟抿了抿唇，方浅笑着回应道：“做玉器不慎伤了，不妨事。”<br />
“给我做的？簪子？”<br />
他握着另一个酒杯的手指几不可见地动了一下，顺势与梅长君将手挽好，再将酒液送至她的唇边。<br />
“……不是簪子。”<br />
梅长君也并未思虑太多，与他含笑对饮。<br />
放下酒杯后，她好奇他会送她什么，本想继续问下去。<br />
“不是簪子，那是——”<br />
还未问完，便被裴夕舟突然的动作止住了声音。<br />
大红的衣带从梅长君的腰上滑落，其上一颗缀着穗子的镂空玉香球跌落在地。<br />
裴夕舟低垂的眸瞥了那玉球一眼，一边倾身，一边轻声道：“香球如何？”<br />
然后强势地堵住了她细碎的，似是非是的不满之声。<br />
暖黄的烛色洒照进垂落的床幔，她被笼进一片连绵如织的光影中。<br />
碍事的吉服从床角滑落。<br />
“殿下不是一向顺着臣么……臣不喜做玉簪。”<br />
裴夕舟有些无奈地微叹，缓缓解下腕上的玉珠串。<br />
“香球只能作为坠饰，确实不好。”<br />
他拈着玉珠，手指一寸寸下滑。<br />
若有似无的微凉触感换来微乱的气息。<br />
他却仍是一派云淡风轻之色，轻轻吻上她湿软的眼眸，轻笑道。<br />
“殿下或许会喜此物？”<br />
寝屋温度节节攀升，她阖上尽是水雾的眸子，低低斥了一声。<br />
“……放肆。”尾音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意。<br />
“臣错了。”<br />
温润的声音萦在耳畔。<br />
她心头微松，刚要睁眼。<br />
呼吸却骤然一滞。<br />
“可殿下也该专心些……”<br />
迷迷糊糊间，她再难想起玉簪之事，只余轻软细碎的哭腔从喉中溢出。烛光透过起伏的床幔缝隙，照出一片缱绻朦胧。<br />
第23章 人生若只如初见（三）<br />
两日后的清晨。<br />
年考还未开始, 早到的学子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，猜测接下来的考题。<br />
“没想到竟是先考武课……还得小心不能受伤，不然会妨碍书写了。”<br />
“有道理, 你说一会儿是要对练吗？”<br />
“谁知道呢？师傅的想法变来变去，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。”<br />
梅长君来到演武场外，便见飘雪的草场中人影晃动, 剑光微闪。<br />
“长君！来这儿！”<br />
赵疏桐把两只木匣子捧在她跟前。<br />
“这是我和若鸢挑的，快看看合不合心意！”<br />
梅长君接过匣子, 在赵疏桐的催促下将盖一一掀开, 温润华光流转。<br />
身边的女使惊奇地道：“好精致的玉簪！”<br />
两个匣子分别装着两枚温润通透的玉簪, 纹饰雅致。<br />
“我这枚可是暖玉制成的。”<br />
梅长君笑着取出，便觉触手生温。<br />
“多谢疏桐。”<br />
她将自己备好的年礼交与对方，顺势问起：“怎么不见若鸢？”<br />
赵疏桐看了眼梅长君手中另一枚玉簪，低声道：“她今日来得及早, 方才遇见我，便将礼物托我转交给你，自己一人不知跑到哪里去了。”<br />
梅长君轻轻“嗯”了一声, 想了想，又道：“难不成是紧张武课了？”<br />
赵疏桐却摇了摇头：“不太像，她家中本就对她在承天书院的表现无甚期望。”<br />
她说着, 垂下眼帘：“而且此前她为了江继盛多次顶撞长辈，在江家更不受待见，像透明人一般, 这次江家又有新的热闹, 应当也无心管她课业的问题吧。”<br />
梅长君听了这话, 目中露出疑惑：“江家又要做什么？”<br />
“长君不知道么？”赵疏桐再想了想，又点点头道, “你父兄都去江浙了，无怪消息受阻。昨日江家传出消息，说是要请族老来京过年，好些人已经在路上了。”<br />
族老？<br />
梅长君眸光微动，不由抬眸看了赵疏桐一眼。<br />
她摊手推测道：“江家多年未联系旁支，应当是想联络联络感情？反正我听说他们院里忙得很。”<br />
梅长君却摇了摇头。<br />
她怀疑此事跟江继盛有关。<br />
既然顾尚书能提前赶去江浙，沈党的攻击自然也会来得更早。那处于漩涡中心的江家想必也有了应对。<br />
“先不管江家想做什么，考核快开始了，我去寻若鸢，先把年礼给她。”<br />
赵疏桐点了一下头，笑道：“那好，我便在此练练剑。”<br />
她想起昨夜父亲交代之事，如今只希望能通过武课的考核多提升一点分数，一时也并未留意梅长君隐含忧虑的神情。<br />
“嗯，我先去了。”<br />
这些天来江若鸢虽然极力克制了自己的情绪，但梅长君却能感觉到她平静表面下的执拗与悲愤。<br />
江继盛尸骨未寒，若真是要将他逐出家族……若鸢会怎么想？<br />
梅长君将木盒往女使手中一递，连伞也不愿撑，转身便向僻静处寻去，匆忙之下玉簪仍被握在手中。<br />
“她平日里喜欢一个人去院东……”<br />
梅长君自语着，渐渐远离了人群。<br />
走至演武场的荒寂处，道路渐渐变得狭窄。<br />
一个月白身影撑着伞立在前方。<br />
是许久不来的裴夕舟。<br />
他很远就看见梅长君了，沉静地看她走近，眼波隐晦，深黑的眸子朝梅长君手里的玉簪一瞥，停顿了好一会儿，方落回她的脸上。<br />
四周很安静，墨眸中似乎看不出任何情绪。<br />
他犹豫着要不要在她走近前退开。<br />
结果还未开口，梅长君先抬眸说话了。<br />
“夕舟？”<br />
是屡次现于梦中，镌刻入心的声音。<br />
“你有见到若鸢吗？”<br />
裴夕舟墨黑的眸子直直看着她。<br />
“她究竟跑到哪里去了……”梅长君已将有可能的地方都寻了个遍，一时也没了思路。<br />
她看了眼面前无所事事的裴夕舟，思索要不要让他帮忙寻人。<br />
“……你是说那个喜欢跟在你身边的小姑娘？”裴夕舟仿佛才听到梅长君的问题，回忆道。<br />
“对，就是江继盛的妹妹。”<br />
雪未止，簌簌落在梅长君的发间。<br />
“她方才往那边角落去了。”<br />
裴夕舟淡淡道，望着梅长君鬓发与肩头处的雪粒，眉心蹙了起来。<br />
他走到她身边，将伞往她握着玉簪的手中一递，也不说话，转身想要离开。<br />
“我不用——”说着，伸出手，想将手中伞向前递去。<br />
裴夕舟隔着几步的距离回身，看着与伞柄碰在一起的玉簪，忽然慢慢地笑了起来。<br />
这一笑，人比玉还温润，可目中却透出一些伤色。<br />
“你拿着便是。”<br />
落雪如絮，演武场四周枯枝横斜，像是妄图伸向微明的高空。<br />
手中的竹骨伞柄透出几分暖意。<br />
梅长君看着匆匆远去的少年身影，顿了顿，决定先找到江若鸢再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