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赵太后颔首微笑,低低地叹了声,“终于等到这一日了。”<br />
张嬷嬷抬眼瞧她,只见面前头发花白的老妇脸上露出了几分急迫来。那般的神情,在和她一般岁数的老妇身上并不多见。<br />
说完这句,佛室内便陷入了安静。<br />
张嬷嬷默了好半晌,始终没听见她唤自个。试探着唤她,“太后娘娘?”<br />
赵太后听见了,方从迷蒙中醒来,笑道:“哀家这是又睡着了。”<br />
张嬷嬷诺诺不敢应。<br />
这是太后的老毛病了。<br />
她先前做宫女时,被分在了一个小嫔身边。那嫔待下人极为苛刻,素日里只让她们站着,不给她们睡觉的机会。<br />
赵太后在她手底下呆了三年,被磋磨得极狠,慢慢也就炼成了能站着睡觉的一项技能。<br />
纵使后来赵太后的身份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,可她的这个习惯竟一直保存了下来。<br />
张琼枝伺候她多年,知她现在虽面上笑着,心里却一定不舒服。<br />
无它,赵太后最恨自己为低阶宫女的那段卑微日子,而站着便能睡觉的“怪习”正提醒她昔日的种种不堪。<br />
赵太后掀起眼皮看了低垂着头的老嬷嬷,嘴角微扯:“哀家乏了。琼枝,咱们走吧。”<br />
两人很快离开了小佛堂。<br />
—<br />
等把太后送回康仁宫后,时间已到了傍晚。<br />
雨非但没有停歇,反而愈见磅礴。<br />
张琼枝撑着把油纸伞,沿着朱红色的宫墙一路疾走。沿路有披着蓑衣的太监向她问安,她颔首应了,脚下步履不停。<br />
至一处废弃宫殿门口,她止住脚步,推门而入。<br />
里头的人见她来了,面上露出个笑来。<br />
她将伞上的雨滴抖落干净,问他:“老四今早可有呼痛?”<br />
那人朝内殿望了一眼,努努嘴道:“昨夜给他吃了药,现在还没醒呢。”<br />
张琼枝点头,抬步望殿内走去,快到门口时,每天更新txt文档看漫话加群似而而贰武久义死七又回头看他一眼,眼神复杂,“老三,这么多年你一直伺候他,辛苦了。”<br />
老三黑色的面皮上笑意一敛,嗫嚅道:“阿姆,这是我应该的。”<br />
张琼枝闻言,眸色深了些,不再言语,疾步进屋。<br />
殿内空荡荡的,一扇屏风后,是一张低矮的小床。<br />
此刻,那张床上,正躺着一个浑身包满白布的人,唯一双眼睛露在外头。<br />
听到她的脚步声,那人慢慢睁开眼,低低唤她:“阿姆!”。<br />
声音粗哑,但能听出是个男人的声音。<br />
张琼枝很快应了。她握着眼前人的手,柔声问他:“可好些了?”<br />
“好些了。我今早竟睡了个整觉。”男人的语气比往常松快了些。<br />
张琼枝点头,见身边的小几上还有一个药包没拆,起身给他煨药。<br />
蓝紫色的火苗舔着黑色的砂锅底部,殿里满溢着苦涩的药味。<br />
趁着熬药的功夫,张琼枝打开了一扇小窗,散散屋中浑浊的气息。<br />
榻上的男人身上常年散发着一股腐臭味,若不时常开窗透气,于他病体的恢复十分不利。<br />
雨丝顺着小窗飘来,打湿了她的鬓发。她将手探了出去,借着这雨濯洗着自己的双手。<br />
方才拆药包的时候,她不小心将一些粉末弄在了上头。<br />
雨声噼啪作响,阶前苔痕新绿。<br />
她仰起脖子,望着外头的天,心也似蒙上了一层雨雾,沉甸甸地厉害。<br />
在这样的一个雨天,她忽地想起了自己第一次见到赵太后的场景。<br />
彼时,赵太后还是赵嫔,刚随着被封藩王的当今圣上一同去了他的藩地—潞州。<br />
此地毗邻西南,多与蛮夷杂处,瘴气横生,蛇鼠虫蚁横行,外放至此地为官者皆长吁短叹,悲愤自己仕途不畅。当今圣上藩地如此,足见其不得先帝宠爱。<br />
张琼华本是潞州的一个普通的丧夫农妇。除了会使些秘术外,与其他妇人无甚不同。<br />
她育有四子,长子和二子出生不久后便先后夭折,唯三子、四子活了下来。<br />
平日里,张琼华以制衣为生,偶尔也会给乡邻看些头痛脑热的小病。<br />
几副药下去,百病俱消。邻人以此为异,只赞她是隐在市井的杏林妙手。<br />
她初听此言,只是微微一笑。直到四子得了怪病后,她却极希望自己果真医术高超,能救自己骨肉于水火之中。<br />
那日,三子带着四子去深林里游猎,进得深了,至天黑方才回来。<br />
四子一回来便躺倒在床,睡得人事不知。她只以为他累狠了,并未多加注意。<br />
直到半夜被一阵刺挠声惊醒。<br />
借着窗外惨淡的月光,她竟看到,四子的皮肤竟像融化的蜡油般,一层层地掉了下来。小儿子神情痛苦,喉中“嗬嗬”作响,却一直未曾醒来。<br />
她急忙去推三子,问他白天发生了何事。<br />
三子忍着害怕,颤着声音将发生的事告诉了她。<br />
原来两人进林后竟迷了路,不知不觉地走到了一处洞穴里。穴内空无一物,唯有黑色蚁虫在地上爬行。<br />
四子没提防,腿上被虫子叮了几口,伤口即刻便肿胀起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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