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不敢回头去看。<br />
或许正是因为她那么难过，他不敢回头去看。<br />
孟祁然从未上场，并不等于他就可以顺势上场。<br />
因为她的注视从来就只为祁然一个人。<br />
她的难过也是如此。<br />
天已经黑了。<br />
车厢里寂静得像在无风的山谷。<br />
思绪纷乱，来不及一一整理。<br />
他听见压抑的抽泣声，往后视镜里看去，却只看见她垂落的长发，挡住了所有表情。<br />
陈清雾忽然听见引擎发动的声音。<br />
随即车子启动。<br />
她抬头往前看了一眼，“……去哪里？”<br />
孟弗渊没有回答她的话。<br />
那沉默的背影，有种无言的冷峻。<br />
陈清雾也没再问。<br />
随便吧。<br />
车朝着更荒僻的远郊开去，沿路灯火都变得稀疏。<br />
似乎开了半小时，车终于停下。<br />
他们停在了一座桥下，河边是破碎石滩，沿河长出了茂盛的芦苇丛。<br />
孟弗渊下了车，往后走了一步，拉开后座车门。<br />
陈清雾抬眼。<br />
他戴着尾戒的那只手递了过来，“下来吹吹风就没那么难过了。”<br />
“……真的吗？”<br />
“嗯。”<br />
他试过无数次。<br />
第13章<br />
陈清雾迟疑一瞬, 伸出手。<br />
孟弗渊却只轻轻将她手腕一握。<br />
牵引的力度似有若无，她顺势下了车，落地时孟弗渊提醒一句“小心”。<br />
在她踩稳的瞬间他便收回手。陈清雾踩着那些石块往河边走去, 听见轰轰的声响，抬眼回望，是头顶大桥上卡车经过。<br />
这一阵声响过后, 周遭反倒更显得寂静。<br />
河岸边空气潮润，带着初夏的薄热。<br />
一阵风吹过。<br />
陈清雾深深呼吸，新鲜空气纷纷涌入肺腔。<br />
她捋了一把头发，弯腰从地上拣了一块石子，扬手往河水扔去。<br />
“噗通”一声沉底。<br />
好像坏情绪的一部分也被扔了出去。<br />
她轻笑了一声。<br />
正准备弯腰再拣，一只手伸到了她面前。<br />
孟弗渊手掌稍稍摊开，掌上一把大小趁手的小石子。<br />
从前没有仔细观察过, 原来他手指这样修长，衣袖挽起露出分明的腕骨，那块算不上昂贵的银色腕表，都似被衬得身世矜贵, 价值连城。<br />
陈清雾顿了一下。<br />
她忽然想起一件往事。<br />
还是在小学，具体哪一年记不太清楚。<br />
商场新开一家电玩城, 祁然吵着要去，孟叔叔捱不过，叫孟弗渊带他们去，规定不准玩太久，把给他们的钱玩完了就必须回家。<br />
兑的币祁然和她各拿一半。<br />
那天开业酬宾, 很多游戏有额外奖励。有个射击类游戏, 按照单局最高分兑换奖励，第一名的奖品是个3d拼图, 她很喜欢。<br />
游戏-枪是机-枪结构，很重的一挺，她体格瘦弱，端一会儿就累得不行。<br />
加上射击游戏玩得少，操作生硬，游戏币流水似的投进去，得分连前十都没进。<br />
祁然过来帮忙玩了两局，也只进了前三，他还是记挂着自己的摩托赛车游戏，因此就让她算了，玩点轻松的，那3d拼图，他回头买给她就是了。<br />
她仍然默默地自己刷分，直到所有游戏币用完。<br />
那时孟弗渊将他们送进电玩城，就到旁边的书店看书去了。预估着游戏币消耗的时间，去电玩城接人。<br />
孟弗渊找到她的时候，她正眼巴巴又闷闷不乐地望着那上面的积分排行榜。<br />
孟弗渊打量她一会儿，伸手，径直将她手里空掉的币篮拿走，叫她在原地等着，别动。<br />
没一会儿，他拿着币篮回来了，里面多了二十个币。<br />
她刚要开口，他说，别告诉祁然。<br />
随即将币篮递给她，说，帮我投币。<br />
她之前完全没想过孟弗渊会玩游戏，而且玩得很不赖。<br />
他端着游戏机-枪面无表情，射击精度准得惊人。只一局，就打出了一等奖要求的高分。<br />
她叫来工作人员喜滋滋地兑了奖。还剩下十七个币，孟弗渊问她，还有没有想玩的。<br />
她逛一圈看中娃娃机里一个西红柿拟人小玩偶，孟弗渊用掉十五个币，帮她夹了出来。<br />
还剩两个币，但她已经心满意足了，就慷慨地“赏”给了孟祁然。<br />
孟祁然看着她抱在手里的拼图和玩偶，问，是不是我哥代打的？<br />
孟弗渊冷冷地说：我没这么无聊。<br />
她拿玩偶挡住脸，抿嘴偷笑。<br />
此刻孟弗渊手里的那一把小石子，就好似等待她去挥霍的游戏币。<br />
陈清雾伸手，从他掌中拈起两颗，扬臂一一抛出去。<br />
孟弗渊手指微动，因为她拈起石子的那瞬间，他掌心皮肤像是被轻啄了一下。<br />
接二连三，石子丢完了。<br />
孟弗渊问：“还要吗？”<br />
陈清雾笑着摇摇头。<br />
她迈开脚步，沿着河边往前走去，听见身后孟弗渊不紧不慢地跟了过来。<br />
“这是你自己发现的地方吗？”<br />
身后孟弗渊“嗯”了一声。<br />
“蛮安静的。”<br />
孟弗渊又“嗯”了一声。<br />
陈清雾一时间没有说话，直到经过了前方的芦苇丛，河床里突立一块大石，水流变急促，发出哗哗的声响。<br />
孟弗渊听见陈清雾出声了，但具体没听清楚说了什么，于是上前了一步，“嗯？”<br />
陈清雾脚步一停，转身，“我说……”<br />
一下顿住，因为没有料到孟弗渊与她只差半步，她一抬眼，差点直接与他目光相撞。<br />
他神情实则分外寻常，可她却莫名后脊一紧。<br />
上一回摔了风铃，她哭的时候，他过来拥抱她。<br />
那时候明明比此刻要近得多，为什么丝毫不像此刻一样，那般不自在。<br />
“……我说，有点烦，还不知道要怎么跟家里讲这件事。”陈清雾若无其事道。<br />
孟弗渊静了一瞬，方平静开口：“清雾，你说祁然不喜欢你，我觉得或许未必。”<br />
陈清雾抬眼，“渊哥哥，你上回说你完全中立。”<br />
孟弗渊点头。<br />
“那你为什么帮祁然说话。”孟弗渊看着她：“我不是在帮他，清雾。”<br />
那目光静邃而真诚，绝无强词夺理的意思。<br />
“我想，你们之间或许有误会。”孟弗渊又说。<br />
陈清雾笑了笑，“……有没有误会都不重要了。是我不要他了。无论他喜不喜欢我，我不会要他了。”<br />
孟弗渊没有说话。<br />
按理他该觉得窃喜，但丝毫没有。<br />
因为只觉得清雾的笑意只在脸上，而不在眼里。
或许正是因为她那么难过，他不敢回头去看。<br />
孟祁然从未上场，并不等于他就可以顺势上场。<br />
因为她的注视从来就只为祁然一个人。<br />
她的难过也是如此。<br />
天已经黑了。<br />
车厢里寂静得像在无风的山谷。<br />
思绪纷乱，来不及一一整理。<br />
他听见压抑的抽泣声，往后视镜里看去，却只看见她垂落的长发，挡住了所有表情。<br />
陈清雾忽然听见引擎发动的声音。<br />
随即车子启动。<br />
她抬头往前看了一眼，“……去哪里？”<br />
孟弗渊没有回答她的话。<br />
那沉默的背影，有种无言的冷峻。<br />
陈清雾也没再问。<br />
随便吧。<br />
车朝着更荒僻的远郊开去，沿路灯火都变得稀疏。<br />
似乎开了半小时，车终于停下。<br />
他们停在了一座桥下，河边是破碎石滩，沿河长出了茂盛的芦苇丛。<br />
孟弗渊下了车，往后走了一步，拉开后座车门。<br />
陈清雾抬眼。<br />
他戴着尾戒的那只手递了过来，“下来吹吹风就没那么难过了。”<br />
“……真的吗？”<br />
“嗯。”<br />
他试过无数次。<br />
第13章<br />
陈清雾迟疑一瞬, 伸出手。<br />
孟弗渊却只轻轻将她手腕一握。<br />
牵引的力度似有若无，她顺势下了车，落地时孟弗渊提醒一句“小心”。<br />
在她踩稳的瞬间他便收回手。陈清雾踩着那些石块往河边走去, 听见轰轰的声响，抬眼回望，是头顶大桥上卡车经过。<br />
这一阵声响过后, 周遭反倒更显得寂静。<br />
河岸边空气潮润，带着初夏的薄热。<br />
一阵风吹过。<br />
陈清雾深深呼吸，新鲜空气纷纷涌入肺腔。<br />
她捋了一把头发，弯腰从地上拣了一块石子，扬手往河水扔去。<br />
“噗通”一声沉底。<br />
好像坏情绪的一部分也被扔了出去。<br />
她轻笑了一声。<br />
正准备弯腰再拣，一只手伸到了她面前。<br />
孟弗渊手掌稍稍摊开，掌上一把大小趁手的小石子。<br />
从前没有仔细观察过, 原来他手指这样修长，衣袖挽起露出分明的腕骨，那块算不上昂贵的银色腕表，都似被衬得身世矜贵, 价值连城。<br />
陈清雾顿了一下。<br />
她忽然想起一件往事。<br />
还是在小学，具体哪一年记不太清楚。<br />
商场新开一家电玩城, 祁然吵着要去，孟叔叔捱不过，叫孟弗渊带他们去，规定不准玩太久，把给他们的钱玩完了就必须回家。<br />
兑的币祁然和她各拿一半。<br />
那天开业酬宾, 很多游戏有额外奖励。有个射击类游戏, 按照单局最高分兑换奖励，第一名的奖品是个3d拼图, 她很喜欢。<br />
游戏-枪是机-枪结构，很重的一挺，她体格瘦弱，端一会儿就累得不行。<br />
加上射击游戏玩得少，操作生硬，游戏币流水似的投进去，得分连前十都没进。<br />
祁然过来帮忙玩了两局，也只进了前三，他还是记挂着自己的摩托赛车游戏，因此就让她算了，玩点轻松的，那3d拼图，他回头买给她就是了。<br />
她仍然默默地自己刷分，直到所有游戏币用完。<br />
那时孟弗渊将他们送进电玩城，就到旁边的书店看书去了。预估着游戏币消耗的时间，去电玩城接人。<br />
孟弗渊找到她的时候，她正眼巴巴又闷闷不乐地望着那上面的积分排行榜。<br />
孟弗渊打量她一会儿，伸手，径直将她手里空掉的币篮拿走，叫她在原地等着，别动。<br />
没一会儿，他拿着币篮回来了，里面多了二十个币。<br />
她刚要开口，他说，别告诉祁然。<br />
随即将币篮递给她，说，帮我投币。<br />
她之前完全没想过孟弗渊会玩游戏，而且玩得很不赖。<br />
他端着游戏机-枪面无表情，射击精度准得惊人。只一局，就打出了一等奖要求的高分。<br />
她叫来工作人员喜滋滋地兑了奖。还剩下十七个币，孟弗渊问她，还有没有想玩的。<br />
她逛一圈看中娃娃机里一个西红柿拟人小玩偶，孟弗渊用掉十五个币，帮她夹了出来。<br />
还剩两个币，但她已经心满意足了，就慷慨地“赏”给了孟祁然。<br />
孟祁然看着她抱在手里的拼图和玩偶，问，是不是我哥代打的？<br />
孟弗渊冷冷地说：我没这么无聊。<br />
她拿玩偶挡住脸，抿嘴偷笑。<br />
此刻孟弗渊手里的那一把小石子，就好似等待她去挥霍的游戏币。<br />
陈清雾伸手，从他掌中拈起两颗，扬臂一一抛出去。<br />
孟弗渊手指微动，因为她拈起石子的那瞬间，他掌心皮肤像是被轻啄了一下。<br />
接二连三，石子丢完了。<br />
孟弗渊问：“还要吗？”<br />
陈清雾笑着摇摇头。<br />
她迈开脚步，沿着河边往前走去，听见身后孟弗渊不紧不慢地跟了过来。<br />
“这是你自己发现的地方吗？”<br />
身后孟弗渊“嗯”了一声。<br />
“蛮安静的。”<br />
孟弗渊又“嗯”了一声。<br />
陈清雾一时间没有说话，直到经过了前方的芦苇丛，河床里突立一块大石，水流变急促，发出哗哗的声响。<br />
孟弗渊听见陈清雾出声了，但具体没听清楚说了什么，于是上前了一步，“嗯？”<br />
陈清雾脚步一停，转身，“我说……”<br />
一下顿住，因为没有料到孟弗渊与她只差半步，她一抬眼，差点直接与他目光相撞。<br />
他神情实则分外寻常，可她却莫名后脊一紧。<br />
上一回摔了风铃，她哭的时候，他过来拥抱她。<br />
那时候明明比此刻要近得多，为什么丝毫不像此刻一样，那般不自在。<br />
“……我说，有点烦，还不知道要怎么跟家里讲这件事。”陈清雾若无其事道。<br />
孟弗渊静了一瞬，方平静开口：“清雾，你说祁然不喜欢你，我觉得或许未必。”<br />
陈清雾抬眼，“渊哥哥，你上回说你完全中立。”<br />
孟弗渊点头。<br />
“那你为什么帮祁然说话。”孟弗渊看着她：“我不是在帮他，清雾。”<br />
那目光静邃而真诚，绝无强词夺理的意思。<br />
“我想，你们之间或许有误会。”孟弗渊又说。<br />
陈清雾笑了笑，“……有没有误会都不重要了。是我不要他了。无论他喜不喜欢我，我不会要他了。”<br />
孟弗渊没有说话。<br />
按理他该觉得窃喜，但丝毫没有。<br />
因为只觉得清雾的笑意只在脸上，而不在眼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