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孟祁然脑袋低垂,下巴抵在她肩膀上。<br />
那么高的个子,这动作使他显得委屈极了。<br />
“……我愿意承担这份责任,也不可以了吗?”他沉声问。<br />
陈清雾顿了一瞬,终究还是叹了一口气,“你喜欢我吗?”<br />
没等孟祁然回答,她补充道:“我说的喜欢是指,想要跟我做-爱的那一种。”<br />
孟祁然一震。<br />
这样直白的话,难以想象会从清雾口中说出,就好像他从没想过,她竟会抽烟。<br />
“我猜你从来没想过。”陈清雾轻声说,“不然早就应该发生了。”<br />
孟祁然思绪很乱,一时无法反驳。<br />
因为他直觉今天晚上的每一句话都很重要,一旦不经思考,说错就再无挽回余地。<br />
“出于责任跟我在一起,然后呢?祁然,你不会觉得,我能坦然接受,有人不跟我上床,或者跟我上床,都是因为责任吧?”<br />
以前就有这种感觉了——有些时候,清雾似乎比他更成熟,相对于“妹妹”,她其实更像“姐姐”。<br />
今天的这番话就是明证,她仿佛是站在一个高处俯视他幼稚的告白。<br />
——如果不是真的喜欢,谁又稀罕你的“责任”。<br />
他陡然间觉得无地自容。<br />
陈清雾伸手,轻轻将他肩膀一推。<br />
他却不肯松手,反而抱得更紧。<br />
孟祁然感觉到那对抗的力量消失,她手臂垂落了下去。<br />
但是,她并没有来回抱他。<br />
许久、一直都没有。<br />
他意识到,不管是深夜的萤火虫;花掉人生挣的第一笔钱,带她去游轮上看烟花;或是飞二十小时,赶她生日的第一句祝福;把所有赢得的奖杯都送给她;花三天三夜为她写歌……<br />
这些,统统都无法再获得她的回应了。<br />
他此刻赤手空拳、一无所有。<br />
许久,孟祁然颓然地松开了手。<br />
几乎没再看她,他转身飞快朝外走去。<br />
陈清雾目送他的身影。<br />
以前赵樱扉问过她,究竟喜欢孟祁然什么。<br />
她十六岁那年,被学校有个男生纠缠,推搡间她摔下台阶,左臂骨折。<br />
那时候在医院住院,烦闷得要死。<br />
夜里护士查过房,住院楼进入休息时间。她不知道祁然是怎么躲过护士站的人混进来的。<br />
他带了她最喜欢吃的学校门口那家烤榴莲,他最讨厌榴莲,嫌弃地递给她,说,不懂她怎么会喜欢吃这么臭的东西。<br />
那天恰好是祁然滑板比赛的日子,他得了冠军,她没看到,捧着烤榴莲更觉得委屈,说住的双人间,又不能拿出来吃,会干扰到旁边那床的。<br />
祁然想了想,就说,我们下去吧。<br />
她没那个胆,说被抓到就完蛋了。<br />
祁然说没事,家长要骂也只会骂他。<br />
于是,她穿上了祁然的外套,被祁然像个高级特工一样,带出了住院楼,没有被任何一个护士抓住。<br />
就在住院楼的空地前,祁然卸下了绑在自行车后座的滑板。<br />
她一边啃榴莲,一边坐在vip座近距离欣赏他的独家演出。<br />
祁然轻盈矫捷,像一阵风,有一个瞬间,他连同滑板在空中一个背跃,滞空时间那样长,简直像是飞起来了一样。<br />
她看得呆住,好像心脏也跟着飞了起来,是那只九岁时抓住的蝴蝶,飞进了她的心脏。<br />
陈清雾看着孟祁然的身影走出了大门,消失于夜色。<br />
她长长地呼了一口气,眼里还是泛起雾气。<br />
心口处空空荡荡。<br />
那里曾经栖息着十六岁那年汹涌的风。<br />
她捉住又放生的蝴蝶。<br />
/<br />
两周后,陈清雾联系孟弗渊,安排赵樱扉跟他们会面的事。<br />
孟弗渊微信上回复说跟一家风险投资公司约了会面,无法亲自去接,但派了司机过去。<br />
赵樱扉的要求,说想顺便去他们公司参观一下,她不怎么喜欢在饭局上跟人聊专业的事。<br />
到时,是裴卲来接待。<br />
上次开明黄色保时捷上山喝茶的裴卲,这次更有惊人之举——他将一头头发,染成了奶奶灰。<br />
但因为长得不赖,这头发他竟驾驭住了,只是配合他身上荧光色涂鸦的t恤,显得非常幼稚,一种追赶潮人流行但偏偏东施效颦的戏谑感。<br />
赵樱扉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,轻声对陈清雾说:“他真的是创始人?我读书少,你别骗我吧。”<br />
裴卲相当自来熟地伸手,“幸会幸会,我叫裴卲。您贵姓?”<br />
“赵樱扉。”赵樱扉懒得伸手。<br />
裴卲也不尴尬,收回手笑呵呵问道:“草长莺飞的莺飞?”<br />
“又不是要发论文署名,不必知道那么精确吧。”<br />
陈清雾了解赵樱扉的性格,生性不怕得罪人。<br />
这话实则多少容易让人难堪。哪想到裴卲竟认可地点点头,“名字是重要隐私,是得保护好。”<br />
裴卲又问,是先参观,还是先歇一会儿。<br />
“先参观吧。”<br />
他们公司在科技园区,独占了一栋三层小楼。<br />
二楼整整一层,归研发部所有。<br />
中央大厅四面玻璃,里面摆设着一具机械臂,有人正在里面操纵计算机进行调试,那机械臂根据指令,灵活地做出各种反应。<br />
裴卲说:“这是我们的一代产品。几年前的算法了,只能辅助难度系数不高的外科手术,更精准的就有点抓瞎。”<br />
赵樱扉多看了裴卲一眼,因为觉得他说起正职工作倒显得有些严肃,让他据说是top2院校毕业的身份,多了几分可信度。<br />
裴卲继续往前走,拐过一个弯,走廊两侧是毛玻璃隔绝的房间。<br />
“前面是硬件研发部门。”裴卲说,“赵小姐你看要不要进去看看。”<br />
赵樱扉说:“我来不就是为了看这个。没什么要保密的吧?”<br />
裴卲耸耸肩:“目前的研究成果,免费发出来都没人看。”<br />
戴好口罩,两人随裴卲进去。<br />
那里头窗明几净,整洁井然。<br />
赵樱扉逛了逛,随口赞道:“不错,你们蛮舍得在设备上花钱的。”<br />
“之前都是交给第三方代工的,后来我们跟园区有个公司合作,成立了自己的硬件研发部门。之后投入量产,再找企业代工。”<br />
“你们现在搞不定的是哪个部分的材料?”<br />
“你可以理解为’指尖’的部分,目前硬件、芯片和电控传动系统三者配合不是特别好,很多精细操作都无法实现……”<br />
于是,陈清雾眼见着赵樱扉立即和裴卲投入了热烈的专业讨论。<br />
她只到高中水平的理工科知识,已不足以支持她听懂两人满口的专业术语。<br />
聊了十来分钟,赵樱扉意犹未尽。<br />
但裴卲不是材料学专业的,没法再深入陪聊,就说到会客室去,他把负责这块的工程师叫过来继续讨论。<br />
三人移步会客室。<br />
裴卲叫人来倒水,随即自己出去找人。<br />
会客室布置得很讲究,观叶植物,真皮沙发,木质茶几,上面摆着烧茶的器具。<br />
过来招待的员工笑问:“二位想喝点什么?”<br />
赵樱扉:“给我柠檬水就行。”<br />
陈清雾看了看盘子里整齐收纳的茶叶罐,“你们都有什么茶?”<br />
那员工说道:“各种种类基本都有。我们孟总平常喜欢喝茶。”<br />
陈清雾心念一动,“那他最喜欢喝什么?”员工笑说:“孟总只喝雾里青。”<br />
陈清雾一怔。<br />
她这样问,实则更希望得到否认的回答。<br />
然而这位员工的语气,比那天裴卲的随口一提,更要笃定。<br />
赵樱扉说:“这个茶名跟你名字好像啊清雾。”<br />
陈清雾心说,不要再提醒我了,我知道!<br />
员工察言观色,笑说:“那就给两位泡雾里青尝一尝?”<br />
说完,他转身打开了一旁的胡桃木餐边柜,从里面拿出一套茶具,“孟总一般会拿这套茶具招待贵客。”<br />
他将茶具拿清水涮了涮,放在桌上,又去拿茶壶接水烧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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