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黄秘书当然明白她说的是什么。<br />
“天亮血就来了。再说,大夫说了,人体自己会不断地造血,我还年轻,恢复力强……”<br />
他说到这里,不再说了。乔薇的神情告诉了他,这些话不足以说服她。<br />
黄秘书叹了口气。<br />
“乔薇,有书记,然后才有我。”他终于掏了心窝子。<br />
为了让他掌握住办公室,孟书记排挤、架空了别的常委。官场就是这样,看着都是笑脸,笑脸之下都是刀光剑影。<br />
“县里都知道我是他的人。”黄秘书说,“你知道他做事的风格。”<br />
“如果他没了,他以前做的事,帐都会算到我身上。”<br />
孟书记做事强势。<br />
强势意味着得罪人、损害别人的利益。<br />
当孟书记在的时候,他既是矛,能对外攻击、抢夺,也是盾,能护住自己的人。<br />
他不在了,那些对他心存怨恨的人的反弹就没有人挡了。黄秘书作为第一心腹,首当其冲。<br />
可以说,如果没有别的路可走,黄秘书的仕途是和孟书记绑定的。<br />
如果,没有别的路可以走。<br />
乔薇都懂。<br />
乔薇只是心口闷。<br />
官场这个东西,果然不是普通人能受得了的。<br />
这跟后世的自由选择工作是不一样的。这时候甚至不存在“辞职”这一说。<br />
你的工作都是组织安排的。每个人都有组织,每个人都被安排。并不由你的个人意志转移。<br />
“乔薇。”黄秘书看着她,真诚地说,“谢谢你。”<br />
医生已经跟他说了。<br />
皮带止血救了他的命。<br />
如果她当时不是果决地给他止血,又大胆地开车直奔医院,如果她真的听了他的话,黑灯瞎火徒步去寻找根本不知道在哪里的村落找村民求救……大概率,他跟书记都要完蛋了。<br />
李师傅反而是最轻的。<br />
发生车祸的时候他是清醒的,本能地用力抓住了方向盘紧靠椅背企图固定身体。他主要是头部被碰撞的外伤。也可能有脑震荡,但目前看不危及生命。<br />
书记的内出血是他那个公文包造成的。<br />
包里要是光装文件不会有这个事,偏离开的时候,有人给了书记两瓶茅台。<br />
沉沉的瓷瓶子装满液体,使公文包有了重量。<br />
在翻滚的时候,那东西剧烈撞击了书记的腹部。<br />
也幸亏乔薇让护士提醒了大夫。甚至大夫本人对车祸可能造成的伤害都没什么认知。大夫说:“我都没坐过小汽车呢。”<br />
大夫还说:“给你止血的也是她啊?她还会开车呢?她可真厉害啊。”<br />
黄秘书却想到乔薇手发抖,流着血掉着泪,大声问他离合该怎么踩。<br />
她都不知道要换档。<br />
但她硬是把车开到了县医院。<br />
她真的很厉害。<br />
“乔薇。”他说,“我欠你一条命。”<br />
如果没有她,他黄增岳就从世间消失了。<br />
他的奋斗也好,他的怨恨也好,都失去了意义。<br />
人首先还是得好好活着。<br />
第104章<br />
孟书记的家人最先到的。听说他脱离危险, 才放心。<br />
李师傅和黄秘书的家人先后赶过来。<br />
黄秘书家是他父亲和妻子。他母亲应该是被留在家里照顾三个孩子。<br />
李师傅的家人非常地惶惶不安,好像犯了大错。<br />
严磊到得晚一些,他还带着严湘和下河口的高书记。<br />
高书记跟她打了招呼, 关心问候了两句,知道她没事便匆匆去见院长,询问孟书记的情况去了。<br />
严磊拉着乔薇上下看看:“没事吧。”<br />
乔薇说:“没事。”<br />
她大大地松了一口气。见到严磊, 她有种放松感。<br />
“怎么把湘湘还带来了。”她埋怨他。<br />
严湘被严磊抱在怀里,已经睡着了。<br />
“不带他, 他会害怕。”严磊说。<br />
乔薇心疼, 想接过来, 严磊没给她:“别换手了,待会醒了。”<br />
两个人找了间空病房,严磊问起怎么回事。<br />
乔薇已经回忆过了:“好像是马还是驴,反正是四条腿的, 突然蹿上了路。李师傅肯定是猛打方向盘了, 车就翻了。唉,开车最怕这样。”<br />
其实如果那东西质量不大, 对开车的一方来说安全的反而是直接撞上去。<br />
这就是后世很多大卡车司机不踩刹车的原因。<br />
直接撞死,赔个死人的钱。<br />
踩刹车,车子容易翻。一车的货还有车子起吊、维修的费用,还有耽误的生意,有时候比赔死人的钱更多。“全车只有我系了安全带, 只磕伤了脑袋。”乔薇讲了大概的经过, 告诉严磊, “书记内出血, 但输了血了,已经脱离危险。李师傅是头部外伤, 可能脑震荡。黄秘书他腿被扎伤了。”<br />
只要她没事,严磊其实不关注别人。<br />
他关注的点是另外一件事:“你开车?”<br />
他重复问了一遍:“你把车开到了医院?”<br />
他盯着她:“你会开车?”<br />
“我不会啊。”乔薇知道这种事绝对不能心虚,一口咬定,“我光知道踩刹车就是停车,踩油门就是走。结果还有一个离合要踩。我问黄秘书,黄秘书也不知道那个离合怎么搞。我搞了几次,都是一走起来就灭火了,一走起来就灭火了。”<br />
“好不容易走起来了,黄秘书说你要换档。我就掰那个档,它卡卡地响,车子就一顿一顿的。我好怕它又灭火。”<br />
“黄秘书流好多血,看着要晕过去,我一边哭一边喊他……”<br />
这些都是当时的真情实感。<br />
不管哪个时代的人遇到车祸这种事都是这样的。并不因为是穿越者就有什么优势。<br />
乔薇说着,当时的紧张和恐惧又涌上来,还有一丝丝“怎么让我遇到这种破事”的委屈,眼眶里有了眼泪。<br />
严磊心软了,腾出一只手搂住她:“好了,好了,没事了。”<br />
一直硬撑了这么长时间,乔薇埋在他胸膛里哭了一鼻子,把车祸带来的压力和紧张都宣泄了出来。<br />
哭完舒服多了,说:“这有床,把湘湘放下吧。”<br />
俩人轻轻给严湘放到一个病床上,这才坐下说话。<br />
乔薇必须得说说另一件事了,她要没个人说说这件事,真的太难受了。<br />
就是黄秘书给孟书记输血的事。<br />
她说:“院长居然就同意了。”<br />
她的心底还是有气愤的。终究她只混过职场,没混过官场。职场混不下去,可以辞职走人,不至于不要命。<br />
她气黄秘书不要自己的命,也气院长只管孟书记的命不管黄秘书的命。<br />
严磊却根本不用多想,一句话戳破了这件事:“不能有别的医生、护士给孟书记输血吗?”<br />
乔薇忽然呆住。<br />
人在局中的时候,真的会一叶障目,生出盲区。<br />
严磊说:“我记得血型就那么几种,什么哎型,笔型,袄型?”<br />
“a型,b型,还有ab型和o型。”乔薇说。<br />
“对,就这几种吧。总不能这么多人里一个赶上的都没有?非得他?”他挑眉。<br />
乔薇再次呆住。<br />
下意识地就想自圆其说:“有三个伤员,值班的医护人员很少,可能不能缺人手……”<br />
严磊却说:“那就去家属院把人都叫起来。不行的话附近街道动员起来。县里一把手输个血,不信找不到人。”<br />
乔薇再也说不出话来了。她是后世思维。血库没血就是没得输血。后世可不就是这样吗。<br />
她在病房里看的多了。<br />
家属们拿着验血的结果去排队抢血。每天新到的血,护士按着血型喊,这个血型的人把验血结果递过去,比数值。优先给数值最低的人,数值高的人经常轮不上。<br />
家属急得难受死了,但毫无办法。<br />
后世也不可能有医生护士甚至医护人员的家属过来给你捐血。<br />
严磊又说:“堂堂县医院院长,和孟书记肯定认识,和黄秘书会不认识?”<br />
乔薇半天没说话,过了好一会儿,才叹气:“我是不是不适合混官场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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