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不知。”魏钦搁下笔，眼神轻飘飘地掠过浦真，手中慢条斯理地叠着信纸。<br />
浦真这才意识到自己不知何时说错话了，也不细想，连忙拱手作礼赔笑。<br />
魏钦冷哼一声，把信件放到书案上，指尖压着往前推。<br />
浦真上前接过去：“那……浮签就等下次再找吧。”<br />
魏钦掸一掸衣袍，漫不经心的：“嗯。”<br />
浦真把心放回了肚子里，不敢多说一句话，匆匆忙忙地退出书房做事去了。<br />
*<br />
明黛不好意思打扰魏家太久，在信中和萧太太说自己在给钧二爷的接风宴那天到。<br />
萧太太也不强求，当日早早地派了轿子去接她。<br />
其实小梅花巷离木樨巷并不远，坐轿子需三刻钟左右。<br />
小梅花巷魏家这一支发迹于魏老太爷的父亲，只是和其他士绅一样平日里不显山露水的，但几代累积家业实属丰厚，魏家五进的院落，不算各类廊房和后巷家仆们住的地方，就有近百间的房屋。<br />
明黛带着百宜，自大门另换一小轿径直往后院正善堂去了。<br />
正善堂是萧太太住的正院。<br />
明黛不知萧太太究竟请了哪些人赴宴，萧太太告诉她，都是些极亲近的人，她都认识，等到了才发现，竟只有她一个客人。<br />
除此之外就萧太太和她的两位儿媳，另外还有两位姨娘。分别是大姑娘和三爷的生母叶氏，二姑娘的生母江氏，铭四爷的生母尤氏前年病逝了。<br />
萧太太今日打扮得颇为正式，头戴金丝鬏髻，周围插着各色金镶玉虫草簪，耳边坠着金耳环，身着红缎对襟衫，外披黑缎织金暗纹比甲，胸前挂金累丝灯笼坠领，描细眉，抿红唇，整个人看上去格外的成熟艳丽。<br />
萧太太也在打量着明黛，明媚娇俏的少女唇红齿白，看得人就心生欢喜，更何况她还梳着精致的发髻，穿着亮丽的绿裙，萧太太鲜少看到能将绿色穿得如此漂亮的姑娘，再瞧她还戴着自己送的金荔枝耳坠，萧太太示意她坐到自己身旁。<br />
“下次过来，定要住几日。”萧太太说。<br />
明黛先乖巧地应下。<br />
“今儿也没有外人，就只有你，还有一位你认识的萧大夫，都是自家人。”萧太太直接告诉她。<br />
明黛有些意外，不过客人少，她也乐得自在，若是魏家大摆筵席，终究是会遇到从前认识的小姐们，免不得要听些让她不快活的话。<br />
“明家妹妹有些日子没有来玩了，过会儿定要陪我们打几圈牌才能走。”<br />
坐在下首第一位的年轻妇人是钧二爷的妻子原氏，她是魏老爷老师原举人的女儿。<br />
开口说话的是钰三爷的妻子方氏，方氏家中亦是经营漆货生意的，她是个爱热闹的，平日里最爱打牌，偏偏手气又臭。<br />
明黛和她打过几次牌，每次都赢得盆满钵满。<br />
明黛也不同她客气，笑眯眯捏起绣帕掩唇笑，估计这下有银钱给百宜发月钱了。<br />
见她爽快，方三奶奶也开心，忍耐着性子，才没有现在就拉她上牌桌。<br />
萧太太就坐在旁边看着她们说笑，直到厨房传话的婆子来禀花厅一切准备就绪，几人才挪步。<br />
大抵是见过魏钦，明黛这回看到魏家几个兄弟，都暗暗地观察了一番，最小的四爷在府学念书，萧太太不想耽误他的功课，便不曾叫他回来。<br />
剩下的钧二爷和钰三爷，一个是形似神不似，钧二爷与魏钦像了四五分，但他为人更圆滑一些，明黛绝不会在魏钦脸上看到这种灿烂的笑意。钰三爷和魏钦是异母兄弟，形不似，但神态却有些相像，钰三爷也是冷冰冰的模样，但他没有魏钦那般阴沉令人畏惧的气势。<br />
明黛眼神飘过，最后落到萧大夫萧逊的脸上，这位她最熟悉，她眉眼俱笑，露出个友好的笑容。<br />
萧逊颔首，与她打过招呼。<br />
今日魏老爷不在，明黛听原氏说，他昨日临时有事去了绍兴府。<br />
“大家都别客气了。”萧太太开口示意众人用膳。<br />
明黛刚执起筷子，就听院外门房的小厮在廊下说：“回太太的话，春集巷的大老太太过来了。”<br />
花厅内的众人安静下来，面面相觑。<br />
是魏老爷的生母？<br />
明黛瞧了一眼萧太太的面色，不由得悄悄的把筷子放了回去。<br />
*<br />
“小叔，方才我回来的时候，瞧见魏大老太爷家的人去了小梅花巷。”阿福在天井下面，一边扫地一边和浦真说话。<br />
浦真闻言，下意识抬头看了一眼二楼敞开的窗户。<br />
“嘘！”<br />
但魏钦已经听到了。<br />
片刻之后，魏钦出现在窗户后面，背着光，看不清他的脸色，他声线平稳：“哪些人？”<br />
阿福数着人头说：“大老太太，她的两个儿媳，还有一个孙媳。”<br />
魏钦唇角扯出冷笑，他不知倏然想到什么，她眸色沉凝：“她去了？”<br />
“是呢，今早明小姐用完早膳就坐太太派来的轿子走了。”浦真立马回道。<br />
魏钦手掌虚搭在窗台上，手指哒哒敲着，听得浦真瘆得慌，大太阳下他竟觉得凉飕飕的。<br />
花厅内吵吵嚷嚷的，明黛头都要疼了，可眼下实在太热闹了。<br />
“贤哥儿媳妇，这么热闹的日子，怎么不派人来叫我们？”大老太太径直走到萧太太身旁，坐在给魏老爷留的位置上，开口便是质问。<br />
“按理说，我也是钧哥儿的嫡亲的祖母！”<br />
萧太太冷着张脸：“钧哥儿的祖母已经去世十年了。”<br />
“你敢诅咒我。”大老太太满脸皱纹，震惊地看着萧太太。<br />
不过她话刚出口，她的孙媳就附身在她耳边小声说了几句话。<br />
让她别揪着萧太太的话不放，毕竟魏老爷已经过继，那她便不能算是她的母亲。<br />
就算见了面，也只能叫她一声伯母。<br />
大老太太听后改口说：“我年岁大了，就想看见儿孙安好罢了。”<br />
站在大老太太身后的她两个儿媳帮腔道。<br />
“弟妹也真不知礼数。”“弟妹是贵太太，贵人多忘事，忘了我们也不能怪她。”<br />
明黛正想看看萧太太怎么说话，又听传话的小厮跑过来，气都不为喘匀：“钦，钦大爷回来了！”<br />
如果大老太太到来的时候，花厅里是沉默和厌烦。<br />
这一刻，花厅里呈现着一片死寂，连方才假意痛哭的大老太太脸上都闪过害怕。<br />
明黛忍不住回头看了百宜一眼，心里冒出诡异的兴奋。<br />
天哪，魏钦从前究竟做了什么，把他们吓成这般模样。<br />
第二十五章<br />
钧二爷先反应过来, 朝着萧太太作揖：“我去迎大哥。”<br />
钰三爷也跟着起身，两人方出花厅，几位三四十岁的管事已经簇拥着魏钦穿过月洞门往这边来了。<br />
就算隔着碧纱窗, 明黛只一眼就从人群中找到了魏钦挺拔的身影, 青纱素袍, 黑色绦带，明明是时下郎君相公们最爱的装束, 偏他穿着周身仿佛比旁人多镀了一层光。<br />
明黛正感叹女娲娘娘捏小人的时候格外偏心，就与魏钦视线撞到一处。<br />
只他英俊夺目的脸上，微蹙的眉头，阴沉沉的目光看得明黛都忍不住心尖一颤，嗯，她想女娲娘娘捏他的时候, 肯定还给他多加了些东西。<br />
魏钦收了目光, 扫向其余众人。<br />
薄唇微启, 语气平淡：“吵什么？”<br />
这下更没有人敢说话了。<br />
还是萧太太先开口, 但声音刚一出口便被大老太太的动静打断了。<br />
“那个，贤哥儿媳妇, 我们, 我们先回去了。”<br />
大老太太颤颤巍巍的起身, 抬手示意两个儿媳来扶她。<br />
本就苍老佝偻的身形仿佛又老了几岁。<br />
萧太太冷眼瞧着, 下巴微抬示意站在门口的小丫鬟送客：“老太太好走, 媛儿你去送送。”<br />
媛儿不过是个刚进府一个月的丫鬟, 按照大老太太的身份, 怎么也得萧太太身边的芳娘送她出气。<br />
芳娘立在一旁, 眼观鼻鼻观心，巍然不动。<br />
大老太太自然知道自己被羞辱了, 但这会儿一个大煞星站在门口，她也不敢支声，脸色又青又紫，带着儿媳孙媳匆匆忙忙地绕过墙柱，迈着急切的碎步从敞开的侧门溜出去了。<br />
大老太太从头至尾都不敢往魏钦那儿瞧一眼。<br />
花厅内只少了四个人，却好像空了大一大片，但气氛仍是十分的尴尬，没有人开口打破僵局。<br />
看着眼前荒诞的一幕，明黛渐渐收了眼里的兴味。<br />
萧逊看了明黛一眼，本是想看看她有没有要离开的意思，谁知明黛走了神，不知道在想什么，他只好轻咳一声，打破沉寂：“钦哥儿来了。”<br />
萧太太脸色稍缓，想起来，连忙吩咐一旁伺候的仆妇再添一副碗筷，她似乎有些激动，襟前悬挂的坠领被她牵起清脆的声响：“动作快些。”<br />
“不必了。”魏钦道。<br />
一瞬间，花厅里空气又凝结住了，萧太太指挥仆妇的手也僵在了那儿。魏钦神色淡淡的：“我用过了。”<br />
“无碍，今日热闹，你少吃几口也好。”萧逊主动拉他在自己身边坐下，又给准备去拿餐具的仆妇使了使眼色。<br />
下面做事的人也机灵，已经拿着一套新的碗筷过来了，那仆妇赶忙接过来，放到魏钦身前。<br />
花厅内有动静，也有了活气，众人似乎都回过神，原二奶奶和方三奶奶也起身对着魏钦屈膝施礼。<br />
“大哥万福。”<br />
魏钦微微颔首。<br />
钧二爷深吸一口气，硬着头皮，上前笑着说：“舅舅说的是，许久不见大哥了，小弟斗胆请大哥陪弟弟们吃几杯酒。”
浦真这才意识到自己不知何时说错话了，也不细想，连忙拱手作礼赔笑。<br />
魏钦冷哼一声，把信件放到书案上，指尖压着往前推。<br />
浦真上前接过去：“那……浮签就等下次再找吧。”<br />
魏钦掸一掸衣袍，漫不经心的：“嗯。”<br />
浦真把心放回了肚子里，不敢多说一句话，匆匆忙忙地退出书房做事去了。<br />
*<br />
明黛不好意思打扰魏家太久，在信中和萧太太说自己在给钧二爷的接风宴那天到。<br />
萧太太也不强求，当日早早地派了轿子去接她。<br />
其实小梅花巷离木樨巷并不远，坐轿子需三刻钟左右。<br />
小梅花巷魏家这一支发迹于魏老太爷的父亲，只是和其他士绅一样平日里不显山露水的，但几代累积家业实属丰厚，魏家五进的院落，不算各类廊房和后巷家仆们住的地方，就有近百间的房屋。<br />
明黛带着百宜，自大门另换一小轿径直往后院正善堂去了。<br />
正善堂是萧太太住的正院。<br />
明黛不知萧太太究竟请了哪些人赴宴，萧太太告诉她，都是些极亲近的人，她都认识，等到了才发现，竟只有她一个客人。<br />
除此之外就萧太太和她的两位儿媳，另外还有两位姨娘。分别是大姑娘和三爷的生母叶氏，二姑娘的生母江氏，铭四爷的生母尤氏前年病逝了。<br />
萧太太今日打扮得颇为正式，头戴金丝鬏髻，周围插着各色金镶玉虫草簪，耳边坠着金耳环，身着红缎对襟衫，外披黑缎织金暗纹比甲，胸前挂金累丝灯笼坠领，描细眉，抿红唇，整个人看上去格外的成熟艳丽。<br />
萧太太也在打量着明黛，明媚娇俏的少女唇红齿白，看得人就心生欢喜，更何况她还梳着精致的发髻，穿着亮丽的绿裙，萧太太鲜少看到能将绿色穿得如此漂亮的姑娘，再瞧她还戴着自己送的金荔枝耳坠，萧太太示意她坐到自己身旁。<br />
“下次过来，定要住几日。”萧太太说。<br />
明黛先乖巧地应下。<br />
“今儿也没有外人，就只有你，还有一位你认识的萧大夫，都是自家人。”萧太太直接告诉她。<br />
明黛有些意外，不过客人少，她也乐得自在，若是魏家大摆筵席，终究是会遇到从前认识的小姐们，免不得要听些让她不快活的话。<br />
“明家妹妹有些日子没有来玩了，过会儿定要陪我们打几圈牌才能走。”<br />
坐在下首第一位的年轻妇人是钧二爷的妻子原氏，她是魏老爷老师原举人的女儿。<br />
开口说话的是钰三爷的妻子方氏，方氏家中亦是经营漆货生意的，她是个爱热闹的，平日里最爱打牌，偏偏手气又臭。<br />
明黛和她打过几次牌，每次都赢得盆满钵满。<br />
明黛也不同她客气，笑眯眯捏起绣帕掩唇笑，估计这下有银钱给百宜发月钱了。<br />
见她爽快，方三奶奶也开心，忍耐着性子，才没有现在就拉她上牌桌。<br />
萧太太就坐在旁边看着她们说笑，直到厨房传话的婆子来禀花厅一切准备就绪，几人才挪步。<br />
大抵是见过魏钦，明黛这回看到魏家几个兄弟，都暗暗地观察了一番，最小的四爷在府学念书，萧太太不想耽误他的功课，便不曾叫他回来。<br />
剩下的钧二爷和钰三爷，一个是形似神不似，钧二爷与魏钦像了四五分，但他为人更圆滑一些，明黛绝不会在魏钦脸上看到这种灿烂的笑意。钰三爷和魏钦是异母兄弟，形不似，但神态却有些相像，钰三爷也是冷冰冰的模样，但他没有魏钦那般阴沉令人畏惧的气势。<br />
明黛眼神飘过，最后落到萧大夫萧逊的脸上，这位她最熟悉，她眉眼俱笑，露出个友好的笑容。<br />
萧逊颔首，与她打过招呼。<br />
今日魏老爷不在，明黛听原氏说，他昨日临时有事去了绍兴府。<br />
“大家都别客气了。”萧太太开口示意众人用膳。<br />
明黛刚执起筷子，就听院外门房的小厮在廊下说：“回太太的话，春集巷的大老太太过来了。”<br />
花厅内的众人安静下来，面面相觑。<br />
是魏老爷的生母？<br />
明黛瞧了一眼萧太太的面色，不由得悄悄的把筷子放了回去。<br />
*<br />
“小叔，方才我回来的时候，瞧见魏大老太爷家的人去了小梅花巷。”阿福在天井下面，一边扫地一边和浦真说话。<br />
浦真闻言，下意识抬头看了一眼二楼敞开的窗户。<br />
“嘘！”<br />
但魏钦已经听到了。<br />
片刻之后，魏钦出现在窗户后面，背着光，看不清他的脸色，他声线平稳：“哪些人？”<br />
阿福数着人头说：“大老太太，她的两个儿媳，还有一个孙媳。”<br />
魏钦唇角扯出冷笑，他不知倏然想到什么，她眸色沉凝：“她去了？”<br />
“是呢，今早明小姐用完早膳就坐太太派来的轿子走了。”浦真立马回道。<br />
魏钦手掌虚搭在窗台上，手指哒哒敲着，听得浦真瘆得慌，大太阳下他竟觉得凉飕飕的。<br />
花厅内吵吵嚷嚷的，明黛头都要疼了，可眼下实在太热闹了。<br />
“贤哥儿媳妇，这么热闹的日子，怎么不派人来叫我们？”大老太太径直走到萧太太身旁，坐在给魏老爷留的位置上，开口便是质问。<br />
“按理说，我也是钧哥儿的嫡亲的祖母！”<br />
萧太太冷着张脸：“钧哥儿的祖母已经去世十年了。”<br />
“你敢诅咒我。”大老太太满脸皱纹，震惊地看着萧太太。<br />
不过她话刚出口，她的孙媳就附身在她耳边小声说了几句话。<br />
让她别揪着萧太太的话不放，毕竟魏老爷已经过继，那她便不能算是她的母亲。<br />
就算见了面，也只能叫她一声伯母。<br />
大老太太听后改口说：“我年岁大了，就想看见儿孙安好罢了。”<br />
站在大老太太身后的她两个儿媳帮腔道。<br />
“弟妹也真不知礼数。”“弟妹是贵太太，贵人多忘事，忘了我们也不能怪她。”<br />
明黛正想看看萧太太怎么说话，又听传话的小厮跑过来，气都不为喘匀：“钦，钦大爷回来了！”<br />
如果大老太太到来的时候，花厅里是沉默和厌烦。<br />
这一刻，花厅里呈现着一片死寂，连方才假意痛哭的大老太太脸上都闪过害怕。<br />
明黛忍不住回头看了百宜一眼，心里冒出诡异的兴奋。<br />
天哪，魏钦从前究竟做了什么，把他们吓成这般模样。<br />
第二十五章<br />
钧二爷先反应过来, 朝着萧太太作揖：“我去迎大哥。”<br />
钰三爷也跟着起身，两人方出花厅，几位三四十岁的管事已经簇拥着魏钦穿过月洞门往这边来了。<br />
就算隔着碧纱窗, 明黛只一眼就从人群中找到了魏钦挺拔的身影, 青纱素袍, 黑色绦带，明明是时下郎君相公们最爱的装束, 偏他穿着周身仿佛比旁人多镀了一层光。<br />
明黛正感叹女娲娘娘捏小人的时候格外偏心，就与魏钦视线撞到一处。<br />
只他英俊夺目的脸上，微蹙的眉头，阴沉沉的目光看得明黛都忍不住心尖一颤，嗯，她想女娲娘娘捏他的时候, 肯定还给他多加了些东西。<br />
魏钦收了目光, 扫向其余众人。<br />
薄唇微启, 语气平淡：“吵什么？”<br />
这下更没有人敢说话了。<br />
还是萧太太先开口, 但声音刚一出口便被大老太太的动静打断了。<br />
“那个，贤哥儿媳妇, 我们, 我们先回去了。”<br />
大老太太颤颤巍巍的起身, 抬手示意两个儿媳来扶她。<br />
本就苍老佝偻的身形仿佛又老了几岁。<br />
萧太太冷眼瞧着, 下巴微抬示意站在门口的小丫鬟送客：“老太太好走, 媛儿你去送送。”<br />
媛儿不过是个刚进府一个月的丫鬟, 按照大老太太的身份, 怎么也得萧太太身边的芳娘送她出气。<br />
芳娘立在一旁, 眼观鼻鼻观心，巍然不动。<br />
大老太太自然知道自己被羞辱了, 但这会儿一个大煞星站在门口，她也不敢支声，脸色又青又紫，带着儿媳孙媳匆匆忙忙地绕过墙柱，迈着急切的碎步从敞开的侧门溜出去了。<br />
大老太太从头至尾都不敢往魏钦那儿瞧一眼。<br />
花厅内只少了四个人，却好像空了大一大片，但气氛仍是十分的尴尬，没有人开口打破僵局。<br />
看着眼前荒诞的一幕，明黛渐渐收了眼里的兴味。<br />
萧逊看了明黛一眼，本是想看看她有没有要离开的意思，谁知明黛走了神，不知道在想什么，他只好轻咳一声，打破沉寂：“钦哥儿来了。”<br />
萧太太脸色稍缓，想起来，连忙吩咐一旁伺候的仆妇再添一副碗筷，她似乎有些激动，襟前悬挂的坠领被她牵起清脆的声响：“动作快些。”<br />
“不必了。”魏钦道。<br />
一瞬间，花厅里空气又凝结住了，萧太太指挥仆妇的手也僵在了那儿。魏钦神色淡淡的：“我用过了。”<br />
“无碍，今日热闹，你少吃几口也好。”萧逊主动拉他在自己身边坐下，又给准备去拿餐具的仆妇使了使眼色。<br />
下面做事的人也机灵，已经拿着一套新的碗筷过来了，那仆妇赶忙接过来，放到魏钦身前。<br />
花厅内有动静，也有了活气，众人似乎都回过神，原二奶奶和方三奶奶也起身对着魏钦屈膝施礼。<br />
“大哥万福。”<br />
魏钦微微颔首。<br />
钧二爷深吸一口气，硬着头皮，上前笑着说：“舅舅说的是，许久不见大哥了，小弟斗胆请大哥陪弟弟们吃几杯酒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